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意圖
書名: 悍婦重生之宰相狠囂張作者名: 南柯一椽本章字數: 5707字更新時間: 2019-02-26 20:55:00
季懷貞感懷一笑,喚過乳母將懷中孩童抱走,屏退了眾人,才讓秦珍容坐到她身邊。
季懷貞撫了撫她的臉,心疼道:“怎么瘦成這樣了?”
秦珍容感慨道:“能活著來見娘娘,已經是極好的了。”
季懷貞看著她,眼里都是水一般的溫柔,像一個母親一樣:“我命赤霄部去找封忻平的時候,聽到了你的事,九死一生,真是太險了。”她輕輕一笑,打趣道,“看在承天會救你一命的份上,我都打算不追究他們之前的事了。”
秦珍容悚然一驚,這話的分量實在太大了,季懷貞竟然為了她,連承天會這個懸在大齊心坎的反賊都不在乎了。她不敢當真,關心問道:“娘娘這些日子怎么過的呢?聽說,也很不容易。”
季懷貞淡淡道:“比起你九死一生,我這里也算不得什么。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只是少了些自由。”她握著秦珍容的手憶起往事,滿眼悔恨,“那日你來,我就在殿閣里,卻沒能見到你,若是我能提點你一二,也不至于讓你如此險象環生。”
秦珍容問:“是繡眼假傳旨意要我進宮的那日嗎?與娘娘何干,娘娘的日子也是不好過,我都知道。”
季懷貞眸光冷鋒一閃,旋即望向她時,又是春風般和煦:“是,沒想到,宰相在我身邊布下了如此寬的密網,連繡眼也是他的人,還差點累死你。這般輕易的死了,倒是便宜她了。”她冷冷一笑,“當初,是我拖拉了,想要慢慢來,卻差點害死你,害死自己。”
秦珍容敏銳地察覺到季懷貞對季長河的稱呼,如此疏離,似乎根本不愿再以父親這樣的稱謂來稱呼他。她反握住季懷貞的手,痛心道:“經過這次,我也成長了不少,娘娘想做的事情,我一定赴湯蹈火。”
季懷貞輕笑:“你曾說,你的存在對于你的父親和家族來說,就是一件物品,是嗎?”
秦珍容點點頭。
季懷貞道:“我也是,我也是家里的一件物品。我身為皇后,看似風光,卻被處處監視,被當做傀儡。等到利用盡了,就被關在這個富貴的牢籠里,孤獨終老。所以我,非常厭惡這個皇宮,非常憎恨季氏。”
秦珍容的心臟縮了縮,這番肺腑之言由季懷貞向她道出,可謂震驚。秦珍容有一種說完這番知心話,就有刀斧送她下黃泉讓她永久閉嘴的錯覺。她緊了緊季懷貞的手,平復了一下被嚇到的心情:“娘娘……”
“你別害怕。”季懷貞似乎察覺出她的緊繃,安撫道,“我會和你說這一番話,是因為我,真的信任你。我知道你也恨宰相,恨他傷害了你身邊親近的人,讓她們一個個都飽受痛苦。我們的目的是一樣的,不是嗎?”
秦珍容不知道怎么回答,她遲遲沒有開口。這個問題,從她重新投靠季懷貞開始,就自相矛盾著,她要借助季懷貞的力量消滅季長河,而季懷貞,是季長河的女兒,她就算現在恨著季長河,焉知父女情誼會在什么時候冒出頭,反噬她自己。
秦珍容猶豫再三,厲聲道:“是,我恨宰相如此處心積慮除掉我,殘害我身邊的人,而我卻完全無能為力。我想要權力,想要保護自己,保護自己所在乎的人的權力。我想讓宰相承認我的力量,知道我,不是可以隨意撼動的人。”她收斂了怒氣,“我知道宰相是娘娘的父親,娘娘和宰相有父女情誼,為了娘娘,我會放下仇恨,不會報復宰相的。”
季懷貞放開她的手,自顧自笑:“如果我說,你可以去報復呢?”
秦珍容看著季懷貞,勸慰道:“娘娘一時氣憤宰相囚禁您的事情,日后,一定會原諒他的,總歸,血濃于……”
“不會的!”季懷貞豁然站起,打斷了她的一番“好心”規勸,她斬釘截鐵地說,“你以為我對宰相的恨是從他將我囚禁在泰鸞殿開始?”
秦珍容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季懷貞看著她,像是在問她,又不像是問她:“是從他知道皇帝要死,算計得我流產開始?還是將我身邊的人都換成他的眼線,監視我開始?”她詭異地笑了笑,“呵呵,都不是。”
秦珍容的眼神變了變,被本該信任扶持的至親傷害,是最疼的,這種感覺,她感同身受,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絲心疼。
這一絲自然流露的真情看在季懷貞眼里,將她從癲狂的邊緣拉了回來,她幾乎失控的情緒漸漸平靜下來,她繼續道:“是從他決定將我送進宮,做老皇帝的妻子開始?不,是從他處心積慮將我打造成一件物品開始。”
“打造?”秦珍容忍不住出聲。
季懷貞譏誚地笑了笑:“我以為他將我送進宮是逼不得已,只能認命,后來,才讓我看清他的真面目。大齊雙株名動天下,你以為是為何?我們不過是女子,從不拋頭露面,這種事情又怎么會宣揚得人盡皆知?宰相,他其實只想突出我,讓我一枝獨秀,成為一朵名花,為進宮鋪路。而當年的薛氏看穿他的心思,就烘托出你,與我一爭高下。”
秦珍容從季懷貞淡然的表情中看出了一絲落寞、一絲哀傷,她的手微微顫抖著,秦珍容握上去,非常冰冷。她的這番話,幾乎是將心剖開,將心底埋藏了多年的痛楚這么血淋淋的擺出來,如果不是信任,又是什么?
她沒有立刻表現出受寵若驚,也沒有感激涕零她的信任,而是微微一笑,反問道:“我可以嗎?可以信任娘娘嗎?”
季懷貞有些訝然地看著她。
秦珍容低著頭道:“娘娘是上位者,掌握著我的生死,我不敢逾越不敢自以為是,我必須始終記得自己臣子的身份。可今日,聽到娘娘的心里話,我想不自量力一會,把娘娘的話當真。”
季懷貞看不到她的神色,只能看著她微微顫抖的睫毛,就像看到她現在的心情,如此忐忑,即使這樣,她依然愿意試圖相信自己,這,也是一種信任。
季懷貞一字一句說:“你當然可以當真。”
秦珍容抬起頭來,眼里是刀刃上冰冷鋒利的白光:“娘娘想要季氏付出什么樣的代價?”
季懷貞目光堅定如冰封萬年的雪山,毫不動搖:“讓季氏一無所有!”
秦珍容向她承諾道:“我會盡力而為,即使這個過程要耗費很久的時間,我也會……”
季懷貞搖搖頭:“不可以,不可以耗費太久的時間。”
秦珍容有些愧疚地說:“雖然被娘娘寄予厚望,但如今我的實力還遠遠撼動不了季氏,我……”
季懷貞放開她的手,憂心忡忡走到窗邊,望著延伸出去的天空道:“不是我不給你時間,是沒有時間了。”
秦珍容不解問道:“娘娘此話是何意思?”
季懷貞問她:“你認為先前羯羥為何停戰?”
秦珍容不明白季懷貞為何提起這件事,她對兩國戰局沒有深入研究過,挑了一個聽過的官方說法回答:“因為魯國公驍勇善戰……因為有宰相和封大人出面調停?”
季懷貞笑了,滿眼不屑:“魯國公是驍勇善戰,有他在,邊界是能一時無事,但又抵擋得了羯羥的攻勢多久?羯羥這次差點打到上京城,已經看到了甜頭,他們會退兵不是懼了魯國公,也不是從了宰相和封忻平的調停。”
秦珍容一頭霧水地問:“那是為什么?”
“因為天氣。”
秦珍容皺眉:“天氣?”
季懷貞坐上后位看透了季長河的冷心冷肺,為了達到毀滅季氏復仇的目的,無時不在錘煉自己,將自己打造成一個全方位陰謀家。她對局勢的分析,一針見血,她說:“是的,天氣。因為上京的冬天非常冷,羯羥若是不停止進攻,會得不償失。他們在夏季停止了攻擊,給了大齊一個虛假的和平,馬上,春天就要到了。”
秦珍容一陣心悸,她驚呼道:“難道說,羯羥就要打來了?”
季懷貞說:“很快。”
秦珍容穩了穩心神:“可是,打仗并不是能夠一朝一夕的事情,羯羥想拿下上京城,也得要個三年五載吧。我們還有機會力挽狂瀾。”
季懷貞搖搖頭,笑她的天真:“五年前,薛明澤二十萬大軍全軍覆沒,大齊的武力傷到了根本,三年間,羯羥不停進攻,更是損耗到了極致。而羯羥人經過戰事的洗禮,越加驍勇,大齊的命數到了。”
秦珍容好似被人當頭打了一棍,暈暈乎乎,她悲哀地想,國家大難臨頭,她該何去何從,報復嗎?還不如直接闖入季氏,一刀了結了季長河還更快一些,報了仇以后呢……等著家國滅亡嗎?
秦珍容一陣迷茫:“難道,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季懷貞緩了緩神色:“不知道,做好最壞的打算吧,在國破家亡之前一定要讓季氏碾進泥土。”
秦珍容猶豫道:“娘娘,季氏……能不能夠力挽狂瀾,救大齊?如果是這樣的話……”
季懷貞抬手打斷了她的疑惑:“不要天真了,季氏心里只有權位,沒有國家。否則,當初又怎會利用薛明澤在前線打仗,抵御侵略的機會,里通外敵,葬送了二十萬將士的生命。”
秦珍容呼吸一窒,從喉嚨里發出嘶吼:“是他們所為!”
季懷貞點點頭道:“為了讓你迅速成長起來,我將花劍堂和親軍九衛都交給你,還會在朝堂上命你為相。”
秦珍容對這些信息消化不良,指著自己:“封我為相?朝臣讓我為官,就幾乎鬧得翻了天,怎會讓我為相。”
季懷貞篤定道:“不用擔心,宗親為了自保,會閉嘴,還會支持你。而我,會在魏王的支持下,垂簾聽政,手握重權。宰相敢利用小皇帝不遺余力打擊宗親,就別怪我依葫蘆畫瓢,反噬其身。”
突然得到了神助攻,秦珍容明白季懷貞是真的等不及動手了,而外面的形式也真的是到了威脅大齊存亡的嚴峻時刻。
秦珍容胸有成竹的向季懷貞信誓旦旦保證全力以赴,而心底復仇和家國存亡的兩股勢力糾糾纏纏,讓她不知取舍,像石頭一樣壓在她的心上。
季懷貞見一切都交代清楚了,便讓人傳喚封忻平。
秦珍容腦子紛亂,無意識問道:“現在娘娘身邊的人都安全嗎,秋蘭嬤嬤她們會不會繼續阻礙娘娘?”問完她猛然醒悟,真是個蠢問題,季懷貞和季長河撕破臉,重新掌權后怎么還會容得下秋蘭嬤嬤等人。
季懷貞淡淡道:“放心,本宮將人都處理干凈了。”
秦珍容放心地說:“那便好。”一點不在意季懷貞口中的“處理”是怎么個處理法。
封忻平進來后,季懷貞恢復了太后的威儀神態,條縷清晰地分析了一下客官局面,稱贊了封忻平兩句,便讓他們回去了,好好準備明日早朝。
封府已經打掃干凈,封忻平和秦珍容直接回了封府,一路上,秦珍容都看著透光的車簾出神,封忻平覺得有異,多看了她幾眼,記在心上,回到府里安頓好一切,便急切問道:“怎么了,你的臉色不好?”
秦珍容回過神來:“蘭嬤嬤她們呢?”
封忻平道:“我和之前分散的舊部聯系上,讓他們和南禁軍一起將人接來,應該在路上了。”
秦珍容坐在一旁,定定望著一個方向,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封忻平把季懷貞和季氏決裂的事情說了,她思維雖然清晰,卻似乎有一縷精神牽在了另一個地方,始終心不在焉。
封忻平再次問她,多了一分驚慌:“你真的沒事嗎?”
秦珍容垂下眼睛,慢慢道:“太后說,羯羥要打來了,大齊要亡了。你多年處理羯羥事務,你認為,太后分析得對不對?”
封忻平平靜地說:“是。”
秦珍容迷茫又期待地看著他:“我對大齊的兵力和實力不了解,你認為,大齊能否逃過這一劫?”
封忻平定定看著她,意外道:“你想救大齊?”
秦珍容重重點頭:“我很矛盾。我第一想要的,是復仇,讓季長河為他的行為付出代價。但是,我一聽到大齊即將滅亡的這個消息,心里就像吊著一顆石頭,不安、無措,想到戰爭帶來的傷痛,那些安居的百姓就要流離失所,我……我怎么都無法平靜,無法袖手旁觀,讓戰火蔓延在大齊的土地上。”
秦珍容自嘲一笑:“我對大齊沒有好感和歸宿,我想救的只是這世間上平凡又普通的百姓。我知道自己能力有限,可我,想要試一試,在我執掌大權的時候,盡力而為。”她不是救世主,也不是圣母,但她有牽掛,她希望在大齊的土地上,她牽掛的人能無憂無慮的生活。讓她手握權力而不作為,看著大齊生靈涂炭,她無法做到。
未等封忻平表態,秦珍容握住他在桌子上的手,滿眼認真:“我知道,你身上壓著二十萬將士的冤屈,不一定愿意分出空閑打亂你自己的計劃,或許你根本不在乎大齊,我不會逼你,但可不可以,教教我,怎么去挽救這一切。”
封忻平臉上是無比溫柔的笑意,眼里跳動著星星火苗,越來越亮,他輕聲問道:“你不想復仇了嗎?”
秦珍容從這個眼神里看到了希望,她笑起來:“當然要報!但是,也要救國,雙管齊下嘛。”
封忻平用寵溺的語氣說道:“我和你的想法是一樣的,報仇和護國兩不誤。”秦珍容小心翼翼考慮他的心情,請求著他的幫助,讓他一顆決定冰封的心又蕩出了細紋,微微發酸。
他的目光飄向了遠方:“大帥和眾兄弟拼死保衛的國家,我怎能看著她倒下,讓他們死不瞑目呢。”
聽到這番話,秦珍容心底柔柔被撞了一撞,看著他的眼神,明亮得近乎灼人。他和她一樣,也不愿看到這個國家的百姓遭受戰爭之苦,即使,他從未被這個國家善待過。
封忻平小心翼翼地抽回被她握住的手,強自按下心底洶涌的情愫,別開臉有些不自在地說:“如果我們既要救國又要復仇,時間就不多了,而且前景不容樂觀。”
秦珍容道:“太后將花劍堂和親軍九衛都給了我,還要封我為相。”
封忻平訝異道:“如此迅速?”他凝眉思索,“這樣的話,我們的把握就更加高了,要好好籌謀……”
秦珍容深吸一口氣,看進他的眼睛里,突然問道:“你信不信我?”
封忻平定了定神,察覺出秦珍容語氣間的鄭重,一絲冒頭的兒女私情消散不見,他正色道:“我自然是信你的。”
秦珍容看向他的眼里,不肯放過一絲細節:“那么,為了精誠合作,能不能告訴我當年的事情?”
封忻平一瞬間就僵硬了,神情細微泄露出一絲痛苦,呼吸也急促了幾分,而這些微小的情緒,很明顯是他在努力克制的結果。努力克制都無法掩飾的傷痛,該是多么深的傷口,秦珍容后悔了,她懊惱自己的魯莽,她想幫封忻平分擔,想幫他復仇,聽他吩咐就是了,何必再去撕裂他的傷疤,她趕緊開口挽回:“如果你不愿意……”
封忻平緩緩道:“當年……”
秦珍容連忙搖頭:“不用了,不用說了。我想問,只是想看看,能不能幫助你,是一番私心,和合作沒有任何關系,你不想說就不要說,你只要告訴我怎么配合你就好了。”
秦珍容這種哄小孩的態度給封忻平幾乎窒息的疼痛敷上了止痛散,他冰冷的手腳恢復了一絲溫度,他柔聲道:“不,我想告訴你。”季懷貞一直期望有人真心以待,不敢相信有一天真的實現,反而有種一腳踏空的虛無感,聲音有些猶豫:“若是我沒有斥責你呢,你準備把我當做什么?”
秦珍容笑了笑:“娘娘把我當妹妹,我就把娘娘當姐姐啊。如果娘娘罵我,我不服的話,就會反駁,和你吵架。如果娘娘待我好,我也想說幾句心窩話,好好對娘娘。”
季懷貞愣愣地看著她,繼而一邊笑一邊流淚:“好,我就是想要這樣。”她一直以來把秦珍容當做另一個自己,
秦珍容替季懷貞擦掉眼淚:“娘娘,別哭啦。”
但季懷貞的眼淚怎么也止不住似的,越流越多,而笑容卻始終掛在嘴角,一直揚著。
秦珍容突然心酸不已,她在這個時代,有玉容、玉環、冬梅,一直都覺得又充實又安心,看著淚流不止的季懷貞,一陣陣難過。她好像有著無上的權力,而身邊的人親近的人都在算計她利用她,她一直在提防,一直在抵抗,獨自一人。
等季懷貞的情緒穩定了,
的心底癢癢的,蠢蠢欲動,她暫時壓下了心底的一番膽大的想法,
即使身心受到重創,聽聞國家有難,依然不忘放在心上,這樣的情操胸懷,他這種曾拋棄尊嚴的人,如何稱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