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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 明季北略
  • 計六奇
  • 4893字
  • 2015-12-21 15:11:05

人龍雖有驕蹇之罪,然其功不可掩也。昔楚殺子玉,而晉文喜。劉宋殺道濟,而魏人慶。趙宋殺武穆,而金人賀。國有良將,敵之所畏也。即有他過,亦當宥之。奈何輕殺之耶?曲端屢立大功,而張浚殺之。載之青史,至今以為恨。傅廷之于人龍,將毋同?不二載,而潼關不守,拾芥之言,洵非誣也。

嗚呼!人臣非有功之難,而居功為難也。以人龍起諸生,屢破賊,可謂一時之杰,及會師擊獻,三檄不至,兵噪西歸,此豈人臣之道,西安之縛,雖朝廷之過疑,亦人龍自取之也。

李自成屠陳州

壬午正月,李自成陷西華,三月朔庚午,自成等攻陳州,副使關永杰戰死城上,鄉紳崔必之、舉人王受爵等手刃數賊,被執罵賊死。賊怒屠陳州。二十二日辛卯,陷睢州、太康。二十六日乙未,陷歸德府,復乘勝陷寧陵、考城。

李自成決河灌汴梁

開封即古大梁,咽喉九州,域閫中夏,水陸都會之地。太祖第五子,初封吳王,國錢塘,尋改封于此,為周王。先是,崇禎十四年二月十二日戊午,李自成合群賊圍開封,穴城攻之。七晝夜不息,巡按高名衡,率司道官嬰城固守,軍餉告匱,周王出庫金五十萬,買米麥餉守陴者,復懸金募死士,擊死一賊者,予五十金。兵民皆踴躍共擊賊,賊退數舍,豫撫李仙風督諸將至,開封賊退,開封圍解。仙風與高名衡互相訐奏,詔逮仙風,仙風自經死,遂以高名衡巡撫河南。十二月,自成復圍開封,名衡與推官黃澍、總兵陳永福、游擊左明國等力守。周王儲庫金于城頭,擒一賊者,予百金;斬一賊者,五十金;戰歿者卹其家;傷者以輕重為差。自成攻圍數日,親帥諸將于承明門下耀武。時永福號稱神箭,從城上射自成,中左目幾死,遂收兵不出。已而拔營屯朱仙鎮,與丁啟睿、左良玉等戰,及十五年壬午四月二十四日癸亥,自成復攻開封,以前兩攻不克,士馬多殺傷,自成乃申約圍而不攻,以坐困之。五月,自成陷開、亳;六月,命侯恂以兵部侍郎總督援勦。官兵討賊,與孫傳廷援開封。七月,停河南鄉試,以開封久圍不解也。八月,開封久困食盡,人相食。時羅汝才亦食盡,謀他徙。自成分糧以餽之,約破開封,以東隅屬汝才。汝才乃留不去。九月,河決,開封勢如山岳,水驟長一丈,士民溺死數十萬,周王府第已沒,率官眷及諸王露棲城上七日夜。督師侯恂,以舟師迎王。二十三日庚寅,總兵卜從善,以水師至開封城上,推官黃澍扎木為牌,從王乘夜渡達隄口,得免覆溺。汴梁佳麗甲中州,群盜心艷之,前后三攻汴,士馬死者無算,賊積恨矢必拔,久懷灌城之謀,顧以子女珍寶山積,不忍棄之水族。至是河大決,百姓生齒,盡屬波臣矣。黃澍以守御功,詔授御史。遺聞云:自成決河灌汴城中,諸貴官欲自為脫計,亦鑿堤引水,汴梁遂陷。名衡等乘舟潰圍走,上念防守勞苦,不深罪,但罷名衡等官而已。名衡,字平仲,號鷺幾,山東兗州府沂州人,崇禎辛未進士,授如皋知縣,調興化,考選為云南道御史,巡按河南。崇禎辛巳,李自成破雒陽,下汝郟,乘勝趨汴。自二月十二日至十八日,并力疾攻者七晝夜,名衡百道御之,賊乃退。上嘉其能,命為僉都御史,巡撫河南。是冬,賊復圍大梁,名衡固守經年,及汴沒,名衡渡河而北,賊解去,得請告歸里。癸未,北兵攻陷沂州,名衡夫婦抗詈不屈,死之。虞山錢謙益吊之。有三良詩。三良者,汪喬年、段增輝,暨名衡而三,皆謙益門人也。黃澍,字仲霖,浙江錢塘籍,南直徽州休寧人。崇禎丁丑進士,授開封推官,賊灌汴時,澍方坐署中,忽報大水至,視之已及案下矣。大驚急登高,城將沒,白周王曰:須扎木筏乃可出,王以是免。甚德之,澍遂得擢御史。

張民表,號林宗,河南中牟人,宮保孟男之子也。萬歷辛卯舉人。十上春官,不第,藏書數萬卷,手自點定。喜詩及草書,好施與,結賓朋,家遂中落。時時往中牟,蕩舟于郭外之南陂。客至即拉與俱,無日無客,無客不醉。頂高冠,系二帶,帶上繡東坡「半升僅漉淵叨酒,三寸纔容子夏冠」之句。每日醉陂頭老杏下。崇禎壬午,寇圍大梁,民表勸當事,密檄左良玉趨大梁,背北城而陣,通黃河一線,以為餉道。又當令陳永福,兵列城外,勿聽入,入則城中餉竭,勢且民與兵俱盡,皆不聽。圍城五閱月,日夜登陴,水灌城,負先人神主,抱詩文稿三尺許,登木筏,顧求登者眾,不忍卻,移筏就之,筏旦沈,乃移筏登屋,屋上人垂綆相接,民表老且乏食,數上下者久之,水大至而沒。年七十有三。次子允隼,及門人文士皆從焉。長子允售,泅水至西城,請救父,罵賊而死。幼子允(隹大),憑浮木,依老仆婦棲屋上,垂兩日夜,老婦餓,欲噉之,急附浮木順流下,得渡舟次免,賴父門人周亮工求得之,撫諸其家,而民表遺骸,則高名衡得而葬之柳園云。

中牟縣,屬開封。

周王出金賞士,卒得其力以保城池,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也。賢于秦、楚二王擁資千百萬,拱手餽賊遠矣。然周王所以為此者,無他,見之明耳。謂城垣既陷,身且不有,而況于金乎?城茍得保,何患乎無金。豈若作賊于守庫者之愚哉?

自賊亂以來,殺人不可勝計,其最烈者,無如獻忠之屠武昌、自成之淹汴梁也。夫圖大事者,當以得人為本。張李所為如此,不過黃巢、赤眉之徒耳。天心人心胥失之矣。欲不速亡得乎?吾聞自成矢鏃入睛,牢不可拔,每當陰雨,則痛三日,御一女則血不止。其與獻忠眉心膿穢不絕,俱天所以報其好殺也。其不死也幾希矣!

客有開封來者,告余云:城周四十里,大如南京,而周王則有外羅城,內有紫金城兩座,在府城東南隅十余里,王殿俱用琉璃瓦,后有牟山,儼如帝居。清初廢為貢院,殿磚悉拆修筑新城,王府門舊有石獅。高八尺許,今沒土中,僅有獅耳數寸露出。開封舊城俱被泥沙圍擁,地下垣形卑甚也。大清朝即于墉上加筑新城,頗覺高隆。曩時人民輻輳,自流寇決河以來,遂荒蕪矣。城內廬舍茅瓦各半,鄉野瓦房僅十之三耳。又云城陷,開封幾無人,客過汝寧府固始縣,凡行六日,不見一人。途中草長數尺,不虞盜賊,止防狼戰。行者各帶柳木棍一條,時隔河有狼數百,眾大懼,然狼亦畏棍,不敢渡河。無錫優人王某,曾在周王府中教戲,親遇水難,逃歸述云:水既浸入城,百姓多死,悉棲城堞上。久絕糧,城上俱賣人肉。凡三十夜,周王禁止之。有一人腰下藏炊餅,大如錢,每餅私賣銀一錢二分,凡水面苔藻,風浪飄至,爭取食之。有得生者。有以布食而生者。若食紙則人必死。時有一富家,見水大至,急以大梁二座,用厚紬扎縛,將輕寶系其下,身藏干糧,棲于梁上,順流而下,千有余里,乃得生。李自成將黃河一決,凡沈沒八百里生民,死者不可計,如此兇惡,而欲成大事得乎?

張氏商邱自焚

張氏直隸清苑人,配進士梁以樟。庚辰,以樟令太康;辛巳,調商邱;賊犯開封,商邱皇皇。壬午三月,李自成合袁時中、羅汝才等眾百萬,攻商邱,以樟與張氏訣曰:城且陷,我必死,左右皆掩面泣。張氏亦泣。命老仆楊村積薪環其樓,且告曰:城陷,則火。時賊帳延袤數十里,晝夜環攻,駁石上擊,人皆披靡,合圍五日,攻益急。會知府某有外心,城遂陷。賊刃以樟仆地。張氏聞之曰:吾夫死矣,遂衣白衣,驅媵婢登樓,系環于梁,將自縊。呼楊村舉火,村不忍,張氏叱之曰:事急矣,使我不速死,汝罪莫贖矣。村伏地哭,叩頭舉火。張氏死,三十余人從死。一子燮,方九歲,隨母登樓,火熾,哀號焰中,老嫗急掖之曰:主人唯此兒,幸得脫歸,以后梁氏,從樓上推墮兒,仆王政負兒逃。是夕,邑民求以樟于亂尸中,救之復醒,而張氏則死矣。商邱人相與感嘆,立烈婦祠,春秋祀之。梁氏共焚死三十六人。

李自成屠南陽

九月,孫傳廷率兵至南陽,李自成與戰。

傳廷設險以待,賊入伏中,高杰、左勷等,左右橫擊,賊潰,東走追之,賊遂棄甲仗軍資于地,官軍爭取之,無復步伍,賊覘知官軍囂,反兵乘之,左軍先潰,諸軍繼之,喪材官將校七十八人,賊倍獲其所陷焉。傳廷以兵敗,上書自效,詔圖功自贖。十月,自成復陷南陽,屠之。

李自成圍汝寧

閏十一月,李自成圍汝寧,云梯如墻而立,城中矢石俱下,賊戴扉以障矢石,死傷眾而攻不休;一鼓,百道俱登,執楊文岳及僉事王世琮于城上,文岳、世琮厲聲罵賊,賊怒,縛文岳等,以大囗擊之,洞胸糜骨以死。世琮,初授河南推官,屢卻賊,射矢貫耳不動,號王鐵耳。賊拔營走確山,向襄陽,掠崇王由橫及世子諸妃嬪以行。

左良玉屯襄陽

左良玉自朱仙鎮南潰,屯襄陽,諸降卒附之,有眾二十萬,其餼于官者,僅二萬五千,余俱打糧村落,襄人不聊生。

李自成陷襄陽

十二月,李自成、羅汝才合兵由唐縣而西,左良玉命造戰艦于樊,將避賊入郢,襄人怨其婬掠,縱火焚之。良玉怒,掠巨賈舟,載軍資婦女其中,而身率諸軍營于高阜,襄民焚香牛酒以迎賊。初三日戊辰,賊間道至白馬渡,良玉移營拒之,賊不得渡。良玉拔營而南,賊亦不敢逼。自成切齒于良玉每戰必力,良玉懼,不敢復與爭鋒,故恒避之。初四日己巳,襄陽陷。

李自成入荊州

時蘄黃之寇,復與自成合,諸渠帥皆戴自成,及破襄陽,自成分兵陷夷陵、宜城、荊門,向荊州。十二月初九日甲戌,偏沅巡撫奉惠王走湘潭,荊州士民開門迎賊。賊入荊州,又合兵鄖陽,令馬守應守夷陵,以犯澧常,賀一龍趨德安,以窺黃麻。

江陰馮生,自楚歸云:偏沅軍門某駐荊州,踞上流重地,扼楚蜀咽喉,賊來不過擄掠鄉鎮,非敢睥睨荊州也。乃賊未來時,而城中風鶴日甚,偏撫奉惠王出城,官民各烏驚獸散。臘月十六,賊至城下,不費一矢,而自古力戰苦爭之荊州,唾手而得之矣。余輩至岳州,見惠王僦居于民舍,偏撫借寓于民房,竟不敢窺荊州一步。噫!何畏寇之甚也!

夷陵州,屬荊州;宜城縣,屬襄陽;荊門州,屬承天;湘潭縣,屬長沙;澧州,屬岳州常德府也;麻城縣,屬黃州府。

左兵擾武昌

馮生云:舟至蘭溪,見有自上流來者。傳言:言武昌兵亂,將近武昌,聞左兵數萬,從漢口搶船渡江,漢口居民逃散,江上舟楫不行。余船昏夜趁風過武昌,泊金沙洲,時臘月十八也。天明見紛紛逃難者如蟻,皆南走,舟中攜老稚,婦女啼號徙竄者,絡繹皆是。相傳左兵所過,奸婬剽掠,雞犬不留,武昌城下,居民一空;又明日,已掠金沙州矣。

左良玉避李自成

良玉與自成相距于朱仙鎮,麾下近二十萬,鄖撫王永祚在內,良玉在外,約為固守。一夕,良玉忽攜大眾遁去,城中遂不可守。自成尾之南下,荊襄一帶,次第陷沒,而良玉亦無駐足之地矣。與監軍道王石云相善,作書謀寄家眷于武昌。及家眷至,而良玉與眾兵俱至,搶渡竟不可遏,而大江南北,慘毒不忍言。城中士民,咸咎良玉召寇。乘夜殺其監紀,石云亦不敢問。石云,諱楊基,南直安慶府潛山縣人,天啟五年己丑進士。

予思當時,自成兵勢固強,然良玉以二十萬眾,攻之雖不足,守之則有余,何為乎宵遁哉?叮!大帥如此,天下事概可知矣!

王永祚投江

鄖撫王澄州微服走,為左兵所獲,賄以二千金,始脫。又被獲,遂自投江。流至二里,得漁人救免。潛往武昌城外。

梁元昌家難

梁元昌,浙江人。選四川敘州府筠連縣知縣,攜家赴任,臘月,舟過武昌,上荊州為賊所獲,家屬二十余口,死者十七人,女與婿皆與焉。元昌僅與一幼子,赴水逃脫,踉蹌凄切之狀,不忍言說。

張獻忠陷舒城

正月十一日辛巳,賊陷潛山。二月,陷全椒。四月初三日壬寅,張獻忠陷舒城。此皆壬午年事。舒城無令,參將孔廷訓,同編修胡守恒,率民共守,后廷訓降于賊,勾賊以洞車穴城,穿者數處,守恒督民補塞之,賊射書脅降,守恒燔其書于城下。越三日城陷,賊執守恒刃其腹,被數十創以死,獻忠改舒城曰得勝州。初六乙巳,陷六安。六安州,亦屬廬守府。

有本州諸生韓光祖,被賊執去,賊以刃脅光祖。光祖抗言生平讀書,止知節義,城破身亡,誓不偷生。賊怒,斷喉碎尸殺之。妻武氏投火死,媳李氏及一妹與一女,共投于井。子妾李氏遭賊割腹穵胎,受禍最慘。次子定策,孫日曦,身被數鎗,罵賊死,而援勦守備王希韓,轉戰深入,被獲見殺。

韓光祖死難事,野乘接書胡守恒,余故續此,則本州疑即廬州。

胡守恒,廬州府人,宋胡瑗二十一世孫也。崇禎戊辰進士,是榜同姓三人,胡守恒、胡士昌及無錫胡之竑也。雖為各府,俱稱安定先生,后遂通譜焉。守恒初授浙江湖州府推官,選擢編修,死節一事,實不負上知云。

當時賊窟在英、霍二邑,二邑屬廬州,廬為賊出沒要道,窺伺久矣。然城堅不能遽拔。于是日在舒巢諸下邑,大肆焚殺,巢邑之破慘矣。更有最慘而不忍言者,莫如舒城。舒城廬之屬邑也,賊踞城中凡八閱月,人民廬舍,蕩然如洗。止留一片白地而已。慘哉!康熙六年夏,有業客述此,自言昔在舒、巢等處親見者。

張獻忠襲廬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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