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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 學蔀通辨
  • 陳建
  • 4843字
  • 2015-12-26 18:31:33

終編下

此卷所載著朱子著書明道辟邪反正之有大功于世學者不可騁殊見而妄議末附總論遺言以明區區通辯之意云

薛文清公曰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顏曾思孟周程張朱正學也不學此者即非正學也又曰四書集注皆朱子萃羣賢之言議而折衷以義理之權衡至廣至大至精至密學者但當精思熟讀潛心體認而力行之自有所得竊怪后人于朱子之書之意尚不能徧觀而盡識或輒逞己見妄有訾議或剿拾成說以衒新奇多見其不知量也按文清之言真萬世確論

近年閣下輔臣發策禮闈謂朱陸二家簡易支離之論終以不合而今之學者顧欲強而同之何所見與豈樂彼之徑便而欲陰詆吾朱子之學與究其用心其與何澹陳賈輩亦豈大相遠與甚至筆之簡冊公肆詆訾以求售其私見者禮官舉祖宗朝故事燔其書而禁斥之得無不可乎按此策亦義正詞嚴燔書故事考皇明政要永樂閑饒州士人朱季友獻所著書專毀濂洛關閩之說文廟與大學士楊士奇議命禮部焚其書罪斥之王陽明答人書云孟子辟楊墨墨子兼愛行仁而過者耳楊子為我行義而過者耳此其為說亦豈滅理亂常之甚而其流之弊孟子至比于夷狄禽獸所謂以學術殺天下后世也今世學術之弊吾不知其于洪水猛獸何如孟子云予豈好辯哉予不得已也楊墨之道塞天下孟子時天下之尊信楊墨當不下于今日之崇尚朱說而孟子獨以一人呶呶于其間可哀也已若某者其亦不量其力也已愚按陽明此書是以朱子比楊墨矣是以朱子學術為殺天下后世為洪水猛獸矣嗚呼其公肆詆訾至此甚矣無怪乎禮闈發策謂欲燔其書而且擬諸何澹陳賈也蓋澹賈輩詆朱子欲使其學不得行于當時陽明輩詆朱子欲使其學不得行于后世其用心一也悲夫

盧正夫荷亭辯論深非朱子解易主卜筮深非朱子修通鑒綱目書莽大夫揚雄死愚按周易卦爻列吉兇悔吝利往無咎之象無非為卜筮設系辭說卜筮者尚其占說極數知來之謂占說蓍之德圓而神卦之德方以智以定天下之業以斷天下之疑說神以知來知以藏往是典神物以前民用由此觀之易非是為卜筮作而何朱子解易主卜筮何過揚雄仕漢歷事三朝遭遇莽篡既不能效龔勝之仗節又不能效梅福之深遁則亦已矣何至作劇秦美新之文以諛莽希寵欲為新室佐命之臣程子謂光武之興使雄不死能免于誅乎則夫綱目書莽大夫書死以誅之圣人復起不易矣荷亭辯論乃左右揚雄非詆朱子吾不知其說

羅整庵曰嘗見近時十數種書于宋諸大儒言論有明詆者有暗詆者直是可怪既而思之亦可憐也坐井觀天而曰天小不自知其身在井中爾然或往告之曰天非小也子盍從井外觀之彼方溺于坐井之安堅不肯出亦將如之何哉又曰今之學者槩未嘗深考其本末但粗讀陸象山遺書數過輒隨聲逐響橫加詆訾徒自見其陋也于朱子乎何傷

陽明講學詆朱子解格物為義外為支離愚按孟子曰舜明于庶物易曰知周乎萬物大學曰格物三言一意朱子訓格為至周即至也明猶至也朱子之訓深合圣經若陽明訓格物為正意念之用援儒入佛不通之甚乃欲以此議彼可駭可笑

草木子曰論語天下歸仁朱子訓歸為與字或者淺其說愚謂茍人能克己行一事合天理問之家而準問之鄉而準問之國而準問之天下而準所謂天下莫不與也放之四海而皆準也若謂克己天下皆囿于吾仁之中如呂與叔克己銘云洞然八荒皆在我闥氣象雖豁然可喜事理則茫然無據愚按近世陸學說人能克己而存此心則天下皆歸于吾仁之中與呂與叔說相似考其說不獨與朱子相抵牾且與孔子相抵牾孔子之意謂克去己之私欲以復乎禮方始是仁故下文說非禮勿視聽言動呂與叔言克已是克去人己町畦無復禮底意思與四勿殊無干涉若陸學之說則援儒入佛尤為不可朱子之訓不可移易草木子良有見

近世陸學一派不獨于程朱之言有疑雖于孔曾思孟亦不免象山謂顏子沒夫子事業自是無傳楊慈湖謂子思孟子言多害道王陽明謂顏子沒而圣人之學亡即此也象山疑易系非夫子作疑系辭首章近推測之辭惟默而成之不言而信兩語可信而已慈湖遺書于大學格致誠正于中庸忠恕違道不遠于系辭形而上下等語皆以為支離害道王陽明所謂求心而非雖其言之出于孔子不敢以焉是者即此也嗚呼言出于孔子猶不敢以為是而況于曾思孟子而又何有于程朱邪說橫流壞人心術痛哉痛哉

朱子嘗與學者論解經云南軒語孟某嘗說這文字不好看蓋解經不必做文字止合解釋得文義通則理自明意自足今多去上做文字少閑說來說去只說得他自一片道理經意卻蹉過了嘗見一僧云今人解書如一盞酒本自好被這一人來添些水那一人又來添些水次第添來添去都淡了他禪家盡見得這樣只是他又忒無批注愚按添水固失之忒無批注者亦非也忒無批注者入于禪添水者流于宋末諸儒箋注破碎煩猥之失均之為過不及也必如朱子集注四書而后為得中道為天下不可少之書

或曰然則朱子平日言語文字果能一一盡善而無毫發可議耶曰是難言也夫人之意見不同難乎其盡如吾意也君子論人惟當觀其大端大本而不可求瑕責備于一二言語文字之未合也讀書未到康成處安敢高聲譏漢儒近世之好議朱子者其學問之功何敢望朱子藩籬而徒逞一隅之意見拾佛老之緒余以妄議爭勝矜世盜名多見其不知量也近日羅整庵說得極公困知記曰宋諸大儒言論文字豈無小小出入處只是于大本大原上見得端的故能有以發明孔孟之微旨使后學知所用力之方不為異說之所迷惑所以不免小有出入者蓋義理真是無窮其間細微曲折如何一人便見得盡后儒果有所見于其小小出入處不妨為之申明亦先儒以俟后之君子之本意也愚謂此論使朱子復生亦當弗咈

或曰佛學之害經傅太史韓文公辯之不息至二程子辯之亦不息自朱子出而后佛學衰何也曰緣朱子尤深中禪病始盡禪病也昔達摩謂某人得吾皮某人得吾肉道育得吾骨慧可得吾髓愚謂近世辟佛如傅太史武德一疏得其皮韓文公原道一篇得其肉至二程子而后得其骨至朱子而始得其髓是故辟佛至朱子而后盡故佛學至朱子出而始衰而儒佛異同之辯始息而后士大夫自此無復參禪問道于釋氏之門者矣佛書云我佛為一大事因緣出現于世愚謂朱子正是為此一大事出現于世蓋天有意于斯文云

或曰宋世雜學最盛如橫浦永嘉永康之學蘇黃門呂舍人葉水心之學紛紛藉藉皆因朱子辯之而息惟金溪之學辯之不息排之不止遂起吳草廬趙東山一派議論其故何邪曰緣朱子未嘗說破養神一路也養神一路非他也即其假似亂真之實即其遮掩而陰佛之實也辯陸學而不辯其養神一路譬之詰盜而不獲贓固無以服人心而成獄也此朱子之辯所以無以息陸學而卒來寃陸之疑也此朱子之辯所以必得區區此編繼之以發其所未盡然后其禪實昭然暴白而寃陸之疑自息也曰然則子之辯陸也朱子不如邪曰朱子何可當也象山禪幾深密遮掩術精當是時也天下盡為所蔀矣雖南軒東萊之賢猶看他不破矣非朱子晚年深覺其弊昌言而顯排之則后世亦盡為所蔀矣今日又孰從而知其假似亂真孰從而辯其陽儒陰佛以發其未盡之蘊邪嗚呼道喪千載圣遠言湮不有先覺孰開我人朱子此言實自況也朱子何可當也

朱子未出以前蘇子瞻以佛旨解易游定夫以佛旨解論語王安石張子韶以佛旨釋諸經程門諸子以佛旨釋中庸呂居仁以佛旨釋大學自朱子出而后其書皆廢愚嘗因此通論之六經非得朱子出六經之旨不明佛學非得朱子出佛學不衰宋世雜學非得朱子出雜學不息陸學非得朱子出陸學無人識得他破昔人謂天不生仲尼萬古如長夜愚謂天不生朱子萬古皆豐蔀究辯至此然后知朱子之功胡敬齋曰孔子賢于堯舜以事功言也孟子功不在禹下亦以事功言也愚以為顏曾思孟之功賢于稷契皋夔程朱之功賢于伊呂后世若非程朱則天下貿貿然高者入于佛老卑者趨于功利人欲肆天理滅矣由此言之朱子何可當也

有帝王之統有圣賢之統如漢祖唐宗宋祖開基創業削平羣雄混一四海以上繼唐虞夏殷周之傳此帝王之統也孟子朱子距異端息邪說辟雜學正人心以上承周公孔子顏曾子思之傳此圣賢之統也然究而論之皆不若朱子之為難何也開基創業以智力而服一時固難明道辟邪不假智力而服天下萬世之人心尤難也孟子辟楊墨去孔子未遠至朱子則去孔子幾二千年而佛氏盛行中國亦逾千載其陷溺人心已久舉天下賢智冥然被驅斯時也非命世豪杰之才孰能遏其滔天之勢而收摧陷廓清之功乎嗚呼君子不觀此編無以知禪學之害之大君子不觀此編無以知朱子辟禪佛之功之大朱子何可當也

朱子一生釋羣經以明圣道辯異學以息邪說二者皆有大功于世然釋經明道之功天下莫不知之至于辟異息邪則近世學者未之盡知也區區述為此編然后朱子辟異息邪之功著矣蓋嘗謂釋經明道朱子之功也顯諸仁辟異息邪朱子之功也藏諸用

通按佛學自入中國至今大抵三變每變而為障益深始也罪福輪回之障愚者陷之智者鮮焉其為害猶淺也中焉變為識心見性之障則智者亦陷之蓋彌近理而大亂真矣終焉又變為改頭換面之障則術愈精而說愈巧而遂謀即真而辯之愈難矣今人只知陸學之為陸而不知陸學之即禪禪學之即佛佛學之即夷也嗚呼周孔之教不能行于西戎釋氏之教乃盛行乎中國至于拱手歸降不能出他圈套可為痛哭流涕朱子曰楊墨只是差了些子其末流遂至于無父無君孟子之辯只緣是放過不得今人于佛或以為其說似勝吾儒之說或以彼雖說得不是不用管他此皆是看他不破故不能與辯若真個見得是害人心亂吾道豈容不與之辯所謂孟子好辯者非好辯也自是住不得也又曰陳君舉謂某不合與陸子靜諸人辯只是見他不破愚謂近世學者通病無他只是為他所蔀看他不破今輯為此編誠欲與天下后世學士大夫同看破此事無復歸降夷狄之救之患一洗近代之惑云

通接近世學者之弊惟以禪學之道為高妙為簡徑而易造也以圣賢之道為粗淺為迂遠而難至也故舍儒而趨佛其本心矣其后也乃變為儒佛同之說又變為本同末異之說又變為改頭換面陽儒陰佛之說是蓋屢變其說而誘人以入于佛也于朱陸亦然蓋惟以朱子為支離而陸學為簡易也故疑朱而宗陸其本心矣其后也乃變為朱陸同之說又變為早異晚同之說又變為陽朱陰陸之說是蓋屢變其說而誘人以入于陸也嗚呼欺蔀重重日新日巧其弊至于今日極矣建行年踰五十分毫無補于世所幸此心之靈不泯沈潛典籍究觀今古于此學頗有所見此蔀頗有所覺昔人著書謂得之于天者不忍棄且不敢褻愚為此辯實天啟其衷何忍棄褻不為天下后世布之

佛書云初以欲鉤牽后引入佛智與吾儒納約自牖之說相似陸學正是用此術象山見世人所信者孔孟也于是即孔孟之言以誘之而一語不及于佛人但知其于孔孟之言不可不從也無不為所鉤牽而入其佛智矣陽明見世人所信者朱子也于是集為朱子定論以誘之而一語不及于陸人但知其為朱子之言何疑而不從也無不為所鉤牽而入其佛智矣嗚呼禪蔀至此其術精說巧至矣盡矣無以復加矣朱子嘗謂近世人大被人謾蓋術精說巧至此不得不為他所謾矣所謂離合出入之際務在愚一世之耳目而使之恬不覺悟以入于禪此言真取心肝劊子手愚初未有知亦頗為二氏所惑后來乃察其蔀著為此辯

或曰近歲胡敬齋羅整庵霍渭厓之辯如何曰諸君子皆心朱子之心而有意于明學術矣然胡敬齋之居業錄詳于辯禪而辯陸則略于象山是非得失猶多未究也羅整庵霍渭厓目擊陽明之事故所論著專攻陸學其言切其辯詳矣然于象山養神底蘊與夫近日顛倒早晚之弊亦未暇究竟觀者猶未免有寃陸之疑也此編摘錄諸君子之言而補其所未備亦以成諸君子之志也朱子嘗謂讀書如猛將用兵直是鏖戰一陣如老吏治獄直是推勘到底愚謂此辯真是與象山篁墩陽明諸人鏖戰一陣直是推勘到底而三蔀廓如迷人障自此打開妖魔變怪自此無所逞其伎倆矣昔嚴滄浪詩辯自謂參詩精子而引釋妙喜自謂參禪精子以況使滄浪見愚此編得無有辯禪精子之戲耶

昔人論著書謂非窮愁不能著張南軒見朱子諸經解謂乃知間中得就此業殆天意也由此言之書非閑居不能著張橫渠云天不欲斯道復明則不使今人有知者既使今人有知斯道必有復明之理由此言之書非天畀有知不能著愚也天既畀之窮畀之閑又畀以薄有知三者會矣此蔀之辯愚所以不得而辭嗚呼是豈天厭斯蔀之深而假手于愚以啟告天下后世與

或曰此編辟佛視胡致堂崇正辯異同如何曰致堂辯佛下一截粗跡之蔀也懼其惑庸愚也此編辮佛上一截心性之蔀也懼其惑高明也同異大槩如此

朱子答詹元善書謂儒名而釋學潘張猶其小者蘇氏兄弟乃以儀秦老佛合為一人其為學者心術之禍最為酷烈而世莫之知也愚謂近世倡為陽儒陰佛顛倒早晚援朱入陸者正是儀秦老佛合為一人其為學者心術之禍尤烈嘗閱吾廣州志宋有梁觀國者生在朱子前卓識特行力排釋老時蘇氏文章擅名天下獨觀國不與也謂其雜以禪學飾以縱橫非有道者之言著議蘇文五卷以駁之胡敬堂亟稱焉嗚呼蘇氏之學在朱子前無人敢置喙竊議者而觀國獨議之陸氏之學自朱子后無人敢昌言顯排者而霍渭厓亟排之吾郡若二公可謂超世豪杰之士

近見河南崔后渠侍郎銑序楊子折衷[湛甘泉著]謂佛學至達摩曹溪論轉徑截宋大慧授之張子韶其徒得光又授之陸子靜子靜傳之楊慈湖衍說詡章益無忌憚詆毀圣賢重為道蠹不有整庵渭厓諸公道何由明乎按崔公此敘甚確笫未詳得光授子靜來歷出何書必有明據恨聞見孤陋不及見崔公叩之姑記俟考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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