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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 新民公案
  • 吳遷
  • 4899字
  • 2015-12-26 16:34:51

云南府昆明縣七都嵩川蕭馨,有一祖墳山,落在安寧村,乃馨之六世祖蕭望、六世祖婆胡氏合葬于上,地名伏虎山。當時置有祭田百畝,墳屋三宅,池塘、菜園,一應全備。當時遂撥老家人蕭富夫婦,帶家人蕭松、蕭竹、蕭梅,一同居住,種田守墓。蕭望脈下,有禮、樂、射、御、書、數六房人丁,傳到蕭馨,已有二千余人。年年到此來祭掃一次,有六十余里遠路,來時止住一晚即去。經今二百余年。蕭富三子分作三房,亦有上百人煙。家資亦盡殷富。松、竹、梅三房,下出幾個剛惡后生,便不肯甘為人下。便說“蕭馨家中亦是人,我松、竹、梅家中亦是人,怎么他來祭掃,我們眾人都要服侍他,俱無坐位?我們今年大家將這山禁住,預先祭掃掛紙,只說今年輪我該祭。”眾人擺布已定,但見時值清明,蕭馨合族,宰殺豬羊,俱來祭掃。時松房蕭罄、竹房蕭色、梅房蕭謦,統領各房親丁,五六十人,阻住蕭馨眾人,不許上山。說道:“這山上祖公,如今排當我祭,與你無干!不消上山。”蕭馨喝曰:“強奴不得無禮,爾要思量祭墳,今日尚早。”蕭罄等曰:“俱是祖公,俱是支下子孫,安得爾祭多年,我獨不祭?”六十余人各執耙棍,兇狠棱棱。蕭馨子、侄,俱是衣冠文物,恐與他廝鬧,反受其辱。遂權忍氣,暫挑禮物歸家。蕭馨到家,與六大房會集祠堂,商議曰:“蕭罄這伙畜生,他往日取名,俱與我等同字,便有今日之意。此等惡奴,若不府中告他,明日此山決被占去!”遂寫狀往府去告。

告狀人蕭馨,系昆明縣五都民籍。告為奴占祖墳事。六世祖蕭望,夫婦合葬安寧村伏虎山。當委老仆蕭富夫婦住居管理,撥田百畝贍祭,經今二百余年。豈后輩惡奴蕭罄等,恥為人下,妄捏祖該彼祭。至日統率群兇,執棍趕阻,不容上山。奴勢浩大,祖祀遭梗。懇臺明法究奸,庶使良賤安生。上告。

時山西王重茂,在云南作太府。準了蕭馨之狀。遂出牌,差鄭良、黎勉,去提蕭罄等對理。蕭罄等,見王府尊來提,即同差人,具訴狀來訴:訴狀人蕭罄,系昆明縣七都民籍。訴為究復祖祀事。始祖蕭望夫婦,葬伏虎山,置有祭田百畝,支下子孫輪祭收租,議定每支以二十年為率。祖議血證。今年例該身祭,馨捏奴占祖山,聳臺阻祀。祖非一脈,何以脈出同源?既分主仆,必異名諱。顯見強宗抗族,乞爺鋤強扶弱,追復祖祭,死生冤明。上訴。

王府尊看了訴狀,乃叫蕭馨同來對理。蕭馨曰:“小的六世祖夫婦,合葬安寧村二百余年。子孫二千,年年致祭。誰不識蕭罄是小的老奴之孫?今罄等非惟不甘為人仆,造謀設意,企欲占山占田,雄據一方,以圖風水。”蕭罄曰:“小的祖公支下,共九大房。蕭馨六,住居祖屋;小的三房,遷居安寧。往常他祭六年,小的祭三年。后來小的貧難,他便一概祭去。今年本該小的祭祖管田,他便不容小的祭掃。均是祖祀,均是祖產,怎么他們六房人眾,公然占去?若是主仆,祖上怎么有此公議?”王爺曰:“拿上公議來看。”

立議約人蕭蔥、蕭薇等。今有墳山一所,坐落土名安寧山。塋葬祖公蕭望、祖婆胡氏于上,祖田百畝池園,一應九房互為管守,每房例管十年。周而復始,毋得爭占。舊居六,所居三房,各道公議。如有不公不法,房即以不孝,赴官理論。

洪武三年,五月初五日,立公議。七世孫蕭蔥、蕭薇書。

王爺看了議約,乃問蕭馨曰:“爾祖宗已有議約,則蕭罄不為假爭。怎么見得是爾奴仆?此必是你房數人多,他的人寡,你故不肯認他!不然主仆怎敢脈脈同字?”蕭馨曰:“此奴來到小的家內,便不敢將大各來叫,只報乳名,況且,去此六十余里,那里知他冒名冒諱?”王爺曰:“你有二千余人,他止七八十人,怎么阻得你山住,不容你祭?必是你以強凌弱,叫拿山鄰里長,來此再問。”差人即去拘得見年里長汪廣,山鄰冠儒、習詩到府。王爺問曰:“蕭馨、蕭罄爭山,那個是真?”誰想三人,俱受蕭罄之賄,即偏證曰:“小的不知山是那個的?只是見蕭罄家中年年祭掃,小人俱受他酒肉之惠。蕭馨家中,間了數年,亦來祭掃一次。來則人伴甚眾,每近方親鄰,各送胙肉。此都是小人知的。其余山之真假,乃蕭家遠年之事,小的實是不知。”王爺曰:“據山鄰之言,則新舊人居,果是一族。照依議約,共祭便是。何必再爭?”蕭馨見王知府不能辨奸,乃權時應曰:“悉憑老爺公斷。”遂出府門,乃寫狀竟往都察院郭爺處去告。

于是寫了狀詞,進入都院去告:告狀人蕭馨,系昆明縣五都民籍,告為劈奸事。老奴蕭富三子,看守祖墳,耕種祀田百畝,二百余年。突出蕭罄兄弟,不甘奴分,冒充九房支系,墳田悉霸,不容祀掃。奴占主山,祖歸非類,天地大變。叩天劈剪奸頑。上告。

郭爺見了狀詞,即呼蕭馨上堂,親審問曰:“爾這山還是經過丈量,載有字號、畝數未有?”蕭馨曰:“小的此山及田園,一概俱是萬歷八年七月,憑五都十個排年公正里長,逐段量過,記載縣中魚鱗冊,十分明白。”郭爺曰:“既有冊籍,爾且出外俟侯。”郭爺即出牌,仰本縣速解縣中實徵魚鱗冊,及蕭罄等赴院。知縣即時囗批解致都院。郭爺坐堂,吏呼原、被告聽審。蕭罄等俱于堂下聽候。郭爺乃將縣冊前后看過。見上載有來字一千三百號:“墳山一段,二名安寧,計丈八百二十畝,業主蕭馨。安寧山祭田。”又得來字一千三百一號:“土名山前,計丈三畝,業主蕭馨。”

又來字幾號田及來字幾號魚池、菜園,俱寫業主蕭馨。佃仆蕭罄,并無蕭罄管業等名。又觀蕭罄戶下,某山、某田、某地,俱八都,水字,某字、某號,方載業主蕭罄名色。郭爺便叫蕭罄問曰:“你既都是蕭氏子孫,怎么這丈量時分,俱載佃仆蕭罄?明白主仆之分,截然不紊,安得強附支系,瞞心冒占?叫牢子每人與我重責三十,供招上來。”蕭罄見郭爺拿住了他筋節,爭辯不得,只得直供曰:“不合冒襲名諱,妄霸主山,脈扯九房,紊亂良賤。所供是實。”郭爺見了供詞,大罵蕭罄曰:“你這欺心奴才!明知縣有弓口冊籍,怎么占得家主山田?本該打死,姑念你先人看守分上。”遂叫蕭馨:“將山田等弓口字號,憑某官問斷,可即去勒石刻碑,豎于爾祖墳前。六房各執一張,我與你用了印信,免得年久又起爭端。”蕭馨即遵郭爺吩咐,出外寫下七張官約,郭爺與他用了印信,遂將蕭罄兄弟三房,每罰谷五十上倉。山鄰、里正受賄,各問不應。取供。郭爺乃判曰:以賤凌貴,以仆犯主,漸不可長。況敢重行不義,霸墳阻祭,而奪亂世系乎?蕭罄兄弟,本蕭馨老奴之嫡傳奴類,則奴自安奴分,胡為遽逞雄心,不堪人下,以百人而思拒二千人?此蓋兇狠頑慢,不啻化外禽獸矣!買賄里鄰,哄誑官,豈知丈冊明徵,愚難行詐?此不待知者,而奸可立灼也。墳田等項,仍著蕭罄子孫看守。明刻碑文,永革紊亂。罄等各納谷五十,姑示薄罰。里鄰各擬不應。取供。

佃戶爭占耕牛

海陽縣九都鄉下,有一石姓人家,名曰石尚友。專喜買小牛,租與人養,牛大便取回孳生。時一鄰人吳茂正無牛耕田,乃托相知人,到石尚友家,討一牛去養。議定三年供大交還。誰知養到二年,牛一發長大肥壯,又生一小牛。吳茂心中歡喜,又得牛耕田,又有利息,愈加愛惜甚重。及養至三年,石尚友見吳茂牛大,又生一子,遂來取回。吳茂見財起心,遂對石曰:“這牛白白養他兩年,今才得用,爾便要取去,可將一兩辛苦錢還我。若肯再與我養兩年,我便貼爾一兩銀子。”石曰:“前年爾養一年,那便說得小舊年,便替你耕田一年,又生一小犢與爾,爾心不足,還說要取辛苦錢!”石尚友說罷、即牽牛歸去。吳茂見石牽牛,即來搶奪。便硬爭曰:“誰人不知,我將價錢與爾,買得此牛?今日又來白騙。世間那有這等強人!”兩下即扭住亂打,同結到縣里去見官。不想行至街心,撞著郭爺道到,二人即喊叫伸冤。郭爺乃帶轉府中,問曰:“二人怎么扭結,牽牛在此?”石尚友曰:“小的前年買得此牛,被吳茂串中來討去養。養至舊年,牛力已大,又生一小犢。今年小的止取牛母回去,他又得牛耕田,又得一小犢,還說要與小的取辛苦錢,不許小的牽牛歸去。因此扭打!”吳茂曰:“小的前年將價銀一兩五錢,與他買了此牛。今日,他見牛大,又生一子,便思量要將原價贖去,小的因此執住不還!”郭爺見他兩人各爭一端,遂心生一計,叫:“你兩人且帶牛在外,下午再問。”二人牽牛去了,郭爺遂吩咐皂隸曰:“爾去外面叫人,私將他牛打傷,看他那個傷心,便來報我。”皂隸于通出去,見牛系在府前店鋪門首,于通遂叫鋪中客人:“你與我將此牛重打幾下,我買酒請你!”客人曰:“不要惹禍。”于通曰:“有我在此,不怕他!”客人乃佯罵曰:“甚么人將牛系我店前。”即拿起大棍,將牛連槌幾下。石尚友連忙向前,護住道:“你不要打傷我牛,我即牽開便是。”吳茂在旁,只作不看見一般。于通即入府內,將打牛之事,報知郭爺。郭爺即叫帶爭牛者來問。二人帶牛俱至府內。郭爺問吳茂曰:“此牛爾還未曾著了價錢,還是討來養的。只是爾見這牛又能耕田,又能生子,又肯長成,故此不肯把還尚友。此情是實。”吳茂曰:“小的委的去銀一兩五錢,與他買來。”郭爺曰:“既是你買的,怎么全然不愛惜他?”吳茂曰:“小的常時珍重此牛,朝夕不倦。”郭爺曰:“你既珍重,怎么才時鋪人打牛,你乃袖手不顧?此可謂珍重乎?你可直直招來,我饒你打!若再強爭,三十大板,重責不恕!”吳茂見郭爺發出他奸情,遂不應聲,乃直供曰:“小的不合養他耕牛,既得其子,又欲占其母,貪心不足。所供是實。”郭爺見他認了,即饒了他刑。

判曰:審得吳茂租石尚友牛看養,原為耕田計,而實非出價買斷也。養過二年,牛已生犢,則茂喜力耕有資,而孳息又倍矣。見石來取,豈不大拂其仰望之初心乎?故強爭償價,執牛不還。宜乎!愚夫之見利迷心,而不知久假不歸,有明訓也。若系己牛,驟前遭,胡為有隱、不隱之異情乎?牛還舊主。吳茂欺心妄賴,取供不準。

鄰舍爭占小駒

杭州武林驛,有葛、沈二姓,同廒接棟居住。葛殷、沈樞兩家,俱養有牝馬,后兩馬俱生小駒,而小駒常混作一起,交互吃乳。一日,沈樞牝馬死去,其小駒即帶在葛殷馬群中養大。時常雜亂,晚夕一同吃乳。后因小駒俱教得鞍,沈樞將禮謝殷,求取此駒。葛殷頓起梟心,便對來人說:“爾家小馬,多時死去,這馬俱是我馬生的。拜上你家老官,這禮我也不敢受。”來人到家,對主人說知此事。沈樞曰:“有這道理?我親自去取。”即致葛家親來取馬。葛殷曰:“前日你的小馬,實因無乳死去,我未計把信報你。沈樞曰:“這馬明明是我的,怎么賴得?”葛殷曰:“馬值幾何?但物各有主,我豈賴你?”沈樞曰:“你真不還,我不得不鳴之于官。”葛殷曰:“親長既要告官,小人不得不來訴明。”

沈樞取馬不來,心中忿忿,遂寫狀入府去告。適逢郭爺下衙,遂攔馬頭告曰:告狀人沈樞,系仁和在城東隅民籍。告為欺占事。馬死,小駒寄養惡鄰葛殷牝馬食乳。兩鄰通知。今馬已長,禮取歸家教鞍。惡執不還,妄捏雙胎。身辯觸怒趕打。切思物各有主,白遭騙去,冤屈難伸。懇天作主,究馬鋤兇。上告。

郭爺見了狀詞,遂帶沈樞入司,乃出牌,去提葛殷來審。牢子肖璽,即去提得葛殷到臺。葛殷遂出狀訴曰:訴狀人葛殷,系仁和東隅民籍。訴為爭占事。身畜牝馬,生兩小駒,眾皆共見。禍因獸親沈樞,三月將小馬寄養,不料死去,已經數月,忿殷身駒并育,伊馬獨死。妄捏騙馬不與,竦告爺臺。切思駒原有母,物豈堪賴?強欲騙生償死,冤屈何伸?叩天白冤。上訴。

郭爺見了訴詞,問曰:“爾馬果并育兩駒乎?”葛殷曰:“果然雙生兩駒。”郭爺曰:“沈樞果亦以駒寄爾養乎?”葛殷曰:“三月他牝馬死了,果將幼駒,仰小人看養。養至六月死去,小的失于報信,所以有今日之爭。”沈樞曰:“他家止生一駒,并小人的,才是兩駒。怎么把小人的,亦認作他的?”郭爺叫手下,帶馬前來。“爾二個俱不必爭,我自能識得真偽。”叫把兩駒,綁在兩廊柱上,卻把牝馬,系在中央月臺之上。令人將兩駒,任意鞭撻,且看牝馬如何?只見小駒被撻之時,那牝馬只咆哮,趨顧東邊之駒。郭爺又叫將兩駒放開,只見那牝馬,與東邊之駒,沾作一塊,似相眷戀之意。那西邊小駒,一直向外走去,牝馬亦不知顧惜。郭爺看破,叫二人上堂問曰:“爾看那畜生,親者便相垂念,其非己出者,略不介意。沈樞何得執葛殷之駒而不還乎?本該問爾大罪,姑罰不應。以戒爾后。”

判曰:系馬千駟弗視,義利分明。千乘棄而不顧,身家清白。今葛殷惟知貪昧,不恤比鄰,一駒能值幾何?意圖白賴。千金難買鄰舍,心全未思。寄養者把重,蓋在親情。捏死者詐誕,妄欺天理。葛殷擬問不應,沈樞領馬自牧。立案在公懲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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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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