“她的記憶快要復蘇了。”

面色黯淡蒼白，眉眼清秀，穿著白大褂的年輕男子眼神漠然地注視實驗室正中央地帶的培養槽，幾個月前，簡安然剛從里面恢復意識出來。

“把小想送去聯邦資源探索隊，在事情沒有塵埃落定之前，不準他回來。”

“更不準他去找她。”

“還有，我希望能看到你和她的后代。”

“她的基因保存得非常完美，可以說達到百分之九十以上。經過世間漫長的基因演變，我們這些新人類的基因存在著非常嚴重的致命缺憾。最近二十年，女性的生育力越來越差，男性嬰兒和女性嬰兒的比例遠遠低于聯邦平均水平。五十比一，五十個男孩中，才出現一個女孩。再這樣下去，不用其他星球入侵，我們人類早晚也會出現自己滅絕的一天。”

“聯邦歷308年，軍部研究所曾經做過女性克隆人的試驗，但結果十分讓人失望。每個實驗體剛出生時，各項指標非常完美，但成年以后，發現她們卵子的存活率非常低，根本無法孕育出健康的孩子。”

“而她的蘇醒，給我們帶來新的希望。”

說到這里，他原本蒼白黯淡的面色越發顯得沒有血色，就跟白紙似的，薄薄一層，仿佛能看清皮膚底下細小的毛細血管。

他的情緒非常激動，細長的眼眸里閃爍著近乎狂熱恐怖的光芒。

作為蔣家的后人，蔣錦含繼承了祖先們喜歡研究人類身體的瘋狂愛好，并將其發揚光大。

“范醒，我希望你明白，她代表的不僅僅是一個剛剛蘇醒的古代人類，更重要的是，她擁有最完美的人類初始基因。”

“軍部之所以決定讓她代替簡家女兒的身份，是因為我們需要給她創造一個合理的過渡環境。軍部不希望如此珍貴的實驗體因為人為的疏忽而遭到破壞。軍部希望看到一個快快樂樂，樂觀向上的實驗體，而不是患了抑郁癥，情緒極度緊張壓抑，有著自殺傾向的實驗體。”

“希望你明白，軍部不是有意要隱瞞她的真實身份，一切都是為大局著想。沒有什么能比人類的明天更為重要！”

蔣錦含突然停下，轉過頭，劇烈地咳了幾聲，手指顫抖地拿起一個很像遙控器的長方形物體，按下，寬敞空蕩的實驗室墻體向上移動，露出一個跟墻體一般大小的熒幕，上面有一個打扮得和簡安然一模一樣，長得不一樣，容色堪稱傾國傾城的紅衣天女在一面大鼓上婆娑起舞，如果簡安然在這里，一定會很吃驚，因為那名紅衣天女正是八百年前的她。

“這是聯邦資源探索隊前不久從一處廢棄的基地發現的，通過數據恢復，我們可以清楚看見，上面跳舞的女子正是她。”

范醒冷漠的目光越過一切，注視熒幕上婀娜起舞的紅衣少女，雖然沒有經過基因優化，但她的容貌依舊傾城，尤其是她眼睛，避光瀲滟的桃花眼，美得令人心蕩。

“很美，對嗎？”蔣錦含空著的手探入自己白大褂的口袋，從里面掏出一張邊角磨損，微微發黃，嚴重失真的彩照。

他偷偷昧下來的古董。

照片上，少女巧笑兮然，白色公主裙，閃閃發光鑲嵌滿鉆石公主頭冠，姿態優雅而端莊地坐在一架白色的三角鋼琴前，一只手擱放在黑白的琴鍵上，一只手在翻閱譜架上放著一本厚厚的樂譜，面上的笑容宛若六月的陽光，燦爛而奪目。

“你知道嗎？從第一眼看到沉睡中的她時，我就愛上了她。”蔣錦含蒼白的手指輕輕撫摸少女泛著健康紅暈的臉頰。

范醒古井無波的眼睛里終于出現了一絲情感的波動，很快，他收斂住心底剛剛浮起的驚詫，專心聆聽蔣錦含深情的敘述。

“呵呵。”蔣錦含苦笑，又劇烈地咳了好幾下，勉強止住，死寂般的眼睛里飄過一絲對生的執念。

“我活不了多久了。很快，就會跟其他蔣家的人一樣，到底下去團聚了。”

他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實驗室里顯得格外空曠寂寞。

“即使我很不甘心，也不得不屈服于命運。”

“先天基因的缺憾使得蔣家每一個人都活不過三十歲。這對于平均壽命在一百五十歲以上的聯邦來說，是極為罕見的。恐怕就算居住在聯邦安全區外，每天面臨各種生死威脅的黑戶，也比蔣家人的壽命長。”

“噗”的一聲，一口血紅從蔣錦含沒有丁點血色的雙唇噴出，赤色的血跡立即染紅他身前的白大褂。

范醒心中一驚，正要站起來，不想卻看到蔣錦含一臉漠然地抽出口袋里特殊材質的帕子，一點一點把嘴角的血跡，擦干凈。

“不用擔心，這不過是生命即將進入衰竭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