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五岳、五鎮之祀,多因前代,其來遠矣。泰山為東岳,在今山東泰安州;東鎮為沂山,在今青州府臨朐縣。華山為西岳,在今陜西華陰縣;吳山為西鎮,在今隴州。衡山為南岳,在今湖廣衡山縣;南鎮為會稽山,在今浙江山陰縣。北岳為恒山,在今大同府渾源州;醫巫閭山為北鎮,在今遼東廣寧衛。中岳為嵩山,在今河南府登封縣;霍山為中鎮,在今山西霍州東。西岳、鎮相去不遠;北岳、北鎮相望千里;而山脈一帶,惟南岳去南鎮三千余里,雖同在江南,而間隔絕不相屬;中岳、中鎮南北對峙,而黃河界之。今京師正當北岳、北鎮之中,東西亦勻停;而華山稍南于泰山,若龍虎然;南岳在西南,南鎮在東南,五嶺為案,而江河兩水為襟帶,嶺南諸山為朝拜,嶺南之南則南海,為外明堂,我朝形勝真天造地設哉。
至正二十六年丙午,中山武寧王將兵二十萬,開平忠武王副之,以取浙西。十一月,由太湖直趨湖州。士誠悉發境中兵及赤龍船,親軍戰毗山,戰舊館,戰皂林、烏鎮,相繼而敗,生擒其兵六萬。十四日,取吳江,士誠遣銳卒迎戰于尹山橋,康蘄公持戟督戰,銳卒盡覆。乃進圍蘇城,塞其六門,刀劍林立,金鼓雷震,將士盡降,城中食盡,至煮靴以充饑。凡十閱月,城陷,時吳元年丁未九月也。王封府庫,縛士誠,送京師,藉其兵二十有五萬。檄曰:“總兵官、準中書省咨敬奉令旨:余聞伐罪救民,王者之師,考之往古,世代昭然。軒轅氏誅蚩尤,成湯征葛伯,文王伐崇侯,三圣人之起兵也,非富天下,本為救民。近睹有元之末,主居深宮,臣操威福;官以賄成,罪以情免;臺憲舉親而劾仇,有司差貧而優富,廟堂不以為憂;方添冗官,又改鈔法;役數十萬民,湮塞黃河,死者枕籍于道,哀苦聲聞于天。致使愚民誤中妖術,不解偈言之妄誕,酷信彌勒之真有,冀其治世以蘇其苦,聚為燒香之黨,根據汝穎,蔓延河洛。妖言即行,兇謀遂逞,焚蕩城郭,殺戮士夫,荼毒生靈,無端萬狀。元以天下錢糧兵馬大勢而討之,略無功效,愈見猖獗,終不能濟世安民。是以有志之士,旁觀熟慮,乘勢而起,或假元氏為名,或托香軍為號,或以孤軍獨立,皆欲自為,由是天下土崩瓦解。余本濠梁之民,初列行伍,漸至提兵,灼見妖言不能成事,又度胡運難與立功,遂引兵渡江。賴天地祖宗之靈及將相之力,一鼓而有江左,再戰而定浙東。陳氏稱號,據我上游,興問罪之師。彭蠡交兵,元惡授首,其父子兄弟面縛與襯,既待以不死,又封以列爵,將相皆置于朝班,民庶各安于田里,荊湘湖廣盡入版圖,雖德化未及,而政令頗修。惟茲姑蘇張士誠,為民,則私販鹽貨,行劫于江湖;興兵,則首聚兇徒,負固于海島,其罪一也。又恐海隅一區,難抗天下全勢,詐降于元,抗其參政趙璉,囚其待制孫撝,其罪二也。厥后,掩襲浙西,兵不滿萬數,地不足千里,僭號改元,其罪三也。初寇我邊,一戰生擒其親弟,再犯浙省,楊苗直搗其近郊,首尾畏縮,又乃詐降于元,其罪四也。陽受元朝之名,陰行假王之令,挾制達丞相,謀害楊左丞,其罪五也。占據浙江錢糧,十年不貢,其罪六也。知元綱已墜,公然害其丞相達夫帖木兒、南臺大夫普化帖木兒,其罪七也。恃其地險食足,誘我叛將,掠我邊氓,其罪八也。凡此八罪,有甚于蚩尤、葛伯、崇侯,雖黃帝、湯、文與之同世,亦所不容,理宜征討,以靖天下,以安斯民。”受命中書左丞相徐達總率馬步、舟師,分道并進,攻取浙西諸處城池。已行,戒飭軍將:“征討所到,殲厥渠魁,脅從罔治,備有條章。凡我逋逃臣民,被陷軍士,悔悟來歸,咸宥其罪。其爾張氏臣僚,果能明哲識時,或全城附順,或棄刃投降,名爵賞賜,余所不吝。凡爾百姓,果能安業不動,即我良民,舊有田產房屋仍前為生,依額納糧,以供軍儲,余無科取,使汝等永保鄉里,以全室家,此興師之故也。敢有千百相聚,旅拒王師,即當移兵剿滅,遷徙宗族于五溪、兩廣,永離鄉土,以御邊戎。凡余之言,信如皎日,咨爾臣庶,毋或自疑,敬此。”除敬尊外,合備榜曉諭通知須至榜者。
按:此檄簡質昌大,廟勝已卜于此,固不待擒士誠而后為烈也。檄中所指官以賄成,罪以情免,臺諫舉親而劾仇,有司差貧而優富,此元之末造啟圣之資也。《詩》稱:“殷鑒又安。”得吾輩不蹶,然有省于斯。初至正庚寅,問參議賈魯,以當承平之時,無所垂名,欲立事功于世。首勸脫脫開河懇田,所費不訾;又勸造至正交鈔,物貨騰滯;又勸求禹故道,使黃河北行,起集丁夫二十六萬,河夫多怨。瀏陽有彭和尚,能為偈頌,勸人念彌勒佛號,遇夜燃香,愚民信之,遂作亂。蘄州有徐真一,本湖南人,姿狀龐厚,以販布為業。一日浴于鹽塘水中,身有光怪,妖彭之眾推立為帝,以據漢沔。欒城有韓山童,詐稱徽宗九世孫,起徐州,其倡言亦云彌勒佛下生,以紅巾為號。未幾討誅之,其黨毛會、田豐、杜遵道等復奉其子為主寇,掠汝穎、淮泗之間,遂陷汴梁,稱帝,改姓韓,國號宋,改元龍鳳。一云至正十五年乙未,劉福通等自碭山夾河迎韓林兒為小明王,都亳州,改元龍鳳。豈林兒即山童子耶?審爾至正二十六年,乃龍鳳十一年也,明年我太祖稱吳元年,又明年改洪武元年。劉福通先為張士誠將呂珍所殺,檄中所謂掠我邊氓者,蓋指此;誘我叛將,當是指諸暨謝再興也。
按:張士誠,本泰州白駒場人,兄弟三人,士德、士貴以行稱九四、九五、九六。先是,中原上馬賊剽掠淮、汴間,朝齊暮趙,元不能制。士誠為鹽場綱司,牙儈以官鹽夾帶私鹽,并緣為奸,然資性輕財好施,甚得其下之心。當時鹽丁苦于官役,遂推為主,據高郵,以叛元命。脫脫討之,師號百萬,聲勢甚盛,眾謂平在晷刻。及抵城下,毛葫蘆已有登其城者矣,疾其功者曰:“不得總兵官命令,如何輒自先登?”召還。及再攻之不下,會脫脫貶,師遂潰叛。乙未,士誠泛海,以數千人陷平江。一云,自福山港濟,由常熟以入,海運遂絕。后元力不能制,以詔招之,累官至司徒,自號成王,改元天祐,據有平江、嘉興、杭州、紹興五路之地,凡十年。
初脫脫之總師南伐也,丞相亞麻讒之謂:“天下怨脫脫,貶之,可不煩兵而定。”遂詔散其兵而竄之,適駐高郵師,遂大潰,而為盜有。先是,脫脫有弟野先不花,為中臺御史大夫,董師三十萬南伐,兵敗汝寧,脫脫匿其罪,反以捷聞,西臺彈劾,脫脫奏:“臺憲不許建言,違者坐罪。”天下事遂不可為矣。亞麻矯詔鴆殺之后,亞麻事覺,亦杖死。
陳友諒者,本沔陽人,為縣帖書,及從為盜,弟兄四五人好兵而狡。庚子歲,遂殺其君徐貞一,稱帝于采石五圣廟,僭號曰漢,改元大義。我太祖親征之,大戰鄱陽,前后八十余日,友諒兵敗,中流矢死。其下復立其子理于武昌,改元德壽。進兵攻圍,一年,理出降。
歐陽文忠謂:“余嘗患文士不能有所發明,以警未寤。”而好為新奇以自異,欲以怪而取名,如元結之徒是也。至于樊宗師,遂不勝其弊矣。宗師,今世所傳絳守居,園池記之外,別無文字。往年,綿州金檢討皋鶴卿,惠予一碑,與園池之作頗類,文章至此,誠弊矣。元次山有集,予嘗借抄于王文恪公守先生家。同年,湛元明刻之嶺南,簡質古樸,如中興頌,則典嚴法度矣。歐公尚猶嘆之,使公在,今日又當如何為嘆耶?
漏水之制,以銅作四柜:一、夜天池,二、日人池,三、年壺,四、方分壺。自上而下,一層低一層,以次注水,入海浮箭,刻分而上。每刻計水二斤八兩,二箭當一氣,每氣率差二分半,四十八箭,周二十四氣。其漏箭以百刻分十二時,每時八刻二十分,每刻六十分,初初、正初各十分,故每時共五百分,十二時總計六千分,歲統二百一十六萬分,悉刻之于箭。以今尺度箭之,刻分尺之一分準刻之十分,初初、正初如尺之一分,初一、正一如尺之六分,此其大略也。議者謂:冬寒水澀,不能如法流行,近有以鐵丸圜轉代流水者,亦一法也。又元朝立簡儀,為圓空一間,平置地盤二十四位于其下,屋背中間作圓竅以漏日光,可以不出戶而知天運,此與日晷之用正同,才可施之晴晝爾。此外,別有燈漏、沙漏,色目人又有玲瓏儀,皆巧制也。
宋章楶知渭州,請城葫蘆河川以逼夏,朝廷許之。遂合熙河、秦風、環慶、挪延四路之師,陽繕他砦數十以示怯,而陰具版筑守戰之備,筑二砦于石門峽江口好水川之陰,凡二旬有二日,城成,名曰平夏城靈平砦。章惇因請絕夏人歲賜,而命沿邊相繼筑城于要害,進拓境土凡五十余里。由是,夏人遂衰。按:范文正公亦城大順,御戎之法,此為策上。予意今河套之地,仿而為之,宜無不可。如遼東二十五衛之役,當為永利,若先城花馬池,以次或可修舉也?
石城滿四,名俊,人以滿四呼之。其先,元末有滿氏把丁者,雄長西陲,國初款附,太祖高皇帝斥平涼固原荒地俾之耕牧,入隸版圖,以騎射獵逐為利,號滿家營,生聚日蕃,有眾數千人。成化元年,遂據石城以叛,石城四面陡崖深溝,極險固,俊以火四、火能為腹心,馬冀、南斗為股肱,咬歌、保歌為爪牙,滿能、滿玉為羽翼。先是,掘地得行元帥府事銅印,以是部署帳下,而反勢甚猖獗,命都御史項公忠、馬公文升討平之。馬自有記。
地網,吳璘作于天水、長道二縣之間,于平地鑿渠,每渠八尺,深丈余,連綿不斷,如布網然,以礙虜騎,亦能制勝。湖州士人仰臣,字思忠,喜談兵,嘗與余議以鐵作三矛鉆,刺地如鍾散列,以陷馬足,予為名之曰上鉆。
山西三關比諸邊為弱,一被虜患,當事者皆甘心得罪,勢不得不然也。若蒙恬之累土為山,植榆為塞,因地形制險,最為上策。近有裁椏之法,尤便易于榆。按:古人之成法可用于三邊者,若趙充國之屯田;李牧用軍市之租,日椎牛享士;趙奢為將所得賞賜,盡與軍吏;魏尚守云中,出私養錢以享賓客、軍吏,皆要策也。夫謂之賓客所該甚廣,凡游說探諜之人,皆是宋田錫,亦謂厚賜將帥使之賞用足充供億。若在今日,能使將帥不克減軍士,抑亦可矣。
呂申公晦叔當國時,嘗籍記人才已用、未用姓名、事件,當行、已行條目,謂之掌記。閱之前輩云:“我朝楊文貞公士奇當國時,亦有手摺子書知府已上名姓,懷之袖中,暇即展閱。”
予昨記后唐明宗與我太祖加耗,以為仁政。按:周世宗顯德中,每石與耗一斗,此出之于官,以資轉運,非謂取之于民也。胡致堂論之曰:“受挽而取耗,未嘗為耗用直,多取以實倉廩耳。”又謂:“不宜取而取者,省耗是也;當與而未嘗與者,漕運是也。”其意善矣。我太宗定鼎燕都,轉漕江南,較之汴宋,其費宜倍。今運軍給耗,每石已至三斗余,而漕政疲弊,蓋有兩端:京通交納監督者太多,運官部領刻剝者至巧。東坡知楊州,上言謂:“祖宗以來,通許綱運,攬載物貨,既免征稅,而腳錢又輕,故物貨流通,緣路雖失商稅,而京師坐獲富庶。”按:此事想古所不禁,若今日更有法以通融之,亦漕運之一利也。
司馬溫公《救荒疏》謂:“富室有蓄積者,官給印歷,聽其舉貸,量出利息,候豐熟日,官為收索,示以必信,不可誑誘。”按:此今日救荒之上策,要在得人行之,勝于官粥賑濟多矣。
自古典籍廢興,隋牛弘謂:“仲尼之后,凡有五厄,大約謂:秦火為一厄,王莽之亂為一厄,漢末為一厄,永嘉南渡為一厄,周師入郢為一厄。雖然,經史具存與孔壁,汲冢之復出,見于劉向父子之所輯略者,為書凡三萬三千九十卷。孔氏之舊,蓋未嘗亡也。至隋嘉則殿,乃有書三十乙萬卷,可謂富矣。椏顧言等之所校定,才七萬七千余卷,則是重復猥雜,張其數耳。《七略》之外,所增才倍之,而諸史群撰具焉。南朝盛時,梁武之世,公私典籍七萬余卷,尚有重本,則傳世之書惟存舊數而已,散亡之極,猶不失萬卷。唐世分為四庫,開元著錄者,五萬三千九百一十五卷;魏晉所增與釋老之編,雜出其間,亦不過三萬余卷;而唐之學者自為之書,又二萬八千四百六十九卷,自是日有所益矣。安史亂后,備加搜采,而四庫之書復完。黃巢之禍,兩京蕩然。宋建隆初,三館有書萬二千余卷。自后,削平諸國,盡收圖籍,重以購募。太平興國初,六庫書籍正副本凡八萬卷,固半實爾。慶歷《崇文總目》之書三萬六百六十九卷,校之《七略》,顧有不及,參互乘除,所亡益者何等書耶?洪容齋謂:“《御覽》引用一千六百九十種書。”十亡八九,而姚鉉所類文集亦多不存,因以為嘆。然經史子集之舊,宋亦未嘗闕焉。宣和訪求,一日之內三詔并下,四方奇書由此間出,見于著錄者溢出三萬五千二百五十四卷,以充館閣。高宗渡江,書籍散逸,加意訪求。淳熙間類次見書凡四萬四千四百八十六卷,其數雖過于《崇文》,而新籍兼之。至于紹定之災,而書復闕矣。元氏亦有儲蓄,至我朝文獻日新。今秘閣所有者,多宋元之舊,間有手抄。予初入館,時見所蓄甚富,若《文宛英華》大書尚有數部。正德間梁厚齋在內閣,援用監生入官,始以校正為名,而官書乃大散逸于外矣。為之浩嘆,因記歷代故實于左。
蕭何入秦,收圖籍。
漢興,大收篇籍,廣開獻書之路。
景帝末年,募求天下遺書,藏之秘府。
魯共王壞孔子故宅,得古文科斗《尚書》、《孝經》、《論語》等書。
武帝建藏書之策,置寫書之官。
成帝使謁者陳農求天下遺書,詔光祿大夫劉向等校定,每一書畢,向輒條其篇目,據其指意,錄而奏之。
光武中興,日不暇給,而入洛之書二千余兩,后于東觀及仁壽閣集新書,校書郎班固、傳毅等典掌焉。
明帝大會諸儒于白虎觀,考詳同異,連月乃罷。
靈帝詔諸儒正定五經,刊于石碑,為古文、篆、隸三體書法,樹之學門。
魏道武命郡縣大收書籍,悉送平城。
隋文帝分遣使人搜討異本,每書一卷,賞絹一匹,校寫既定,本即歸主。
煬帝于東都觀文殿東、西廂,構屋貯書,東屋藏甲乙,西屋藏丙丁。
唐貞觀中魏征、虞世南、顏師古繼為秘書監,請購天下書,選五品以上子孫工書者為書手繕寫,藏于內庫,以宮人掌之。
玄宗幸東都,議借民間異本傳錄,及還京師,遷書東宮麗正殿,置修書院于著作院,歲給紙墨筆材。元載為相,奏以千錢購書一卷,又命拾遺、苗發等使江淮括訪。
后唐莊宗同光中,募民獻書,及三百卷,授以試銜;其選調之官,每百卷減一選。
明宗長興中,初令國子監校定九經,雕印賣之。
后漢乾祐中,禮部郎司徒調請開獻書之路,凡儒學之士、衣冠舊族,有以三館亡書來上者,計其卷帙,賜之金帛,數多者授秩。
周世宗銳意求訪,凡獻書者悉加優賜,以誘致之。民間之書傳寫舛誤,乃選常參官校讎刊正,令于卷末署其名銜焉。
宋太祖乾德四年,下詔購募亡書。三禮涉弼、三傳彭干、學究朱載等皆詣闕獻書,合千二百二十八卷,詔分置書府,弼等并賜以科名。閏八月,又詔史館,凡吏民有以書籍來獻,當視其篇目,館中所無者,收之,獻書人送學士院試問吏理,堪任職官者,具以名聞。
太宗太平興國初,構崇文院以藏書,院之東廊為昭文書庫,南廊為集賢書庫,西廊分經史子集四庫,為史館書庫,謂之六庫。九年,又詔以館閣所闕書中外購募,有以亡書來上,及三百卷,當議甄錄酬獎;余第卷帙之數,等級優賜;不愿送官者,借本寫畢還之。
仁宗嘉祐中,詔中外士庶并許上館閣闕書,卷支絹一匹,五百卷與文資官。
神宗熙寧中,成都府進士郭友直及其子大亨獻書三千七百七十九卷,得秘閣所無者五百三卷,詔官大亨為將作監主簿。
徽宗宣和中,詔令郡縣諭旨訪求秘書,許士民以家藏書所在自陳,不以卷帙多寡,先具篇目申提,舉秘書省以聞,聽旨遞進,可備收錄,當優與支賜,或有所囗〈宀兌〉未示見之書,有足觀采,即命以官議加崇獎,給還。于是,榮州助教張頤所進二百二十五卷,李東一百六十卷,皆系闕遺,詔賜頤進士出身,東補迪功郎。又取到王闡、張宿等家藏書,以三館秘閣書目比對,所無者凡六百五十八部,二千四百一十七卷,悉善本,比前后所進書數稍多,詔闡補承務郎,宿補迪功郎。
高宗渡江,獻書有賞,故官家藏,或命就錄鬻者,悉市之。又令監司、郡守各諭所部,悉上送官,多者優賞。又復置補寫所,令秘書省提舉掌求遺書,定獻書賞格。
元世祖至元庚辰,以許衡言,遣使至杭州等處取在官書籍,版刻至京師。
我太祖高皇帝于至正丙午秋命求遺書。
太宗文皇帝遷都北京,敕翰林院南京文淵閣所貯古今一切書籍,自一部至有百部以上,各取一部送京。
牛弘購求遺書,劉炫遂造偽書百余卷,題為《連山易》、《魯史記》等,錄上送官取賞,后事覺,坐除名。
秦始皇三十四年,燒詩書百家語。
按:秦焚書,所不去者,醫藥卜筮種樹之書。說者謂:“《易》以卜筮傳,若藥醫惟《素難》最古,其次《本草》,雖稱《黃帝》,然皆漢人以后之書,不知先秦所遺者,今果何書耶?”
本朝丘文莊公濬有言:“長生邊陲者,慣戰而耐苦,不徒為國,而亦各自為其家。”皆通論也。
河入中國,古今異宜,后世講河事者,非一家,總之,文多實少,故罕成跡。惟有費才力、費日月以俟其自定而已。《禹貢》曰:“浚川。”《孟子》曰:“水由地中行。”此二言者,古今不可易之定理也。后世之明于河事者,亦有賈讓之三策,亦有賈魯之三法,若余闕所謂:“中原之地平曠夷衍,無洞庭、彭蠡以為之匯,故河嘗橫潰為患。”斯言也,尤為要切,似非諸家所及。大抵河患有二:曰決,曰溢。決,生于不能達;溢,生于無所容。囗囗囗,囗之小也;泛濫者,溢之小也。雖然決之害間見,而囗囗害頻歲有之,被害尤大者則當其沖也,是與河爭囗,其原蓋由于戰國,非一日矣。使賈魯之三法遂而囗成,亦小補耳。且當歲歲為之,其勞其費可勝言哉!今欲治之,非大棄數百里之地,不可先作湖陂以<涿者>漫波,其次則濱河之處,仿江南圩田之法,多為溝渠,足以容水,然后浚其淤沙,由之地中而后,潤下之性必東之勢得矣。
三年耕必有一年之蓄,以三十年之通制國用,自商周謂之王制,法莫善于此者矣。自今更有可論者,蓋古者建都皆在西北,其地高炕,可以蓋藏,又即其地之所出者,亦少轉輸之費。今京師北奠,經費咸仰給于東南,東南卑濕,再歲無糧。漕挽以來,每石必倍,雖使力耕,常稔爛之余與船運之費亦已再倍矣。求一年之余于三年之內,比古猶難。愚謂冗食不可以不汰,而廢田不可以不開,區區徒事于東南,其未形之變,可勝道哉?
本朝初,總計天下稅糧共二千九百四十三萬余。浙江一布政司二百七十五萬二千余,蘇州一府二百八十萬九千余,松江一百二十萬九千余。浙當天下九分之一,蘇贏于浙,以一府視一省,天下之最重也。松半于蘇,蘇一州七縣,松才兩縣,較蘇之田四分處一,則天下之尤重者,惟吾松也。
黃河水異,凡立春后凍解,候水初至凡一寸,則夏秋當至一尺,謂之水信;二月、三月曰桃花水;春末曰菜花水;四月末曰麥黃水;五月曰瓜蔓水;六月中旬后曰樊山水;七月曰豆花水;八月曰荻苗水;九月曰登高水;十月曰復漕水;十一月、十二月曰蹙凌水。非時泛漲,曰客水;其勢移谼橫注,岸如刺毀,曰劄岸;漲溢逾防曰抹岸、掃岸;故朽潛流刺其下曰拓岸;浪勢旋激,岸土上ㄨ曰淪卷;逆漲曰上展;順漲曰下展;直流中屈曲橫射曰徑璹;水猛驟移,其將澄處,望之明白曰拽白,又曰明灘;其淚起處輒能溺舟者曰蔫浪水。水退淤淀,夏則膠土肥腴,初秋則黃滅土頗為壤,深秋則白滅土,霜降后皆沙也。
予為國子司業時,彭幸庵澤以太子太保為都察院左都御史,欲舉曹端從祀夫子廟庭,以為本朝理學之冠。予時不敢主張,予亦不甚知其為人。及來提學山西,始訪求之。端,字正夫,別號月川,澠池人,永樂戊子鄉舉,己丑中副榜,仕為霍州、蒲州學正,后卒,葬霍州高氏原。正統間,蒲州謝御史琚記其祀堂,有曰:“圣朝道學大明崤澠之間,有月川曹先生出焉,自幼以圣賢為己任,其言曰:‘佛氏以空為性,非天命之性,人受之中;老氏以虛為道,非率性之道,人由之路。’嘗著《家規輯略》、《釋太極》、《西銘通書》,又作《存疑錄》、《夜行燭編》、《儒家宗統譜》,撰《月川詩圖》,孝經有述解,性理有文編,孝親弟長,崇正厚倫。”其稱述如此。又按:幸庵西歸,時魯柬河南巡撫都憲李梧山先生(充嗣)曰:“我朝一代文明之盛,經濟之學,莫盛于誠意伯劉公、潛溪宋先生。至于道學之傳,則斷自澠池月川曹先生始也。”先生少負奇質,知讀書即慕圣賢之學,修己教人,治家事親,奉先化俗,率自躬行,心得以推行之,為霍、蒲二庠學正,三典陜西文衡,四方學者,從之甚眾,虛往實歸,各有成就。河東薛文清公最推尊之,先生再典霍庠教也,霍人事先生如父母,既而卒于霍,遂留葬于彼。吾蘭翰林編修卓庵黃先生過澠池,拜其祠而詢其墓,所僉曰在霍,卓庵嘆曰:“狐死正丘首。老先生一代名儒,魂魄獨不思故鄉乎?”遂捐貲,屬縣尹并乃郎等移葬澠池,今其子孫有為省祭官監生者。而其所著書不下千種,藏于家亦有刊行傳布者。又曰:“曹先生子孫門祚衰薄,遺書亦恐久而散亡矣。”據所稱許,蓋好學篤信之人,其于斯文道統之所系者,竟何如也?予少嘗得其所著《四書詳說》者,要皆羽翼,《朱傳》似亦舉業之書也,當訪其遺書拜考論之。彭柬所指卓庵,即黃諫廷臣先生也。
俞永,華亭人,洪武中知汝州魯山縣,首革吏弊,決積訟,修學校,親為諸生講說經史,正句讀,校文理,士風翕然以盛,升禮部主客司主事。(見《河南通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