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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出處

君子處世昔人皆以不仕則隱出處二道對待言之謂不得于君則當處而隱逸性分之樂一彼一此皆是也其說定于孔子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則隱之辨然孔子有是言孔子終身事業謂之隱謂之仕春秋之時是亦無道而極者矣齊魯蔡宋之郊流行轍環日不舍置其時以時而隱若丈人若荷簣長沮桀溺微生畝至以果哉末難潔巳亂倫罪之夫子之道則又何在夫人生天地有是耳目口鼻之形付之以天地萬物之性天地以生物為心生人之理盡生意也天地間盡此生意是故君子出而仕人不負天與性在是道在是人皆可為堯舜亦在于是丈人荷簣耳目口鼻之形而不知萬物一體之義葆真抱一饑則食渴則飲保之何益見孺子將入于井而無怵惕惻隱之心非人矣余嘗仰之賦與即之孔子終身之事其云有道之仕有定仕也其云無道之隱無定隱也意有所在截然對待之辭不可因之遂謂為截然對待之道出處二字不可并論去就二字亦不可并論就者君子仕人之正去不得巳為之出者君子立身之正處不得巳為之天下只是一道舍此則失道失道失性矣是以所就三所去三君子雖計較于毫厘禮節之間而萬物一體天之與我則不以一時而輟天地間生生不息真機活潑自不得而巳之也曾子云仁以為巳任死而后巳解者以一息尚存此志不容少懈言之仁即天地生物之仁志即孟子得志與民由之不得志獨行其道之志宋儒謂人君聯屬天下以成其身自有位之顯言之耳自天子至于庶人德性賦予其得之天一也當理而無私一身一心曾子巳任之仁如斯而巳耶孔子無道則隱其隱也皇皇然有道則見之心孔子舍之則藏其藏也惓惓然用之則行之念雖有用舍行藏之判而舍之則藏即具于用之則行之中有定出無定處非二道也只一萬物一體之仁故亦只一出而仕人之義說者又謂圣人則可在賢人則不可其說尤不可曉堯讓天下于許由而有道小人爭半錢之利九牛毛之諭誠有之矣實則人生之后人自逆天人自為異謂靡不有初而又謂有可不可于后有之哉子路執無道而隱之言何必公山氏之說夫子曉之曰吾豈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孔子之身門弟子之法也圣賢君子之別大抵只是安利困勉判如于其間如孔子答哀公為政之問及其成功一也而巳矣春秋之時武城弦歌夫子喜之漆雕開斯之未信夫子使之仕謂有可不可圣賢之別耶然天下一君四海一國不得于一將無可入之二矣若之何孟子曰予然后浩然有歸志雖然王如用予伊尹欲速其功五就湯五就桀一人之身一念一事今日明日別有悔悟君子得志與民由之不得志獨行其道得不得時也志念如一志與時旋時其人不可而去時其人之可而圣賢之志又轉之矣此正是有定仕無定隱之道大中至正通天下合人巳孔子不遇終其身六經垂憲七篇仁義孟子自許取法后王春秋戰國之身尚欲置之為后千萬世之仕身當其時恬然隱處秦越天下為一身不為天下計孔孟不為之矣曰出處去就截然對待之道君子思不出其位舍性命言時勢宇宙無窮誰當負荷言長沮桀溺不言孔孟吾不信也

嚴光

橫足加帝腹天下視為奇事桐江一絲以古而今亦無不為子陵高而賢之矣然高則高矣高而不實奇則奇矣奇而不中人生天地間只是一性分是所固有見之日用只是一職分惟所當為舍性分言高奇未見其能高能奇矣性分何在天地萬物本同一體自天子以至途人一也性在是職分在是自天子以至途人作用一也故天地萬物舉而屬之我一人之身舉而任之為我一人日用常行之道人不我用然后退而守之雖退而守之而萬物一體之心則未嘗一日息也從古圣賢道蓋如此孟子曰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君子樂之子陵果如光武相助為理之念則光武之所立而定明良相逢治具畢張是即子陵之所立而定也真機實際子陵何故不樂為之孔子生于春秋流行轍環日不舍置荷簣丈人知不可而不為之矣夫子罪之相對累日因共偃仰由古而來迭為賓主二女九男情分無間未之過也可以謂之不可為不為之耶孔子于荷簣責其果于微生責其固于丈人責其潔身亂倫就子陵言之其為果而固有甚之矣有君無臣吾悲其為君茍有天下國家之志光武之時不為孔子孟軻之出可勝悲乎一時后世獨于子陵賢之祠祭詠揚不一而足是所謂高而奇也三代而下蟬蛻污穢之中以浮游塵埃之外權位名利若敝屣也誰其人哉進其人哉茍可得之無所不至有扁斯石宦官宮妾甘其心而履之矣況天子之尊故人之厚彼自求之不與得之獨非人間世一希闊事千仭之上翔之者乎甚矣人之好怪也又況足橫帝腹古無有也今無有也天下后世無有也駭人聞聽然君子之于天下求盡其在我而巳不必其高不必其不高不高而得我所性乃所以為高無裨于性高之何益寒不可衣饑不可食為珠玉寶器不為布帛菽粟子陵之高之謂矣且子陵不得于高卑而言之于此亦自可見蘇東坡謂魏晉梁得之文王而終身不得皆吾之所輕者也大舜袗衣鼓琴若固有之君子內重而見外為輕蓋如此有諸內形諸外不能飾也子陵茍有所得將富貴貧賤視之一也故人而故人之矣天子卿相浮云景色何所為而高下視之昔日故人則就之今日天子則不之就耶見王侯卿士而媚之俗心也見王侯卿士而輕之亦俗心也清濁不同見在人不見在巳內輕而見外之為重則一光武稱狂奴故態無乃子陵只是一味薄天子而不為之狂出此之外更無他長耶君子得志與民由之不得志獨行其道不得志之志即得志之志茍有其志故人如光武不與行之未之有也子陵無其志是以無其具無其具是以只就平日之狂成一個是后之詠釣臺者出脫子陵云侯霸朱浮僅免歸韓歆戴涉終見殺云胡君房留不住無乃平日窺其微夫有是臣則有是君自建武中三十年論之中興事業止此而巳尚不如子陵順真抱一不為之高百姓怨氣滿腹羊裘懶散江湖無能優劣固也然子陵實有伊傅周召之器不能輔成光武天下得有禹湯文武之澤耶事屬后日如果言不聽諫之不從如不我得于先亦不我力于后故人有其名無其實從而去之未晚也謹厚如光武中興如光武奈之何預逆其不可先自絕之伊尹之于湯傅說之于高宗傾蓋如故子陵之于光武貴賤易交白頭而新言一人之交二人同心如蘭斷金未可言也輔世而長天下之民可言之乎老子謂修之身其德乃真修之天下其德乃普身心天下德之在我為之區區然桐江煙水富春風月有一節之偏缺全體之正可以言德之真也哉范文正謂子陵之風山高水長山則高矣無草木水則長矣不能水氣上興云雨無取焉狂奴故態子陵之論定于是矣而天下之人獨于子陵稱賢是則好高好奇之過絕無之中僅有其一醒人耳目也

朱陸

朱陸之論定久矣何自而辨之辨之以吾之心而巳維天之命其在人則為性而具于心古今共之圣愚同之得此而先堯舜禹有危微精一允執厥中之傳得此而后孟子有求放心先立乎其大之論未有舍去本心別求之外而曰圣人之道者軻之死不得其傳而人心之天則在也孟子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恃有赤子之心故雖出之千百載之前其事千百載之下可以一言而定陸子門人問陸子學以何進曰得之孟子則精一執中之旨陸子得之矣乃朱子其學則異于是大學致知在格物借之為誠意正心之用也猶之惟精乃惟一之功明善乃誠身之功功在格致道在誠正朱子篤信大學平生欲讀盡天下之書議盡天下之事引而伸之觸類而長之天下之事畢矣天下之書可得而盡讀之乎事可得而盡議之乎韓退之原道言誠正不及格致朱子指為無頭學問是以格物致知為大學頭一事矣入門一差是以終身只做得大學先之之功不盡得大學后之之益無得于心所知反限王陽明謂晦翁氣魄極大合下便要繼往開來少年巳著了許多書然則此非其誤認之故毫厘之差而為千里之謬者乎夫顏子曾有一著述乎圣人以其躬行心得之余出之于威儀文辭之末富于中見于外不可強而亦不得而飾也心齋坐忘不遷不貳顏子之著述大矣舍去本心日從事于古本冊子章章句句之好勝之私心好名之為累據此發念之初巳不可以入堯舜之道矣圣人不廢學以為涵養是以中庸有尊德性而道問學之說賢人而下不廢學以求復初是以孟子有學問之道求其放心之說子思孟子傳自堯舜陸子識之然陸子不免應舉子業即其語錄文集年譜可見余力學文尚不如是也自傳心之法視之猶俗學也朱子反謂其專務踐履盡廢講學論對五札言涵心性乃自其所心知者出之如孔子答哀公修道誠身孟子告齊宣仁義孝弟亦推本之論也朱子答之書而戲之云這些子恐是蔥嶺帶得來天下之人只一性命而事物在焉朱子只要人讀書講說研究于外予不知朱子之所謂矣儒學禪宗其判不啻千里而要其初只是毫忽儒道寂守其心中涵事物有天下國家之用禪宗廢棄百應徒為空虛寂滅之養朱子指陸為禪然則將不講其心就外為天下國家之用呻吟其呫嗶而曰某章某句如此某章某句如彼然后為能學歟顏子終日不違如愚夫子以道統寄之生于朱子之時言論相及不知其如之何而為禪之詆矣陸子不免少溺于俗然心知其然平日拳拳以求放心先立其大為教聞彼也自聞而已見彼也自見而巳猶有得之朱子則楚辭陰符參同契韓文皆其年年月月訓詁之冊不知此一訓詁何日而巳也末年之悔謂令此心全體都奔在冊子上若有得矣而先入之深讀書為主而待其余未見其真能脫去舊習收功一原也危疾一日前猶解誠意章在溺于誦說沒身不復圣人六經躬行心得之余為之養盛之充因著其用朱子則先意于此讀書為先求心反為后繭絲牛毛識者以集大成歸之謂擇諸家之訓什而纂其長則亦可矣謂道在是則周元公或可而朱不然矣說者又謂朱子羽翼六經嘉惠后學其功不淺夫朱子自少至老無一日不在經書子史間平生精力盡于訓詁而其所訓又多圣人之經賢人之傳也夫豈得無功于后圣真以此破碎道一由此支離又不能不為后人之誤功過并之而使人繁于枝葉昧厥本原其過為大三代而后學之陷溺如朱者比比然也朱子欲以其學為天下宗天下亦以此信宗于朱子故予不及其它獨指朱子為過陸子謂此老平生志向不汨于利祿當今誠難其匹夫朱子豈不知心之為大而求之心哉誤認格致為入門指著述為功業途轍既乖所得隨之韓退之因文以見道而非明道以為文日月至焉而巳矣無乃朱子過歟欲往京師心識國都之所在行遠自邇計日可到懵于定向執途之人而訊之岐路之中又有岐焉訊之所不及失之矣大抵天下得意忘言區區于文義講說之間真趣薄矣深造自得者當見之顏子默契道體孔子予欲無言天淵禪學而其致虛之篤一而巳矣然則朱子無乃得言而自薄于其意歟自得之則有居之安資之深之益日從事于故紙堆中外強中干呂東萊謂銖銖而折之寸寸而較之無復有詩矣朱子之謂矣朱子平生誤在認格物為入門而不知大學之道誠正乃其實地以故一意解書其解書其論人心術見焉謂司馬溫公只恁行將去無致知一段朱子日日經史其不滿于實心實事無私無黨有余力而后學文之君實無足怪矣大凡人言語文字皆心為之陽明致良知其什經不取朱子之說者多說在心性上朱子什經全說在多學而識上陽明鶻突其說誠有之然猶不失為本原之養也猶第一義也朱子則落而下之離而去之矣道問學之功為囗尊德性而設正與孟子學問求放心同義朱子解之曰非存心無以致知而存心者又不可以不致知崇禮中庸行也以屬之知姑勿論所云致知非程子進學則在致知根心著巳之知亦姑勿論乃其意則全重致知矣細玩尊德性而道問學曾有此口氣乎存疑錄謂朱子平生所得在是所失亦在是見非于陸子靜亦在是得之矣其訓中庸分章分句分為相屬明費隱天道人道小德大德分中分和道不可離此言素位此言不愿太極通書此言陽之動此言陰之靜支離為甚默而識之識言知之于心平聲字朱子作去聲解音志謂記之于心不以圣賢說圣賢以巳之所誤說之能說之耶得人之得適人之適難言之矣自得其得自適其適天機之觀不言之喻將能之也哉然又非止言語文字之間鵝湖白鹿往返議論之差而巳荊公祠記千百年大公案也學問偏枯識見昏昧之故其詆之不遺余力與初之指為禪會無異今世之儒士自謂得正心誠意之學者皆風痹不知痛癢之人也舉一世安于君父之大仇而方且揚眉拱手以談性命不知何者謂之性命乎正諸儒人膏肓之病也使在周邵聞之喜過而樂與之矣孝弟忠信常不足以應天下之變而才術辨智常不足以定天下之經亦此意也朱子遺婺人書乃謂諸君子聚頭磕額理會何事乃致有此等怪論少見朱唐交惡錄齊則失矣楚亦未為得也光風霽月灑落襟懷有如周元公邵康節其人者寧有此言說舉措耶情見乎辭行如其心涵養未融克伐為崇晦庵不能無大不滿于后學之意矣后人為朱陸之議聶雙江以黨同伐異挾勝崇私言之然當其時門弟子則巳然矣豈非朱子身自作則一時門下習氣而又因以貽之后乎自宋至今五百余年是朱非陸所在羣如也正雙江黨伐挾崇之謂陽明之所稱今之尊信晦翁無異于戰國之尊信楊墨也抑何從而辨之乎孟子曰是非之心人皆有之請以是為朱陸之辨

太伯論上

太王剪商之志金仁山胡雙湖辯之詳矣愚竊謂太王實有是志太伯去之夫子亦不當以至德許夫太王當祖甲之時去高宗中興未遠后一百有余年殷始亡則當太王時乃商家盛強之末衰弱之始其天命人心尚完固未動所謂剪商亦言乎其志焉耳非爰整其旅如觀兵孟津陳師牧野之為也泰伯無荊蠻之逃則國屬之泰伯矣屬之泰伯而泰伯以不取為心則翦商之志蓄于太王者息之泰伯季歷不得位日后無武王事紂無滅亡之理此其以天下讓商更為何如太王欲傳位季歷則翦商之志季歷從之矣太王啟于先季歷從于后父作子述事必有可成無難者君臣之義泰伯不以此身維持其間而抵于采藥之去我雖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充類至義之盡泰伯其得為有君也哉且弒君天下大惡也幸而成之公議凜于斧鉞不幸不成大則身首異處破壞家門小則貶削投荒流離終世王述之子坦之欲以女與桓溫述怒排坦之曰汝真癡耶乃欲以女與兵坦之是以不與桓溫之禍竊以為泰伯之愛太王不如述之愛其子矣圣賢之論曰君有過三諫而不聽則逃之父有過三諫而不聽則號泣而隨之夫子臣異道非止謂其天合人合義當如此也子之于父一體而生比之異姓君臣情分有別以光明正大之義投一氣相通之親婉順號泣至三至再無不可以感通而挽回焉者父有諍子則身不陷于不義無君一念此其事為何如可逆料其不可反而遂逃之耶仁杰周旋于則天之朝雙陸不勝之兆姑侄子母之言且能動之俾天下復為唐有太王固非昏暗之武后也仁杰能行于異姓之婦人伯不能行于至親之父子且朱子之論伯曰德足以朝諸侯而有天下夫足以朝諸侯有天下而不能以大義回父心吾不信之矣以子事父情有可為而不為身為世子權有可為而不為以事父言則不孝以事商言則不忠啟天下無君之禍貽家門弒逆之羞皆荊蠻一逃為之也夫子旁通事物之變酌見義理之原而顧以至德稱之哉

泰伯論下

果如翦商說則泰伯潔身而去僅得與申生之恭為類質美未學謂之德且不可矣況可謂之至乎蓋采藥一去使太王果成翦商之事則商家天下不得于太王當得于季歷是泰伯不取商家之天下而任父與弟取之也春秋書趙盾弒其君任父與弟取之不以此身維持其間繩以春秋法泰伯罪不可逃矣仁杰周旋于女主之朝君子取焉蓋君子期于成天下之事而不必于明巳之志茍謂惟求無愧直遂徑行可以維持左右使不至于成其逆者皆不為之泰伯不得為多賢矣朱子以遂成吳國事料太伯于商周之際足以朝諸侯有天下太王邑于岐山之下從如歸市不能以有天下乎太王可有天下而泰伯潔身去之謂讓天下于商可乎且朝諸侯有天下之說尤不可曉說者謂周之頑民為商忠臣觀多方多士訓殷民者詳矣必三紀而后風俗移易牧野之師雖殷民有倒戈之志然猶有前途交戰之人孟子曰其故家遺俗流風善政猶有存者是以難也泰伯雖盛德當不過于文王文王值罪惡貫盈之紂不能為之泰伯當祖甲世去高宗中興未遠又焉能朝諸侯有天下易易耶三分有二以服事殷說者謂九州島所以不遽叛者皆小心翼翼延焉夫紂猶有可延之勢以泰伯不從之德當祖甲盛時為天下倡率民可知方商室太山而四維之矣朝諸侯有天下此必無之事也孟子曰繼世而有天下者天之所廢必若桀紂故益伊尹周公不有天下適圣賢六七作之后而天遽棄之耶以德言泰伯無取天下之理以時言泰伯無取天下之幾徒見夫遂成吳國之跡謂可以朝諸侯有天下夫歸泰伯之人正邠人從太王之人也其心知有君臣之義故見夫可君者翕然歸之又躋我于天下一君之上恐知有仁人之人不如是也歸市之太王不能即遂翦商之心遂成吳國之泰伯能朝諸侯有天下乎且推巳之物以與人謂之讓指商家未敗之天下為泰伯當得而不取之恩是何以異于盜賊指所未劫之家其所積為巳有而姑讓與積財者所用耶大禹太甲成王之天下不可謂為益伊尹周公旦所讓商之天下不可謂為泰伯所讓尤可知矣夫子之言當不如是朱子憑史記之語而想象推之于太王泰伯心事皆不得其實而其時其事并夫子稱許之言有相悖戻不可強通者不若止以讓國季歷說武王終有天下故以讓天下推許之為得也

孟子為貧而仕議

人生天地間曰士曰農曰工曰商皆男子事也其事雖一然士在行道天地間惟道最大故士居四民首士當斯世既貧而無養矣曰農曰工曰商無非資身策也此其事之在我者一仕于人則制于人制于人則不得以自由制于人而望于人者惟祿焉且云非出處之正吁非其正者而可以謂之出乎以不正之出懸望祿之思此其心何如也君子之仕所以行其義臣子之義分無彼此而以言高行道自諉夫君子出仕義矣天地間無可以生此身者為之 也舍農工商之養自巳出區區于抱關擊柝之祿由人制者焉大賢君子之所為寧若此哉孔子平日進以禮難于進也退以義易于退也乘田委吏安然受之而不辭蓋亦順其舉授者而無容心焉亦且行道之端所系耳事君敬其事而后其食為貧以進寧復能后其食耶孟子平日執不見諸侯之義分庭抗禮直若壁立萬仞之不可即者莫非剛且大者為之斯言一出吾恐氣體亦有所不充集義所生者或不能長江大河浩浩然而來矣

周公使管叔監殷

周公之處管蔡諸家皆以為不忍逆探其兄之惡而棄之愚竊謂不然舜之處象雖云封之有庳而天子之吏實理所以然者正以全吾親愛之心又使之不得少肆其惡其為家國臣民之計詳而密矣人必有惻隱之心惻隱之心于親切人必有是非之心是非之心于親真謂之真者非獨詳于此也旦夕周旋心術之善否見事之明暗才調之大與小莫不畢照于我而非若他人之日月一至見其一二而未見其千萬也古稱知子莫若父知弟子莫若師羣居終日而以知友稱亦以親比不離之故也謂蔽于愛兄之心然則舜何以不蔽四端必有隨感異應舉天下皆然而周公獨何以得此失彼大學稱莫知其子之惡責溺愛者之不明也古稱諍子為賢子教以義方為賢父胤子朱啟明臣民稱焉堯且以嚚訟棄之見有真否之別也將謂過惡未著而其志其才有可取者知人則哲維帝其艱四兇不去于堯而去于舜人心之藏不可測度雖明圣亦有未能先為之別者奚必兄弟間而后然哉立亡國之子而求所以監之此其關系若何當何如以計之者監以親親之兄周公慮事之詳亦可想矣若夫日后之事則所謂維帝之艱圣人之不幸也而其初之必使焉者正其才志之可觀兄弟之真見今觀金縢之冊公之愛武王何若恩斯勤斯之詠公之愛成王何若孩提之童無不知愛其兄在彼猶在此者附仇人以背懿親管所為有出于天理人情之外者而公安得逆知之竊以為監殷之舉公必自慶以為得安國之計矣而寧意其后之至此耶周公弟也管叔兄也周公之過不亦宜乎孟子意或如此無取我子鬻子之閔斯之言哀而切所謂垂涕泣而道之也敗露之后其親愛之情尚如此鬩墻御侮之親而使之監我仇人焉獨非圣人之至計也乎天理人情周公之所不能不過也若謂蔽于愛兄以至今日稽之古今反之人心不能以強通矣

使畢戰問井地

不井田而能致天下之治者無是理也何也人必衣食有所資然后為善之心以生日夕有所事然后淫侈之念不作井田者衣食之資日夕之事返樸還淳之道去盜絕訟之原舉賴于此故嘗以為一井田而天下之事畢矣然自三代而下垂數千載而莫之行者何井田所以為民而亦兼以足國自秦漢而下其心于為民者能幾人哉間有欲為民隱之恤久遠之計者又苦于考究之不詳變通之無法彼見夫天下若此其大奪富民之田以畀貧者紛紛籍籍無從下手其講學之臣多詞章記誦之士議及井田懵然不知所以行之之故或見其莫巳利也因不舉之以為君誦者亦有舉之世相安于因循之習竟無經久之計望治之思膠柱鼓瑟宜乎其卒不可行也考之后之稱稽古博識者莫如端臨馬氏其為井田之議謂后之君子每慨嘆世主不能復三代之法以利其民使豪強坐擅兼并之利其說固正矣至于斟酌古今究竟利病則莫老泉水心二公之論最為確實其出二公之外而為之議者必能備知閭里之利病詳悉然后授受可以無弊然則自周而下吏于民者舉不欲知其利病也耶不知民間之利病用民之脂膏以奉之何用設官分職旁午而縱橫之者何為守令之遷除其歲月有限獨不可舉而久任之乎污吏黠胥能舞文以亂簿書田里之一一可覩丈尺可憑或不可亂還授之奸敝無窮今則然矣井田既行之后而民猶有無窮之弊耶商君決裂井田廢壞阡陌以靜百姓之業而一其志果若斯言則三代之貢助徹法將不靜而一乎不反其靜一之故而見夫末流之弊遂舉而棄之不端其本而齊于末端臨于是為失言矣我朝丘文莊有取于蘇葉之論而其言曰可于國初人寡之時為之承平日久生齒日繁之后終歸于隳廢程子謂天地間決無人多地少之理今之縻費五谷計當數倍吾民日夕之食而猶可以取給事可知矣隨時制宜而不失先王之制歷舉貢助以為滕文誦孟子之所云潤澤不如是也丁田相配取效于數百年之后井田以漸為之而俟其成獨不可舉而行之乎謂張載處之有術之言惜其要妙隱而未發吁三代行之其為日若此其久也地里舉目可見量度反掌而行寧能隱之耶文莊之見亦端臨之見也誤之者蘇葉而二公之言尤自可笑周禮遂人凡治野夫間有遂遂上有徑十夫有溝溝上有畛百夫有洫洫上有涂千夫有澮澮上有道萬夫有川川上有路以達于畿鄭康成謂此鄉遂用溝洫之法也用之近郊鄉遂匠人九夫為井井間廣四尺深四尺謂之溝方十里為成成間廣八尺深八尺謂之洫方百里為同同間廣二尋深二仞謂之涂專達于川康成以為此都鄙用井田之法也用之野外縣都此蓋以平原曠野之地行助法以山林陵麓之地行貢法然非貢助一定于此而不易也昔朱子論建國謂必依山川形勢無截然可方之理孟子若夫潤澤正此意也必若塞溪壑平澗谷夷丘陵破墳墓壞廬舍徙城郭易疆隴而后可為圣王之井田將塞之平之夷之壞之易之而后為之也耶為高必因丘陵為下必因川澤謂圣人也而所行之事寧若此愚癡不通耶必九百畝而后井必方百里而后同不足于九夫之地百里之同而可耕可植者將棄之乎隨田之廣狹而為多少之授可井則井不可井則一夫二夫當之可同則同不可同則百夫千夫當之助不必野而行賦不必國中而行此圣人之法也二氏以不通之見而議古法難乎其為古矣所見之舛若此則其謂井田成而民之死其骨巳朽驅天下之人竭天下之糧窮數百年專力于此不治他事宜乎其然矣井田者井田之名也人必有田而不必于井者井田之實也觀野行助法國中十一自賦圣人變通之權可想見矣為今之計不必訪求故堰遺陂之巳廢者按今日之土田隨地區畫舉周禮大司徒所謂不易之地家有畝小司徒上地家七人與夫大宰九職任萬民者而酌用之守宰縣令一以井田為事其纖悉又屬之一里之長不以今日紛紛之病而沮其必行之心必委曲以力行而求為久遠之計既定之后舉簿書以驗田土度地不足則吏胥之奸弊可稽正不必慈祥如龔黃精明如張趙而亦可以濟斯世于虞周之盛區斯民于樂樂利利之中矣橫渠曰世之病難行者未始不以亟奪富人之田為辭蓋謂其或以召亂也然天下富人多乎貧人多乎田井而貧者得免奴佃富家之苦吾知其欲從必矣王者固有滅人之族沒人之產而束手聽者取其有余之田而不奪其上下之養彼亦安得而違之竊以為井田之決可復于后世者諒夫有同然之心而不必恤其眾多之口反復曉諭委曲變通必無召亂之事也然則數世之后而其子孫眾多不可以死徙無出鄉之法行之者若何曰物之不齊物之情也自夏后以至八百年之周其間獨無若此者乎然要在必有田宅而不失所養化裁變通之而巳要之不能以一一如意而較之田不井授一遇災旱而民之輾轉溝壑白骨遍野平時則奸偽朋興有故則羣橫寇盜其相去萬萬矣愚故以為斷然必在可行而無疑也 古今論井田之難者惟強奪民田以召怨讟一語為稍近似舉今日吏胥無窮之弊守宰遷徙不常之由乃不揣其本而齊其末之論若夫執溝洫井同之法而謂今日之地非古昔平原之區者以膠柱鼓瑟而論圣人不通之甚者也夫人貧富不相耀以和其心而后天下之治可定今日太平之業必世后仁之化舉須于此彼夫心所同然而口之怨讟固不必恤也力而行之而民可與樂成矣然封建所以維持井田者也田欲井授亦將舉封建而行之乎曰久守宰之任而一里之長長子孫于其中者復為之維持焉井田之可行也必矣制度一定則心志一習俗成其所維持之者不難矣然則奚必封建為哉

人皆以井田為圣王之養庠序為圣王之教養民于先教民于后有養而后教行焉若井田自為養庠序自為教不相涉矣然易履卦君子象之以辯上下定民志上下辯民志定教之成也一夫百畝之田百畝外不能加毫末五畝之宅五畝外不能加毫末上下四旁長短廣狹彼此如一而無不方民志之定何如程伊川傳履嘆后世自士庶至于公卿日志于尊榮農工商賈日志于富侈億兆之心交騖于利天下紛然如之何其可一也欲其不亂難矣降至今日較伊川言殆有甚焉所稱名人賢士口談道義者皆不能絕去為富不仁之心小民持此為觀法借此為口實用是風俗日流莫知紀極法不能止大抵皆厚田宅豐衣食美妻妾一念使之有此一念又皆田宅無分界人人得以自買自賣致焉井田行則民貧富不相耀而心和矣生長所習見而志定矣漢人以富人觀欲天下為悲止此田宅更何欲可觀漢人以彼民情見美則悅為嘆止此田宅更何美可悅富者欲過貧者欲企雖有其心而蓋無其由也無其由而過企之心滅矣井田未嘗教民而域民于教教道之妙有若此嘗謂井田立而先王之教斯過半矣天下之治井田為之學校不過輔翼之先王之教井田教于始學校不過成教于終一井田而天下之事畢矣后世紛紛然交騖于利彼身當教化之責者亦惟利是馳制度非不詳教戒非不切也以言相禁實則別以惠相傳夫曰教之夫曰教之云者是亦空言而巳天下如之何其能治耶井田盡天下之事與其竭力為庠序為教約百端鼓舞民志不定迄無成功不若竭力為一井田以復唐虞三代之治不可以王莽三田增紛擾借口也

孟子道性善

孔子論性曰性相近習相遠雖未一一剖析而天命氣質實兼于中程子所謂二之則不是相近一言盡之矣論性不論氣無以見其生稟之異論氣不論性無以見夫義理之同言性不可不析而為二無氣則此理無處安頓曰理曰氣無離合無后先性即在氣質中非二物也言性又不可不合而為一合之而未嘗不分渾然之中燦然者著焉圣人之言妙矣孟子論性區區然執一性善之說夫人之所以信服于人服其心也服其心者彼亦有所驗之于心證之天下也程張生于戰國一言而告子服矣告子不為孟子服者實孟子言之執于一辯之不能詳使之非告子諸人故屢變以求勝也說者謂孟子時當戰國人欲橫流不得不執性善之說矯焉春秋時俗較去戰國不遠孔子稱性相近繼之曰惟上智與下愚不移周流不舍孔子救世之心亦均切矣將不欲矯正之耶不正言以屈其諄諄然不一而止無非為性善謀也孟子之功大矣然理氣不相離而離之知為性善謀不能使人信吾性善之說是則孟子之過也

鄉愿亂德

從古未有言及養氣者而孟子言之古有詭隨上容之說即鄉愿意也亦無有若孟子之論剴切痛快者蓋鄉愿餒其浩然之氣以從俗浩然之氣孟子身有之見鄉愿若為身害故言之詳惡之痛今天下惟鄉愿之教入人最深凡處巳心欲反言而矯其失不可得而矯矣告子所謂仁內義外乃不知仁義二字字義所謂非知仁義二字義固欲反之孟子不曰心之德愛之理論之仁心之制事之宜謂之義區區執敬酌湯水之說辯之不詳亦徒多言而無益也

孟子有命也有性焉君子不謂命之說于氣質之性既知之矣答告子諸人獨不一言及之蓋孟子意欲伸此抑彼如說夜氣欲人知涵養此性說四端說擴充欲人知體認此性充廣此性待人事上治下一以鄉愿道行之世俗羣然稱僻性稱所行大過者多是中行之士謂如此然后得中道善處世則必鄉愿之為而巳所稱賢士大夫不免正道鄉愿調停行之鄉愿去大奸惡不甚遠今人不為大惡必為鄉愿事在一時毒流后世鄉愿之害如此說者謂孟子擴前圣所未發指養氣言也孟子之功不在禹下當以惡鄉愿為第一

其嗟也可去

天下孰為重德義為重德義孰有之君子之身有之合仁與人謂之道有此身然后有此德義是人身為重非人身之為重德義身有之之為重非德之德非義之義自視此身之為輕是不知有此身而后有此德義身之為重孔子曰自古皆有死民無信不立身有輕焉者矣孟子曰取食之重與禮之輕者而比之奚翅食重身有重焉者矣去身言德義德義當酌之去德義言身身當酌之天下一德義而巳曰酌之酌之云者言當用中而行不可見一偏執為德義不顧其有甚焉者身之為重也饑者不食嗟來之食黔敖從而謝焉終不食而死曾子曰微與微言小節細故得之矣至謂嗟可去謝可食則又不然夫人一身宇宙內事其分儒行言愛其死以有待養其身以有為饑者之身何身獨非天地之性人為貴宇宙分內事之身耶身有重焉者矣嗟來從謝區區間于我何與孟子云與禮之輕禮非有輕觀會通以行之之謂禮非德非義而俗執之禮之為輕曾可得而與我天地之身一較量哉誠不啻食之為重也毫厘之差千里之謬此等處天淵懸遠誠不可以其小加之大者之上也饑者之死姑就其近易曉者言之饑者獨無父母妻孥吾非斯人之徒而誰與者哉一不食死則死矣亡矣不復見矣嗟不嗟謝不謝何所于系自安溝壑何心哉何心哉饑者父則不念子不慈之父饑者子則不念父不孝之子饑者為夫則不念其妻不義之夫此亦宇宙分中之事謂之近淺姑就常人孺子皆有不忍之心言之常人孺子皆向為身死不受之一端又會有奚翅食重之大體變而通之與時宜之輕其輕重其重嗟來食頭風過耳從而謝浮云觸目其謝我不感之以為恩其嗟我不藏之以為怨時適兇荒不食則死出此入彼我之身有大焉豈計其它禋祀有日偶失于防牛羊抵觸可以改卜牛羊無知可以廢祭乎哉仲尼之徒無道桓文之事者管仲曾西之所不為也如其仁如其仁夫子與之豈若匹夫匹婦之諒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賜之為大也夫子取其功有不忍之心饑者獨無大戕天地近戕一身饑者之操無可言矣易曰苦節貞兇其道窮也圣人無取焉此惟陳仲子井李三咽柴子羔不竇入于室尚全其生可以當之孔子謂子羔為愚饑者以愚而死不得其貞窮而兇之道也一父母天地之身生生不息草木同仁忍棄之耶其故起于講之不明知有一事之義而不知有一身一心天地與立之全諳于其大是以徒執于其小茍有見焉會有略其陋是一道也造化生乎身之身父母妻孥所仰望而終身也七尺之軀可忽乎哉責人與責巳不同管仲無足取者為酌量大小之說借明之疾固也予無取于饑者之操無改于謝則亦不食而死矣曾子謝也可食之言無取焉雖然人有不為篤信之美然后可以望他日有為恢宏之大饑者則誤矣志趣胷曲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不為人物也得圣人依歸之此其最高者歟后之乞墦嘗糞奔趨勢利日無休息生不如死毋以饑者為口實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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