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蘇小魚的晴天霹靂(3)
- 魚在金融海嘯中
- 人海中
- 3421字
- 2016-01-19 16:38:49
“哦?”貝理寧不感興趣地應(yīng)了一聲,然后轉(zhuǎn)身對著璀璨夜景揚了揚下巴,“這些呢?”
夜上海的繁華絢爛,當然是舉世無雙,蘇小魚與有榮焉地點頭,“更漂亮啊,盛世嘛,對不對?”
她聽完抱肘立在風里笑了笑,沒有看著蘇小魚,輕聲回答,仿佛自言自語,“是嗎?過去我也這么覺得,但是當時立在我旁邊的男人說了一句話,你想知道他說了什么?”
“什么?”蘇小魚好奇。
“他說,盛極而衰,強極則辱。”
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幾個字,但是從貝理寧薄薄的嘴唇里吐出來,不知為何蘇小魚會心里發(fā)涼,不想讓氣氛冷下來,她努力了一下才又笑起來,“誰啊?說這么掃興的話。”
貝理寧回頭看她,表情有些復(fù)雜,隔了一會才回答,“這些話,蘇雷沒有對你說過嗎?”
一開始聽到那兩個字的時候蘇小魚毫無反應(yīng),仿佛從貝理寧口里聽到這樣熟悉的名字是最不可思議的事情,過了兩秒鐘才猛醒過來,張口結(jié)舌地看著她。
“你說什么?”
貝理寧雙目澄澈,久久看著她不動,最后突然一笑,“我還以為你們談起過我,原來還是我自作多情了。”
“難道你們……”愣住了,蘇小魚開始說傻話,說了半句就懊悔,心里大罵自己蠢,這有什么好問的?人家都已經(jīng)說到這個份上了,她再問豈不是傻子!
沒指望貝理寧回答,她卻答了,聲音仍是很輕,眼睛卻不再看著蘇小魚,遙遠地望開去,“是,我們在一起過,很短,很久以前的事了,不知為什么總是忘不了。”
沒想到她會突然這樣說,蘇小魚完全失聲。
但是貝理寧接著就笑了,回頭看她,“蘇小魚,你那是什么眼光?我可不是來訴苦的,大家成年男女,你情我愿而已,他是不談結(jié)果的男人我從一開始就知道,說好了別想太多,是我那時太不成熟。”
腦海里一團亂,又不想失態(tài),蘇小魚硬憋出一個笑來,聲音都找不到了。
倒是貝理寧很快便恢復(fù)自然,再開口的時候聲音輕松,“真的是很久以前了,他現(xiàn)在變了許多,和我記憶里的那個陳蘇雷根本是兩個人。”
說著又笑,“不過還真的挺懷念他那時候忙得跟超人似的樣子,頭疼得想撞墻也照樣拖著人家CEO開會,一把一把地吞止疼藥。”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面帶微笑,但蘇小魚立在旁邊竟然鼻酸,那天在公司樓下與貝理寧的意外相遇的情景自動自發(fā)地倒帶出來,蘇雷走出車子,笑著喚她“理寧”,聲音自然,而她表情漠然,回應(yīng)他“陳先生”,然后掉頭就走。
其實是忘不了的吧,但她現(xiàn)在卻在她面前微笑。
真奇怪,但是更奇怪的是她自己,明明與己無關(guān),卻突然紅了眼眶,怎么忍都忍不住。
7
那天與貝理寧的對話被后來晚到的比利和其他同事打斷,一群平時專業(yè)精英的投行男都已經(jīng)喝得有點瘋了,這時看到蘇小魚就上來拉,無比熱情地邀請她共舞一曲,又調(diào)侃她穿得像個學生妹,嘻嘻哈哈沒個停。
其實還想和貝理寧聊下去的,但她當時心里早就亂作一團漿糊,又不知道說什么好,最后只能眼睜睜看著貝理寧揮揮手走開去,人群里失去了蹤影。
但她所說的話卻一直在心頭盤旋,仿佛是什么不可思議的魔咒,怎樣都甩不開。
再和陳蘇雷在一起的時候,蘇小魚反常的沉默。
他們在書店,人很多,最暢銷的是金融類圖書,大疊大疊的堆在醒目處,《金融專家教你如何炒股》、《K線秘訣》、《金股就在你指尖》……花花綠綠,螺旋堆疊,最高處交錯在一起,顫顫微微,總讓人錯覺下一秒就會崩塌下來。
走過的時候蘇小魚敏感地察覺到陳蘇雷突然流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忍不住抬頭看他,“很多人買啊,現(xiàn)在大家最關(guān)心這些。”
他那個嘲諷的笑容更深了,慢慢說了幾個字,“要小心,盛極而衰。”
盛極而衰……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夜色中的露臺,貝理寧薄薄的嘴唇吐出同樣的幾個字,再如何的繁華夜景都抵不過這幾個字所帶來的涼意。
陳蘇雷臉上的那個嘲諷的笑容還在,這樣的笑容,那個她也看過嗎?不想繼續(xù)假想下去,蘇小魚張開口愣愣接了,“盛極而衰,強極則辱……”
他剛剛拿起一本意大利食譜,聞言突然側(cè)臉看了她一眼,“你聽過這句話?”
蘇小魚點頭,他一笑,放下手里的食譜又去拿了另一本。
“蘇雷。”
身邊又有蘇小魚的聲音,很小聲。
“嗯?”他隨口應(yīng)了一聲。
“你相信盛極而衰?”
“當然,有什么是可以永遠持續(xù)下去的?沒有。”他難得用了肯定句。
“可是我看到有些人,一直很開心,很老很老了還和最開始的時候一樣,一樣愛對方。”她慢慢說完了這句話,不敢看他的臉,視線落在他的肩膀邊,細致精密的縫線,在眼前連綿不斷。
“你跑題了。”陳蘇雷合上食譜,“還有,沒人能和最開始的時候一樣,如果有,那是因為他們對彼此有需要,與愛情無關(guān)。小魚,你要懂得情深不壽的道理。”
他說任何話都是天經(jīng)地義的味道,總讓人無法反駁,她也無力反駁,只是垂下眼睛,輕聲講了最后一句話,“蘇雷,你會一直,需要一個人嗎?”
書店很吵,她的聲音太輕,又是垂著頭說的,他正伸手拿起那幾本食譜,當然沒聽見。
結(jié)賬的時候她就站在他身后,收銀小姐笑得很甜,但她心里難過,眼前是他修長的背影,溫暖的淡香。慢慢伸出手指,想勾住他的衣角,明知道是勾不住的,還是很想試一試。
被送回家的路上,蘇小魚一直不說話。
車下了匝道之后陳蘇雷突然打方向靠向路邊,幸好左右車輛稀少,但仍是有人在車后長聲鳴號,嚇得蘇小魚雙眼大睜。
他熄火,然后在駕駛座上側(cè)過身來看她,“小魚,你有話要跟我說。”
他說的是肯定句,她連否認的機會都沒有。
很努力措辭,但都未果,她最后說了老實話,“蘇雷,我,我和貝小姐聊過了。”
他沒答,慢慢笑了一下,“哦,怎么樣?”
怎么樣?她又說不出話來了。
說什么?說我知道你們在一起過,你是曾經(jīng)立在她身邊的男人,對她說盛極而衰,強極則辱……而她則是熟悉你過去的女人,知道你許久以前的樣子,知道你是只談過程不談結(jié)果的男人……
她說不出來,她沒資格說,那是她永遠都無法企及的時光和世界,她不過是與他約會過幾次,他甚至連一句喜歡都沒有對她說過,他們的關(guān)系僅止于此,他的過去,他的將來,她都沒資格說一句話。
許久都等不到她的回答,終于他又開口,“好吧,小魚,有些話,應(yīng)該是我跟你說的。”
“別,別……”她突然急起來,咳嗽著出聲阻止。
“怎么了?”
不知是哪里生的勇氣,蘇小魚竟然脫口而出,“不用了,別說,我知道你要說什么,貝小姐聽過的話,我不想聽……”
“小魚,我還什么都沒說。”他笑了。
“我沒有想太多,蘇雷,我從一開始就沒有想太多,你放心吧,不用提醒了,真的。”為了他的笑聲漲紅了臉,蘇小魚在說話的時候都快哭出來了。
他不說話了,沉默了很久,然后慢慢答了兩個字,“好吧。”
回到家以后蘇小魚一夜未眠,第二天也是,第三天仍是,到了第四天她在會議室里吃壽司的時候睡著了,醒來的時候看到大家憐憫又多少帶點夸獎的眼光,深覺受之有愧。
接下來有一段時間沒有陳蘇雷的消息,隔了一周突然又在午夜的時候接到他的電話,聲音很輕,叫她“小魚”,也不再繼續(xù),就等著她的回答。
才幾天沒有聽到過這個聲音,她卻覺得已經(jīng)過了很久,這時候突然心跳如鼓,不自覺地用手按胸口,就怕有什么東西會突然跳出來。
“蘇雷,有事嗎?”硬撐著答了,蘇小魚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靜。
“小魚,最近很忙?”他好像突然之間恢復(fù)了常態(tài),語氣又變得一貫的輕松。
“嗯,是啊,要搬家,還有新的項目也開始了,你知道的……”說著說著又開始結(jié)巴,蘇小魚心里罵自己沒用。
他沉默了幾秒鐘,再開口的時候好像在笑,又好像是嘆息,仍是慢慢地說了那兩個字,“好吧。”
至此以后她再也沒有接到過陳蘇雷的電話,蘇小魚一開始是有些失落,但后來又覺得這樣才好。
她不是灰姑娘,也不可能變成灰姑娘,做夢是很開心,不過有人當有的頭棒喝讓自己清醒過來總是件好事。
可是真的再沒有他的消息,腦子里卻更加無法克制地想起他,挽起袖子進廚房,月光下的擁抱,還有他輕輕吻自己頭發(fā)的樣子,但緊接著,月光下的貝理寧就會出現(xiàn)在那些畫面中,立刻讓她滿心涼透。
算了吧,如果連貝理寧這樣完美強大的女人都回首凄涼,那她這條小魚,難道送上門去做魚湯嗎?
那天的貝理寧雖然說了許多,但到底姿態(tài)保持完美,再往前頭想,就算是之前她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親眼目睹她上了陳蘇雷的車,也能不動聲色地回應(yīng)了他的平常招呼,然后才掉頭走開。蘇小魚自問沒有修煉到那種程度的可能性,換作是她,如果真的曾經(jīng)與陳蘇雷這樣的男人在一起過,恐怕到了最后被熬得魚骨頭都化了,渣都不剩一些,再也找不回原來的樣子了。
想明白了,蘇小魚漸漸強迫自己忘記那個男人,就當做了一場夢,有些事情多想無益,還是賺錢要緊。
事實上忙碌的工作也不允許她浪費太多思索的時間,新的項目又下來了,蘇小魚仍是被分配在湯仲文手下,習慣了這位BOSS的行事風格了,她自然是每天精神高度集中,手不停腦不停,再次全力投入到工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