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第一個聲調(diào)起，璃瞳周圍的場景一下子變了。

身邊人來人往，端著果盤的男人在人群中穿梭，竟然從她身體里直直穿了過去而不自知，同樣也穿過了小僵尸的身體。

她的身邊擺放著幾張四四方方的桌子，邊上坐滿了人，大家聽著臺上的戲文，時不時地與同伴耳語兩句，或笑或怒或鄙夷。

還有很多小販叫賣的聲音，各種聲音夾雜在一起硬生生擠進了璃瞳的腦子里，璃瞳皺著眉頭努力抵住這股痛。

周遭的場景都是模模糊糊的，人影晃動，看不太清楚，唯有說話的聲音才顯得猶如在耳邊一樣，清楚得很。

臺上的戲還在繼續(xù)，無比清晰地傳入了她的耳朵。

“草長鶯飛楊柳依依，卻見她裊裊婷婷而來，與丫鬟泛舟游賞。相看那閨閣中小姐，貌美端莊乃心意中人。”此處，甩出約兩尺長的水袖，神情愛慕，“奈何夫人盛氣凌人，不顧兩家世代恩情，竟將伊許配他人！”

深情款款忽然變成怨恨萬分。

璃瞳想或許她知道這個唱戲的是誰了，和壁畫上面的那個人一模一樣。

“別唱了！”璃瞳強忍住心頭的恐懼，一甩手打出一簇幽藍色的火焰凌空飛去。

火焰脫手，響起破空之聲且絲毫不滅。

周圍的聲音一下子靜止，每個人都扭著僵硬的脖子直直地朝著她看了過來，那眼神怨恨、戲謔、鄙夷、同情都有。然后忽然齊齊一笑，嘴唇裂到了耳根處，就連臉皮也一下子碎成了渣掉了下來。

璃瞳害怕地后退一步，碰到了小僵尸。

那些人全都變成了笑著的骷髏，眼睛也變成了黑漆漆的洞，似乎是在無聲地嘲諷她。

璃瞳從沒有遇見過這種情況，鬼她見過了，可沒有哪一個鬼是眼前這樣充滿狠戾與怨氣的。

她摸不清對方的底細。

“梁公子的才子佳人對她并不管用，嘿嘿。”一個略帶戲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打破了雙方的僵持。

“用了那么多年的把戲，總會有實效的一天。”另一個聽不出是男是女的聲音接道。

他們似乎都在嘲笑那個“梁公子”的無用。

原來光是聽著他的曲子就會陷入迷茫，還好她及時打破，不然后果不堪設(shè)想了。

聲音不知是從何處傳來的，像是四面八方又像是眼前。璃瞳使勁閉了閉眼睛，再次睜開的時候發(fā)現(xiàn)骷髏不見了，取而代之是一個個不完整的鬼魂。

“哼，你們也就是看多了，當初還不是被我這幅嗓音一唱就入了迷嗎？”說話間一個身著淡青色的長衫書生模樣的男子從那畫中出來了。

原來那畫里寫的是他，從他上臺唱戲到被富貴太太看中再到被活埋。

那么他的心里肯定有很多的怨恨吧。

璃瞳緊盯著款款而來的他，不敢輕舉妄動。

“來了就不要想著出去了罷，和我們做做伴。”一個沒有身形只剩下一團霧氣的聲音說道，擦著她的頭頂飛了過去。

璃瞳汗毛炸起，瑟縮了一下身子。

這個小女孩很可愛，如果留下來豈不是可以讓他們好好找找樂子？

“對啊對啊，我們在這里呆了很久了，好久沒有新人來了。”另一團霧氣說道，“你是新來的惡鬼嗎？”

說著又從她手臂邊擦了過去，聽上去是個稚嫩的女聲。

“這里困著十萬個惡鬼靈魂，你還不夠我們每人一口的。”一團濃郁一點的霧氣直直撞進她的腹部，然后從另一邊出來幻化出一個半人身半霧氣的東西來。

璃瞳死死咬住嘴唇，她從沒有像這一刻感覺那么害怕過。這種灰蒙蒙看上去臟兮兮的東西無時無刻不在打擊著她的心靈。

早知道她在門外意識到不對的時候就應該轉(zhuǎn)頭就跑，而不是這樣作死的推門進來。

“嗯，好香的血肉。”半人半霧氣的東西停在她耳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身體里涌動著的血氣帶著甜蜜芬芳鉆入他的鼻子里。

“啊！”璃瞳嚇得尖叫一聲，躲到了小僵尸的背后。

“滾開！”見璃瞳怕了，小僵尸一揮手打散了那團東西。

那團東西又在半空中慢慢凝結(jié)成原來的模樣，捂著半透明的臉龐惡狠狠的瞪著小僵尸，“先把你吞入腹中也是好的！”

他一說話，空中那些亂飛的霧氣漸漸停了下來，璃瞳細細一看居然密密麻麻地數(shù)不清楚，成千上萬，擠滿了一整座空蕩蕩的宮殿。

堵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很顯然剛剛小僵尸的舉動已經(jīng)惹怒了這里的東西。

那書生悠閑地坐在石桌邊喝茶，似乎并不想管這里的事情又或者是對于自己的同類太過于自信，神色淡淡，品茶賞景。

“上！”

眾多鬼魂朝著璃瞳而來，長著鋒利尖銳的牙齒卻沒有眼睛，迎面而來時帶著凌冽的寒意。

璃瞳知道不可小覷，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來。

前幾個時候才接來了小僵尸，沒想到這么快就要并肩作戰(zhàn)了。

“別讓他們咬到你！”璃瞳提醒到，手中已經(jīng)捏了一簇火焰，又覺得不夠，又起了4簇，每個手指一簇。

等到他們沖過來時，璃瞳猛地一出手，那幾簇火苗直直穿過霧氣的身體，引起此起彼伏凄厲的尖叫聲。

這一下，他們的身體就已經(jīng)被燒毀了一邊，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補回來。

小僵尸雙手一抓，抓住一個，狠狠一扯，給他扯成了兩半然后給捏碎了。這一下他再也變不回來了，捏碎了他的內(nèi)丹。

這一下，品著茶的書生沒有那么淡定了。他重重放下杯子，那里面青綠色的液體濺到了桌面上，飄起一陣血腥味。

“惡鬼不是應該在忘川河的嗎？”對于這一點璃瞳想不通。

“那些惡鬼死不悔改，自然是沒救了。”書生步步走來，無形中又股壓力迎面而來。

“那你們還有救？”璃瞳想也不想地問道。

書生聞言一頓，竟不知如何作答。

“生而為人時，我兢兢業(yè)業(yè)，只為在亂世中生存下去。”書生道，仿佛自己又回到了活著的時候，眼神有一些向往。

但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那絲向往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