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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九妹曰:“兵者,詭道也。彼今誆我,我欲往探,以破其謀。”五郎曰:“汝不可去,倘有疏危,是自罹于禍阱。”九妹曰:“不必擔心,自有方略。”言罷,辭別五郎,扮作獵夫,游至天馬山。深入其中,不識去路,沿山麓而走。恰遇遼兵數十來到,九妹抽身向山後而走,忽見一小庵。九妹即入其庵,庵主問曰:“汝是何人?來此山中何干?”九妹曰:“吾乃楊令公之女九妹是也。因吾兄被遼人困于雙龍谷,吾今來探消息,不知路徑,忽遇遼兵追趕,無處躲避,特投貴庵。望師父救我一命,結草相報。”庵主曰:“汝好膽大,何為孤身,深入此來?吾今不救,性命怎逃。”言罷,令卸下弓箭,取出道衣,穿起已畢,番兵趕到,捉住九妹。庵主曰:“汝等有何緣故,捉吾弟子?”番兵曰:“既是汝之弟子,緣何身帶軍器?”庵主笑曰:“此山狼虎極多,出則必帶弓箭,防其所傷。適我往雁嶺庵回,著令他往山後施主家去,約會明日同往雁嶺庵赴佛會,故叫他帶弓箭防身。”番兵聽得這話,遂放了九妹,言曰:“汝弟子能射,必知拳棒,我要與他比試。若還不肯比試,定要拿見娘娘。”庵主曰:“吾弟子昔日無仇,今日苦苦相逼何也?”番兵曰:“近因遼宋交兵,娘娘傳下令旨,各處關隘,俱要嚴加巡視,防備宋人打探消息,我等故疑此人是個奸細,故要比試。”九妹曰:“師父不必憂慮,憑他比試便了。”言罷,即出庵前相斗。拳棒數十,番兵無一抵敵得過,番兵遂回去訖。九妹亦辭庵主而行。庵主曰:“汝來此艱難之甚,必探訪得實落回去,亦不枉受這庵危險。姑待數日,我與汝訪之何如?”九妹領諾,遂止于庵不題。

張華遣人召九妹

卻說番兵是丞相張華家丁,與九妹比試不過,沿途嗟嘆不已。及回到府中,見張華丞相稟曰:“小的偶往天馬山打獵,逢一修行之人,武藝嫻熟,我等十數人無一能敵之者。”丞相曰:“既有此等勇士,我即遭人召來見娘娘,封他官職,協同伐宋,豈不妙哉。”遂遣人赍敕,竟往天馬庵來。

使人到庵,見了庵主,道知張丞相來召之事。庵主問九妹曰:“張丞相遣人召汝,怎生是好?”九妹曰:“既丞相來召,當往應命。”庵主愕然,乃點首招九妹于庵後言曰:“汝是宋人,倘人認得,一命休矣。緣何輒許赴召?”九妹曰:“蒙君相待,至于如此,足感盛情。但此一行,自有斟酌。且這個機會亦足以探吾兄消息。”庵主曰:“此等機會,實危險可懼。日后遭禍,毋怨我也。”言罷,九妹遂辭庵主,同使人竟往幽州而去。

不日,到了幽州。番卒引進張華府中。參見畢,張畢問曰:“汝姓甚名何?生于某處?”九妹曰:“小人姓胡,名元,祖籍太原。幼年習文,屢試不第。後又習武,亦不能就。遂棄家庭,修行云游。昨承命召,不敢違,特來拜見。”張華見九妹聲音清亮,言語激烈,豐神俊秀,喜不自勝。乃命九妹居于書房。九妹稱謝。張華入後堂,見夫人言曰:“月英長成,亦當婚配,未得其人。昨在天馬山招一壯士,文武全才,吾愛之重之,欲將月英配他。夫人意下何如?”夫人曰:“相公既允,妾復何辭。”張華大喜。次日命人將招贅之事告知胡元。胡元曰:“此事我深愿也。但俟殺退宋兵,回來成親。”其人將胡元之言回答張華,張華曰:“若能如此,老夫門楣愈有光矣。”即以胡元退宋之言入奏蕭后。后大喜,下命封胡元破宋驃騎大將軍,領兵三千,前往蕭天右軍營助戰。

胡元得旨,謝恩退出,辭別張華,領兵竟到澶州,向西扎一寨。正欲參見蕭天右,忽報揚五郎索戰。胡元單騎,直跑出陣,大叫宋將速退,免受其殃。五郎見是九妹,大驚曰:“賢妹如何領遼之兵出戰?”九妹曰:“閑話不敘,但乞五哥佯敗。”五郎與戰數合,佯敗走回本陣。九妹亦不追趕,收軍回營。番卒報知天右,天右大悅,遣人請入帳中,商議退敵之計。番營有識之者,密告天右曰:“目前來看楊六郎首級就是此人,元帥須提防之。”天右大驚,遂喝眾軍擒下胡元,胡元乃曰:“元帥拿我,我有甚罪?”天右曰:“日前汝來看六郎首級,今日敢來詐降,以欺我耶!”言罷,喝令左右將檻車囚于營中。次日遣軍校解回幽州見蕭后。后聞奏,即宣張華問曰:“卿何用人如此不實?”張華曰:“臣實不知,乞娘娘恕罪。”蕭后遂將九妹發下天牢,候再擒宋人,牽出一齊梟首示眾。有詩為證:

為兄失策困雙龍,喬扮修行密訪蹤。

本欲破圍全骨肉,誰知先自受牢籠。

卻說五郎探知九妹消息,即與陳林等商議曰:“六郎天幸無恙,但聞九妹被擒,囚于幽州獄中。吾當先往救之。”陳林曰:“將軍何策可以破之?”五郎曰:“西番陀羅,遼之與國。吾今詐作陀羅國,舉兵相助,蕭后必信。那時軍入幽州,攻破牢獄以救之也。”陳林曰:“將軍有此神算,畢竟成功。小將亦引軍接應。”五郎遂引軍,悄地繞澶州界外入幽州,扯起西番陀羅國旗幟,遣人報蕭后。后得報,命侍臣宣陀羅國統軍主帥入見。楊五郎承命,進于關下。稱呼畢,蕭后曰:“途路風霜,勞頓元帥殊甚。”五郎曰:“吾主聞娘娘號宋兵交戰,未決雌雄,特遣臣領兵助戰。此君命所在,敢言勞苦。”蕭后大喜,設宴相待,親自舉觴奉酒,賜賞甚厚。五郎酒至半酣,起身告曰:“蒙娘娘厚賜,明日即出兵以擒宋人。”蕭后曰:“軍士遠涉疲勞,姑休息數日而行。”五郎稱謝。

酒筵既罷,五郎遂辭太后而出,屯兵于城南。乃暗傳令軍士俱要準備,乘番人不知,今夜殺入牢獄,以救九妹。卻說獄官章奴知九妹是楊家府人,隆禮相待,每欲放九妹,未會其便。是時九妹在獄卜課,遂謂章奴曰:“適卜課大吉,主今夜當離此獄。蒙君相待甚厚,不敢隱諱。”章奴曰:“我欲釋君久矣,但恐君去,我受其殃。”九妹曰:“君隨我走過南朝,即奏朝廷,高封君職以相報也。”章奴曰:“君肯帶我同去,今夜即越獄而出,不宜再遲。”九妹整頓齊備,將近黃昏,只聽得外面炮響連天,五郎引五百陀頭從城南殺入獄邊而來。近臣急奏蕭后,反了陀羅國軍民。蕭后聞奏大驚,急令緊閉午門。五郎獨自一馬當先,殺入獄中。忽遇九妹,正與章奴從獄中殺出。番人不敢抵敵,五郎、九妹在城中左沖右突,殺死番人不勝其數。復各處放火,嚷鬧一晚。然後引軍殺奔澶州而來,天右不曉是甚緣故,兵從幽州殺來,卻未準備,部下大亂,被五郎九妹殺進營中亂砍。耶律第出馬對敵。五郎與之交戰兩合,被五郎一刀,砍于馬下。陳林、柴敢聽知吶喊,想是五郎兵到,引軍殺出。蕭天右見宋兵聲勢昌熾,拍馬逃走。五郎驟馬追之,天右回戰數十余合,被五郎揮刀劈面砍去,只見金光爍起,五郎忖道:“吾師父曾說遼有兩將,乃逆龍精降生,刀斧莫傷,不想就是此人。當時師父曾授我降龍咒一篇,若交戰遇之,誦起此咒,無有不勝。”五郎即誦之。只見狂風大作,飛沙走石,半空中忽一金甲神人飛下。手執降魔杵一條,大叫:“孽畜,好好回去,饒汝之罪。”只見天右滾落馬下,五郎提起大斧,用盡平生力氣砍之。忽一道火光沖天而去。五郎遂揮兵殺進雙龍谷中。

六郎聽得谷口喊聲不絕。知是救兵到了,驅軍殺出。孟良一馬當先,恰遇黃威顯。交馬一合,被孟良砍于馬下。六郎與五郎合軍一處,殺得番軍尸橫遍野,血流成河,奪得無數馬匹軍器。六郎收軍,還佳山寨與五郎相見。乃曰:“倘若哥哥不救,小弟等必餓死于谷中矣。”五郎曰:“九妹為訪賢弟消息,被蕭后囚于獄中,我昨詐為西番陀羅國,舉兵相助,彼不知覺,被我殺入獄中,救出九妹。不然,九妹亦休矣。復後乘機殺到澶州,天右不知其由,吾兵驟至,彼無準備,部下大亂。吾軍殺入,遂獲全勝,救出賢弟等也。”九妹曰:“小妹在獄,有一獄官名章奴者,蒙彼相待甚厚。昨日放妹出獄,同持戟殺退番兵,不意被番兵所傷。此人之恩,痛惜無由報答。”六郎乃問被囚情由。九妹將庵主相待,及往幽州張華招贅之事,本未俱道一遍。五郎曰:“此亦是個賢人,當遣送禮物謝之。”六郎依言,遣人送金銀各五十兩往謝之。六郎於是設筵賞犄諸將,飲酒已闌,五郎曰:“賢弟與列位當竭力防御遼人,藩衛王室。老母在堂,九妹回奉甘旨。愚兄告別,仍往五臺山去也。”言罷,兄妹遂辭別而行。六郎送出寨外作別。有詩為證:

同枝深幸脫災歸,聚首須臾又別離。

風急雁行輕拆散,孤飛形影各東西。

卻說六部回寨,寫了退遼表章,遣人申奏朝廷,并萬里云送還八王。使人既去,復令軍士嚴整戎伍,招募英雄,以防大遼侵犯。時蕭后被楊家之兵大鬧了幽州,又蕭天右等戰沒于陣,心甚不樂。乃敕耶律休哥等緊守關隘,不得妄動,以致宋師侵害。自是邊禍少息,三關之威,震動幽州。

卻說真宗看罷六郎破敵之表,乃與八王議曰:“楊郡馬殺退遼人之功,當升其職耶?當賞其眾耶?”八王曰:”陛下始賜其金帛,以犒賞軍;伺後再立功績,則升其職。”帝允奏。遂遣人赍金一千兩,緞疋十車,前往三關犒軍。使臣領旨,赍物去訖。

是日朝散,王欽歸府。自思楊家英勇如此,吾即老死于汴,不能遂吾之志。吾想朝廷之上,謝金吾聲勢與吾表里,不如請他來商議,設個計策,謀死楊六郎,方即行事。”頃刻間,差人請得謝金吾到。王欽出府接入,坐定,茶罷,謝副使問曰:“下官今日蒙王大人見召,不知為著甚事?”王欽曰:“圣上寵厚下官,須生死難報,大人所知之也。奈八王嫉妒,深入骨髓。日前公出,到天波滴水樓前經過,未曾下馬,被楊府家奴辱罵一番,惶恐難當。待奏圣上,又恐怖八王來做對頭。思想起來,無如之何,只得辭官去采樵于山,釣魚于水,杜門不出,免人欺凌而絕恥辱也。”謝金吾曰:“大人何自損銳氣?今圣上所親厚者,止有我二人而已。八王雖權勢尊,朝政不屬于彼。此亦何懼之有!若論楊府,惟存六郎一人,其余皆死于非命。且先帝特立無佞門,天波樓,不過使其舍死以御敵人,當今圣上何嘗將此呈心,下官明日試往過之,無甚說話則亦已矣,若有一毫少及于我,即令手下拆之。”王欽暗喜。乃曰:“謝大人休要惹禍,若拆其樓,令婆肯與汝干休?必來進奏,圣上重念其功,為之作主,反受其殃矣。”金吾曰:“王大凡放心,吾自生檉節,以奏圣上,定要拆之。”王欽假意勸之至再,復留飲酒。至晚,謝金吾辭謝,王欽送出府門外而別。

楊六郎私下三關

卻說謝金吾次日擺隊往無佞府前而去。將近天波樓,手下稟曰:“凡大小官員于此經過,俱要下馬。請老爺下馬過之。”謝金吾曰:“此非禁門。何下馬之有!”喝令敲金鳴鼓而過。楊令婆正與柴太郡在廳前閑敘,忽聞府外金鼓喧騰,令人出府觀看。回報謝金吾端坐馬上,喝令左右大張響器而過。令婆怒曰:“極品公侯,在此經過,下馬恭敬,不敢輕慢。謝金吾職非極品,何敢如此欺凌!”言罷,遂喚丫頭拿出朝服,整頓入朝進奏,侍臣引見真宗,真宗賜坐于側,乃問曰:“夫人今日親造于朝,為著那件事情?”令婆跪下奏曰:“先帝垂念夫君諸子死于王事,特建無佞府、天波樓以旌獎焉。又著令官員人等經地俱要下馬,今日謝金吾,喝令左右響張金鼓,端坐馬上而過,觀此夸揚耀勢,非欺老妾,乃欺朝廷也。”真宗聽罷,再三慰之。令婆退回府去。真宗即宣謝金吾升殿,責之曰:“先帝遺旨,汝何敢違?令婆適當劾汝經過天波樓前不下馬來,此系忤逆圣旨,擬罪當斬。”金吾奏曰:“小臣何敢逆旨,但因日前敕命使臣赍金帛犒賞楊郡馬,使臣領旨在身,從天波樓前經過,要下馬來。小臣見之,說道不便。然天波樓前之路,實南北往來要道。凡朝賀圣節,特為陛下而來,又從此處下馬,此樓更尊于陛下矣。且此是前朝使愚使貪之計,有何所重!臣欲會同朝臣進奏此事,想令婆知臣有此舉,故先以欺朝廷進奏,以箝臣之口也。但臣荷睦下重恩,凡有不便朝廷之事,雖刀斧加身,亦必爭之。訖陛下先將誅戮,然後降旨,毀拆天波樓以便南北往來而尊朝廷也。”真親聞奏不語。王欽乘機奏曰:“謝金吾之奏甚切時議,乞陛下為準理之。”真宗曰:“卿言固是,亦須再詳,又得來說。”謝金吾既出,王欽暗地辯論諄諄,真宗遂下令著謝金吾毀拆天波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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