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處的生活
（外三首）
低調的季節
今夜無月，風不勝寒
依然閃爍著清冷的雪光
這個冷風的夜晚
我分明看見白色的翎羽紛紛凋謝
一次又一次從空中落下
風掠過冬天，把桃紅留給了春天
把芙蓉栽在瑤池
誰用間隔號代替節拍
省略了，低調的部分
我如季節的主人
端坐在冬天最深處
等待春天來臨
黃昏漸漸沉去
如兩扇窗，歸隱于黃土的腹地
低調的生活
我坐在最低的生活里
假裝波瀾不驚
把內心隱藏得更深
所有嵌入它肌膚的光
或晦暗，或明晰
如街燈閃著淡淡睫毛
看天空垂落封凍的瀑布
仰望，讓白云遮掩藍天的眼睛
我的那些關于雪的故事
定然有太多太多的遭遇
欲望，如春光里衍生的無數荒蕪
瞬息被那些雪片
簡單地被埋葬
而此刻，我的手指濡染了幾許荒涼的生活
低處的風
我站在寒霜里
見風兩手空空
把臉皺的不能再皺
白云把自己纏綿到透明
那輪冬日的暖陽
讓翻飛的雪壞了心情
黎明是神奇的優曇
精雕細琢攀盡青山的燦爛
風用綿延起伏
托負一只鷹的體魄
隱在山林，用沉默的語言
教你如何忍辱負重
低處的風，它有它的速度
我有我緩慢的生活
早已忘掉鴻鵠志向
春天的影子忽高忽低
一
零下溫度的冬天
窗外的霜籟籟而下
默默落幕的音符
拂去長夜的紗幔，將白晝喚醒
透過斑駁的土墻
用生銹的漂泊，打開故鄉的房門
瞬間，濺起溫暖的塵埃
淹沒我的疲憊
二
踏在遙遠的夢上
一月的天空總是陰晴不定
我的靈感被搖擺的風
一層層剝落
原野充滿懷疑，腳步已經開始
山的起伏與它不謀而合
陽光沿著阡陌，把遠方的灰色拉近
東風的影子卻余香未盡
三
一些聲音滑然而過
如鳥鳴被夜色載走
我像冬天的一個節點
不敢輕舉妄動
遠方，經過萃取和淬煉
滯后了釋者的靈動和奇異
那些交響形成唯美寥廓的音域
在冷風中被蹂躪和褻瀆
四
在我的情懷里
黎明是不舍的舊夢，光亮如鏡
原野的騷動，被春天瞬間停止
那么多蝴蝶的純潔，成為三月以后的姿勢
我感知香氣先來，花朵在后
那些曾經啜飲黑暗的苦菜花
依然會漫山遍野地開放
在山坡，在溝壑，春天的影子忽高忽低
冬天的笑聲在黑色窗簾里
一
我把冬天含在嘴里
讓雪花偷窺滾燙的心聲
整個一月
有許多漂亮的裂紋
從此被銘記
并潛進子夜打聽春天的消息
冬天的笑聲
在黑色窗簾里肆意
二
我像一壺烹開的茶
冒著熱氣
與輕叩窗玻璃的雪花
遙相呼應
我說的是我的孤獨
軀體，抑或是靈魂
都隨冬日陷入一種混沌
拄著一葉衰草，走過漫長的冬天
三
我已經忘記很多幸福的
悲傷的過往
忽然懷念起昨天的雪花
攜帶著那么多的冷率意飛揚
梗在內心的隱痛
伸出軟軟的觸角
給冬天生一堆篝火
才能抵達內心走失的明亮
四
剪掉一把枯黃的一月
春天就開始復活
用我的手握緊冬天的消瘦
讓所有的疼痛都融入我的血液
只為汲取一個夢
河水孤注一擲走上岸來
看著看著太陽便哭了
在夢里，我無數次的抵達
染白了誰的頭發
將我的名字鑲入骨里
做你永世的枷鎖
夢的情節飄蕩在云天上
我困在了自己的情詩里
那些輕柔的文字，裹緊了我的夢
把春天演繹成紅塵中的眷戀
那些花，像風中的囈語
凋殘成悲傷的歌，褪色的軌跡
有你有我，東風不睬
槐花無端泫然，這個時節最適合道別
我是那個飄著黑黑長發的小巫女
親近我嬌媚的容顏
親近我臨水的心上人，那情
比月夜的風更高，高過月隱
比午夜的情歌更低，低過已許的愛心
沒有人知道，我一直渴望
變成你淙淙河流里的一尾紅魚
麗而纖纖，搖曳著粉色的情意
月光下奔跑的影子
恍惚了離人的視線
我說你是岸邊的月季
在你必經的渡口瑟瑟如火
等待你的長篙沒入水底輕溯
任一脈花瓣暗香明月
天藍云淺時
懷念已高過絢麗的亮點
我變得很輕，是游蕩在空氣里的浮萍
如果你用盛夏吻我
我的肉體將會蕩漾出綠綠的情意
試著放縱，裁剪月光做個隨波逐流之人
我在岑寂深處遙望
拋棄所有華麗的盛裝
等你將我的名字叮叮當當鑲入骨里
做你永世的枷鎖
我需要一場雪來裝飾生活
（外二首）
夢，褪去華美的光暈
一如最初的潔白鎖進冬天
在今夜，一陣一陣的風聲
寒潮裹挾著憂傷
迅速塞滿伸向春天的巷口
看不見冬天雪之外的世界
一層一層無已相加的白
吞銜著落日
悠閑地邁入黃昏的石徑
這個冬天我需要一場雪來裝飾生活
風，揮動著鞭子
抽打，昨天、今天、明天
凝固的水仿佛是夢中的水袖
不時飄來凄美的唱腔
冬衣掩不住的思念
附在窗口繁衍著茂密的相思
梅樹下埋著你的誓言錚錚
當紅花綠葉，隨季節走遠
最后的枯黃也經不住風的誘惑
投靠了腐爛的芬芳
這個冬天我仍保持著那個約定的姿勢
舉著光禿禿的盼望
等待著飛揚的雪花
北方更北
盡管我的視線
可能在風雪中模糊
但我的頭仍翹盼著北方
流蕩的風，趕到荒涼的陌上
北方更北的季節冷靜而緘默
那些枯萎的花草和死亡的蝶衣
剪影成大地的蕭索
令人莫名的傷悲將隨冬日逝緩降落
當風舞動水袖
卻舞不動沉甸甸的心事
陽光枯萎在最深的褶皺里
頹然滑落的色彩仿佛北地之夜
無論我如何彈撥
失聰的心已不再共鳴
風翻閱起傳說的經卷
掐痛我前世的骨骼
北方更北我拒絕聽
掉落的傷淌過河心
桃花紅的痣映在誰的額上
風從北來
北風將渴望削成窄窄的光柵
輕輕掠過的溫柔
蓬松了日漸消瘦的夢
在那些漂泊的旅途中
你是驛站上風雨不搖的燈盞
帶翅的北風
總是在帆影放下的地方
將河流遞給遠方
風從北方來，正蓬頭垢面地打量我
含糊地追問著我的來處
我發現自己的名字和鄉藉
已經遺落在歲月之外
于是我跌進你的懷里一病不起
讓這些離我最近的傷折出骨頭
消瘦成一副骨架
點燃北風的告白
讓那些分遍的斷章
在山川溝壑
以蒺藜的姿勢接受你的洗禮
我的夢有件金黃的羽衣
一
心中那片金色的沙海
在你的描述中有了一種細膩的感知
十一月的河面越來越平靜
我還沉浸在秋天的悸動里
穿過一片落葉回到昨天
誰能有一件會飛的羽衣
輕輕地滑翔過去
去看看那片夢中的金黃
我記得那么清晰又一時想不起
二
那金黃就在眼底
以飛的姿態把你俯瞰
哪些丘，哪些溝
都被風用長袖撫平
讓它的無垠展延到天際
我把思念交給很多個深夜
很多個凌晨
我總是把相思的翅膀
放飛在你的胸膛
憑借你的高度與寬度
去尋找能落腳的遠方
三
紅塵的牽絆，無論我多么的努力
都一直未能進入你的領地
我在詩行上壘砌了三十個冬天
讓自己住進高層
我眺望的目光
常常被旋風碰彎
扶搖直上時
我才感覺到自己比鴻毛還輕
夜里夢到一個人在新華街行走
想唱一句花兒，不負知己不負卿
可是新華街太長了
我怎么走也走不到頭
四
入冬，窗內的菊花依舊繁茂一片
空氣里彌漫著它們沁人肺腑的清香
菊花的黃和夢中的沙海一樣
我真想，找一個多情的理由
摘取那縷溫柔，藏進我的心窩
故鄉的戈壁沙海
長著我的遠大前程
幾只羊在家鄉
一聲聲喊疼了我的乳名
我的雙親在金黃的沙海里安眠
我的淚水蓄滿了感恩之情
我踮起腳尖讓自己矗立成一座山峰
靜靜地等待你來我的身旁繚繞
惆悵的花朵
（外一首）
我歪斜的影子在枯葉瑟瑟中落下
讓自己傾聽對秋天無窮的惆悵
把冬風凄厲的聲音
譜入詩的樂章
發出綿綿不斷的訴求
我滿懷的期待
是一朵野花在夜里的沉默
是星辰凝望人世的沉默
是詩人暗自尋找詞語的沉默
我默默地注視著你
直至虛空的心靈長出花朵
那朵鮮花只在午夜抵達
卻從不開在你清冷的窗前
而你發出的微笑在風中了無回頭
使我從不流下真實的淚水
冬至
這是一場孤獨的冬風
我被冷風射傷
徘徊在靈州高廟街頭的足跡
攜帶著自己的河流干渴過冬
而無法飲取清冽的溫暖
月的疏影
在霜中挺拔昂首
那不畏的容姿
只是兩袖清風
遠山的荒冢有父親的溫暖
冬至，我靜靜守著白晝和黑夜
有一種呼喚
像流水一樣淌過我的心坎
我被排斥在邊緣
誤解了這婀娜風情的內涵
一顆塵埃的愛情
一
就讓我與燕子悄然離去的季節擊掌
然后撫摸冬天式微的呼吸
推開夜色，月光如水覆蓋幽深
我輕搖一葉扁舟讓一顆塵埃
從秋意盎然里蘇醒
悄然回眸，我的詩行里
已是酡紅微醺的愛意
二
我用一只破碎的眼睛
守望一團美麗的篝火
另一只還在塵埃奔波
用水的嘴唇和風的嘴唇
在波光粼粼里，紋圈行遠
消瘦指尖的九月菊
僅余夢一曲慢板流水
趁著風輕，吹落粘香的塵埃
三
我在塵埃上寫詩
像一只遭雨水襲擊的鷗鳥
水浸過，沖掉我愛你的痕跡
我的愛已沒有痕跡
像秋天的樹葉都被風卷走
思念的隱喻明媚低處的憂傷
在曾經的塵埃中
我將冷靜地面對秋風的清洗
四
讓愛震撼曾經的枝頭吧
只是你冷霜般的笑容遮掩落日的憂愁
還是那一年的冬至
一場孤獨的盛宴
點燃在時光的對岸
卷簾上的秋天日暮西斜
依然是一聲問侯
塵埃里漆黑的真實
蘊藏著你昔日的歡顏
五
低頭弄足，我的影子
在一字大雁的沉浮下走進冬日
你依然是我的沉醉
歲月，早就在我的窗外
折折有聲，扇動著風的羽翼
我打馬遠方，豪飲三千杯不醉不歸
在我的水域，讓你的名字
遠離俗世的干涸
即便是一顆塵埃的愛情也已知足
賀蘭山下的風
一
賀蘭山下的巴彥浩特
記憶中素色的童年
讓我為你寫下一紙憂傷
那雨中的丁香
夏夜的馬蘭花
我的視野中只有戈壁的空曠
巴彥浩特用一種靜謐的安詳
讓我在顧盼的距離間吸吮這個秋天
心與心的距離，不只是落葉飛翔
東望，觸手可及的賀蘭白雪
而與天相連的西天戈壁
正是我魂牽夢繞的高原景象
二
巴彥浩特，當我抵達這故鄉之地
就不再仰望另一朵云
你的帽沿輕抑，身材如起伏的少女
你是賀蘭山的掛飾，斜側著身子
每次貼近，你的呼吸都芬芳若凝
如蟄伏著的水滴，流露出戈壁的蒼涼
我的黑馬早年與你在騰格里的沙海中失散
像是很多年前，我記住的賀蘭山小溪
匯流進吉蘭泰的沙海
鮮艷的花，灰色的墻
還有黑了又綠的青山
一起演繹了一個流動的過程
三
我夢中的城，有駝鈴自賀蘭山西麓
縹緲的傳來騰格里的風
我只用一滴賀蘭山的清泉水
就能孕育出湛藍的湖
十月云飛，花香漸遠
此去經年某些斷想的碎片流年不忘
我站在沙漠邊緣
風吹過的記憶
大地失去了顏色
某些故事，結束了
四
一只侯鳥停歇上我的肩膀
我想用一顆淚水的琥珀
沉積起落葉下的秋水
只是翅膀，卻已是霜起的秋天了
我的思緒被一枚枚落葉次遞截止
對故鄉今昔的陣容
已被自己的淚水打翻
流淌在肢體的河流
擰出淤黑的血清
我的河流之水開始一分為二
地上的河流
在賀蘭山以東澆灌出一個塞上江南
流出地面上的片片稻香
地下的河流
高昂地拱起我沉寂的巴彥浩特
維持著蒼茫戈壁上浮起的陸地
我枯燥的蒙古刀把朝外
此刻的年輪，已是巴彥浩特鏤出的劍花
仲秋之后
（外二首）
仲秋
我一直想在夜風肆虐的時候
將自己的野性釋放
思維就凝固在落葉上
把秋實扔在一邊填充欲望
一塊碎末落在土地的觸角上
驚動整個仲秋，這個起點
無休止的延伸，只是為了抵達
夜上欄柵，燈火吸走了我的月光
那次素面的轉身，你畫眉的深淺
促地托起一簾幽夢
秋天是安靜的嗎
如同那碧綠的水
假若一旦輕視
必將墮進無底深淵
空泛
在秋天里，我無時不刻地找尋
企圖通往光明
并用千萬的詩句傾訴
希冀心靈的澄靜
漆黑的內心擎著一把菊
一片光用仰望和跪拜的姿勢
率先抵達黎明
或許是你踩踏時的青波
漣漪了我塵封的往事
投下你幽深的名字
在念與不念之間徘徊
那些撒落在河里
我拉拉雜雜稀疏的白發
擺弄出了一個黑色的問號
霜白
我常常想起那些草葉上的霜白
那些霜白，標明我清晰的來路與去向
潔白的霜用薄涼對我
在我捋盡淚光之后
逆著東逝的水流
沉去落葉心緒
重拾夏天盛裝的舞步
我的問候被大雁銜去
并人字排開
或許舒展凌波
才能抵達你的彼岸
于是梳慢時間的光滑
凝聚起褪色的青春
依次奏出七彩華章
九月，眼中一些細微的黃
從這一個季節開始搜尋
目光翻犁出河流的溝壑
秋千般地蕩出孤寂的天空
些許樹葉泛紅
雜亂無章地疊加
我眼中一些細微的黃
像鬢間隱隱可見的白發
在你目光收結的深處
努力站立成氣定的岸然
夜的思索打撈漏風的記憶
此時所有燃燒的火種
挪遍了下一刻的光芒
雨打黃昏的寂寞里
一棵樹搖擺著的快樂
使沒有方向的風
發出欲言又止的嘆息
整個九月，我懷揣喜悅
一次次錯過好看的月亮
最初一片葉子在我眼中落下
我的眼眸在一次顛起后跌落
瞬間的紅殃及了身邊的白云
而有些詞，我矢口不提
思緒波濤起伏
滑落黃昏的記憶
站在一首詩的背景下
我猶是被你牽扯的風箏
你便是我寂靜里唯一的漫想
晚鐘也在森林的禱告里收走暮景
引領一條河流穿梭胸膛
那些枯萎的花草剪影成大地的蕭索
致
沈園
鏡面折射的一絲光亮
打濕這個夜色
哭泣聲倚著竹木衣架上的紫色
流螢如簪斜插在耳鬢
年輕的你踮起腳尖
坐在沈園的孤寂里
不忍看你孤身嗜酒
點亮一兩盞漁火
從心湖里撈起一朵蓮
泊進你的心窩
悄悄翻開歲月塵封的曾經
只讀懂了人生的悲哀
品著綠茶醉著紅酒
這一半是心外的自然
另一半是心上的事非
心外的一切，心上的一切
都有你天使般的溫馨
十月，白鴿將掠過祖國絢麗的天空
瑤池
秋雨擦亮了九月的日子
那一汪眷戀
告別瑤池的桂影
作一次會意的凝視
我在秋天
沿著菊花與楓葉的脈絡行走
花香浸透的眼神
向風道歉，請雨原諒
有瑤池一席之地翩翩起舞
襯托情歌的底色
艷艷燒紅的八月
縱然是濕淋淋的秋意
心再也無憾
攜著魂牽夢繞的名字
穿行在我的記憶里
翻閱一疊厚厚的八月色彩
仙境
端坐于雕花窗下
一樹梧桐的仙風骨節
抵擋，源源而來的市聲
幾株芭蕉粗枝大葉上
聽雨滴叮叮咚咚彈奏秋天
在曉色淚花的詩里
縮短一場風的等待
正好續上，菊傲霜梅招雪的景致
一陣風擠來
送上一支浪漫的曲子
搖曳成你懷中的一尾小魚
憧憬百花綻放中的自己
耳邊充斥一脈詩聲
竟是帶圈的陽光和有翳的月亮
不知不覺中已在瑤仙的夢中
做一個中秋的癡夢
金秋同題
月
明月不曾當空
故鄉在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