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申歲

正月初一日，晴霽。肅拜已，因日辰不佳，不復(fù)出。小憩，起。午后，邀方無隅于密園聚談。作書候柴蓮生、葛屺瞻、宋東璧、鄭玄子、姚玄叔。少暇，督家丁習(xí)武于淡生、竟志兩堂中。

初二日，雨。與兄弟子侄至社廟及彌陀寺謁神佛。午后，季超兄、金大來及二子至寓山。時無跡師已入關(guān)，即訪之。遇宋心源居士、方無隅，設(shè)小酌于咸暢閣。

初三日，晴。與兄弟子侄至梅里尖及彤山謁先墓。午后，出寓山，種樹于新堤，郁然成林。王云岫、潘完寧過訪，以柯山改社廟事相聞。晚，率教師、家丁出，夜巡于堰下。得塘報，知陳臥子公祖督兵剿許賊已捷于龍?zhí)犊冢軘厣醣姟?

初四日，督鄉(xiāng)兵操演于堰下夏履橋。徐文學(xué)五人過訪。朱叔起、季方以賀歲至，留茶；聽其談太翁昔日守蜀事。午后，鄉(xiāng)兵較武于宗祠。及晚，婺紳倪株山、姜端公過訪。株山居浦江，以邑破，移武林；端公守婺府城，因賊劄大營迫府，端公出請援兵，謁直指：同自武林來。詢端公，知孝順街之戰(zhàn)，初捷復(fù)敗；因言「賊勢頗盛，非乞師南樞及應(yīng)撫、閩撫不可，非拜疏不可」。以乞師，端公募予與奕遠侄、教師五人，即夜自諸暨進軍前。留倪株山宿。

初五日，督鄉(xiāng)兵至沈釀堰，便與倪株山至偏門外，邀于穎長、沈二守兩公祖及余武貞、姜光揚晤；予因以備錢糧器具，再三叮嚀之。府公祖去，留諸老飯，商公疏事。錢圣沾父母出，晤于止水庵；子即與株山放舟歸。舟中草公疏，請按君左三山監(jiān)軍會師。再作公啟，告急于倪鴻寶、吳震崆。晚，抵家，遣教師護株山過武林。得于公祖示以塘報，言義烏、東陽皆恢復(fù)。

初六日，吳祖洲過訪。得陳臥子公祖報，言義烏已無賊，于初二日入之；會紳民斬通賊二人，脅從皆勿問。東陽于初一日，邑民擁姚令入城收印。賊據(jù)南巖尚萬人，陳司理進兵雙林寺以迫之。予再改削公疏稿，合余武貞所擬者。又作書致吳磊齋。午后，與陶去病子猶及季超兄至寓山。方返棹，余武貞、金楚畹以公請按君至武林，便道過予；乃以公疏、公啟與閱而去。得北區(qū)塘報，知陶里有賊百余人，未暮而劫；乃亟報于公祖。

初七日，遣仆向諸紳畫題，惟徐亮生持議不合，不肯署。至寓山，袁父母過訪。先是，姚江有文學(xué)朱思行以拳勇募兵，為同宗所首；袁與立父母杖殺之。通學(xué)以無罪殺士激變?nèi)枰亓睿诠嫦乱匚繐幔辉c立乃趨省訴之當事。姜端公使者來，附一塘報，知賊攻金府，適臺道兵至，康參戎與蔣游戎合兵分門出戰(zhàn)，大勝；逐奔數(shù)十里，斬數(shù)百級。賊已窮困，乞撫。乃作字與王教師，令之隨端公立功。薄暮，同翁艾弟赴酌彤園；看梅，遇雨。得朱叔起書。作書與沈二守公祖。

初八日，雨。與內(nèi)子及兩兒入城，至外父家；諸親皆集，舉五簋于遂初堂。午后，訪緝庵內(nèi)兄。值沈素先，知其欲迎撫軍黃跨千公祖，乃作一函附之。泊舟長橋，邀張毅孺一晤；適姜光揚至，亦晤之。晚，宿于外父齋頭。

初九日，霽。早起，拜外父七〈裹，失代果〉之壽。是日，傳許都已就擒。及得沈二守回札，余武貞、金楚畹至外父家相晤，知果然矣。與內(nèi)子、兩兒歸；舟中作書與宋君東璧及鄭玄子。抵家，尚早，與陳長耀、馬九嘉至寓山。值趙公簡、陳天若、程爾瞻，酌于梅坡之下；有月色。

初十日，倪獻汝之仆入都，賫公疏；來別。至寓山，時驚蟄未至，忽聞迅雷；許都與同黨六十四人，于是時決于省城矣。午后，〈土強〉頭諸友以鄉(xiāng)兵事來商。高友漢章從陳臥子公祖撫許賊歸，備言臥子單騎入賊巢、許賊就撫情節(jié)。是日，奴子從武林歸。因再作書與宋君東璧、鄭玄子、姚玄叔、王仰林、方柏、任玉仲直指，即令奴子前迎張軼凡。

十一日，風(fēng)，寒。攜家眷至寓山。方無隅仿張軼凡之制，累石于歸云寄。予與內(nèi)子定居于遠山堂。作書復(fù)徐貞庵父母。先是，姜光揚以許賊就撫為慮，作書復(fù)之。

十二日，何芝田以賀歲至，邀王云岫來候。張介子偕其令郎及汪斗潭、姜繹受、謝允中舉酌四負堂，懸燈曲廊，繁星照水。諸友奕罷，仍演戲為樂；金大來、奕起侄亦預(yù)焉。

十三日，令理兒偕諸教師出。張介子與諸友飯于梅花閣，仍登山縱觀。季超兄至，共看村社迎神于柯山。歸而吳玄素之令郎亦至，士女游者駢集，舉酌四負堂；觀止祥兄小優(yōu)演戲，諸友亦演數(shù)出。以寒甚作雪，留介子諸友宿咸暢閣。是日，鄒汝功來。

十四日，張介子別去。張毅儒過訪，與鄒汝功同酌于咸暢閣。督石工鑿石于半斜川，以為種竹之所。因燈夜，薄暮抵家，拜先像；欲至化山拜墓，以寒雪止。

十五日，聞徐心水自甬東來，亟遣迎之，則以小舟至矣。一芹未備，先小酌于梅花船，再舉席。不數(shù)杯，即別。座中傳予在都回奏弊政三疏，已擬嚴旨。偕班兒抵家，拜先像。至山，有村中人來演雜劇為樂。翁艾弟及諸妯娌皆出觀燈。是日，移太古亭于園前水畔。至夜，月色皎然，為五、六年來所未有。

十六日，邀錢溪云定建莊之向。董天孫過訪。予偕溪云抵家，陪王摶九舅及諸表兄席。得吳祖洲書，言左三山報金華之變，參及朱未孩；乃作書解之。又為茅一帆致書郭天門撫軍，且附一書候錢堅白座師。

十七日，趙均衡同陳臥子公祖自婺州撫賊歸，過訪；備詢許賊受撫之事。同之抵家，共諸教師一飯。王海岳送姜端公至婺歸，得端公及王諧五公祖、徐貞庵父母書；大抵婺人恨許賊之深，以許賊不宜撫，尚有窮治余黨之意。午后，長婿姜天梧回門，迎之：茶罷，共兄弟子侄出寓山舉席。留姜婿宿八求樓。是日，潘宗魏同茅一帆令郎來晤。

十八日，德公先兄百日之期；抵家，哭奠。為茅一帆致書于呂東川，又作書候王諧五公祖。出代兄弟備席演戲，延姜婿。是日，托方無隅拆屋于梅里尖，以建莊開土。

十九日，姜婿至予家，謁兄弟子侄。予在山，作書復(fù)袁與立父母及鄭玄子。午后，看柯山舊屋，將為莊居。即偕姜婿及金大來、翁艾弟至彤園訪王云岫，又觀戴章甫書舍。

二十日，雨雪。二守沈公祖自武林歸，過訪；出于宗祠前舟中報謝之。送姜婿歸。定船枋之址。戴我州及沈表叔過訪。齊企之同會稽庠廩友史、唐諸君以金振玉師貢事，來晤。午后，府幕唐茂齊過訪，為莆中所取士也。晚，作書候余季蘆父母。

二十一日，霽。方無隅卸屋于竟志堂，季超兄出別。至云棲，延徐伯調(diào)至，理、班二兒拜從，金大來亦預(yù)焉。托陳長耀過武林索逋。晚，季超兄偕沈求如、王大含、呂梅夫、鄭奠維過訪，為挽留袁父母事；呂、鄭二友過武林迎袁父母，留沈求如、王大含宿八求樓。

二十二日，同沈先生、王素廉抵家。有僧釋化持王我?guī)熕亓畷夹廾纷诱骒簟０l(fā)舟，舟次作書，遣教師金蘭之候袁父母。至蓬萊驛，與沈、王二君別。作書復(fù)浦文學(xué)龍淵、周山人永肩及王我?guī)熕亓Ｖ疗T，延王施仁、忍衣師看病，乃知予生痔，且成漏；蓋已八、九月而予不知也。暇則點定「鄉(xiāng)兵」一書。一鼓抵莊前，是時微雨。

二十三日，大晴。入化鹿山，晤金士望于西渡草堂。及于山中，會爾思諸君并僧眾；乃知三宜之去，以不欲住顯圣，非盡因諫予造園不納之故也。予已作一書，同季超兄書命僧圓見留之。歸舟，又作一書寄入云棲，托季超兄留之。薄暮，從五云門入，出西郭門；二鼓抵寓山，即雨。

二十四日，雨。得柴云倩書。郵致蔡韞先札，附書于季超兄，托戴二十兄同方無隅督之豐莊。姜婿來迎長女歸。作書于姜光揚留于太公祖，聞有請告之舉也。得于公祖書，以新兵、鄉(xiāng)兵去留相商；走筆復(fù)之。

二十五日，晴。與內(nèi)子同登梅花船。聞諸紳以許賊之平，拜謝公祖、父母；予以請告，不入城，乃作一字達之。午后，延王云岫、潘鳴岐、潘完寧小酌，錢克一同翁艾弟亦與焉。清唱罷，令止祥兄之小優(yōu)演戲；乃別。

二十六日，胡輪金過訪。甬東友林君曜隆賫常州守傅晉公書來，傅以病求去；為致書于鄭鴻逵、周梓山、張?zhí)＝鹫裼駧焷砦睿可形疵饕病ＪY安然扶病過訪。晚，留林友酌咸暢閣，別去。鄒汝功同姚江諸友以留袁父母至武林，來晤。是日，為寧方兄致書錢圣沾父母，又商鄉(xiāng)兵事。

二十七日，以小舟觀西澤及柯山卸屋。劉迅侯過訪；王大含、呂幼嘉亦過訪，出邵友以貫贈予扇頭詩。陳長耀自武林歸，得鄭玄子、姚玄叔、黃參戎斌卿書。夜大風(fēng)。是日，又得袁父母回札。

二十八日，早，得來威遠、姜光揚、周惠云書，即復(fù)之。內(nèi)子游湖塘胡氏園，予送之登舟，即抵家。晤徐伯調(diào)。得王修仲書。至山，孫鐵骸過訪，史家二甥亦來。得粵西撫臺林淡生書。鄒汝功偕姚江宋友麟芳等四人來晤。為蔣安然所求，作書鄭十師。薄暮，袁父母過訪；留小酌，以「勿介介于窘辱」寬之。得任君時策書，復(fù)之；任，甬東人，新與道瞻侄結(jié)親。又作書復(fù)王修仲。是日，冗甚。

二十九日，作書三通，復(fù)林淡生公祖。先是，予四十初度，親友舉分以賀。予自制一屏，雜引寓山諸勝以為壽；每景，陳長耀采古唐詩為題，又集古唐詩賦之。是日，邀沈友昌期、昌言、潘友致道、浚道、琦璉、應(yīng)晃、朱君明科，舉酌申謝；余皆辭，翁艾弟出陪。是日，得徐虞求書，大為陳臥子公祖頌功。

三十日，豎豐莊門堂二屋。先將于南園構(gòu)屋三楹，以其一為無跡施茶之所；因煞方，乃止。薄暮，與孫鐵骸、翁艾弟至恒圃。是日，奕遠侄至山，言陳臥子將過訪。作書復(fù)徐虞求，附書張軼凡。

二月初一日，靜者軒后墻始竣工；山之上，便于關(guān)鎖，予乃移居為養(yǎng)病之地。教師何瑞斌、朱奇英從陳臥子公祖剿賊歸，同諸教師俱來；乃舉酌贈金而別。午后，會計泥水工帳。顯圣僧持季超兄字來，又作書挽留三宜師。

初二日，季超兄自云棲作道場歸；即同抵家，舉文昌之祭。晤范裒生、呂幼嘉。還山，再會計泥水工帳；微雨，適上虞令余賡之過訪。薄暮，與內(nèi)子看櫻桃花于宛轉(zhuǎn)環(huán)。燈下，與陳長耀會計歷年應(yīng)輸正供，凡分毫必補輸焉。作書候陳臥子公祖。復(fù)邵友元禎書。又作書朱叔起、王大含、何芝田、吳祖洲，促鄉(xiāng)兵一事。

初三日，督工涸水以取土。至靜者軒閉關(guān)，延醫(yī)李充陽治痔疾。鄭九華自剡中來，張介子以文幾為贈，且為初六日小酌之邀，又贈古玉弦子覆手一枚；作書謝之。午后，陳海垣以夙逋過訪。作書賀黃跨千公祖；且言吾越應(yīng)置千兵，及改鄉(xiāng)兵、留新兵事。

初四日，聞陳臥子公祖將訪，趨候于本村，則知尚在武林也。季超兄午后來靜者軒，同孫鐵骸啜茶約室而去。

初五日，托方無隅鬻犀杯于奕遠侄。子與鄭九華于八求樓會計泥水工帳。劉平林至，不晤而去。

初六日，李太醫(yī)是日調(diào)理痔病。參戎王君斌卿過訪，談于臥榻；王云岫同姜質(zhì)夫亦來訪。任正則自宜興過訪，留宿爛柯山房；詢首揆周挹齋自裁之事。因聞其臨終作五言律詩，又聞其十子之謠。

初七日，以盜賊誣攀，致書于沈二守公祖；又以地方設(shè)兵及姚江事，商之陳臥子公祖。晚與任正則看月友石榭，因共李充陽小酌于四負堂。

初八日，歸云寄之南新館告成，仍以「試鶯」名之；余移居養(yǎng)疾。午后，大風(fēng)。熊雨殷掌科過訪，同任正則晚酌館中。

初九日，以肩輿出看莊屋。王云岫過訪，留同任正則酌于試鶯館。是日，為予定新筑浮景臺之趾。于臥榻作書，附任正則候毛禹門。莊仆祝茂至，作姚玄叔書付之。

初十日，任正則別歸宜興。吳祖洲過訪，言闖賊入秦之事。得周梓山書，知予乞身之疏已上。又得金華令徐貞庵父母書，托鄭九華復(fù)之。

十一日，徐伯調(diào)、錢克一來問余病，季超兄、翁艾弟亦至；同飯于試鶯館。

十二日，奴子從嘉興歸，得張軼凡書，知望邊可至。姚玄叔為新城令陸瑞征父母介紹，予扶疾晤之，托鄭九華、方無隅陪飲于四負堂。季超兄至，為田玉振致意。予料理中區(qū)鄉(xiāng)兵團練冊，得朱叔起示白洋鄉(xiāng)兵姓名。

十三日，李充陽太醫(yī)為予調(diào)治痔疾，至此八日矣，稍能步履。得張毅儒代予作序文二首，予作書謝之。又作書諸親，催鄉(xiāng)兵團練冊。是日，得李洧磐書。

十四日，卸舊居船枋移于寓山。予臥疾梅花船下，陳臥子同奕遠侄過訪，即于臥榻細談，扼腕時事。意欲仿唐肅代建東宮為兵馬大元帥，以南樞副之；為鞏固東南之計。比去，已日暮矣。得外父書，知朱未孩至越城；作書遣人候之。

十五日，徐伯調(diào)同兒輩出看桃花于梅花船上。徐日觀令孫過訪，不及晤而去。頃之，道臺王諧五來，予以病再三辭之不得，乃起櫛沐見之；商地方增餉、設(shè)兵之事。朱叔起、朱季方同于穎長、陳臥子兩公祖亦過山中，并商地方之事。是日早，朱未孩過訪，談于八求樓之臥榻；饋予杯儀，不受。及別，致書又饋予；作書堅卻之。為改前致王雷臣書，付去。又得東陽令姚戊生書，亦于臥榻草復(fù)。

十六日，稍閑。

十七日，迎張軼凡至，累石于歸云寄。內(nèi)子至外家。種柳寓園門前。陳長耀自城中來，托方無隅卸屋于周家橋。

十八日，方、陳二友移桃柳于北堤。予肩輿出，坐于踏香堤畔，周順山攜酒同李充陽小酌。吳祖洲書索吾鄉(xiāng)告變公疏。

十九日，以肩輿至靜者軒，同張軼凡看新置墻垣。無跡師過話。是日，桃柳始竣。得秦履斯書，言南糧追比之苦；即作書封送陳臥子公祖。季超兄出與諸兄共談豐莊之前，又小酌看花梅花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