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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 明季北略
  • 計六奇
  • 4513字
  • 2015-12-21 15:11:05

或問南遷得失何如?予應之曰:當自成踰秦入晉,勢已破竹,惟南遷一策,或可稍延歲月,而光時亨以為邪說,其事遂寢。天下恨之。然景泰時,也先入寇。徐有貞亦倡此說,時未之從,卒能固守卻敵,宗社晏然。時享亦持是見耳。使以時亨之說為非,則國君死社稷之義謂何?必以邦華之說為非,則徽欽羅系組之辱可乎。二者得失,必有辨之者,似光說稍長,然問今日將相,果能如于忠肅輩否?不能則遷國圖存,末始非救變之一策。而時享目之為邪,過矣。且先帝身殉社稷,假令時亨罵賊而死,雖不足以贖陷君之罪,尚可稍白始志之靡他,而竟躬先從賊,雖寸磔亦何以謝帝于地下乎?是守國之說,乃欲借孤注以邀名,而非所以忠君也。邦華以身殉國,是南遷之議,乃所以愛君,而非以避死也。獨是明睿南行之說,亦有未盡善者。使上驟行于賊未至時,則人心駭懼,都城勢若瓦解,后世必謂輕棄其國。上若遷于賊之將至時,則長途荊棘,未免為賊所伺,而有狼狽之憂。故為上計,不如死守社稷,得古今君道之正。若太子者,天下之本,宜及賊未近時,令大臣默輔南行,以鎮根本之地,以系天下之心,設北都有,急亦可號召東南,為勤王之舉,即不然,亦不至父子一網打盡,且非獨太子宜南,即永,定二王,亦宜分藩浙、粵,伏意外之圖。奈何一堂聚處,如燕巢于幕,禍及而不知也哉。且明睿謂太子之行,有專命、稟命之礙,不知天下事,有可權者,昔唐元宗避蜀,即使肅宗收兵靈武,雖欲克復兩京,亦以安史勢急,恐一旦不測,父子同盡耳。今日之事,何以異此?竊謂上宜守北,太子宜南行,似為兩便。雖然,謀之善不善,事之成不成者,人也,亦天也。

余應桂請調諸將

薊總督陜西余應桂上言,賊眾號百萬,非天下全力勦之不可,請調天下鎮將如左良玉、吳三桂并高杰、唐通、周遇吉、黃得功、曹友義、馬科、張天祿、馬岱、劉澤清、土國寶、劉良佐、葛汝芝及副將邱磊、惠登相、王光恩、孔希賢、金守亮等,齊赴軍前,會師真保之間,督撫之外,加一督師。如史可法、王永吉其人者,賜以尚方,懸公侯之賞,以鼓勵之,庶賊可滅也。

賊勢甚盛,諸臣終日呶呶未曾說著痛癢,惟此疏切要可用,惜乎已晚。

二十九戊子,大學士陳演面陳引退,許之。先是,上憂秦寇,演謂無足慮。至是不自安,故求去。止賜路費五十兩,馳驛歸,時道路梗塞,演以貲豐,不敢出京,延半月而及禍。

批余應桂疏,應桂既不入秦,又不防河,何故往來介霍間,中軍鼓譟,庸怯可知。諭兵部,寇氛孔棘,秦所式不候交代,輒自離任,任濬久報赴任,一味退縮,俱著革職。濬充為事官管事。

三月己丑朔張某請監國南京

李自成入畿輔,京師滿城洶洶,傳賊且至。而廷臣上下相蒙,政府中樞,終日會官群訟,揚揚得意如平時。上命部院廠衛司捕各官譏察奸宄,申嚴保甲之法,巷設邏卒,禁夜行,巡視倉庫草場。魏藻德請自出京議餉,諭以在閣佐理兵餉,著黃希憲、路振飛加意,召前兵部尚書張國維、庶吉士史可程、進士朱長治、陳川、諸生張某,來中左門,某言三策,首請太子監國南京,擇重臣輔之。諭府部寇氛孔棘,戒嚴城守。昌平民譟,焚劫官民舍一空。宣府告急,命鎮朔將軍王承允偵賊所向。命遣戍有罪內官朱晉等,俱釋罪閑住。

初二日庚寅

上召府部錦衣詹翰科道等至中極殿,問御寇之策,奏對者三十余人,有言守門乏員,當今之急,無如考選科道,余皆鍊兵加餉,套語賜茶而退。命內監及各官分守九門,稽出入,京城武備積弛,禁兵皆南征,太倉久罄,至是命襄城伯李國禎,提督城守。守西直門,各門勛臣一、卿亞二,諭文武輸助。初議僉民兵,魏藻德曰:民畏賊,如一人走,大事去矣。然上之,禁民上城。全晉之破陷始聞。何謙以兵變聞,命謙帶罪安職。淮撫路振飛,練義勇,各保坊村。

初三辛卯李建泰請南遷

李建泰上書,請駕南遷,愿奉太子先行。上召對平臺,諭閣臣曰:李建泰有疏,勸朕南遷,國君死社稷,朕將何往?大學士范景文、都御史李邦華、少詹項煜,請先奉太子撫軍江南,給事中光時亨大聲曰:奉太子往南,諸臣意欲何為,將欲為唐肅宗靈武故事乎?景文等遂不敢言。上復問戰守之策,眾臣默然。上嘆曰:朕非亡國之君,諸臣盡亡國之臣爾。遂拂袖起。

命福建撫按,送益王回藩。時韓王亦避地屬縣,令速返國,以資屏障。先是,詔諭藩王,捐貲守國,乃益府寇未薄城,長史推官,輒敢倡議,護藩遠遁,而撫按不發兵助守,且令權避。益府暫駐邵武,地方官宜供應護送回國,毋致失所。命張國維催督浙直兵餉。

甲乙史載李邦華之請在初六日。

初四日壬辰帝星落、封諸將

欽天監奏帝星下移,詔百官修省。詔封各總兵吳三桂平南伯,左良玉寧南伯,唐通定西伯,黃得功靖南伯,給敕印。劉澤清實陞一級,劉良佐、周遇吉、高杰、馬岱、馬科、姜宣、孔希貴、高蜚、葛汝芝、高第、許定國、王承允、劉芳名、李棲鳳、曹友義、杜允登、趙光遠、卜從吉、楊御藩各陞署一級。督撫馬士英、王永吉、黎玉田、李希沆,分別應實署。福、周、潞、崇四王,各棄藩南奔。衛師卜從吉,南奔駐宿遷。

初五日癸巳

上命李國禎練京營兵,守西直門。封疆重犯,俱許蠲贖,又設黃綾冊,募百官蠲助。

初六日甲午

始棄寧遠,征吳三桂、王永吉率兵入衛。又召唐通、劉澤清率兵入衛。澤清前命移鎮彰德,因縱掠臨清南奔。惟唐通以八千人入衛,命太監杜之秩,協守居庸關,賞通銀四十兩,大紅蟒衣紵絲二表里。其官兵八千八十二人,內庫發銀四千五百兩,每兵五錢。甲乙史載,初七唐通陛見,上慰勞再三,協守云云。

大同告急,命內官謝文舉火速赴任。諭部院近來庶績廢弛,治功罔奏,總由上不官行料理,司官祗聽吏胥,積蠹相仍,惟賄是視,以致流弊不可勝言。今后堂官務要正己率屬,左右侍郎分任料理,不得優游藏拙,如司官闟冗,一任吏書及假手濟貪,賄跡有據者,即指參拏問。

周遇吉寧武大戰

李自成薄寧武關,傳檄五日不下,且屠。總兵周遇吉悉力拒守,大炮擊傷萬余人,會火藥盡,或言賊勢重可嘆也。遇吉曰:戰三日,殺賊且萬,若輩何怯邪?然勝之一軍皆為忠義,萬一不支,縛我以獻。若輩可無恙。于是,開門奮擊,殺賊數千人,賊懼欲遁。或謂賊策曰:我眾彼寡,但使主客分別,以十擊一,蔑不勝矣。請去帽為識,見戴帽者擊之,遁出戰。不二日可殲也。賊引兵復進,迭戰脫帽以自別,我兵大敗,遇吉闔室自焚。揮短刀力戰,被流矢,牙兵且盡,見執罵賊,縛于市磔焉,遂屠寧武。嬰幼不遺。自成既殺遇吉。嘆曰:使守將盡周將軍者,吾安得至此。遺聞云:遇吉夫婦臨陣,殲賊無數。抄本云:遇吉設奇制敵,每戰必勝,自成懼。遇吉,夜率壯士二百,縋城入賊營,賊大敗,退二十里,持半月,而姜瓖等救兵不至。三月初一,城陷,遇吉率民兵巷戰,手殺數百人,力竭被獲,不屈而死。

周遇吉傳(附配劉氏)

周遇吉,號萃庵,錦州衛人也(樵史作錦衣衛指揮籍)。鎮守山西兼關門、代州三關總兵,官太子少師,中軍都督府左都督,夙稱戰將。夫人劉氏,驍勇多能,賊勢披猖,請益鎮兵二千,部覆以副將熊通統之,甫至河干,叛將陳尚志迎賊,即令熊通歸鎮說降。公怒叱之曰:吾受朝廷大恩,豈若爾輩叛逆,爾領兵二千,不能堵賊,反為賊作說客耶?立斬之。令標下提塘都司楊志榮,傳首京師,并請救兵。時甲申二月十二也。十五,賊偪寧武,蓋賊自破太原后,乘勝席卷,勢如破竹,志意甚驕,其視寧武一關,既非雄險,而兵力又微,直摧枯拉朽耳。公晝夜練兵,更選城中壯勇,得數千人,激以忠義,迎而邀之,賊不為備。其前驅皆嘆民斬殺已盡,搗其中堅,復殲賊精銳,不可數計。賊鋒雖挫不卻,屢戰始薄城下,每戰賊傷甚多,公日則列兵城外,以戰為守,夜則收兵入城,登陴擊打。賊死又無算,我炮既盡,賊得舁大炮擊城,援兵不至,計無如何。公密令健兵伏巷,開門誘賊,賊進城及萬余,即將城門閘下,伏兵四起,殺賊無數類,傷四驍將,闖賊大恨,擁兵環攻,連四晝夜,力不能支。城陷,公復躬先巷戰,城中兵民,感公忠義,雖兒童婦女,無一人受屈者,悉為賊屠。公傷重被執,罵不絕口,賊縛之教場旗竿上,亂箭射之,共臠其肉(一作自刎)。是時,署中男子,相繼出戰,死亡略盡。夫人劉氏率家中婦女數十人,據山頭公署登屋而射,每箭死一賊,賊不敢迫,縱火環燒,劉氏合宅盡作灰燼。二十五日,賊集頭目計曰:寧武雖破,受創已深,自此達京,尚有大同兵十萬,宣府兵十萬,居庸兵二十萬,陽和等鎮兵合二十萬,盡如寧武,詎有了遺哉?不若回陜休息,另走他途。巳刻,期明早班師,更深忽有大同總兵姜瓖,差人送降表至。賊喜甚,設宴厚款,甫坐定,而宣府總兵王通亦至。且以百騎來迎,賊謬謂天與,優答二鎮,豫加封爵。一意長驅;亡何,居庸及各鎮總兵白邦正、劉芳名等,并昌平文武,相次乞降。迎表飆集,比賊陷京城,多有半面與失手足者,皆寧武所砍傷,莫不嚙指以告人,謂周總兵真是好漢,殺去我等數萬人,再若有此一鎮,我主安得到。此楊志榮出揭備陳顛末,都督陳洪范上其事。贈太保,謚忠武,祀旌忠祠。

嗟乎,周忠武之殉難,闔門親屬,盡化煙塵,合鎮兵民,悉罹鋒刃。死后賊猶嚙指而畏,則前此未聞。尤異者,劉夫人之親率婦女,憑墻射賊,卒與全家俱燼。壯哉!李小有有云:以視親執桴鼓之蘄王夫人,勇矣。愧無其烈。以視夫婦同死之趙昂發妻,烈矣。愧無其勇。知言哉!

抄本載三月初一,寧武陷。遺聞載二月初八丙申陷。編年載陳演乞休后,甲乙史載三月初九丁酉屠寧武,他本第云三月,而不志日。獨本傳載二月二十四五屠寧武。以楊志榮出揭備陳顛末,則本傳似為有據。

初七賊陷大同

乙未,李自成陷大同,知府董復、鄉宦韓霖俱降。初,賊揚言降者不殺,兵民皆欲降,撫臣衛景瑗罵賊被磔,張國維率數騎南行。文學李若葵閤家九人自縊,先題曰「一門完節」。

衛景瑗傳

衛景瑗,字仲玉,號帶黃,陜西韓城人。天啟乙丑進士,除河南府推官,擢山西道御史。劾閣臣周延儒,朝論稱之。壬午陞僉都御史,巡撫大同。甲申二月,李自成陷太原,督臣王繼謨望風遁,賊至寧武,周遇吉告急,公趨大同鎮姜瓖提兵往救。瓖持兩端不行。寧武陷,三月一日,賊至大同,瓖以城降。執公去,見自成不屈,據地坐,大呼皇上而哭。自成曰:忠臣也,勿殺。公起以頭觸石,血淋漉,賊拘之營中。六日,公自經于海會寺。冠服南面哭,稽首而絕。延安推官顧咸正為之志曰:綱目書劉公韋▉令自經于金軍,以為金不能以威屈韋▉令,而韋▉令自經云爾。衛公有老母,又當賊方陽慕公,不殺若可以無死,而公持義益決從容自裁。可囗謂之得正矣乎!若夫封疆之故,蓋難言之。其時邊兵缺餉已八月,而鎮臣內訌,雖有善者,無如何矣。南京贈公兵部尚書,謚忠毅。

一載天啟壬戌進士,賊至被執,命之跪。公不肯。曰:此膝不屈第二人,即當殺我。賊禁之別室,終不屈,遂自縊死。

初八宣府陷

丙申,自成陷宣府,時叛將白廣恩,以書約總兵姜瓖降。監視太監杜勛緋袍入,騶出城三十里,迎賊入城。賊揚言降者不殺,軍民聚謀藉藉,撫朱之馮懸賞勞軍守城,無一應者。三命之,咸叩頭曰:愿中丞聽軍民納款,可保一城性命。之馮獨行巡城,見紅衣大炮曰:汝曹試發之,可殺數百人。賊雖殺我,無恨矣。眾又不聽。之馮不得已,乃自起燃火,兵民競挽其手,之馮憤甚,乃奪士卒刀自刎。宣府軍民,俱迎降于賊。監軍霍達走回京。是日大風霾,晝晦。甲乙史云:執撫臣朱一馮殺之。

兵科韓如愈,奉差往省直催餉,行至山東東昌府戴家廟,劉澤清遣兵殺之。曰尚能論我主將否也。淮撫路振飛,坐河岸,以令箭約各避難船,魚貫進口,預給鋪行供應。

朱之馮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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