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氏論
易曰開國承家小人勿用吾觀唐武氏之禍而嘆圣人之旨蓋其嚴哉武氏以一婦人君臨天下二十余年是不比于母后之稱制者而直自帝自王也此其智有過人者嘗揆其所以得之之由周來其韓彭也徐杜其蕭曹也狄公其子房也彼疑天下圖已而盛開告密以周興來俊臣之徒主之推一人引千百人羅織萬端人不自謀嘗恐坐反雖有反謀何由而成嗚乎雖韓彭之殺敵有若是其威乎然又以景儉有功之平恕者而參處其間被告者皆曰遇來侯必死遇徐杜必生彼嘗憚其死之苦則愈幸其生之樂矣所謂百姓離奏之酷后參與休息無為故天下皆稱其美矣子房為韓而輔漢以興狄公忠唐而事周益謹古今人同不同未可知也而武氏匹婦而為天子其與匹夫而為天子者有以異乎雖然唐奚無人甚哉假令武氏生當前明之時上方欲立昭儀為后殿階之叩頭流血涕泣極諫者寧遂良韓瑗之落落已乎吾知諸臣必以爭禮儀爭國本者爭之恐非徐績之一言所能定也然而事猶未可定也何者高宗之剛愎不若世宗而闇弱甚于神宗武氏之地勢不同興獻而權譎勝于鄭氏也顧即為后矣其在高宗朝十數年間吾知諸臣必以擊奄瑾擊奄魏擊賊嵩者擊之雖賢人之心盡剖而彼婦之惡貫盈天怒已極人怨已深復謀稱制是亦難矣何者明諸君子雖以擊奄官觸權相而死而若曹亦以害諸君子而易敗也且即稱剠矣而一杯未干六尺何在此時而欲為武氏之所為吾則斷其必不能矣何者瑾等一家奴嚴氏一賊子而諸君子但以口舌爭之者彼第弄吾君之威柄君在則刑典常俟君而正也燕王親先帝之子天子之叔父而諸君子遂欲以手刃之者彼且攘吾君之神器君亡則讎恥當自臣子而雪也然而燕王卒有天下而吾知武氏無能為者爭天下于中原則武夫之力有時而屈爭天下于殿陛則忠臣之氣千古常伸也試思斬衰盈庭哭聲震殿鼎油盡沸袖劍欲嗚此時周來之威酷焉所施即徐杜之仁恕焉所用而忠唐者固不必復事周也其果能以匹婦而爭此座也耶然則能肆于故主聚麀之際未必不敗于新宮告廟之年縱暫竊于梓宮遺詔之頃必不能復安于干元宣令之日者此亦事理之較然可見者也今試觀武氏之在唐也自夫元老遠竄諍臣受褒晏然而決庶事宴然而朝四夷宴然而殺皇儲遂晏然而幽少主敬業蓄縮自昧勤王之素志人盡解體而誰何裴炎奸邪寔與廢帝之本謀言出下獄而已晚北門盡効忠之學士周獄無寔反之頑民嗚呼武亦何憚而不為哉唐奚無人甚哉大抵氣節者士之所自立也風化者上之所為成也士之所文者獨也上之所成者遍也高皇帝御東閣聞履聲橐橐問之對曰老臣危素上曰是爾耶我謂文天祥耳爾元朝老臣可去和州看余闕廟也劉文成之子璟少靜樸峻厲博通經史究兵略嘗侍父入朝太祖奇之授谷王長史燕師起隨王還朝獻十六策不能用遂辭病歸文皇登極璟臥家不起上欲用之罪以逃叛親王逮系之臨行姻戚舉餞戒之曰皇上神武何啻唐文皇先生忠良允為魏征可也璟瞪目曰汝謂我學魏征耶吾生死之分決矣至京授以官不受對上語猶稱殿下遂大忤旨下獄一夕辮發自經死夫上不重危素故士恥學魏征上既重鄭公臣乃爭事周室矣吁可畏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