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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文君新寡

【梨花兒】〔凈扮女婢上〕春蘭吃苦常叫天。夏蓮不見男兒面。秋菊心酸知幾遍。嗏。冬梅較我還輕賤。

自家卓府中使女山茶便是。因老相公著我每在后花園中輪班打掃。只得在此伺候。如何同伴的不見到來。呀。話猶未了。來得恰好。玉蘭姐已至。〔丑上〕

【前腔】梅香似我天下難。春心一發(fā)無由散。從入朱門愁不挽。嗏。知心常似天涯遠。

〔凈見諢介丑〕閑事休纏。今日秋風(fēng)颯颯。必有殘葉堆階。怕老相公到來游翫。不如乘此打掃一回何如。〔凈〕玉蘭姐言之有理。我和你到碧梧亭一帶掃去來。〔掃介〕

【淸江引】碧梧亭下殘枝滿。擁篲羅裙短。行過木樨軒。重到芙蓉館。向池頭。戲鴛鴦。愁無伴。

玉蘭姐。這壁廂打掃已完。再到丁香亭去來。你看幽香云澹。空翠煙霏。好生景致也。〔丑〕是好景致。如今待我掃。

【前腔】水晶簾額丁香館。挽處游絲斷。輕靄碧林重。斜日蒼苔滿。過欄桿。怕風(fēng)來。吹頭亂。

山茶姐。我和你打掃已完了。倘那女娘公子到來。你卻奉承那一個。〔凈〕我喜那似娘兒斗百花。只見滿宮花。滿路花。一庭花。后庭花。錦上花。雨中花。一枝花。一叢花。金錢花。木蘭花。蝶戀花。解語花。花開多少懷春女。難道山茶不惜春。〔丑〕好好。你春興發(fā)作了。〔凈〕休取笑。你卻奉承那一個。〔丑〕我喜那醉公子惜余春。只見錦堂春。漢宮春。月宮春。鳳樓春。玉樓春。武陵春。絳都春。沁園春。塞垣春。燕臺春。上林春。春來多少貪花漢。難道玉蘭不是花。〔凈〕好好。我的春興發(fā)作。你的花心也動了。內(nèi)作鴉鳴介丑凈驚介〕呀。不好了。去了罷。怕老相公到此。惹出閑事來。老天老天。莫使鴉鳴鵲噪。早成鳳友鸞交。〔下〕

【西地錦】〔旦上〕舞鸞衾翠減。啼珠鳳蠟紅殘。畫屛空自遶湘山。人共楚天俱遠。

香肌縮處損纖腰。欲減羅衣寒未消。風(fēng)觸珠簾自無賴。葉喧涼吹漸蕭條。奴家卓氏。小字文君。同胞弟妹。只有卓勝文姬。自身叨長。毓秀閨房。初憑爹爹諾竇太后之侄竇圭為妻。不幸芳年十七。未字而寡。冰蘗之操。雖執(zhí)之甚堅。奈萱親旣逝。空閫無聊。春鶯秋燕。甚難為情。隨身侍女雖眾。僅足以供使令。只有孤紅小妮子。從幼伴奴習(xí)些針黹。讀些典籍。悶來閑話。頗似知音。今日爹爹在后園賞桂。邀我同游。不免喚他把鏡兒來。恐怕發(fā)亂了也。孤紅何在。〔貼上〕惜春常怕花開早厭漏偏愁月上遲。咬碎羅衫人不識。風(fēng)情惟有絳唇知。小姐。孤紅萬福。〔旦〕孤紅免禮。〔貼〕小姐。你為何這幾日玉減香消。花慵月懶。敢有甚么心事來。〔旦〕女孩兒家那有心事。〔貼〕小姐。那婚姻大數(shù)也。夫婦大倫也。大數(shù)固不偶。大倫容可廢乎。況鳳管未逢蕭史。藍橋不識裴航。旣無一夜之恩。安有百年之義。竇郞無緣。一旦捐館。小姐芳姿絕世。妙韻可人。當(dāng)有名賢為配。國士成雙。烏得拘拘小節(jié)。遂缺陷半生。〔旦〕孤紅。言之差矣。忠臣不易主。烈女不更夫。此古圣之言也。豈有未嫁易節(jié)。以身殉欲者乎。若老相公知道。就要罪你了。今后決不可如此。我纔喚你。要取鏡兒。可到繡奩中。帶取一枝花朶來。〔貼應(yīng)介〕照花前后鏡。花面交相映。莫作鏡中花。霧隔頭難并。〔暫下取鏡上〕能照千囗〈髟上坙下〉發(fā)。難諳一片心。小姐。鏡兒在此。〔旦照介〕

【二郞神】云鬟亂。苦愁容。對菱花獨看。恨倦倚纖腰春未半。使秋光先到。黃花瘦入朱顏。竟何事鈿蟬零落遍。鳳釵橫一朝分散。鏡兒。羨甚么團圓。怪人間到有孤單。

孤紅。你看我呵。綠鬢易銷春思淺。靑絲難掠晚妝殘。眞好苦也。〔貼〕小姐。你臉如芙蓉。眉如遠山。肌膚柔滑如脂。這等芳容。難道終身孤另。

【前腔】幽閑。春山橫黛。秋波蘸眼。那映水芙蓉凝嫩臉。奈淚珠拋盡。靑絲一味蕭閑怨。結(jié)發(fā)今松愁鬢寬。知甚日赤繩重綰。鏡兒。少一個畫眉郞官。使淸光瘦減嬋娟。

小姐。可憐你月思盡淹秋水下。風(fēng)情卻老鬢云間。待何日揚眉對月。櫛發(fā)乘風(fēng)。〔旦〕孤紅。我忽然身子不快。不去后園游翫了。〔貼〕旣不去呵。那琴是小姐所好的。何不以此自娛。〔旦〕不要。

【集賢賓】鍾郞已死虞舜遠。知音寡矣羞彈。〔貼〕琴旣不用。看書如何。〔旦〕不要。識字番令愁莫展。怎看得書中題怨。〔貼〕繡床上完些女紅如何。〔旦〕也不要。蓮花并干。怎繡得心中絲斷。〔貼〕小姐。俱不好呵。待奴家吹簫一曲如何。〔旦〕也不要。秦樓畔。聲裂處鳳來人散。

〔貼〕小姐。俱見差了。那琴兒

【前腔】朝飛雉緲聲固遠。須知九嶷幽恨堪憐。書中意呵。不是淫詞和浪簡。終未可午窗拋倦。女紅呵。休認做閑拈針線。看眼底鸞回鳳轉(zhuǎn)。那簫呵也何妨。銀橋畔。明月夜玉人敎遍。

〔凈副凈上〕靜臨蘭檻卸頭時。鈿葉菱花錦帶垂。欲勸主娘花下去。膽甁先贈木犀枝。小姐。老相公在西園賞桂。等候多時。又著我們來請。望乞就移蓮步。〔旦〕我身子不快。不去了。〔貼〕小姐。嬌體雖可惜。父命不可違。孤紅與你久滯深閨。也帶挈耍一耍。〔旦〕旣如此。勉強走一遭。

【貓兒墜】綺花似翦。錦步獨承蓮。裊娜腰肢悶不前。蕭蕭梧葉角門邊。〔合〕走遍。直待要歷盡林亭。轉(zhuǎn)過秋千。

〔凈副凈〕小姐。快些請罷。

【前腔】西園又晚。銀月忽籠煙。絳燭光生碧樹間。花梢珠斗又斕斒。〔合前〕

【尾】此行共入天香院。看河漢粼粼碧淺。好一似隨著嫦娥到廣寒。

絳綃風(fēng)動怯身寒。    行到花間待月看。

漫掩朱扉合金鎖。    不容人倚玉欄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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