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 靖海紀事
- 施瑯
- 4876字
- 2015-12-20 15:21:22
賚書求撫疏
太子少保、提督福建水師總兵官、右都督、伯、臣施瑯謹題。為偽藩端差賫書求撫、據情具題、仰請睿監事:竊照臣奉命專征,整搠舟師,于六月十六至二十二日在澎湖連日與賊鏖戰炮火兩點,仰賴皇上威靈,官兵用命,渠鎮賊伙俱被焚殺殆盡,遂克取澎湖三十六島,業于六月二十六日繕疏恭報外,擬乘勝長驅搗臺灣,直如摧拉。惟大小戰艦,被炮打損破壞甚多,臣姑將其次號之船可以補葺者,載送炮傷官兵回廈門調治,將船整固,令其順載柴米、火藥、弓矢前來澎湖,以給兵需。至打壞鳥船,見泊澎湖,即當用工修葺。所需木料、油灰、釘鐵、棕麻等料匠作各項,為數不少,刻在要需,誠難稍緩。臣治師遠島,祗恐呼應不靈,隨于閏六月初三、初六等日,移咨督臣亟行采備。仍辦八槳船料一百只,一并檄委漳洲海防同知王錫九等官督運,解到澎湖,以應整葺制造,用濟我舟師到臺灣穿淺入港,渡載官兵登岸之用。至于臣標水陸鎮營被炮傷死官兵三百余員名,炮傷一千八百余員名。陣傷之兵雖給資藥治,未能痊可荷戈。臣計當進剿臺灣之時,宜留大鳥船二十只、趕繒雙帆艍船三十只,共五十只,應用水陸官兵四千員名留守屯劄澎湖,以為兩頭聲援策應。然新附投誠兵眾,未便遽用。征兵名額不足,御剿難以乏人,業并移咨督臣選調精壯陸師官兵四千員名前來補用。總會調遣去后,臣雖殫力疾呼,尤慮汪洋風濤遠隔,實為獨力難支,惟分撥船兵在于八罩、將軍澳、南大嶼、東西甘吉、龍門港、吼門、吉貝嶼等島,倍加巡了,以抑其吭。
乃殘孽敗遁之余,見臣水陸等官兵逼臨門庭,安插投誠,撫綏地方,民人樂業,雞犬不驚。臺灣兵民,聞風俱各解體。此閏六月初八日,偽藩鄭克塽、巨魁劉國軒差偽禮官鄭平英、偽賓客司林惟榮、偽員曾蜚、朱紹熙等賫具降表一道,并與臣書二封,另致督臣書二封,駕趕繒雙帆艍船二只,到澎湖臣軍前,納款請降待命。惟馮錫范與鄭克塽欲求原居臺灣,承祀祖先,照管物業,懇臣指示。臣思此議未妥。若在未進師撲剿之時,逆孽蚤遣求降,當為題請。今澎湖既得,窮逼之際,始差鄭平英等前來求撫,明系詭譎緩兵之計,難以遽信。臣專征,止宜主剿,不宜議撫之事。將鄭平英、林惟榮二員,并帶書二封,咨送督臣看守候旨定奪。
查鄭克塽年尚幼稚,未諳大體,操縱指揮,權皆出于劉國軒、馮錫范二人。茲特令曾蜚、朱紹熙回臺灣傳諭,若果真心投誠,必須劉國軒、馮錫范來臣軍前面降,將人民土地悉入版圖。其偽官兵遵制削發,移入內地,聽遵朝廷安輯。若偽藩等悉如臣言,臣當體皇上好生之德,以拯數十萬之生靈,具疏題請我皇上赦其前罪,畀之新恩,敕行督撫二臣撫綏安插。
臣因船只被炮擊壞,故暫在整葺,未得乘勝搗剿。其所要需船料匠作,解應一到,即晝夜兼工整造。若船只修備,風信稍利,殘孽若不從臣之議,即督師進發。當斯劉國軒一戰敗遁,魂落膽喪,臺灣人民,風鶴草木皆兵之際,無難殲滅,凈盡根株,以慰宸衷。謹將偽藩鄭克塽原具降表及鄭克塽、劉國軒致臣原書進上御覽,恭聽睿裁,迅賜敕旨。其鄭克塽所致臣書,茫然折閱,乃臣之罪。緣系恭報偽藩求撫事理,貼黃難盡,伏乞皇上全覽施行。為此具本謹密題請旨(康熙二十二年閏六月十一日)。
附錄八閩紳士公刊原評
軍志曰,惟能剿者能撫,蓋我具能剿之猷略,而又具必剿之氣勢,然后可不戰而屈人兵。彼區區小仁,終何濟于大事乎?夫臺灣為鄭氏竊據三世,爪牙羽翼,遍列左右,雖澎湖一戰,事勢窮蹙,納款請降,此其兵力,亦可知矣。而反側未安,易于為變,若不遷入內地,畏難茍安,保無有意外之患耶?公具疏題請,莫如盡令劉國軒、馮錫范詣軍前面降,令人民土地悉入版圖,令偽官兵遵制削發,悉聽朝廷安輯;何慮周而見遠也。昔項羽困于敖倉,高祖亦欲罷兵歸國,獨留侯不可,曰,此天亡也,急擊勿失,帝從其言,而項氏果滅。公以撫為剿,以剿為撫,不為一時權宜之計,卒之偽藩銜璧來歸,處置得宜。恩威并著,一一如公疏中所陳,體皇上好生之意,而圖國家數十世之安者,豈其微哉!
安撫輸誠示
太子少保、提督福建水師總兵官、右都督、伯、施為安撫輸誠文武官員兵民、以廣皇恩事:照得圣朝定鼎以來,法素從寬,恩恒惟厚,撫順剿逆,區宇咸寧。臺灣未靖,本提督奉旨專征,蓋欲拯絕島之生靈,俾海疆于奠安。茲偽延平王及武平候等識天意之有在,樂皇仁之無偏,見遣協理兵工二官、副使二員,齎具表章敕印前來歸命,土地人民,悉入版圖。本提督體朝廷好生之德,念至誠求撫之心,現在題請,仰邀浩蕩洪慈,安輯咸宜。合就曉諭。為此示仰臺灣地方官兵士庶人等知悉:示到,各官兵立即削發,本提督克日親臨安插。軍紀素嚴,秋毫無犯。今既革心歸順,官則不失爵秩之畀,民則皆獲綏輯之安,兵丁入伍歸農,聽從其便。各自安意樂業,無事旁徨驚心。俞旨下頒,新恩遍及;本提督言出金石,決不爾負。須至示者!
康熙二十二年七月十六日。
臺灣就撫疏
太子少保、提督福建水師總兵官、右都督、伯、臣施瑯謹題。為恭報臺灣就撫事宜、仰祈睿監事:竊照澎湖克捷,海逆已失其險;康熙二十二年閏六月初八日,偽藩鄭克塽、渠魁劉國軒差偽官鄭平英、林惟榮、曾蜚、朱級熙等賫送降表并書來澎湖軍前求撫。臣慮其詭譎緩兵,難以遽信,遂令曾蜚、朱紹熙回臺灣傳諭,若果真心投誠,必須劉國軒、馮錫范來臣軍前面降,將民人土地悉入版圖,其偽官兵遵制削發,移入內地,悉聽朝廷安輯。若偽藩等悉如臣言,當體皇上好生之德,以拯數十萬之生靈,題請赦其前罪,撫綏安插。業于閏六月十一日將降表并書具疏進上御覽在案。
茲七月十五日,鄭克塽復差偽兵官馮錫珪、偽工官陳夢煒,劉國軒遣胞弟偽副使劉國昌,馮錫范遣胞弟偽副使馮錫韓,同曾蜚、朱紹熙賫送降本稿前來澎湖軍前回話,一一依臣前言。其防守南北淡水偽左武將軍何佑、偽左先鋒李茂等所帶賊眾,今俱召回臺灣;南北淡水已無防守矣。何佑等差賫密稟到臣納款。是臺灣南北地方,俱已效順。復據曾蜚等稟稱,鄭克塽、劉國軒及兵民人等,咸懇臣發給告示,張諭削發,俾得遵依。蚤發一日,則兵民蚤獲一日之安。臣因仰體浩蕩洪慈,服舍來安,乃敢給示撫綏。矧鄭逆自來遠阻聲教,未被圣化,非如吳、耿諸逆,受恩背叛者比。諒荷皇上廣開面網,赦其前愆,俾沾德意。即將劉國昌、馮錫韓見留軍前。隨于十六日遣侍衛吳啟爵、六品筆帖式常在,同馮錫珪、陳夢煒、曾蜚、朱紹熙,帶安插告示五張,先往臺灣曉諭,看驗各偽官兵百姓人等削發,令其催賚偽藩鄭克塽及劉國軒、馮錫范等敕印,并繕謄降本前來交繳,以便臣代為賚進,則此事似可勾當也。
臣俟各船修葺齊備,一面統率船兵,親抵臺灣,看其形勢,暫行安輯。其所議造八槳船只及再調陸師官兵,已咨移督臣停止矣。第查臺灣土地千余里,戶口數十萬,地在敻海之表,或去或留,偽官兵戶口繁多,當作何安輯,事關重大,所當亟請皇上迅賜睿裁,敕差才能戶、兵二部,迅速前來,會同督、撫主裁料理,安置得宜,畢此大事;俾臣得即勾當班師,從此金甄永固,玉燭常調,可無廑南顧矣。
此番澎湖克捷,臺灣就撫,實賴我皇上洪福齊天,威靈遠暨,乃克見成效。但臣鹵莽武夫,性質愚戇,直道行事,不肯遺賊以為君父憂。荷蒙皇上豢養之恩,特知之遇,無足報稱,誓必掃靖海氛,少效涓埃耳。今年逾六十,筋力衰邁,難勝封疆重任。且孤忠獨立,既不肯茍合,又不能彌縫。征剿臺灣之舉,乃面奉諄諄溫諭,屢次俞旨專征,是以臣竭效死力,堅不阿徇,務期蕩平。極知深拂人意,災必逮身。茲賊島既平,臣職已盡,若蚤不引退,將來必為禍階。伏乞皇上恩賜召臣回京,俾得時覲天顏,臣所深愿也。謹將偽藩抄來疏稿,恭進御覽。緣系恭報臺灣就撫事宜,貼黃難盡,伏乞皇上全覽干斷,迅賜敕旨施行。為此具本謹密題請旨(康熙二十二年七月二十四日)。
附錄八閩紳士公刊原評
從來敵勢窮迫,多藉投誠以為緩兵之計。今臺灣就撫,公獨令其親來面降,一面請旨,一面發示,令其遵制削發,以示無外;殆所云閫以外將軍制之非歟?且以其遠阻聲教,非吳、耿諸逆受恩皆叛者比,真卓識也,真公論也。降表既來,即咨移督院停造八漿,并停調陸兵,可謂省國費而紓民力者矣。至于請召還京,非徒憂讒慮患,實有古大臣功成身退之學問焉。雅歌仲山甫之明且哲,史稱張子房之托辟榖,公于此思過半矣。但以四十年難靖之海疆,一旦削平,此皆公之智略過人,聲靈遠播;若使還朝,安知反側之輩,不復生異志耶?昔明祖以沐氏定云南,遂世襲永鎮,故終明三百年無他患者,誠余威足以懾服之也。公鎖鑰閩南,海國波靜,閩人之得以安枕無虞者,皆公之賜也。公何可須庾離閩哉!果遂其引退之志,其若社稷蒼生何乎!宜朝廷之永留我公也。
賚繳冊印疏
太子少保、提督福建水師總兵官、右都督、伯、臣施瑯謹題。為恭報臺灣兵民削發、偽藩賚繳冊印事:緣照偽藩鄭克塽差偽兵官馮錫珪、偽工官陳夢煒,劉國軒遣胞弟副使劉國昌,馮錫范遣胞弟副使馮錫韓,賚具降本稿到澎湖軍前,一一悉聽臣言;臣察其真誠向化,于本年七月十六日差侍衛吳啟爵、筆貼式常在,前往臺灣看驗偽官兵削發,業將情由并偽藩降本稿于七月二十四日具題繳報外;此番偽藩差官求撫,蓋因澎湖失險,故革心歸誠。臣就近差遣看驗剃發,無非畢此剿撫大事。乃吳啟爵等于七月十九日到臺灣,而督臣亦差候選同知林陞、撫臣差官頭鄭瑞生、游擊孫熙,駕船二只,于二十日到臺灣,并無到澎湖知會枉道,直去臺灣,懇其就撫。是均軍國之事,故作兩途歧視,毋乃有輕國體而貽笑于逆眾者乎!
且臣于閏六月二十一日,因偽官鄭平英、林惟榮到處張蓋乘轎,自尊無忌,咨移督臣,有「搖尾乞憐、袒肉求降」等語,督臣所差之員,將此公移,并督臣自題疏稿抄送臺灣與偽藩等看閱,致使賊眾危疑,抱恨于臣。其臺灣地方形勢,兵民削發安輯事宜,應去應留,頭緒多端,不便繁入疏章。吳啟爵、常在親履其地,俱悉其情。茲端差二員赴闕披陳面奏。
本月二十七日,偽藩鄭克塽復差馮錫珪、陳夢煒同吳啟爵、常在賚具降本一道,及繳延平王冊一副,印一顆,輔政公鄭聰印一顆,武平侯劉國軒印一顆,忠誠伯馮錫范印一顆,左武衛將軍何佑印一顆。偽藩鄭克塽擬將所繳到印冊令偽副使劉國昌親賚進京,臣即令同吳啟爵等一齊登程。其馮錫韓適值抱病,不得就道,臣留在軍前。因見督臣如此爭執,是以將鄭克塽奏本一封、冊一副、偽印五顆,發交吳啟爵、常在送赴督臣衙門,聽其主稿具題賚繳去后,倘督臣不為代繳,臣一面囑令吳啟爵等即行賚進。臣當即親臨臺灣,先將要緊之人載入內地安插。但偽官兵人民戶口繁多,仰祈皇上迅差戶、兵二部前來主裁料理得宜。臣奉命專征,剿撫之事,俱已勾當,仰候俞旨,以便班師。其安插事宜,悉交督臣自行料理。
鄭克塽尚有招討大將軍印一顆,據稱有戶口兵馬各項冊籍俱未攢造,因暫留用候繳。合將偽藩鄭克塽所具兵民削發奏本一道繳進御覽。其鄭克塽、劉國軒、馮錫范、何佑等及文武大小各偽官俱在候旨削發。緣系偽藩繳印事理,貼黃難盡,伏乞皇上俯賜全覽,并祈敕旨施行(康熙二十二年七月二十九日)。
附錄八閩紳士公刊原評
凡敵人之真誠向化者,必我之威望足以服人,知略可以制勝,然后動出萬全,而言無不聽也。公先克澎湖,威震要荒,恤其被傷兵卒,予以醫藥,載其生還,此其恩威已遍洽于臺灣,故削發、繳印冊、賫降本,一事不敢或抗,誠其先聲有以奪之也。乃公仍差員同偽官繳送督臺,請其主稿,其與一等專權自恣者,不亦大相逕庭哉!昔裴晉公入蔡州,示以上下之分;韓文公諭廷湊,曉以禍福之理;夫二公之威望,古今推服,而一段嚴氣正性,使敵人不敢復萌異志者,誠其所以處之之道得也。公權繳偽藩及偽侯伯印冊,此誠數十年來所不能得之物,亦數十年來所不能為之事,一旦盡輸于公,而且一一請命于督院,真有得于古人口不言功之大意也。抑亦國家體統之所在,有不容以或失者乎?唐臣有言,國家有大體統,然后有大勳名,其公之謂歟!
祭鹿耳門水神文
惟滄波之浩蕩,渺難測其所之。何重關之據險,儼要隘乎天池。既迤邐以紆折,復迅激而奔馳。擬鹿耳兮巖浚,若砥柱兮標奇。灩澦無以喻斯流之湍急,天塹奚以軼扃鍵于藩維!某忝專戎于茲域,端藉舟航以指麾。欽神功于有赫,仰幽贊而匡維。愿濟涉乎無阻,俾往復咸底于平彝。伏望監此救民湯火之誠悃,彰斯圣皇赫濯之靈威,風濤于焉恬息,驚波為之奠綏;士馬攸利,黎庶靡危。虔陳菲獻,亶錫崇祺。謹告(康熙二十二年八月囗日)。
報入臺灣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