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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 孫明復小集
  • 孫復
  • 10764字
  • 2015-12-27 00:16:45

堯權議

堯以上圣之資居天子之位可生也可殺也可興也可廢也彼八凱八元者天下共知其善也堯豈反不知之哉知之反不能舉耶彼三苖四兇者天下共知其惡也堯豈反不知之哉知之反不能去耶若知其善而不能舉知其惡而不能去則知堯亦非圣人矣書何以謂之聰明文思光宅天下者乎噫彼八凱八元者堯非不能舉也能舉而不舉也三苖四兇者堯非不能去也能去而不去也能舉而不舉能去而不去者權也堯以天下至廣神器至重朱既不肖弗堪厥嗣故命于舜舜起于微陋雖曰睿圣然世徳弗耀四岳十二牧未盡服其徳九州島四海未盡蒙其澤不可遽授之以大位也若遽授之則四岳十二牧其盡臣之乎九州島四海其盡戴之乎不臣不戴則爭且叛矣堯懼其如是也非權何以授之于是潛神隱耀厥用弗彰以觀于舜故八凱八元雖積其善而不舉也三苖四兇雖積其惡而不去也堯若盡舉八凱八元盡去三苖四兇則舜有何功于天下也是故堯不舉而俾舜舉之堯不去而俾舜去之俟其功著于天下四岳十二牧莫不共臣之九州島四海莫不共戴之然后授之大位絶其爭且叛也非堯誰能與于此故孔子曰大哉堯之為君也巍巍乎惟天為大惟堯則之蕩蕩乎民無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煥乎其有文章蓋言堯以權授舜其道宏大髙逺之若是而人莫有能見其跡者而先儒稱堯不能舉不能去妄哉

舜制議

舜既受命庸十二相放四兇也以帝天下之制猶有未至者焉乃窮神極慮以増以益夫所謂帝天下之制者君君臣臣上下貴賤之序久久不相瀆者是也厥初生民冥焉而無知浩焉而無防薿薿羣羣孰君孰師與鳥獸無別黃帝觀乾坤創法度衣之裳之以辨君臣以正上下以明貴賤由是帝天下之制從而著焉黃帝創之于前帝堯奉之于后然二帝之間厥制未盡黃帝取乾坤分上下為一人之服以至于堯無所増益逮乎虞舜再覲厥象以盡其神謂五等之制不可不正也于是分其命數異其等威殊其采章以登以降自公而下殺之以兩然后一人之服五等之制煥然而備俾臣無以僭其君下無以陵其上賤無以加其貴僭陵簒奪之禍不作雖四海之廣億兆之眾上穆下熙可髙拱而治故易曰黃帝堯舜垂衣裳而天下治皋陶曰天命有徳五服五章哉是也若五等之制非由虞帝而備則易何以兼言夫舜皋陶謨何系之于虞書耶或曰舜以三十登庸三十在位五十載陟方乃死且舜自歴試與居攝三十年在天子之位又五十年其八十年間作事垂法為萬世利者多矣今子稱舜止以因一人之服増五等之制者何愿聞其說曰善乎子之問也吾之所言圣人之極致也夫干者君之道坤者臣之道衣上而裳下者乾坤之象也衣可加之乎裳示君之可加于臣也裳之不可加于衣示臣之不可加于君也圣人南向而治天下久久不相瀆者始諸此也故舜増五等之制自上而下俾貴賤之序益明天子之位益尊此舜所以杜萬世僭陵簒奪無窮之禍也雖后世有作千制萬度無以踰于此矣故曰吾之所言者圣人之極致也

文王論

春秋左氏傳呉公子季札來聘請觀于周樂見舞象箾南鑰者曰美哉猶有憾說者曰憾恨也文王恨不及巳致太平意以為文王不能夷商紂于當時取天下于巳手有遺憾焉愚甚惑焉竊謂季子之是言也非知樂者也厚誣于圣人矣若果如是季子之言也則是文王懷二心以事上匿怨以伺其間包藏禍心乃亂臣賊子矣何者文王受封商室列為諸侯紂雖無道君也安得為人之臣而有無君之心哉矧以文王為西伯位于諸侯之上賜之弓矢鈇鉞使得征伐紂之有徳于文王也厚矣文王宜乎竭力盡能夙夜匪懈以事于紂也又豈可背惠忘施以怨報徳將成干紀亂常之事哉噫事必不然章章矣觀乎紂既失徳毒流四海諸侯咸叛而文王事之獨無二心故孔子曰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商周之徳其可謂至徳也巳矣又曰下之事上也雖有庇民之大徳不敢有君民之心仁之厚也有庇民之大徳有事君之小心其舜禹文王周公之謂歟若文王猶有憾也則夫子何以謂之至徳與仁厚者乎或曰史記齊世家敘太公之跡其后亦言西伯昌之脫羑里與呂尚陰謀修徳以傾商政其事多兵權與竒計若文王果無憾也則何得與太公陰謀修徳以傾商政其事多兵權竒計之如是哉由是觀之季子之言又何誣也曰此蓋秦火之后簡編錯亂司馬子長修史記敘太公之跡也不能實録善事乃散取雜亂不經之說以廣其異聞爾斯固不足疑于圣人也嗚呼古稱季札賢明博達觀樂即能知興衰而于此也何蒙暗頓惑之若是耶逮乎杜預服虔之徒復無卓識絶見以發明之斯又乖謬之甚者也

辨四皓

四先生儒也哀周之亡疾秦之亂脫身乎虐熖沈冥乎商山非欲潔其身而亂大倫者也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者也曷以知其然哉夫傳嗣立嫡周道也為國之大者莫大于傳嗣傳嗣之大莫大于立嫡不可不正也茍一失其正則覆亡簒奪之禍隨之自秦氏肆虐燔滅羣圣之典周道絶矣絶而復傳之者四先生也昔漢祖攜一劍行四海由布衣取天子位斯可謂真主也及夫禍亂既定嗜欲既起內有嬖寵之惑外有廢嫡之議羣臣洶洶莫之能止四先生將因是時以行其道故從子房而出吐一言以正太子之位非周道絶而四先生復傳之者乎然四先生之出豈止為漢而出哉為萬世而出也漢祖起干戈中素不喜儒四先生懼其辱也故旋踵而去終于巖石之下嗟乎逮今千余祀人未有能知其潛徳隱耀者昔伯夷叔齊諌武王不食而死非孔子稱之則西山之餓夫也后世孰稱之哉司馬遷班固不能博采厥善發舒其光為四先生立傳垂于無窮斯其過矣噫萬世之下使臣不敢戕其君者夷齊是也萬世之下使庶不敢亂其嫡者四先生是也

董仲舒論

孔子而下至西漢間世稱大儒者或曰孟軻氏荀卿氏揚雄氏而巳以其立言垂范明道救時功豐徳巨也至于董仲舒則忽而不舉此非明有所未至識有所未周乎何哉昔者秦滅羣圣之言欲愚四海也蓋天奪之鑒以授于漢故生仲舒于孝武之世焉于時大教頺缺學者疏闊莫明大端仲舒煜然奮起首能發圣道之本根新孝武之耳目上自二帝下迄三代其化基治具咸得之于心而筆之于書將以緝干綱之絶紐辟王道之梗涂矣故其對策推眀孔氏抑黜百家凡諸不在六藝之科孔子之術者皆絶其道勿使并進息滅邪說斯可謂盡心于圣人之道者也噫暴秦之后圣人之道晦矣晦而復明者仲舒之力也彼孟軻荀卿當戰國之際雖則諸子紛亂然去圣未逺先王之典經盡在揚雄處新室之間雖則大禍是懼然漢有天下滋久講求典禮抑亦云備故其微言大法盛于聞見掲而行之張以為教易爾若仲舒燔滅之余典經巳壞其微言大法希于聞見探而索之駕以為說不其難哉況乎暴秦之禍甚于戰國之亂與新室之懼耶然四子之道一也使易地而處則皆然矣愚嘗病世之學者鮮克知仲舒之懿又病班孟堅作仲舒之贊言劉向稱仲舒有王佐之材伊呂無以加管晏之屬伯者之佐殆不及也至向子歆以為淵源所漸未及乎游夏而曰管晏不及伊呂之不加過矣愚謂歆以仲舒盛徳先覺顧巳弗及疾而詆之者也故雖其父言亦以為過且仲舒于孔氏之門其功深矣觀其道也出于游夏逺矣對孝武大明王道之端與夫任徳不任刑之說雖伊呂又何加焉蓋用與不用耳使孝武能盡師其言決而用之則漢氏之徳比隆三代矣厥后曷有惑于神仙之事困于征伐之獘哉仲舒不用非孝武之過平津之罪也平津嘗害其能而逐之兩事驕主才弗克施既而退死于家吁可惜也孟堅筆削之際不能斥劉歆之浮論惑而書之失于斷矣

辨揚子

千古諸儒,咸稱子云作太玄以準易。今考子云之書,觀子云之意,因見非準易而作也,蓋疾莽而作也。何哉,昔者哀平失道,賊莽亂常,包藏禍心,竊弄神器,違天拂人,莫甚于此。雖火徳中否,而天命未改,是以元元之心猶戴于漢。是時不知天命者爭言符瑞,稱莽功徳,以濟其惡,以茍富貴,若劉歆甄豐之徒,皆位至上公,獨子云恥從莽命,以圣王之道自守,故其位不過一大夫而巳。子云既能疾莽之簒逆,又懼來者蹈莽之跡復肆惡于人上,乃上酌天時行運盈縮消長之數,下推人事進退存亡成敗之端,以作太玄,有三方九州島二十七家八十一部者,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之象也。元君象也,總而治之,起于牛宿之一度,終于斗宿之二十二度,而成八十一首七百二十九贊二萬六千二百四十四策。大明天人終始順逆之理,君臣上下去就之分,順之者吉,逆之者兇,以戒違天咈人與戕君盜國之輩。此子云之本意也。孰謂準易而作哉。諸儒咸稱太玄準易者,蓋以易緯言卦起于中孚震離兌坎,配于四方,其八卦各主六日七分,以周一歲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執此而言之也。殊不知易緯者,陰陽家說,非圣人格言。若執此以為易,則易之道泥矣。且太玄之為易猶四體之一支也,何以謂之準易者乎。斯言蓋根于桓譚論太玄曰,是書也與大易準。班固謂,雄以經莫大于易,故作太元。使子云被僭大易之名于千古,是不知子云者也。

書漢元帝贊后

儒者長世御俗宣教化之大本也宣帝不識帝王逺畧故鄙之曰俗儒好是古非今使人眩于名實不知所守何足委任及夫元帝即位徒有好儒之名復無用儒之實雖外以貢薛韋朱為宰相而內以弘恭石顯為腹心其宰相但備位而巳自恭顯殺蕭望之京房之后羣臣側足喪氣畏權懼誅雖睹朝廷之失刑政之濫莫復敢有抗言于時者元帝昏然不寤益信恭顯是以奸邪日進紀綱日亂風俗日壞災異日見孝宣之業職此衰矣而史固稱上少而好儒及即位登用儒生委之以政故貢薛之徒迭為宰相而上牽制文義優游不斷孝宣之業衰焉噫史固所謂牽文義者非儒者之文義乎昔宣帝嘗怒元帝言用儒生亂其家者也此史固不思之甚矣向使元帝能納蕭望之劉更生京房賈捐之之謀退去憸人進用碩老與之講求治道以天下為心則邦家之體祖宗之烈可垂于無窮矣安有衰滅者哉史固筆削論定善惡之際何不書上即位登用儒生不能委之政牽制佞幸優游不斷孝宣之業衰焉如是則褒貶得其中矣吾大懼后世繼體守文之君覽史固之贊以為自昔儒生之不足為用也而委任佞幸以致衰亂禍不淺矣

書賈誼傳后

讀漢書者靡不尤文帝偉賈生吾觀賈生宣室對鬼神之事竊謂漢世多言神怪者由賈生啟之于前而公孫卿之徒甚之于后也且怪力亂神圣人之所不語賈生何得極其神怪虛無之言使文帝為之前席若以為辨斯則辨矣然于世主何所補哉此非賈生自以被謗謫去久而復用諛辭順旨而對之者乎然則何以與文帝言也如向之若是哉厥后遂使新垣平得以肆其闊誕文帝作渭陽五帝廟又長門立五帝壇妄以祈福逮乎孝武尤好鬼神之祀李少君以祠灶榖道進亳人繆忌以祀泰一方進及齊人少翁膠東欒大公孫卿皆以言怪得幸以亂漢徳故曰漢世多言神怪者賈生啟之于前而公孫卿之徒甚之于后也噫古稱誼有王佐才吾觀誼所陳一痛哭二流涕六長嘆息誼誠王佐才也若文帝聰明而能斷用之而不疑功徳可勝量哉惜其失于言也吾懼后世之復有年少才如賈生者不能以道終始因少有摧躓而諛辭順旨妄言于天子前以啟怪亂之階也

罪平津

成天下之至治者有君也有臣也有君而無臣不足以成至治有臣而無君不足以成至治圣如堯舜以咎陶大禹后夔伯夷左右之賢如禹湯以伯益后稷伊尹仲虺翼輔之然后能致其盛徳大業輝照于千古而不可攀況其下者乎故曰成天下之至治者有君也有臣也三代既徃西漢為盛吾觀孝武聰明而宏逺聴斷在巳有禹湯之資然其盛徳大業終弗克以濟之者有君無臣也昔秦代肆虐羣圣之道燼矣髙祖以干戈取天下故講求之未暇也孝惠暗懦不足以議孝文孝景止以恭儉為天下先惟孝武天啟其衷巍然獨出思以復三代之至治也于是尊用儒術勵精古道出府庫以購其書空巖穴以聘其賢由是天下為之丕變而向方焉噫羣圣之道迨秦而燼微孝武則將冺冺而弗章矣孝武之功也盛哉是時平津起徒步不數年位居丞相非不用也向使平津能內竭乃誠外采羣議以啟沃使孝武日聞其所未聞日至其所未至則三代之至治可不日而復矣嗟乎平津無制禮作樂長世御民之才但以持祿固位自圖安樂為事本傳稱每朝會議開陳其端使人主自擇不肯面折廷諍又嘗稱與公卿約議至上前皆背其約以順上旨此非持位固祿自圖安樂者乎孝武職此之由其心蕩矣自是方士邪怪之說得進以元朔五年十一月代薛澤為丞相元狩二年三月薨且孝武崇神仙之滛祀惑少君之妖言祠灶入海以求神仙不死之事此皆平津之所睹也篾聞吐一言以救之卒使孝武之心蕩而不復為千古笑誠可惜也伊尹有言曰予不克俾厥后為堯舜予心愧恥若撻于市嗟乎平津無伊尹之心誠可罪也

無為指上

無為者其虞氏之大徳歟非曠然不為也始不求于天下而天下自歸之終不授于天下而天下自授之自生民以來虞氏一人而巳昔在歴山而耕焉雷澤而漁焉河濵而陶焉當是時也彼孰有意于天下哉及夫孝徳升聞堯遽以天下禪之舜既受堯禪夙夜兢兢懼徳弗類以天下者堯之天下也不以堯之道治之則其天下之民有不得其所者矣于是盡履堯之道行之俾其天下之民不異于堯之世也舜居位既久復以堯之天下堯之道盡與之禹此舜之徳其可謂大徳也矣夫舜之天下堯之天下也舜之道堯之道也舜始得之于堯而終傳之禹此舜之無所為也章章矣噫上無堯下無禹孰可髙視而稱于無為哉上堯而下禹舜所以得髙視而無為也不然則孔子上顧伏羲下訖文武筆于大經為萬世法何不曰無為而治者伏羲也黃帝也堯也禹也湯也文武也止曰其舜也歟哉若以無為為曠然而不為則書何曰齊七政類上帝禋六宗又曰覲四岳班瑞于羣后又曰東巡守至于岱宗協時月正日同律度量衡修五禮五玉又曰南巡狩至于南岳西巡狩至于西岳北巡狩至于北岳又曰肇十有二州封十有二山又曰流宥五刑又曰流共工放驩兠竄三苗殛鯀又曰詢四岳辟四門明四目達四聰又曰禹平水土又曰黎民阻饑后稷播植百谷又曰百姓不親五品不遜又曰蠻夷猾夏冦賊奸宄以至五十載陟方乃死之類此舜有為其繁也如是之甚矣且書者圣筆親刪也孔子覩舜之有為其繁也如是之甚安可反謂之無哉由是觀之則知無為者非曠然而不為也

無為指下

無為之道其至矣哉非虞帝孰能與于此后之帝天下者不思虞帝之徳而慕虞帝之無為吾未見其可也三代而下不思虞帝之大徳而冒虞帝之無為者眾以世之憸佞偷巧之臣或啟導之既不陳虞帝之大徳以左右厥治則枉引佛老虛無清浄報應因果之說交亂乎其間敗于君徳吁可痛也觀其惑佛老之說忘祖宗之勤罔畏天命之大靡顧神器之重委威福于臣下肆宴安于人上冥焉莫知其所行蕩焉莫知其所守曰我無為矣至綱頺紀壞上僭下偪昏然而不寤者得不痛哉且夫天下之廣億兆之眾一日萬幾兢兢翼翼猶懼不逮而佛老之說其可惑乎祖宗之勤其可忘乎天命之大其可罔畏神器之重其可罔顧肆于人上乎斯何沉惑不聞如是甚也昔秦始漢武始則惑于虛無清浄之說終則溺于長生神仙之事梁武齊襄姚興始則惑于因果報應之說終則溺于解脫菩提之事卒皆淪胥以亡勢不克救此簡策具載可覆而驗也惟漢賴髙祖除秦之暴功宏徳茂天未厭絶茲亦幸而巳何足尚哉吾嘗求無為之端且病歴代諸儒不能揚孔子之言鋪而明之俾其炳炳如也故佛老之徒得以肆其怪亂之說廁于其間為千古害故盡擴其說之所以然作無為指庸為帝天下者戒

寄范天章書一

月日布衣孫復謹再拜寓書于判監天章執事今主上聰明睿哲紹隆三圣之緒十有四年將固太平之業傳之于無窮也夙夜兢兢不敢怠荒思得中正純亮之臣協贊之以執事頃居諫職署多箴規藥石之益亟自蘇臺召入將大用之而執事拜章懇求蒞于太學者斯蓋執事不汲汲于富貴而孜孜于圣賢之教化也夫太學者教化之本根禮義之淵藪王道之所由興人倫之所由正俊良之所由出是故舜禹文武之世莫不先崇大于膠序而洽至治于天下者焉今執事懇求而蒞之者吾知之矣執事將俾我宋之學為舜禹文武之學也既俾吾宋之學為舜禹文武之學是將俾吾宋公卿大夫之子弟為舜禹文武公卿大夫之子弟也既教吾宋公卿大夫之子弟為舜禹文武公卿大夫之子弟然后以舜禹文武之道上致吾君為舜禹文武之君也既致吾君為舜禹文武之君然后以舜禹文武之道下躋吾民為舜禹文武之民也自京師型于邦國達于天下皆雍雍如也茲其執事之心也巳然念欲求舜禹文武之道者必質諸周公孔子而后至焉耳今執事既蒞是學也將行是道也非一手一目之所能必須博求鴻儒碩老能盡知舜禹文武周公孔子之道者増置學官相左右之俾朝夕講議舜禹文武周公孔子之道以教育乎國子也復竊嘗觀于今之士人能盡知舜禹文武周公孔子之道者鮮矣何哉國家踵隋唐之制專以辭賦取人故天下之士皆奔走致力于聲病對偶之間探索圣賢之閫奧者百無一二向非挺然持古不徇世俗之士則孰克舍于彼而取于此乎由是言之則執事蒞是學行是道増置學官之際可不慎擇乎今有大名府魏縣校書郎王建中南京留守推官石介二人者其能知舜禹文武周公孔子之道者也非止知之又能掲而行之者也執事若上言于天子次言于執政以之為學官必能恢張舜禹文武周公孔子之道以左右執事教育國子丕變于今之世矣復閑退之人固不當語及于是然敢孜孜布于執事之左右者非為諸己也蓋為諸人也非為諸人也蓋為諸道也執事以為何如若以復愚且賤而言不可取則復學圣人之道三十年雖愚且賤豈妄言乎惟執事圖之

寄范天章書二

伏以宋有天下八十余祀四圣承承龎鴻赫奕逾唐而跨漢者逺矣主上思復虞夏商周之治道于圣世也考四代之學崇橋門辟水之制故命執事以蒞之大哉主上尊儒求治之心也至矣然則虞夏商周之治其不在于六經乎舍六經而求虞夏商周之治猶泳斷潢污瀆之中望屬于海也其可至矣哉噫孔子既歿七十子之徒繼徃六經之旨郁而不章也久矣加以秦火之后破碎殘缺多所亡散漢魏而下諸儒紛然四出爭為批注俾我六經之旨益亂而學者莫得其門而入觀夫聞見不同是非各異駢辭贅語數千百家不可悉數今之所陳者正以先儒批注之說大行于世者致于左右幸執事之深留意焉國家以王弼韓康伯之易左氏公羊榖梁杜預何休范寧之春秋毛萇鄭康成之詩孔安國之尚書鏤板藏于太學頒于天下又每歲禮闈設科取士執為準的多士較藝之際一有違戾于注說者即皆駁放而斥逐之復至愚至暗之人不知國家以王韓左氏公羊榖梁杜何范毛鄭孔數子之說咸能盡于圣人之經耶又不知國家以古今諸儒服道窮經者皆不能出于數子之說耶若以數子之說咸能盡于圣人之經則數子之說不能盡于圣人之經者多矣若以古今諸儒服道窮經皆不能出于數子之說則古今諸儒服道窮經可出于數子之說者亦甚深矣噫專主王弼韓康伯之說而求于大易吾未見其能盡于大易者也專守左氏公羊榖梁杜預何休范寧之說而求于春秋吾未見其能盡于春秋者也專守毛萇鄭康成之說而求于詩吾未見其能盡于詩者也專守孔安國之說而求于書吾未見其能盡于書者也彼數子之說既不能盡于圣人之經而可藏于太學行于天下哉又后之作疏者無所發明但委曲踵于舊之注說而巳復不佞游于執事之墻藩者有年矣執事病注說之亂六經六經之未明復亦聞之矣今執事以內閣之崇居太學教化之地是開圣闡幽芟蕪夷亂興起斯文之秋也幸今天下無事太平既久鴻儒碩老駕肩而起此豈又減于漢魏之諸儒哉執事亟宜上言天子廣詔天下鴻儒碩老置于太學俾之講求微義殫精極神參之古今覆其歸趣取諸卓識絶見大出王韓左榖公杜何毛范鄭孔之右者重為批注俾我六經廓然瑩然如掲日月于上而學者庶乎得其門而入也如是則虞夏商周之治可不日而復矣不其休哉執事若以數子之說行之久矣不可遽而去之則唐李善以梁昭明太子文選五臣注未盡別為注釋且文選者多晉宋齊梁間文人靡薄之作雖李善注之何足貴也國家尚命鏤板置諸太學況我圣人之經乎安可使其欝而不章者哉幸執事之深留意焉

上孔給事書

月日布衣孫復謹再拜獻書孔知府龍圖執事復名晦跡沉學夫子之道三十年雖不為世之所知未嘗以此揺其心敢一日而叛去所謂夫子之道者治天下經國家大中之道也其道基于伏羲漸于神農著于黃帝堯舜章于禹湯文武周公然伏羲而下創制立度或畧或繁我圣師夫子從而益之損之俾協厥中筆為六經由是治天下經國家大中之道煥然而備此夫子所謂大也其出乎伏羲神農黃帝堯舜禹湯文武周公也逺矣噫自夫子歿諸儒學其道得其門而入者鮮矣惟孟軻氏荀卿氏揚雄氏王通氏韓愈氏而巳彼五賢者天俾夾輔于夫子者也天又以代有空闊誕謾竒崄滛麗譎怪之說亂我夫子之道故不并生之一賢歿一賢出羽之翼之垂諸無窮此天之意也亦甚明矣不然則戰國迨于李唐空闊誕謾竒崄滛麗譎怪之說亂我夫子之道者數矣非一賢歿一賢出羽之翼之則晦且墜矣既晦且墜則天下夷狄矣斯民鳥獸矣由是言之則五賢之烈大矣后之人不以夫子之道為心則巳若以為心則五賢之烈其可忽乎哉近得友人石介書盛稱執事于圣祖家廟中構五賢之堂像而祠之且曰孔侯之心至矣吾輩不是之而將何之也復聞之躍然而起大呼張洞李藴曰昔夫子之道得五賢而益尊今五賢之烈由龍圖而愈明龍圖公圣人之后也為宋巨賢宜乎盡心于此矣龍圖公其不盡心則孰盡心哉國朝自栁仲涂開王元之禹偁孫漢公何種明逸放張晦之景既徃雖來者紛紛鮮克有議于斯文者誠可悲也斯文之下衰也久矣俾天下皆如龍圖構五賢之堂像而祠之則斯文其有不興乎吾輩得不奔走于墻藩之下一拜龍圖公之賢哉又且賀斯文將復也接之拒之惟執事之命

答張洞書

復白明逺足下十月洎正月中兩辱手書辭意勤至道離羣外以仆居今之世樂古圣賢之道與仁義之文也逺以尊道扶圣立言垂范之事問于我我幸而志于斯也有年矣重念世之號進士者率以砥礪辭賦晞覘科第為事獨明逺穎然獨出不汲汲于彼而孜孜于此者幾何人哉然吾懼明逺年少氣勇而欲速成無以致于斯文也故道其一二明逺熟察之而巳夫文者道之用也道者教之本也故文之作也必得之于心而成之于言得之于心者明諸內者也成之于言者見諸外者也明諸內者故可以適其用見諸外者故可以張其教是故詩書禮樂大易春秋之文也總而謂之經者以其終于孔子之手尊而異之爾斯圣人之文也后人力薄不克以嗣但當左右名教夾輔圣人而巳或則列圣人之微旨或則擿諸子之異端或則發千古之未寤或則正一時之所失或則陳仁政之大經或則斥功利之末術或則揚圣人之聲烈或則冩下民之憤嘆或則陳大人之去就或則述國家之安危必皆臨事摭實有感而作為論為議為書疏歌詩贊頌箴辭銘說之類雖其目甚多同歸于道皆謂之文也若肆意構虛無狀而作非文也乃無用之瞽言爾徒污簡冊何所貴哉明逺無志于文則巳若有志也必在潛其心而索其道潛其心而索其道則其所得也必深其所得也既深則其所言也必逺既深且逺則庶乎可望于斯文也不然則淺且近矣曷可望于斯文哉噫斯文之難至也久矣自西漢至李唐其間鴻生碩儒摩肩而起以文章垂世者眾矣然多楊墨佛老虛無報應之事沈謝徐庾妖艶邪哆之言雜乎其中至有盈編滿集發而視之無一言及于教化者此非無用瞽言徒污簡冊者乎至于始終仁義不叛不雜者惟董仲舒揚雄王通韓愈而巳由是言之則可容易至之哉若欲容易而至則非吾之所聞也明逺熟察之無以吾言為忽不宣

兗州鄒縣建孟廟記

孔子既沒千古之下駕邪怪之說肆竒險之行侵軼我圣人之道者眾矣而楊墨為之魁故其罪劇孔子既沒千古之下攘邪怪之說夷竒險之行夾輔我圣人之道者多矣而孟子為之首故其功巨昔者二豎去孔子之世未百年也以無父無君之教行于天下天下惑而歸之嗟乎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國之大經也人倫之大本也不可斯須去矣而彼皆無之是驅天下之民舍中國之夷狄也禍孰甚焉非孟子莫能救之故孟子慨然奮起大陳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之法驅除之以絶其后拔天下之民于夷狄之中而復置之中國俾我圣人之道炳焉不墜故揚子云有言曰古者楊墨塞路孟子辭而辟之廓如也韓退之有言曰孟子之功予以謂不在禹下然子云述孟子之功不若退之之言深且至也何哉洚水橫流大禹不作則天下之民魚鱉矣楊墨暴行孟子不作則天下之民禽獸矣諸謂此也景佑丁丑歲夕拜龍圖孔公為東魯之二年也公圣人之后以恢張大教興復斯文為巳任嘗謂諸儒之有大功于圣門者無先于孟子孟子力平二豎之禍而不得血食于后茲其闕巳甚矣祭法曰能御大菑則祀之能捍大患則祀之孟子可謂能御大菑能捍大患者也且鄒昔以為孟子之里今為所治之屬也吾當訪其墓而表之新其祠而祀之以旌其烈于是符下仰其官吏博求之果所邑之東北三十里有山曰四墓四墓之陽得其墓焉遂命去其榛莽肇其堂宇以公孫萬章之徒配越明年春廟成俾泰山孫復明而志之復學孔而希孟者也世有蹈邪怪竒崄之跡者常思嗣而攻之況承公命而志其廟又何敢讓嘻子云能述孟子之功而不能盡之退之能盡之而不能祀之惟公既能盡之又能祀之不其美哉故直筆以書之景佑五年歲次戊寅三月日記

信道堂記

圣賢之跡無進也無退也無毀也無譽也唯道所在而巳用之則行舍之則藏孰為進哉孰為退哉考諸三王而不謬建諸天地而不悖質諸鬼神而無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孰為毀哉孰為譽哉吾之所為道者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之道也孟軻荀卿揚雄王通韓愈之道也吾學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孟軻荀卿揚雄王通韓愈之道三十年處于今之世故不知進之所以為進也退之所以為退也毀之所以為毀也譽之所以為譽也其進也以吾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孟軻荀卿揚雄王通韓愈之道進也于吾躬何所進哉其退也以吾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孟軻荀卿揚雄王通韓愈之道退也于吾躬何所退哉其見毀也以吾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孟軻荀卿揚雄王通韓愈之道見毀也于吾躬何所毀哉其獲譽也以吾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孟軻荀卿揚雄王通韓愈之道獲譽也于吾躬何所譽哉故曰圣賢之跡無進也無退也無毀也無譽也唯道所存而巳予丁丑歲秋九月作堂于泰山之陽明年春堂既成以是道處是堂故命之曰信道堂云景佑五年正月三日記

儒辱

禮曰四郊多壘,此卿大夫之辱也。地廣大荒而不治此,亦士之辱也。噫,卿大夫以四郊多壘為辱,士以地廣大荒而不治為辱,然則仁義不行禮樂不作,儒者之辱歟。夫仁義禮樂,治世之本也,王道之所由興,人倫之所由正,舍其本則何所為哉。噫,儒者之辱始于戰國,楊朱墨翟亂之于前,申不害韓非雜之于后,漢魏而下,則又甚焉。佛老之徒橫乎中國,彼以死生禍福虛無報應為事,千萬其端紿我生民,絶滅仁義以塞天下之耳;屏棄禮樂,以涂天下之目,天下之人愚眾賢寡懼其死生禍福報應人之若彼也,莫不爭舉而競趨之。觀其相與為羣,紛紛擾擾周乎天下,于是其教與儒齊驅并駕,峙而為三,吁,可怪也。且夫君臣父子夫婦,人倫之大端也,彼則去君臣之禮,絶父子之戚,滅夫婦之義,以之為國則亂矣,以之使人賊作矣。儒者不以仁義禮樂為心則巳,若以為心,則得不鳴鼓而攻之乎。凡今之人與人爭詈,小有所不勝,則尚以為辱,矧彼以夷狄諸子之法亂我圣人之教耶,其為辱也大哉。噫,圣人不生,怪亂不平,故揚墨起而孟子辟之,申韓出而揚雄距之,佛老盛而韓文公排之,微三子,則天下之人胥而為夷狄矣。惜夫三子道有余而志不克就,力足去而用不克施,若使其志克就其用克施,則芟夷藴崇絶其根本矣。嗚呼,后之章甫其冠,縫掖其衣,不知其辱,而反從而尊之者,多矣。得不為罪人乎。由漢魏而下迨于茲千余歲,其源流既深,根本既固,不得其位,不剪其類,其將奈何,其將奈何。故作儒辱。

世子蒯聵論

正名者傳嗣立嫡之謂也為國之道莫大于傳嗣傳嗣之道莫大于立嫡所以防僭亂而杜簒奪也用能尊統傳緒承承而不絶故子路問于孔子曰衛君待子而為政子將奚先孔子以靈公無道不能先正厥嗣以靖其國卒使蒯聵父子爭立以亂于衛故對曰必也正名乎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事不成則禮樂不興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刑罰不中則民無所措手足謂諸此也何以辨諸按春秋定十四年衛世子蒯聵出奔宋哀二年晉趙鞅帥師納衛世子蒯瞶于戚蒯瞶出奔宋者蒯聵有殺母之罪懼而奔宋也納衛世子蒯聵于戚者靈公既死蒯聵為輒所拒不得入衛也且蒯聵有殺母之罪懼而奔宋靈公固宜即而廢之擇其次當立者以定嗣子之位也靈公不能先定嗣子之位故使公子郢得立輒于后以亂于衛夫蒯聵者靈公之子也輒者蒯聵之子也輒既立則蒯聵無以立矣蒯瞶無以立則必反而爭其國既反而爭其國則輒必拒之輒既拒之是棄其父而立其子教其子以拒其父也噫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邦國之大經也彼則棄其父而立其子教其子以拒其父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禽獸之道也人理滅矣是故蒯聵出奔宋納于戚春秋皆正其世子之名而書之者惡靈公而不與輒也惡靈公者惡其不能正厥嗣以靖其國不與輒者不與其為人子而拒其父也或曰若蒯瞶者獨無惡乎曰蒯瞶有殺母之罪當絶反而爭其國是為簒國故經書納焉納者簒辭也孰謂蒯瞶獨無惡哉然則蒯瞶之簒國輒之拒父皆靈公為之也皆靈公為之者靈公生不能治其室死不能正其嗣也故春秋參譏之此乃圣人正君臣明父子救昏亂厚人倫之深旨也而世之說者以為正百世之名者失之踈矣

蠟燭

六龍西走入崦嵫寂寂華堂漏轉時一寸丹心如見用便為灰燼亦無辭

八月十四日夜

銀漢無聲露暗垂玉蟾初上欲圓時清樽素瑟宜先賞明夜陰晴不可知

諭學

冥觀天地何云為茫茫萬物爭蕃滋羽毛鱗介各異趣披攘攫搏紛相隨人亦其間一物爾餓食渇飲無休時茍非道義充其腹何異鳥獸安須眉人生在學勤始至不勤求至無由期孟軻荀卿揚雄氏當時未必皆生知因其鉆仰久不巳遂入圣域爭先馳既學便當窮逺大勿事聲病滛哇辭斯文下衰吁巳久勉思駕說扶顛危擊暗馳聲明大道身與姬孔為藩籬是非豐顇若不學慎無空使精神疲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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