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有些驚訝，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腳下的這條蜿蜒小道。

“代價沉重。”她說道，語氣中多了一份嚴(yán)肅，“如此你也愿意？”

他的目光有些飄忽不定，“不管來生我是貧窮還是富貴，是卑賤還是高貴。我都不在乎。我只是想要與她再續(xù)前緣，僅此而已。”

耳邊似乎傳來蒼老的嘆氣聲，緊接著便是一陣沉默，似乎是在給他機(jī)會考慮，也似乎是在算計事情。

“婆婆，這湯汁，我不喝。”他再次說道，“若要說代價，我這身體上的任何一樣?xùn)|西都隨你挑，只要是我有的。”

“你這孩子。”孟婆搖搖頭，隨手?jǐn)y了一朵彼岸花湊近了聞，那鮮艷的顏色為這地獄添了一份生氣，“你可要想好？”

“嗯。”

他只應(yīng)了淡淡的一個嗯字便不再說話。

奈何橋已過，算是走了這一遭。

“那好。”她說道，“到我面前來。”她伸手指了指面前的空地，示意他過來。

他也起身飄到了她面前，挺直著脊梁。

“這次就要了你的眼睛吧。或許沒有了這雙眼睛，你才能更好的過這下輩子。有些人生一雙明媚的雙目，心卻是瞎的；有的人雙目失明，心卻是亮如銅鏡。那些失去雙目的人比沒有失去雙目的人更加懂得如何生活。”

聽罷，他釋然地閉上眼睛，只覺得眼前閃過一道光芒，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依舊是剛才的景象，似乎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他有些無措，生怕這婆婆會反悔。

“你已是魂魄，這眼睛自是由你自己操控的。若是投了胎，做了人，可就沒有那么好過了。”她收回手，袖子遮住了手掌，“只是有一樣?xùn)|西你要切記。”

“什么？”他問道，眼前似乎有些朦朧之感。

“這里的事情切不可對人世間宣講，不然就連你這舌頭都保不住了！”孟婆語重心長的說

不遠(yuǎn)處傳來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穆曇簦诎谉o常來的時候經(jīng)常把鎖魂鏈拖在地上，發(fā)出陣陣清脆的聲音。與他而言卻是無端的心驚。

“你只要跟著他們走就好了。”她的目光看著那個方向，轉(zhuǎn)眼之間孟婆口中的“他們”便到了眼前。

一純黑，一純白。

“走吧。”黑無常淡淡開口，看著書生的眼神有些鄙夷。

“麻煩兩位了。”他謙卑地鞠躬說道，眼前這一黑一白便是人們口中說的黑白無常了。有些人天生有陰陽眼，能看見別人看不見的東西，于是這便在人間傳開了。

“婆婆，這樣真的沒關(guān)系嗎？”白無常微蹙著眉頭，看著越走越遠(yuǎn)的兩人。心中不由擔(dān)憂起來。

“無事。他也留下了代價，這就不難交代了。”她望著那抹白色的身影，微微嘆息。

又是一個多情之人。

一瞬間小冷收回影像，合上了生死簿。

“他竟是···這樣走的？”孫小蓮低語道，長時間的抽泣讓她的雙眼看起來有些水腫，“怎么會···怎么會···”

璃瞳拉了拉小冷的衣擺，抬著頭望著他，“抱著我好不好。”

他一低頭，便看見她泛著水霧的雙眼，心下也是不忍，便彎腰將她抱在了懷里。她一觸碰到他的懷抱，便整個人都靠了過去，將臉深深埋在他的懷中。

終于感覺心安一點了。

他的身體微微僵硬了一下，視線落在她小小的身上，剛才怕是被嚇到了吧。

“好悲傷，為什么明明相愛的兩個人就不能在一起呢？”她的話語傳入了小冷的耳里，伸出雙手摟住了他的脖子。

“緣分應(yīng)由天注定。每一個人身上都牽著一條紅線，一端是他，另一端是另一個人。”小冷撫了撫她的背，“有時候這條紅線斷了，再要補(bǔ)救也是來不及了。緣分這種事情不必強(qiáng)求，時候到了也就是到了。時候不到，強(qiáng)求又有什么用呢？”

“嗯。”璃瞳低低應(yīng)了一聲，將額頭在他臉上蹭了蹭，“小冷，我覺得心里酸酸的。看到王心兒和窮書生分開，心里面好酸澀，眼睛也好酸澀。我這是怎么了？”

小冷拍拍她的腦袋，忽然覺得這小丫頭片子別看平時挺能鬧騰的，但是一看到這種生死離別的事情就變得很消極得不像樣子。就算是別人的故事，她也這般傷情，真是傻孩子。

“這是太難過了，你放寬心就好了。”小冷盡量安慰著懷中的小孩兒，她的發(fā)髻蹭到了他的下巴，有些癢癢的。

“我從沒有想過這種事情，他居然為了能與你再續(xù)前緣，與孟婆做了交換。這是失去一雙眼睛的代價，他的后一世，過得也不怎么好啊。”小冷說道，拿出了生死簿，飛速地翻到了其中一頁上面。

孫小蓮忽然抬起頭來，直直地看著小冷，“那一世他是平書生，而我是尚書千金。門第之見也成為了我們之間的障礙。當(dāng)我望進(jìn)王心兒的雙眼里的時候，我隱約記起那時候的我甚至對自己的身份產(chǎn)生了一種厭惡感，如果我不是尚書家的女兒，而是一戶平民家的女兒，我們會不會在一起？會不會攜手白頭，會不會葬在他的身邊。”

那是她自己的前前世，雖然肉身不同了，也是喝下孟婆湯了，但是潛意識之中還是有那么一點印象。只是一眼便似乎有了感覺。

“還要接著看嘛？”小冷問道。

懷里的璃瞳稍稍扭動了一下身子，看著孫小蓮。

“看，我想知道他的下一世是怎么樣。即便知道結(jié)果殘忍，但是不看的話對于他來說就真的太過殘忍了，這一切不能讓他一個人去承擔(dān)。我既然與他相遇相識，就更加應(yīng)該好好去了解他，不是嗎？”孫小蓮抬著頭，擦干了淚水。

她抱怨過自己的一生是那么坎坷無助，遇上那些壞人的時候是這樣想的。那個時候太過無助，她一個沒有背景沒有權(quán)勢沒有錢財?shù)娜跖痈揪头纯共涣恕５且幌氲剿粋€人帶著兩個人的記憶過了第二世，她心中那些怨恨似乎少了很多。

“好。”他應(yīng)道。

影像第三次出現(xiàn)在三人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