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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志銘十一首(2)

  • 元豐類稿
  • 曾鞏
  • 3439字
  • 2015-12-26 19:27:54

公祥符八年舉進(jìn)士及第,初為建安主簿。時(shí)尚少,縣人頗易之,及觀公所為,乃皆大畏服。其督賦稅,未嘗急貧民。或有所笞罰,唯豪劇吏耳。以故建安人尤愛之。嘗病,闔縣為祠禱。改臨江軍判官。軍多諸豪大姓之家,以財(cái)力自肆,而二千石亦有所挾為不法,吏乘其然,乾沒無所忌。公至,以義折正二千石,使不能有所縱,以明憚吏,使不敢動(dòng)搖。居頃之,部中肅然。諸豪大吏見公皆側(cè)目而視,至以鄙言目公曰:“是不可欺也。”卒不得已,以他計(jì)出公。領(lǐng)新淦縣,縣以治聞。去,改大理寺丞,知廬陵縣。又改殿中丞,知新繁縣。縣有宿奸數(shù)人,公既繩以法,其余一以恩信遇之,嘗逾月不笞一人。還知韶州,改太常博士、尚書屯田員外郎。嶺以南素習(xí)于夷,無男女之別。日浸月滋,為吏者師耳目,謂俗止如此,凡奸事雖得,有可已者,皆不究。公曰:“夫所謂因其俗者,豈謂是邪?”居郡,求奸事最急,茍有萌孽,一切摘發(fā)窮治之。屬縣翁源多虎,公教捕之。令欲媚公,言虎自死者五,輿之致州,為頌以獻(xiàn)。公使歸之曰:“政在德不在異。”州有屯兵五百人,代者久不至,欲謀為變。事覺,一郡皆駭。公不為動(dòng),獨(dú)取其首五人,即日斷流之。或請(qǐng)以付獄,公不聽。既而聞其徒曰:“若五人者系獄,當(dāng)夜劫之。”然后眾乃服。韶居南方,雖小州,然獄訟最多,號(hào)難治。公既以才能治之有余,遂以無事。又因民之暇時(shí),為之理營驛,表坊市道巷,使皆可以久遠(yuǎn)為后利。歸丁衛(wèi)尉府君憂,服除,通判江寧府,改都官員外郎,二千石常以事倚公,公亦為之盡。寶元元年二月二十三日以疾卒于官,享年四十六。

母謝氏,封永安縣君。娶徐氏,又娶吳氏,封長壽縣君。子男七人,曰安仁,曰安道,曰安石,曰安國,曰安世,曰安禮,曰安上。女一人嫁張氏,處者二人。安石今為大理評(píng)事,知鄞縣,慶歷七年十一月上書乞告葬公,明年某月詔曰“可”,遂以某月某日與其昆弟奉公之喪,葬江寧府之某縣某處。吾嘗聞鄉(xiāng)里長老言,公為人倜儻有大志。在外當(dāng)事輒可否,矯矯不可撓。及退歸其家,斂色下氣,致孝于父母,致愛于族人之間,委曲順承,一以恩自克。位不滿其志,故在外之所施用者,見于小而已,今吾所書是也,其大可知。則家行最篤已,先人嘗從公游,其言亦然。而吾又與安石友,故得知公事最詳。其將葬也,使者以安石之述與書來請(qǐng)銘,遂為之銘其尤可哀者。銘曰:

公堂有母,老不覺衰。公庭有子,仁孝而才。世所可喜,公兩棄之。莫不皆死,公有余悲。

【衛(wèi)尉寺丞致仕金君墓志銘】

今上皇二年,祀明堂,推恩群臣,秘書丞金君得以其父為大理評(píng)事致仕。五年,郊,金君為太常博士,又得以其父為衛(wèi)尉寺丞。惟衛(wèi)尉府君諱某,字溫叟,浮梁人。初,君之考贈(zèng)大理評(píng)事諱某有三子,伯曰鼎臣,為某軍節(jié)度掌書記,仲曰汝臣,為太常博士,季即君。兄弟俱舉進(jìn)士,書記與仲既起家,君因不復(fù)肯就舉,曰:“吾兄弟不可俱去吾親也。”后三十余年卒,以有子為丞云。君有四子。曰君著。曰君佐。曰君卿,博士也。曰君佑。兄弟又皆舉進(jìn)士,博士既有名秩于朝,三子皆復(fù)養(yǎng)于家。蓋其父子兄弟之出處如此,何其相似也!當(dāng)是時(shí),宋興已百年,博士方以材自起于賤貧,欲以其所為為天下,慨然有志者也。君獨(dú)自得于大山長谷之間,日從子孫,來四方之客,與夫鄉(xiāng)人之老,《詩》《書》尊席之側(cè),嘯歌息偃,以忘其年,ㄨ然遂其志者也。遭天子既宗祀明堂,顧朝士大夫皆褒崇其親,欲以風(fēng)示天下。命書寵章,降于其家,顯榮一時(shí),壽考康寧,有孫有曾,以承以翼,何其祥也。君為人簡易無町畦,能事父兄,衣食奉養(yǎng),自與者嘗取其薄。嘗有盜其牛羊,已又盜其所乘馬者,君知之,皆不校,盜卒自悔以伏。蓋君之質(zhì)與其恕,又有足多者如是也。生于淳化之庚寅,卒于嘉之丁酉。遺命三月而葬,從薄,遂以其年十二月四日葬于饒州浮梁縣萬戶山之前。夫人徐氏,累贈(zèng)壽安縣君。君之歿也,有子四人,女六人。孫男九人,女十二人。曾孫男三人,女二人。

金氏,或曰出少昊金天氏,或曰出漢侍中宅侯。宅侯傳至孫則亡,至曾孫復(fù)侯。而宅侯有弟倫,倫子若孫,四世六人,皆侍中,以忠孝名尊顯于世,世稱金氏云。至君之先,皆家京兆。唐僖宗時(shí),有令浮梁者,遭黃巢亂,徙人筑險(xiǎn)自保,所活人以數(shù)萬,因留治之,凡十有七年,遂家浮梁,以功至檢校尚書、右仆射、昭信軍節(jié)度使,諱某,君曾祖也。子諱某,君祖也。博士以君之外孫、尚書屯田員外郎臧論道之狀來屬,曰:“子為我銘吾親,吾死足矣。”鞏不敢辭。銘曰:

卑少恭老,惟物之常。即強(qiáng)棄艾,乃理之亡。帝用慨然,尊祀明堂。顧褒耋壽,風(fēng)示九有。君勢(shì)之亨,與享其榮。擁笏巍巾,于家以息。有子有孫,嚴(yán)嚴(yán)我側(cè)。志無不得,君子之祥。銘以發(fā)之,君子之光。

【撫州金縣主簿徐洪墓志銘】

嘉元年,虔州安遠(yuǎn)闕縣令,建安徐洪以撫州金主簿攝安遠(yuǎn)事,明年八月十一日死安遠(yuǎn)。十二月,其父尚書屯田郎中舉以書告君之故人南豐曾鞏曰:“子為我銘洪之墓。”遂考次君世序、行己、歷官、卒葬之終始,銘于其墓曰:

君曾大父某,某官。大父某,某官。君字孺興,為人有大志,讀書好其治亂得失之大旨,為文長于辨說,其奔放馳騁、上下反復(fù)之際,有足壯也。未冠,聲號(hào)聞四方,初中進(jìn)士,除洪州司戶參軍,不就。退居大江之南,好倜儻非常之奇節(jié),不肯少屈于人。居八年,以父命始強(qiáng)出為主簿,非其好也。君居家,遇人無親疏,豁如也,樂赴人之急。為主簿,不以非其好故怠其意,其治能有愛于人。金富人錮山林之利數(shù)十年,君始奪之,而縣之貧人賴其利。蓋君之所試者小,其為日又近,而其所既立如是也。享年三十有二。死之若干日,葬饒州鄱陽東門外。母某氏,某縣君。妻凌氏、黃氏。男一人,曰還孫,始二歲。女四人,尚幼也。銘曰:

嗚呼孺興,志果而大。不勝于柔,以窒其外;不隕其剛,以亨于內(nèi)。胡短其施,而多其與!父老失子,兒嬰失父。維銘告哀,以納于墓。

【太子右司御率府副率致仕沈君墓志銘】

君諱某,字某,姓沈氏。沈氏自齊太子家令約家于吳興,故世為吳興人。至君之大父諱某、考諱某,始自吳興之東林徙家于錢塘,故今為錢塘人。君以宗室、密州觀察使宗旦恩,即其家得為太子右清道率府副率致仕。又以祀明堂恩,遷太子右司御率府副率,兼官檢校國子祭酒,兼監(jiān)察御史,階銀青光祿大夫,勛武騎尉。蓋密州觀察使宗旦者,今天子之侄、潞王之孫,而其母夫人,蓋君之侄也。

君為人質(zhì)樸無外飾,其居鄉(xiāng)閭,寬然長者也。其事父兄能力以嚴(yán),視族人能愛以均。雖饒財(cái)為大家,而衣服飲食,自與尤寡約。至人有急歸我,則推材赴之,無錙銖顧惜意。鄰里歲饑,輒發(fā)倉以救人,有欺其財(cái)者皆不校。既老,治其家事不肯懈,曰:“吾先人之所以付我也。”處其子孫不以逸,曰:“所以使汝守吾先人之法也。”嘉二年三月一日以疾卒于家,享年七十有六。其年十一月十五日葬錢塘之西城。初娶吳氏,再娶車氏,某縣君。其葬也,吳氏實(shí)從。子三人,曰曄,曰δ,曰時(shí)。孫八人,曰沔,曰溱,曰沂,曰淑,曰灌,曰,曰漸,曰渥。曾孫三人,曰師揚(yáng),曰師荀,曰師軻。時(shí)沔、沂皆舉進(jìn)士,余亦皆有學(xué)行,蓋君之教也。銘曰:

赫赫宗子,保藩于密。天子曰嘻,汝惟沈出。予假汝寵,錫其外親。東宮之屬,有長衛(wèi)軍。命君于家,俾休其老。以偃以側(cè),服章華好。天子命我,匪我有求。ㄨ然順退,媚于林丘。不蘊(yùn)為機(jī),不阻為畦。曰遠(yuǎn)無仇,曰近無疵。里巷之依,惟此令人。流聞?dòng)酀桑渥訉O。惟身之祥,既壽而康。惟后之祥,宜熾而昌。惟墓有域,其藏有石。刻此銘詩,昭示無極。

【寶月大師塔銘】

君名修廣,字叔微,杭州錢塘人,姓王氏。九歲出家學(xué)佛,居州之明慶院,十一歲落發(fā)為僧。景二年詔賜紫衣,五年又賜號(hào)寶月大師。治平某年,州選為管內(nèi)僧正。熙寧元年十月感疾,癸丑,會(huì)門人與常所往來學(xué)佛之人,告以將終。其夕沐浴易衣,正坐而卒,享年六十有一。

門人曰慈化大師了性,曰崇照大師了然,曰賜紫衣了蘊(yùn),以明年某月某甲子為塔,葬君于某縣某鄉(xiāng)某原。

君為人樂易慈祥,有智識(shí)度量,人不見其喜怒。讀五經(jīng),略知大義,頗喜為詩。少羸多病,始學(xué)為醫(yī)。既成而有疾者多歸之。無貴賤貧富,皆為之盡其術(shù),未嘗有所厚薄。尤貧者,或資之衣食。以其故,自京師至于四方,自公卿至于學(xué)士大夫,多知其名,既見皆樂從之游。而鄉(xiāng)邑之人,至于羈旅游客,其歸之者,無不厭其意。君于接之雖勞,未嘗有懈倦不欲之色。于資之藥物衣食,雖窮無,未嘗有所計(jì)惜。其應(yīng)外者如此。及退而處夫貧富死生之際,又有所不累其心,故至于不能自給,而未嘗動(dòng)意,至于且死而未嘗改容變色。噫!是非可銘也歟!銘曰:

不以貧故累其心,此學(xué)士大夫所難。至于遭死生之變而不驚,又難也。君之學(xué)不同,而自得者則然,固不可以無傳。況于名聞?dòng)谑溃行庞谌耍蕿橹畷惺归L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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