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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袒腹客香閨兆夢 瑣尾人粉壁題情

詩曰:

石臺蕉影靜玲玲,偶到東籬話醉醒。

藜附老藤堪作杖,槿圖刺棘漸成屏。

寒花霜后容多白,騷客貧余眼倍青。

何處秋聲今最好,杵砧月下漫丁丁。

卻說白眉仙將馬系于門內,同老憎直進方丈,敘禮坐下。老僧問道:“敢問相公尊姓大名,貴邦何處?”

眉仙道:“小生姓白名引,號眉仙,青州樂安縣人。”

老僧道:“何投宿之晚?”

眉仙道:“小生老父曾為御史,因諫行新法,朝廷拿歸,不知為甚,在獄不見,又來拿小生。我只得出奔,又不識路徑,任馬所行,故來到上剎,已臨晚矣,意欲借榻一宵。”便問道:“請問老師法號,法臘幾何?有幾位高徒?”

老僧道:“貧僧號空如,浮生五十二歲。前有兩個小徒,一個還俗,一個早喪。今只得又收一個,名了緣,年將二十,尚未落發,與貧僧只師徒二人。”遂命一道人:“喚小師父來相見。”又命道人:“帶馬進來,歇于廊下。”

少頃,了緣進來相見。眉仙視那了緣,年紀只好二十上下,貌頗美,只是兩眼帶殺氣,不像個正氣人。敘了幾句閑話,空如命他到廚下,分付道人備夜飯去。又問眉仙道:“相公方進門時,為何道‘鳥宿池邊樹,僧敲月下門’之句?又說‘不意二語應于此地’,此意為何?”

眉仙道:“小生昔年因踏雪之興,同友人去看梅。不意于梅林中遇一騎牛老人,自稱黃犢客,是從陳搏入山修養的。我即拜求指點。他說我非仙人,無所指點,只以數句詩賦告我,又贈我此珊瑚鞭子,說日后自有用處。不意策馬而來,到了上剎,二句詩恍然在目,已應驗于此,故不覺出之于言耳。”

空如點首道:“如此說,老人必仙無疑。但相公如今要往何處去?”

眉仙道:“小生不識路徑,無所定旨,此處尚不知是何地方。”

空如道:“這里是杭州新城縣,小庵離此止數里。”

眉仙道:“原說杭州富饒之地,果然一路所見,比別處不同。”

空如道:“相公既無定旨,無所適從,小庵頗幽僻,空房又有在此,相公不如權住于此。”

眉仙道:“若得老師如此相顧,小生忻幸無地,只是巨德何報?”

晚膳過,空如又命道人以草料喂馬,遂揀殿后一間潔凈空房,與眉仙為離室。眉仙遂下榻于中。

明日早膳過,空如命了緣陪眉仙四下閑玩。走出殿前,只見廊下那匹馬四足卷斂,橫于地下。眉仙近前看時,已是僵死。眉仙失驚道:“我一路虧了這馬,今日驟死,亦黨可憐。”空如同了緣嗟嘆不已,命道人將馬藁葬于后園空地上。眉仙見馬已死了,仙語又應于此,遂決意留寓。取出白金二十兩,送與老僧。老僧堅卻不受。眉仙道:“些須薄敬,算不得甚禮數,老師若不收,小生反不好寓于此。”空如只得收下,從此把眉仙倍加敬禮。

一日,眉仙與了緣閑談,問了緣俗家何處。了緣道:“吾父是應天府人,織機為業,只生得我一人,因有一老僧相我有水厄,若送我出家,可免此難。我父聽了,彼時空如師父在承法寺出家,我父就令我拜他為徒弟。原說長成了要還俗的。前年同師父到此沐云庵,那時庵中無主,進同我住于此,故此我尚未披剃。”眉仙道:“原來有此緣故。”二人又講些文義,論些詩詞。了緣道:“詩意我亦頗曉得,但不甚精。相公佳作,尚未請教。今日盡暇,又此清秋天氣,可一詠以賜教。”眉仙說到此際詩興勃發,了緣磨起墨來,眉仙遂作《秋光十詠》。

其一:

一歲秋光好,秋光到短籬。

南山移座處,樽酒抗歌時。

木槿榮枯干,黃花傲瘦枝。

草煙多歷亂,蟋蟀出聲遲。

其二:

一歲秋光好,秋光到小庭。

石臺堆橘緣,露井落梧青。

鳳尾抽新籜,雞冠伴老形。

海棠微醉雨,漫傍薛夢醒。

其三:

一歲秋光好,秋光到遠山。

雁過云影薄,木落澗聲潺。

柿實供猿嘯,楓丹趁鶴閑。

擬乘探桂興,試為一登攀。

其四:

一歲秋光好,秋光到小池。

荷殘衣豐卸,蓉老露仍滋。

香采菱花得,情歡鱸臉期。

粼粼欹水石,蘋蓼漫相思。

其五:

一歲秋光好,秋光到竹林。

枕屏夢蝶少,團扇逐蠅忙。

瑟瑟衾感冷,沄沄月色涼。

漫嫌鄰笛苦,砧桿更鏘鏘。

其六:

一歲秋光好,秋光到小齋。

茱萸方采實,葵藿自甘懷。

野密傾空石,香橙落滿階。

謝槐黃色雨,常是泥芒鞋。

其七:

一歲秋光好,秋光到客居。

草枯難秣馬,水涸阻書魚。

茄曲悲風動,篳美鄉思余。

愁城戒莫入,酒國且停車。

其八:

一歲秋光好,秋光到小園。

香堆肥巨棗,憂掃種多萱。

籬落青瓜熟,林坳紅葉翻。

豆花蛩雨急,蟻渡出頹垣。

其九:

一歲秋光好,秋光到野田。

黃雞時啄黍,白屋曉炊煙。

社鼓蛙聲度,螢燈畬火連。

釀成夸上苦,(扌棄)卻醉豐年。

其十:

一歲秋光好,秋光到梵宮。

黃柑呈露果,貝葉譯松風。

幽竹通清磬,涼蟬度瞑鐘。

經霜蘆已折,堪作渡江蓬。

吟畢,了緣大驚嘆服道:“相公這樣大才,世不多見,真斯世之獨步也。”

眉仙謙讓,遂問杭城詩詞何人最著名。了緣道:“有一個魏相公,名五號非瑕。此人少年豪杰,最喜結交,但詩才也不及白相公。只有一個女才子,乃本縣金侍郎之女,名喚鳳娘,年方十七歲。少時曾寄名于本庵玄帝,故每年三月初三,玄帝生辰,必來進香。又有一侍婢,不知甚名,亦容貌玉妍,同小姐吟詩作賦。杭城算他是女才子。”眉仙聽了,點頭唯唯稱奇。

且說那金鳳娘,乃度支侍郎后建州安置的金用武之長女。夫人胡氏先生鳳娘,猶如掌上之珍。那胡夫人原通文墨,自己訓導鳳娘。那鳳娘天生穎悟,十歲上就會吟詩,長成得天姿國色。胡夫人又生一子,小字鶴郎,此時方六歲。那侍婢名喚霞蕭,長鳳娘一歲,亦詩詞電掣,艷冶風流,與鳳娘相得,猶如姊妹一般。那鳳娘又幽閉貞靜,舉動必稟胡夫人。

一日霞蕭對鳳娘道:“小姐,后園池中荷花盛開,可去一游。”鳳娘遂稟知夫人,然后同霞蕭來園中游玩。霞蕭手執紈扇,來到池邊。鳳娘對霞蕭道:“你看池中荷花,紅白二種,紅的色如霞,白的色如雪。”又見數對鴛鴦交頸睡于池中石上。霞蕭道:“小姐你看鴛鴦成對,猶如我與小姐:坐則同坐,起則并行。”鳳娘道:“癡子,只說交頸鴛鴦好像我二人,不知交頸中更有不同者。”

此時五月上旬,雖非甚暑,亦覺微熱。鳳娘賞玩一番,遂于蕉陰深處太湖石上坐著,對霞蕭道:“我有些口燥,你且把紈扇與我,你去拿壺茶來。”霞蕭去了。鳳娘于石上覺得困倦,打一呵欠,只見園門中走進一老人,騎于黃犢之上。后隨一美少年,手拿著珊瑚鞭。漸近看時,那少年兩條白眉毛。老人道:“小姐后日,絲蘿附喬木,即此人也。”回顧少年道:“可將這鞭贈與小姐。”那少年走近前來,將鞭授與小姐。鳳娘一驚醒來,乃是一夢。

鳳娘道:“方才與霞蕭講話,怎么就睡了去?又記得老人之言?”正沉吟間,霞蕭捧茶至,問道:“小姐你說些什么?”

鳳娘把夢中之事直告。霞蕭道:“天賜良姻,后必有驗。”鳳娘吃了茶,又閑玩一番而回。霞蕭將前夢細述與胡夫人。夫人亦覺駭異。蓋鳳娘才貌雙全,又有德行,年將及笄,緣何無人求婚?大凡世人眼孔淺,見金公得罪朝廷,貶逐在外,又見金家產業淡薄,故此鳳娘有此才貌,無人連姻。也是天緣,該與白生為夫婦的。

且說眉仙在牧云庵中,日逐吟詩作賦,不覺過了月余,已是初冬天氣,一日,了緣進來,與眉仙閑談,問道:“相公兩日又必有佳作?”眉仙道:“昨日因立冬,偶賦得一篇五言古風。”了緣索看。因不曾錄出,眉仙將本稿呈看。了緣見詩集面上寫著“珊鞭集”三字,了緣問道:“詩集何取此名?”

眉仙指床頭錦囊藏著的珊瑚鞭子道:“此仙師所贈,不敢忘之,故以名集。”并說一路藉此鞭之力。了緣點頭道:“原來有此緣故。”遂揭開詩集看時,詩賦甚多,不能盡閱,只看《初冬五言古風》道:

冽冽朔風吹,寒氣透窗鎖。

楓盡覺林空,黃菊狀殘朵。

朝來增薄綿,漸愛擁爐火。

槽中取白醪,黃齏亦口可。

座因待客來,杯飾虛留左。

醉鄉天地寬,白眼忘爾我。

舞劍開雙眉,愁神驅必果。

掀髯嘯一聲,浩氣都包裹。

長吟正月篇,煢獨頻哀哿。

君不見車勤卒歲農,手足俱李跛。

急輸租稅呼,珠粒無遺顆。

糠粃帶夜舂,破衲任裎裸。

荷鋤戰栗歸,門啟蘆廉囗 。

猶然相告歡,隴頭麥婀娜。

蕭蕭苑櫥荒,窄途多坎坷。

饑雀奪祭余,昏鴉噪城垛。

庸庸斯世人,賢奸欲測叵。

吾道生一陽,葭灰動方妥。

看畢,了緣道:“這樣妙詩,不寫來粘貼,枉自埋沒了。”遂去取素箋一幅,求眉仙寫出。眉仙再三不肯。勉強只得寫了。了緣猶如珍寶一般,拿去粘于客堂中粉壁上。

一日,城中有一個少年詩俠,同著幾個朋友來庵中閑玩。空如迎坐于客堂中。獻茶罷,那少年見了壁上的詩,立起身看了又看,問空如道:“這詩是寓客做的么?”

空如道:“正是一個寓客做的。”

少年又問道:“如今可在么?”

空如道:“方才出外閑步去了。”

那少年依回不去,只管看壁上的詩。只見眉仙翩翩而至。空如道:“白相公來了。”那少年見詩后寫著白眉仙名號,聽見空如說了,就曉得是眉仙,忙對著眉仙施禮。眉仙亦忙答禮,并不知那少年是何人。且聽下回分解。

第六回 西序賓以牛易馬 北窗夢致雨騰云

詩曰:

林館風薰酒易醒,日長閑坐倚圍屏。

池澡水色臨軒綠,山送嵐光入座青。

好鳥啼春棲茂綠,諸生受業聽淡經。

耽詩更有驚人句,吟若從教兩鬢星。

且說白眉仙進門來,少年忙施禮,眉仙亦答禮不迭。少年開口道:“小弟適瞻華章,不勝羨慕,真我杭城所未見,世不多得者。”

眉仙道:“枉承謬譽,實不副名。敢問仁兄尊姓貴號,尚未瞻依,曷勝景仰。”

少年道:“小弟姓魏名玉,號非瑕,即本縣人。少曾讀書,因老父早逝,遂棄舉業,惟日夕與二三友詩酒陶情耳。”眉仙又與各友敘禮,都道姓氏。非暇又問眉仙;“因甚寓此?”眉仙遂將白公被難,自己脫逃,馬死留寓之事細述一番。

非瑕道:“吾兄離此不便,不如致敝寓去,權住幾時,小弟亦便朝夕薰炙。”眉仙辭謝,又將仙師所贈詩讖應于此庵之意細陳。非瑕點首稱奇,遂不敢相強,又于眉仙寓室中遍玩一番。臨別去,又對眉仙道:“小弟容日潔誠晉謁,今日告辭。”遂相訂而別。

眉仙于庵中過了殘冬,不覺已屆仲春天氣。眉仙一日閑步出庵門,只見池邊柳色青楚,漸拂行人之首,墻角桃容灼灼,偏宜室家之思。吟哦未畢,忽聽得二三人喧笑而來。在前一個是魏非瑕,后二人不知是誰。眉仙見了,迎入寓室,敘禮坐下。眉仙問非瑕道:“二君高姓尊號?”

非瑕道:“一姓何名爾彥,號圣之。一姓沈名飛,號云鵬。皆本縣有名詞客。前日因小弟說及白兄,故特共來一訪,又托相契,連名刺亦不投了。”三人謙讓一番。非暇道:“弟有一事奉讀眉兄;如今西湖中,游拉歌妓,日日鬧熱,弟亦買得一小舟,欲屈眉兄去賞玩,留連數日而返,故特來稟知,乞即發駕。”

眉仙道:“弟亦久聞西湖之勝,欲去一游,今得附駐絕妙,只何敢攪擾。”非瑕道:“既成相契,不必太拘。”遂促眉仙同去。眉仙送別空如與了緣,把寓房撿鎖,同三人出門,竟自游西湖去了。

此時是二月下旬,不消幾日,早已三月初三到了,乃玄帝生辰之日。那金鳳娘稟知胡夫人,命家中一老仆去備香燭錢馬,同霞蕭都抬一乘暖轎,叫老仆跟隨而去,不幾時已到了牧云庵。

那庵昔年原是金家香火院,今因金公出貶,無甚錢糧,就覺清凈,亦無甚燒香男婦。鳳娘與霞蕭進庵去燒了香,拜禱已畢。空如來問訊了。鳳娘四下閑玩,轉入客堂,見了粉壁上的詩,細看一番,嘖嘖稱羨。看至后面,見寫著“齊東寓客白眉仙草”,鳳娘失驚,對霞蕭道:“我前得夢有個白眉少年,今此生喚做白眉仙,也有些奇怪。”遂熟玩此詩。

適道人獻茶點。霞蕭問道:“這墻上的詩是何人做的?”

道人答:“是個白相公做的,今朋友拉他游西湖去了。后殿側邊一間便是他寓室。”霞蕭也不再問,對鳳娘道:“我與小姐去看他寓所如何?”二人送同到寓房外,見門鎖著。門邊一帶紙窗,霞蕭將手指剔破窗紙,向里張時;圖書四壁,幾榻凈潔,床頭懸一錦囊,藏一鞭子,露出半截珊瑚柄兒。指向鳳娘道:“小姐前說珊瑚鞭子這不是么?”鳳娘看時,果然與夢中所見的無異,各各驚駭。又閑玩一番,遂上了轎,老仆從后而歸。

拜見了夫人,鳳娘回房去,與霞蕭商議道:“姻緣大分是此人,只不好對母親說得,又況此人,怎知我二人心事?你向有巧計,今計將安出?”

霞蕭想一想道:“今鶴郎年七歲。夫人前日說要聘師。小姐可錄出所記的詩與夫人看,且不要說是白生做的,只說是寓于牧云庵,姓秋號金色之人做的,暗藏著白生名號。若聘得來時,更察其為人邪正,行止可否。婚姻乃百年大事,豈可以一夢之驗,速將此身輕擲乎?”

鳳娘聽了,來見夫人,將錄出的詩呈看。夫人大加賞贊道:“此詩高古絕倫,是何人之作?”鳳娘道:“是牧云庵中寓客,姓秋號金色者所作。昨因進香,見題于壁上,因錄以呈母親。”

夫人想了一想,說道:“我想鶴郎今已七歲,要聘一先生。此生既寓客,館谷必不論豐嗇,又有此才,不如就聘他為西賓。你意如何?”

鳳娘道:“母親所見極當。但今已三月,要聘宜作速。”夫人就命擇日。鳳娘將司歷一看道:“初八乃黃道開心吉日,就是初八罷。”夫人送寫于聘書上,又取白金三兩、彩增二端同貯于盒內作聘儀,又于書上寫明每年束金十六兩,節敬在外。命老仆攜盒去聘。

老仆到了庵中,見寂無一人,遂喚問道:“秋相公在么?”誰知這日眉仙尚未回,空如去鄉間人家念經,道人亦隨去了,只有了緣在庵。因獨坐無聊,思量“父親怎么不取我回去?”又思還俗的光景,虛興頃發,把前日眉仙遺下的舊巾戴在頭上,對鏡想道:“我若還俗,必定戴巾好看。”側頭擺腦,正在那里做丑態,忽聽得人呼喚之聲,遂忘了頭上戴巾,忙奔出來。

老仆見他身穿絹衣,頭上戴巾面龐清秀,認做秋生,遂唱暗道:“秋相公,我金家送聘禮在此,請相公去坐館。”

了緣聽了這話,方知頭上戴著巾,一時不好說明,只得含糊應道:“你是那金家?”老仆道:“是城中金侍郎家。”了緣已知是鳳娘家,遂喚老仆坐于客堂,自己攜盒進去。思量道:“庵中沒甚姓秋的,怎么喚我做秋相公?”又想道:“必是白相公。但小姐改姓請他去坐館,必有緣故。且喜無人在家,我又適戴了巾,竟認做姓秋的也不妨。且聘書上寫每年束金十六兩,節禮在外,也有得用了。且說初八坐館,到那日我竟自去也不妨。”算計停當,出了盒兒,又作一小封,上寫使金二星,攜盒出來,對老仆道:“庵中無人慢你,替我多拜上夫人,到初八日也不消你再來,我客居于此,來時慢你,我竟自來便了。盒中小封送你算杯茶意。”老仆見有腳錢,歡喜致謝而去。

了緣將彩繒藏過,聘儀換封,又假作一封家書。算計停當,只得除下了巾,換僧帽戴了。那夜空如直至更余方回。了緣將假書與空如看,又說:“寄來盤費銀三兩,因父親死了,叫我回去冶喪事。”

空如看了書,又見了銀子,信以為實,反流下淚。了緣亦假意悲哭,又道:“今日來的是我族弟,要我今日就同去。我因師父不在,著他先回去了。”

明日遂別空如要行。空如道:“須帶行囊去。”了緣道:“我完了喪事就來的,行囊不消帶得。”誰知彩繒已藏在身邊。空如認做真心,反覺不舍,流下淚來送他出門。

了緣忙忙而去,竟潛入城中,寓于旅店。將聘金買了頭巾、衣裳、鞋襪,又將彩繒裁做如式新衣。到了初八日,于旅店吃了早飯,打扮齊整,搖擺到金家來。早有老仆見了,進去通報。

夫人道:“真個信士,果然自來。”途命侍婢紅英扶著鶴郎出來拜見先生。夫人先見了禮,然后命鶴郎拜見。秋生傍立還禮。夫人道:“小兒茅塞,望相公用心訓誨,感德無涯。”秋生低頭謙謝。夫人自進去了。遂于南邊一廂作館,北邊一廂作臥室。進館后,秋生將鶴郎取名汞,寫于書法上。

晚間放學進去,鳳娘見了書法上名字,不覺失聲笑道:“此生何意取此僻字?”霞蕭道:“自古詩人多狂,此亦見其狂耳。”二人笑說不題。

且說眉仙直至三月下旬方回,知了緣為父奔喪去了,日常反黨寂寞。誰知了緣竟冒名為西賓去了。那了緣竟認作姓秋,在館中日夕訓誨金汞。他一心只想著小姐與霞蕭,只是侯門深似海,不許外人敲。

秋生亦只空想。

誰知夫人身邊一侍婢,名喚紅英,年紀十八九歲,生得豐艷,風月之興甚濃。只是家中無男子往來,此心不能展舒。前坐館之日,領金汞拜先生,見秋生年紀正少,容貌可觀,就有心與他通情。偶一日,老仆出外,無人送中膳,夫人命他送去。紅英將膳排于臥房桌上,走到館中,對秋生道:“相公去請中膳。”

秋生帶笑問道:“姐姐喚甚名字,向不出來,今日到此,實我萬幸。”

紅英生性乖巧,見出語蹺蹊,掩口笑道:“我喚做紅英。今日老仆出外,故我送中膳來。相公問要怎么?”秋生道:“何不改下英字為娘字更妙。”

紅英把眼斜皺了皺,領著金汞進去了。秋生到房中去進膳,思量道:“那姐姐這個光景,像是有心的,若再出來,必用心勾引他。”紅英為忘帶了茶,送進房來。秋生忙立起笑迎道:“紅姐姐,怎么又來進茶,飯都吃不下。”紅英亦笑答道:“因知相公吃飯不下,故此送茶來。”秋生遂向前摟住道:“知心姐姐。”抱至床上求歡。紅英只笑而不言,任他所為。秋生忙褪下內衣,玉體嬌然,雪牝挺露,陰井渥丹,火齊珠噴,紅英情逸聲嬌,秋生興酣力猛。紅英道:“饒了我去,得便再來。”秋生只得放他起來。紅英反挽住秋生頸不舍,與秋生接唇吐舌。二人俱酥麻呆睜。秋生恐金汞出來,紅英忙收拾器具而去,又回轉頭視秋生微笑。適金汞亦出來,二人遂散。

秋生自此一番,日夜思想紅英。紅英亦自此雖老仆在家,他搶前送茶送飯至館中,不時與秋生偷會。一日,庭中茉莉盛開。紅英出來采花,尚未梳洗,云鬢蓬松,更覺嬌媚。秋生見之,忙到庭中,勾著紅英頸問道:“小姐身邊霞蕭姐怎么再不出來?”

紅英道:“他日日同小姐在后樓上,吟詩作賦,怎得出來。”秋生道:“我久慕此二人。小姐或不能,霞姐你可有甚計致我一通么?”紅英啐了啐道:“你正所謂得隴望蜀,貪淫無恥。”

和生道:“果是我失言。大姐尚未盡歡,怎么又起癡想。”紅英摘數朵茉莉花與他戴了,臨進去,對秋生道:“方才我不是拈酸之意。若得他同伙,我亦好圖長久之樂。若霞姐有可下手之處,我即來報你。成與不成,看你的本事。”秋生笑道:“我的本事紅姐姐已曉得的。今后只不要討饒勾了。”紅英打他一下,笑進去了。秋生自紅英說出此言,又日日望與霞蕭敘情。未知可曾得否,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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