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淅淅瀝瀝，天邊一片灰蒙蒙的，看上去有點壓抑。判官和黑無常都在那里陪著冥荒，各懷心思。

“行了，黑無常也剛回來，就先去休息吧。”冥荒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繡了暗紋的衣襟上有一些褶皺，他草草地整理了一下。

站在屋檐下偶爾會有雨絲飄進來，迎面而來的涼爽感覺讓冥荒從心里低暢快，多日來面對文件的煩惱也消散了不少。

黑無常也急忙起身，還想要替白無常求情，卻被判官拉住了。兩人的動作，站在前頭的冥荒就當做沒有看見。

“是，屬下過會兒就回去。”黑無常咬咬牙，應了下來。

“我先走了，你們別跟著。”冥荒剛說完，判官就很快地遞上一把傘。是剛才那一把，上面的水跡還沒有干透。

冥荒看了一眼判官遞上來的雨傘，輕嗯了一聲，就接了過來。

“啪”的一聲，雨傘被撐開，雨竹滾落，在空氣中劃出無數道弧線，然后悄無聲息地和落下來的雨融為一體。傘面是純色的米黃，像人間那種料子，只是不太耐用，經不起摔打罷了。

看著冥荒步入雨簾中的背影漸漸消失在門口的轉角處，黑無常終究像是泄了一口氣，毫無生氣地坐在了剛才坐過的椅子上。

“你這小子，剛才再和冥帝爭論下去就真的是討不到一點好處了。”判官看到他這個樣子有點不忍心說他，平常一副老生常談的書生模樣，可是現在是一點都裝不出來了。

他知道白無常的事情，知道白無常的心思，可是不知道該怎么幫助他。像冥荒說的那樣，判官能做的都做了，就差拿根繩子把白無常捆住了。

他也坐了下來，并叫人續了一壺熱茶過來。氤氳的熱氣一下子就升騰而上，帶著陣陣茶葉的香氣。

“我有個想法。”黑無常整個人都成了一灘爛泥一樣癱在椅子上。

用判官的話來說，就是坐沒坐相，所以判官白了他一眼，搖搖頭嘗起了茶水。

“說說看。”手指摩挲著杯沿，目光落在院子里的地面上，要是忽略外面那些來來往往押解去牢房的亡魂的話，這一處還是比較安寧的。

黑無常見有人想他的想法，多少來了一點精神，至少坐得稍微端正了些，然后猛地喝了一口茶水。

時間大概過了一分鐘，黑無常就那樣靜靜地看著判官，看了一分鐘。

沒有聽到黑無常的生意，判官不禁有些詫異，一轉頭發現那貨正看著自己，眼睛都不眨的那種。

“你這么看著我干嘛。”判官有些嫌棄地說了一句話，然后身子不自覺地往邊上讓了讓。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都像充滿了嫌棄的意味。

黑無常忽然撓了撓頭，整個人又像泄氣的皮球一樣，靠在了椅背上，要是面前放著一條凳子，他恨不得把整條腿都放上去。雙目無神，精神萎靡，一點都不像剛剛回地獄的時候。

“呵，你什么時候變這么頹廢了，這可一點都不像你。”判官毫不留情地戳破他，再悠閑地喝了一口茶水。或許這場雨再過一會兒就要停了吧，他難得有稍微空閑的日子。

“我怎么了，我也是需要休息的。”黑無常仰著頭，懶洋洋地望著天花板，數著那屋檐下有幾根木樁子幾片瓦片。

宮娥掌了幾盞燈，將整個大殿都照得亮堂堂的。

“我說，你該不會是在想···”判官故意停頓了下，果不其然看到黑無常十分探究的眼神，“在想怎么去對付妖君那些人吧？”

黑無常一個激靈，連忙移開自己的視線。

“怎、怎么可能，你想多了吧！”他轉開目光，兩只手緊緊握在一起，握得青筋都要冒出來了。

“什么時候去？”判官自顧自地問道，他不能放著黑無常不管，這貨有時候腦子一根筋，想到什么就是什么，有些不顧后果。

“我還沒想好。”黑無常順口就說了出來，反應過來的時候嘖了一聲，似乎是有些生氣。

要是判官不問，這貨大概是沒有要自己說出來的意思。

茶水在杯中晃動，茶香四溢。

“白無常知道嗎？”他看著黑無常，眼神直勾勾的，就像剛才黑無常看著他那樣，讓黑無常有些窘迫。

蔥白的兩根手指不停地繞著圈兒，黑無常坐正了身體，“沒有，這件事我也是自己想想，你不要再問了。”

被判官逼問得有些煩心，黑無常索性站了起來，直接往寢宮走去，“你這兒借我住一晚，剛才的事情不許和別人說！”

黑無常放蕩不羈的樣子讓在場的宮娥們有些移不開目光，但是有判官在場，她們最多也只是看兩眼。站在跟前的宮娥卻也是遭到了判官的警告。

“黑無常大人和我剛才討論了什么？”他優哉游哉地品著茶，眼神卻十分犀利，看得那些宮娥紛紛下跪。

“回判官大人，我們什么都沒有聽到，剛才風大，奴婢們沒有聽清。”領頭地將頭抵在了地面上，語氣誠懇，說的話就像是她剛才瞎了聾了一樣。

“嗯。”判官這才滿意地點頭，“我不想聽到有人在背后嚼舌根。”

說罷，判官整理了衣擺，去了別處。他要看看新近的亡魂各種服役情況，他也好看看要準備多少湯藥，再送他們去投胎了。

看著重要人物都離場，幾個宮娥才大大地喘了一口氣。

“剛才黑無常大人真的好帥啊！”一宮娥眼冒桃心，非常崇拜地看了一眼內殿，似乎要將墻壁看穿。

“我倒是覺得判官大人很帥，連罵人的樣子都帥得無可挑剔！”令一個宮娥也說道，似乎是將判官剛才說的話拋到了腦后去。

領頭的宮娥有些頭痛地瞪了她們一眼，趕著她們去干活了。

黑無常的帥氣體現在他笑起來沒心沒肺的樣子，不過他最近已經很少這樣笑了，但是這并不妨礙宮娥們對他的崇拜。

判官的帥氣是他的一舉一動，有時候冷不丁的一句話就能讓人感受到徹頭徹尾的冷意，但是他的動作神情和語言都似乎有種魔力，讓人乖乖聽話。

這大概是這群女人們生活在地獄里唯一的一部分樂趣了吧，離投胎遙遙無期，倒是可以找點樂子打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