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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 滋溪文稿
  • 蘇天爵
  • 9536字
  • 2015-12-26 18:05:56

故曹州定陶縣尹趙君墓碣銘

泰定四年八月乙未,承直郎、曹州定陶縣尹兼諸軍奧魯勸農事趙君年五十四以官卒。其年十月庚申。葬中山安喜縣堯坊原。又三年,其子藝來京師,疏君行事征文以表其墓。藝興天爵嘗同門學,相友善,為敘而銘焉。

序曰:君諱時勉,字致堂,世家蔚州蜚狐。曾大父瑨,國初倡鄉民來歸,累官提刑按察使,贈儀同三司、太保、上柱國、定國襄穆公。因官中山,徙家焉。大父秉溫,左右世祖四十余年,營兩都,作朝儀,制歷象,悉與其議。卒官昭文館大學士、知太史院侍儀事,贈金紫光祿大夫、大司徒、定國文昭公。父睿,生具美質而不克壽,以君故贈承直郎、真定路總管府判官。

君幼聰警絕人,及長事師故國子司業滕公安上。滕公門人多文雅端謹之士,君以貴游子及其門,磨礱浸灌之久,問學粹精,治身修潔,而無驕矜浮靡之習。其事長以恭,接友以信,齋居終日,晏如也。君初后承直卒五月而生,母氏尋亦卒,鞠于伯母冀氏。及冀氏卒,服喪三年以報其德。文昭公既薨,諸父多官于外,君始經紀其家,御下肅然。趙氏族大而盛。歲時伏臘昏喪,君承之皆有法。嘗悼近世之士貴為公卿而享祀其祖禮同庶人,乃稽司馬氏、朱氏祭儀、家禮,為祠堂于正寢之側,凡喪祭昏冠議而行之,鄉郡聞家或從而化。建學家塾,延師以訓其宗族子弟之無依者,里人亦多來學焉。

名既著,朝廷耆舊聞而薦之,起為承事郎、侍儀通事舍人。供職未幾,會有佞幸除為侍儀官者,君曰:「是豈可與共事耶!」即移病去。先世別墅在郡城東新河之陽,君益修治為堂,為亭,為臺,為池,清泉奇石,嘉禾修竹,映帶左右。君偕好友日鳴琴觴酒,婆娑詠歌以自娛,翛然若與世相忘者。久之,起為承務郎、右八作司同提舉。君曰:「吾學儒者也,豈能吝出納以為有司之事乎!」又移病去。居數年,出尹定陶。是邑土沃而民庶,君下車即驗民力差為九等,悉著于籍,凡賦役調發按籍而行,于是奸吏不得暴斂侵其民矣。先是俗頗健訟,富室子弟或珥筆習吏,覬免徭役。君興學宮,禮師儒,悉使就學執弟子業,躬為訓督,日漸月化,而習俗亦或少變焉。民有親死欲火之者,君以理喻之而止。無何政清訟簡,流戶來歸,惟恐君滿代而去。其卒也,咸悲惜之。

君曾祖妣楊氏,祖妣張氏,俱追封定國夫人。妣劉氏,贈恭人。配李氏,封恭人,陜西都轉運鹽使汝明之女。子男藝,由國學弟子員補侍儀舍人,調靖海尉。女適同知安肅州事崔繼宗。孫男勝寧。銘曰:

維志之勵,克善其繼。維學之修,克篤于誼。彼皆赫赫,我則舒舒。玉佩長裾,進退裕如。壽弗孔延,施不盡有。尚復其初,以燾爾后。

右衛親軍千戶鄭君墓碑

國家初以干戈平定中國,一時豪俊風起云蒸,戰伐攻取,勛烈焜耀。厥后父死子繼,兄終弟及,所以修習武備,褒表功德。而勛舊世家以爵祿相讓,光顯于時,若鄭君者,蓋可稱列者也。

君諱銓,字方平,真定靈壽人。元帥府經歷,贈資善大夫、大司農卿、常山郡公、謚安僖諱守德之孫;資善大夫、江浙行中書省左丞,贈推忠宣力功臣、榮祿大夫、平章政事、趙國公謚武毅諱溫之子。至元二十六年,代其兄為右衛親軍千戶。大德七年,復以其官讓其兄子克諶。元統元年閏三月廿三日卒,其年四月八日葬。君生貴家,而無紈綺之習。兄弟四人,長曰利用監丞欽,次曰樞密院判官釭,季曰同知靖州路總管府事鏞,君次居三。

初,武毅公行省江南,欽、釭列官中外,君興鏞留養母滎陽郡夫人馮氏。會召武毅公入覲,世祖皇帝方畋柳林,君從見于行宮。上偉其容,乃命宿衛成廟。未幾,侍成廟撫軍龍荒,錫賚優渥。及嗣兄官,當天下懾然,武無所事,君亦未嘗茍于其職。朝廷既建太室,歲常以十月剛日大享,先期百官執事者賜湯沐錢,而吏卒亦均賚焉。有司或不時給,君上言:「祀者著誠致潔也。今湯沐錢或不均賜,非是。」自茲有司奉行唯謹。又嘗分董治橋于渾河,以備乘輿秋獵。既而霖雨水溢,君所治橋獨堅完不壞,乘輿安度,勑賜酒饌。及讓官家居,作園亭于衛水之上,疏泉種樹,逍遙杖屨,日與里翁鄰友投壺觴酒以自娛,陶然忘其為貴家也。

君性孝友,武毅公薨時,葬其鄉東北原,封樹石儀,既嚴且固。先世丘墓在某原者,君復修治垣墉,鏤石表之,俾子孫不忘其處。有姊孀居,迎養于家。親朋貧窶不能家者,多赒給之。君凡五娶:王氏、董氏、岳氏、蒙古氏、孔氏,子男克順,今尉趙之臨城。女五,適趙憲、李志順、康中正,皆宦族子,二幼在室。君卒時年七十二,從葬武毅公兆次。銘曰:

鄭為顯姓,在唐尤盛。相業輝華,覃絪余慶。于皇天朝,神武開國。猗武毅公,應時豪杰。奮厥才勇,南土是戡。活人止殺,篤生多男。君世其官,遭時清寧。材蘊莫施,孰究其成。凡代將家,傳及苗裔。或起爭奪,以隕厥世。偉哉鄭君,獨興禮讓。刻詩墓門,永光穹壤。

故承務郎杞縣尹閻侯墓碑

真定郡城西北三里,有墓林焉。余嘗過而問之,其故老曰:「縣尹閻氏之先墓也。」及余使憲淮東,而縣尹諸孫師魯適掾憲府,廉慎而文,余獨愛之。間來請曰:「師魯之先大夫仕至元間,最后為杞縣尹,有惠政。終更民愛思之,不忍其去。逮卒,又留葬焉。今三十余年矣。吾先世皆葬真定,不可使吾祖魂游他州,將以某年月日載其柩歸。公以鄉曲之故,幸賜之銘,則吾祖行治庶其不泯沒矣。」余聞其言而感焉。比見中州士夫宦游于南方者,往往樂其風土之美,而無丘隴霜露之思,今閻氏獨知歸葬先墓,宜有銘以示于世。

按,閻侯諱琛,字伯玉。初從真定府辟為掾曹,歷檢 【 「歷檢」原作「檢歷」,據李氏鈔本、適園本、徐刻本改。】 法官及稅務使。至元二年,遷轉法行,又升真定路總管府知事。四年,加將仕郎、開元路宣撫司主事。九年,轉益都路總管府經歷。十三年,遷承事郎、洺磁路鐵治同提舉,佩銀符。十九年,除趙州寧晉縣尹。歷尹稾城及杞。元貞初,以年老不復仕。

我國家初定中原,故丞相史忠武王開府真定,登用前金遺老,陳立法制,撫摩瘡痍,政化流行,民黎安輯。久之,治最河朔諸郡,流風善政,一時賴之。侯之少也,猶及接見前輩,律令、章程,皆習知其說。為掾曹、檢法,不以文深為害,人已德之。在幕府贊畫,咸適其宜。佐鐵官課最而人不擾。歷尹三縣,皆以惠養元元為本。當是時,為上官者亦多老成勛舊,故其下言信而事易集。寧晉旱歉,侯請于大府,得米以賑饑民,又推其余惠及鄰邑。杞學傾圮,侯創禮殿,建黌舍,延師俾講經訓,暇則率僚吏往聽焉,學者由是興起。縣當驛置之沖,侯剸繁治劇,益有余力。

時朝廷未有致仕之令,侯雖年老,精力尚強,乃曰:「人可以不知止乎!」即退休不仕,將歸其鄉。杞人挽留,侯因筑室以佚老焉。嘗曰:「吾生平有二幸。其一,自少至老,未嘗有疾,不知藥石刺治之苦。其二,入官四十余年,夙夜秪畏,未嘗被上官呵譴。今已謝事,又沐國家承平之澤,正當觴酒樂歌,優游以盡余年。」疾革,起正衣冠端坐,悉召子孫前列,申以誨言,各飲以酒。已亦引滿,就枕悠然而卒。享年八十,大德三年十一月十一日也。

侯為人明敏特達,幼失怙恃,鞠于其兄。及長,友愛彌篤。常恨少長兵間,學不克盡儒術,乃勖子孫讀書,皆以儒名。侯之鄉友有夤緣柄臣驟登宰執者。欲相薦引,侯陽為遜辭,陰實絕之。其人后坐事誅,諸薦引者皆免,而侯獨無所污,人服其識。

侯曾祖鑄,祖浩。考元,金季為林州元帥府經歷,妣賈氏,魯山令某之女。侯昆弟三人:珪,璋,侯季也。初配趙氏,先卒。繼室高氏,金正奉大夫、戶部尚書夔之女,皇通議大夫、河北河南道提刑按察使從道之女弟也,夙有婦德,克相夫子。子男曰:鼎,將仕郎、分寧縣丞;謙,潁州儒學正;晉,祥符縣務使。男孫四人:師道,德安府務使;次師魯、師德、師賢。女孫五人,侍儀舍人周騰、磁州判官楊克昭,愽野縣主簿高某、田玉、張中式,其壻也。銘曰:

昔在至元,人材方興。世紀其官,允著賢能。矧維閻侯,三仕為令。至今鄉民,猶誦名姓。古人有言,狐死首丘。何獨于人,魂游他州。杞雖桐鄉,趙為侯里。永安其藏,利及孫子。

大元贈奉訓大夫博興知州程府君墓碑銘

濟南章丘縣之嘉會鄉,故贈奉訓大夫,博興知州、飛騎尉、歷城縣男程府君之墓在焉。府君諱璧,字君寶。享年若干,以大德某年某月卒。配蔣氏,封歷城縣太君,享年百歲,以元統某年某月卒。子男五人:曰義,曰恭,曰信,曰肅,曰某。孫男四人:曰益,恭之子;曰某,信之子;曰某,曰某,仁之子。曾孫男三人:曰矩,曰圓,曰桂,皆益之子也。程氏本冀州棗強人,金季轉徙章丘,世服田畝。我國家治平百年,民獲休養,程氏族大以蕃,而先兆族葬至不能序昭穆。蔣夫人卒,恭始卜得吉壤,去先兆西南二里,奉遷府君之柩合葬焉。周以垣墉,樹之松栢,前列石儀翁仲,將刻銘墓碑,弗果而卒。至正五年,天爵使憲山東,矩來請銘。念昔與益同朝相好,屢聞恭官江南有聲,及閱進士王健之狀,始知程氏孝廉世有陰德,故為敘其事而銘焉。

按,府君之考萬,為人慈祥不苛。嘗為濟南郡獄掾,囚之飲食必躬視之,夏則汛掃囹圄,令無污穢,冬則織蒲為屨,分給其眾。或獄卒搒掠罪人,妄有誅求,輒訶止之曰:「笞杖徒殺,有國法存,汝曹何敢法外加慘酷乎!」以故活者甚眾。囚或有就刑者,輒仰天呼曰:「程公撫我,恩踰所生,愿公壽考多子孫,我死固無憾矣。」妣孫氏,治家有法,姻族訟者多就直之。躬行節儉,以率其下。考、妣皆以高年終。府君其長子也,早歲以才能著。已而山東按察辟為書吏,操持清介,人不敢干以私。遇事敢言,屢與官長爭曲直。久之,不能與時俯仰,乃嘆曰:「吾母年在喜懼,吾何為違甘旨之養,屈志以從事于斯乎!嘗聞鄉長老言,吾父有陰德于人,程氏將有興起者矣。」即辭歸,事母以孝,聞于郡國。

諸子惟恭能官,初為淮西憲府譯掾,教授嚴州,掾辟江浙行省,擢溧水州判官,轉吉水州。以守令選尹句容,再遷南陵。語家人曰:「吾養親之日能幾何時,與其疲精神以事上官,曷若盡孝敬以奉吾母。」即日棄官歸養,踰二十寒暑,不離左右。母老,遂謝事。進官奉訓大夫、同知松江府事。其在吉水,潔己以愛民,勤政而善俗。既去二十余年,民思弗忘,建祠刻頌,以著遺愛。在句容,課民樹桑四十萬,興學聘士以化其民。尤善教子,常誨益曰:「吾世清白,無以遺汝,汝能勤學足矣。」益既登進士第,則訓之曰:「富貴有命,汝惟進學,是吾所望。」及聞益入翰林為檢閱、編修官,改秘書郎、國子博士,奉詔與修宋史,則竊喜曰:「吾子問學庶有進乎!」益擢監察御史,未幾以論事切直,出遷河西隴右道肅政廉訪司事,亦卒,君子惜之。銘曰:

濼水之東,維齊之疆。芃芃者麻,菀彼柔桑。自昔有年,民庶豐足。耕焉學焉,尚知榮辱。猗歟府君,試吏明時。克峻所持,不詭以隨。釋爾筐篋,奉爾甘旨。士稱廉平,鄉推孝弟。念昔厥考,慈祥不苛。治獄活人,陰德孔多。清白再傳,益大以侈。遺愛在民,如古循吏。侃侃御史,學蘊其躬。直言不阿,卓有祖風。守官以廉,趍庭以孝。子繼孫承,是則是效。嘉會之鄉,欝欝新阡。表其孝廉,過者式焉。

故承事郎象山縣尹李侯墓碑

士有負不羈之材,奮有為之勇,弗克盡所施設,賷志以歿,君子惜之。余讀象山縣尹李侯行事,深有所慨嘆焉。侯諱天佑,字吉甫。少有大志,俶儻多智略。涉獵書傳,遇古人偉節奇計,輒慕好之。既長,欲以功名自顯。南北既一,侯方踰冠,蹶然曰:「今海宇會同,圣明臨御,可以出而仕矣,吾寧久遯荒野歟!」即走江、漢之上,以策干水軍招討司。時中外官多名公卿,招討使聞侯謀畫可聽,推擇為掾。荊湖行省知其才,命提領本司按牘,尋升知事。

嶺海初定,朝廷新令未洽,有盜竊發。侯從招討使平之,進擢湖廣行省掾。交趾自中統初朝廷遣使諭之,彼遂來貢,其后負崄不朝。至元二十四年,又詔湖廣省臣將兵征之。侯掌文書從行。是冬,兵會廉州,泛舟于海,次安邦,與交人遇,斬首二千余級,獲船六十余艘。追世子至弘縣海口,斬首三百余級,獲船二十余艘。明年春,兵次塔山洋,與世子戰,敗之。又戰竹洞,斬首二十余級,獲船九艘。轉戰連日,數破其眾。三月,次白藤港,交人橫戰艦江中,以拒我師。值潮退,舟不能進,兵潰。侯等被執,乃斷其發,或絕其食,凌辱困苦萬方。侯執守益堅,不少懾屈。久之,防禁少弛,侯脫身拔歸,晝伏夜行,掇草木實食之,數日始達吾境。行省以其事聞,時朝廷初改鈔法,重其職守,以侯提領紹興路平準庫,階將仕郎。凡再考,代者始至。元貞初,調衢州錄事。民訟于庭,立決遣之。滿考赴調入京。

侯以向陷交趾,備極艱苦,至是吏部止積月日,與從七品。先時行省郎官有以從征升一官者,掾之同被陷者亦受從七品官,獨侯循序而進,眾為之不平。乃自陳于政府,于是即與正七品,階承事郎,慶元路象山縣尹兼勸農事。邑有豪民二十輩,表號龍虎,張其聲威,虐民蠹政。侯得其奸,捕寘于法。邑在郡治東南海島中,去郡稍遠,有盜數十時出剽掠,復乘舟入海,官兵無可柰何。侯選邏卒驍勇者,親載入海,悉擒捕之,邑民始安。又差次邏卒勞効,薦諸大府,賜錢賞官,而己不自為功也。民有親喪久不葬者,蓋始則泥陰陽休咎之說,土俗因而不改。侯以禮勸諭,期七日不葬者罪之,或貧不克舉者分俸助之,而死者皆得歸藏于土。仕者或歿官所,妻子貧而不能存,勸好義者周之。嘗言:「劭農興學,王政之始。朝廷屢降德音,而郡縣視為虛文,夫我則不敢。」春秋親行鄉社,諭民孝弟忠信,察其勤惰而賞責之。月朔帥僚吏入學,聽師生講說經訓,使知禮義廉恥,而習俗亦少變焉。會有詔遣使 【 「遣使」原作「使遣」,據李氏鈔本、適園本、徐刻本改。】 巡行郡國,問民所疾苦,核吏廉貪,同列皆坐罪免,獨侯廉明著聞,民共薦之。使者復以他州婚嫁、田宅、獄訟未決者,屬侯治之。在官二年,以疾卒。士民莫不嗟悼,相謂自內附迄今,邑令未有如侯之賢者也。

侯世家高唐州之高唐縣,在金為宦 【 「宦」原作「官」,據李氏鈔本、適園本、徐刻本改。】 族,兵后譜亡不可考。大父寶,父清,皆隱德不仕。妣王氏。侯卒以大德七年九月朔旦,享年五十有一。葬德州清平縣李官莊,侯所卜也。元配劉氏祔焉。子男五人:必誠,昭信校尉、松江府判官;益,贈承務郎、同知高唐州事;次珍、鼎、晉。女四人,適劉某、元某、張某、劉某,皆士族也。孫男八人:瑛。曲阜林廟學正,擢禮部掾,卒;珩,常州路犇牛鎮稅務副使;璉,浙東海右道肅政廉訪司書吏;玙,卒;琰,中書掾遷承務郎、江浙行中書省左右司都事;琎、瑢、珷,讀書未仕。孫女六人。曾孫男五人,女八人,俱幼。

侯性孝友,事母得其歡心,輕財好義,先業在高唐者,悉推與伯叔昆弟。徙家清平,力穡種樹,生產漸饒,買田四百余畝。及調官江南,復分與諸族人。侯喪歸葬,蕭然一貧,宗人拜哭,請以田廬還之。其子不受,曰:「父命也,吾不敢違。」相讓既久,乃取田十余畝。聞者賢之,益信侯之廉讓不獨行之于己又能化其家焉。銘曰:

馬也泛駕,士或跅弛。不有異才,疇克任使。才難之嘆,古今所同。作而興之,用世之功。侃侃李侯,抱器負奇。直志之卓,胡寧詭隨。往佐戎幕,謀畫是賴。奮義來歸,士氣增愾。賞弗讎勞,不卑小官。志欲有為,世方治安。年踰五十,竟殞其身。施不盡有,燾及諸孫。嶷嶷諸孫,肄業文史。周旋臺閣,華聞日起。孝思祖烈,式征銘章。表諸貞石,來者勿忘。

元故承德郎真定路總管府判官趙公墓碑銘

蔚州飛孤趙氏由太保、儀同三司、上柱國、定國襄穆公顯。我國家龍興之初,襄穆以城來歸,歷事累朝,屢典名郡,惠澤被于其民,故諸子多留居其地。第五子承直郎、知輝州事秉讓因襄穆嘗監真定,家焉。公諱寬,字子栗,襄穆公之孫、輝州君之子也。初以父澤擢饒陽尉,再尉真定,進主靈壽縣簿,入朝為武備寺管勾。調揚州海門縣尹,不赴。會有詔舉庶官才堪守令者以名聞,部使者以公應詔,起尹濟寧之鄆城。歲余,以老辭歸。享年若干,復號至元之四年四月十有七日,以疾卒。是月二十七日,葬真定縣栢堂原。祖妣定國夫人楊氏,妣真定縣君周氏。配涿郡盧氏,翰林學士承旨摯之女,封恭人。子男二人,祖德、祖昌。女五人,適董守惠、史墉、耿瓚、史澤、元某,俱名家子。孫男五人:安,高邑縣務副;堅,全,某,某。女三人。

公早喪親,卓然克自樹立,雖生大家,而無紈綺之習。盧公一代名流,奇公之為,以女歸焉。真定居燕南孔道,使者旁午,公迎勞護送,不失其節。治盜有方,而不竊發。其佐靈壽,督秋稅均平無私,民至于今稱之。及官武備,被命出董諸匠,而工不怠弛。鄆城戶伙事殷,公撫以簡靜,久亦稱治。引年于家,日具琴酒,徜徉娛樂。公性慈祥,睦宗族以恩,交朋友以讓,施之于官,民亦安其豈弟之政焉。盧恭人治家清儉,教子嚴明,公得內助為多,后公若干年卒,享年若干。

昔先子參政府君與公交游雅厚,天爵復與公諸子嘗同師學,故謹序其家世銘焉。銘曰:

趙居飛孤號聞族,烈烈官勛自襄穆。歷典名邦政多淑,孫子詵詵食世祿。惟定啟封欝喬木,栢堂高原公所卜。石著銘詩名不沒,公侯之裔終必復。

從仕郎保定路慶都縣尹尚侯惠政碑銘

至正庚寅,慶都耆老王國瑞、曲成、邵德,儒士趙士元、呂嚴等,屢狀令尹尚侯治行,上燕南憲府。復詣予請曰:「吾邑自至元、大德以來,為政有聲者數人。既去,民镵其遺愛于碑。老者雖亡,少者猶克知之,以有石章故也。尚侯家世卿相,由成均釋褐入官,即能大振名聲,非賦予過人,能若是乎!今則瓜代,將刻石著其惠政,執事幸賜之銘,庶吾民永遠而不忘也。」嗚呼,比年朝廷悼雨旸之失時,憫民生之不足,精擇牧守,惠養黎元,故郡邑得人有若尚侯者焉,是宜紀其治跡以為來者勸也。

侯以戊子之秋下車,時頗不熟,米日踴貴。侯即命發常平粟,召四鄉民減價糶之。同列以為難,侯曰:「常平本虞荒歲,今復何疑。」賴以全活者眾。侯勤于為政,朝出視事,抵暮方歸。凡昏嫁、田土、獄訟積年不能已者,悉決治之,民皆以為平允,縣以無事。庭列羣吏,講說經訓,變其筆刀筐篋之習。鄉校所以正俗也,舊皆以醫卜雜流為之師,侯擇士之明經者施其教,暇則親自飭厲,民亦稍稍興于禮讓焉。農桑本以養民也,世皆視為具文, 【 「具文」原作「文具」,據李氏鈔本、適園本、徐刻本改。】 侯躬行壟畝而敦諭之,又為訓誡之詩,家傳而人誦之,四郊之桑皆欝然成列矣。邑當燕、趙之沖,館傳在焉,館中蒞事者歲久多方困苦其驛戶,侯察其尤暴戾者黜之,廳舍頹壞者新之,什器不足者完之。侯王大臣經行,飲燕供帳之須,悉取于民,侯規措有方,民不知擾。蓋驛館廩餼,朝廷歲給鈔有差,使者日多,或不足以供。前至元中,姚公天福尹真定,始自春初給鈔與民,俾之規運,而所須次第取之。今則取之百倍,鈔又不給,郡縣皆然,民不勝苦。侯視物賤時官自買之,足給一歲之用,仍有余饒焉。

始者中原之人著戶版者,或任征戍之勞,或供館傳之役,名曰軍、站。其為民者,夏則輸絲絹,秋則輸米粟,鄉推一人總其事,若鄉官然。比者年谷不登,為民者多貧乏流移,乃命軍、站之家代總其事,日伺于官,官有所求,悉以供之。民畏其有破產之患,爭納賄以求免,而有司視為奇貨。侯推次甲乙為之,事已治集者遣歸,不令伺于官所,奸吏計無所施,民心大悅。當國者以經費不足,歲課漸增而鹽益貴,民私煎者日益多。漕司邏者沓至,守令畏失覺察獲罪,令民十家為甲,出錢賂之。侯令既嚴,民不敢犯,邏者亦不復至。先是邑境盜竊屢發,侯以民素無教,始因賭博飲酒游蕩無檢,久則遂至為盜,陷于刑辟,官府初不知也。其知之者,鄉長、鄰里乎。惟杜其原,則絕其流。民有犯此者,鄉鄰之長即以名聞,否則同坐。以故民皆相帥為善,無為盜者。凡郡縣令下,揭之于牌,本以示信也。皁隸奉行,會斂百端。侯為文符,令鄉社自相傳達,皁隸一至鄉社,飲食若干,需索若干,悉書于籍。月一具聞,侯覆實之。遂無一人無故輒入鄉社擾民者。侯廉慎修潔,每出行縣,裹糧自隨,吏亦化服,民愛戴之,己丑之夏,天少雨,民以旱告。侯齋沐禱于西山,雨隨沾足,歲亦大穰。蓋其為政廉平,名實相應,是以民足衣食,安于田里,而無所撓。

嗚呼,中國承平百年,朝廷德澤深厚,戴白之老目不識兵,民生當益富完,柰何今者日愈趍于雕獘?蓋本于守令之貪暴,加以政令之煩苛,民有愁嘆之心,是以時有水旱之異。返而正之,其惟循良之吏乎!詩曰:「豈弟君子,民之父母。」其尚侯之謂矣。非惟侯為然也。監縣完者帖木耳嘗以諸侯王命監衛輝郡,捕盜有功,中書改奏是官,與侯同心愛民,故邑以治聞。侯名恕,字彥仁,世居保定。銀青榮祿大夫、平章政事、齊國正獻公諸孫,吏部侍郎克強之從子,至治進士、監察御史克和之子。夫以故家詩禮之漸濡,成均師友之訓誨,宜其為政多可紀云。銘曰:

燕趙之衢,邑曰慶都。乘傳馳驅,行者日瘏。邑有大夫,厥終自初。迎侯走趍,遑知其余。民則嘆吁,孰恤我劬。有美尚侯,肅肅冠裾。廉平以居,匪亟匪徐。潤飭吏事,悉本于儒。起視鄉校,汝敦詩書。惟善與俱,俗惡是袪。出省農夫,爾耕爾鋤。吾無汝需,田勿荒蕪。而弊者完,而傾者扶。凡令之敷,惟簡以孚。曰吏曰胥,里絕追呼。獄訟日無,徭役日除。民力日紓,式歌且娛。頌聲載輿,乃勒乃模。允著令譽,悠久弗渝。

無極縣尹唐侯去思碑銘

大凡今仕于郡縣者,率三歲乃代,而守令之任則尤重焉。無極尹唐侯治縣七年,代者始至。士民耆老不忍其去,錄其政之善者,屬予文諸石,尚其永遠不能忘也。

夫天下之事,未有不至于久而能有成者也,況于方千里之郡,百里之邑,欲其民庶之家給,農桑之業成,風俗之淳美,治化之流行,豈一朝一夕所可致歟!昔子產為鄭,一年而人歌之曰:「取我田疇而伍之,取我衣冠而褚之,孰殺子產,吾其與之。」三年而人又歌之曰:「我有子弟,子產教之。我有田疇,子產殖之。子產而死,誰其嗣之。」使子產為鄭一年而去,則政教未孚,孰云其有遺愛乎!漢孝宣嘗曰:「庶民所以安其田里,里忘嘆息愁恨之心者,政平訟理也。太守、吏民之本,數變易則下不安。民知其將久,不可欺罔,乃服從其教化。」而黃覇亦曰:「數易長吏,送故迎新,及奸吏緣絕簿書盜財物,公私費耗,皆出于民。」嗚呼,守令之不得久居官守,民庶之不得洽其政治,豈非古今之所患乎!然則唐侯之尹無極,宜其政之有成而可書也。

侯初下車,令不輕出,令出而民不違,事不妄作,事作而民斯應。謂民非耕桑何以能養,故巡行壟畝,親勸督之,而農無怠墮者。謂民非教養無由自立,故興崇庠序數教誨之,而士有成立者。比年水旱不節,稼穡不登,民無宿儲,而征戍乘傳之勞未嘗缺供,故民日益貧困。侯知其然,凡大府文書之至,稍有不便,輙力陳之,惟恐其病民也。郡縣歲以土之所出,民之所有,具其時直達于省部,俟其所需而應之。然而直不時給,民甚苦之。侯殺其數以聞,庶少紓其力焉。朝廷常募民入菽以實河倉,檄至,侯言:「無極邑小民貧,菽無有也。」中山命糴常平倉粟,侯言:「連歲兇荒,民方乏食,請止其糴。」侯始蒞事,民訟立辨直曲,既而民無所訴。旁邑民訟或歲久不能決者,郡符屬侯治之,皆伏其平。

真定當滹沱之沖,夏秋水為城患,春則豫修堤防,蒭葦之費,畚鍤之勞,均于其屬。而中山所領縣三,安喜當其十之六,無極、新樂當其四。后以新樂驛傳所置得免,無極獨當其四。近歲安喜請于會府,又免其三,無極遂當十之七。侯奮然曰:「同為民也,為上者當均其役,豈宜利彼而病此乎!是彼能愛民而我不能也。」乃列狀數百言陳于會府,遂仍其舊。斯則侯之永久有利于民者也。嗚呼,今之為邑者茍且一時之政,孰思其為后日計乎,而侯之深謀長慮如此,民其忍忘之哉。侯常建常平倉,繕完三皇及孔子廟,下至澤梁涂路,亦修治有法,蓋于興利去害,皆勇為之。

夫以朝廷宣布號令,更張治化,無非所以為民。然而貪墨之徒,舞文玩法,適足為害。不有慈祥豈弟之君子,何以能稱國家責任之意,副黎元望治之心乎。 【 「心乎」原作「乎心」,據李氏鈔本、適園本、徐刻本改。】 今唐侯在官七年,治無煩苛,民有遺愛,故予列序古人久于其職而政有成者告之,庶幾任官者有征焉。侯名镕,字子冶,益都費縣人。由資政掾尹是邑,階官承事郎。銘曰:

皇有中原,治安百年。德澤涵濡,雨露自天。水旱蝗螟,比歲為害。稼穡不登,民生奚賴。豈弟君子,務休民力。民力既息,衣食滋殖。猗歟唐侯,廉平不苛。為政七年,民樂且歌。長吏數更,勞于送迎。惟昔君子,久則化成。懷祿茍安,玩歲愒日。雖服官政,朝不謀夕。猗歟唐侯,慎始克終。爰述頌詩,播美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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