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歡一直在觀察林氏，當(dāng)林氏聽說陸虞歌不過是中了睡夢草時，面露驚喜，隨后對冤枉陸清歡表達歉意，表情真摯無辜，就好像她真的只是因為陸虞歌出事而失去了理智，才會對念珠動手，才會做出指責(zé)陸清歡的事來。

大腦的第一反應(yīng)，是人最真實的，一個人再怎么偽裝，也無法逃避大腦的第一反應(yīng)。

從林氏的第一反應(yīng)中，陸清歡感覺到的卻不是驚喜，而是不忿。

陸清歡決定試探一下林氏。

“有一件事，裴御史可能沒說……”陸清歡欲言又止的咬了咬唇瓣，滿臉惋惜的對林氏道：“賀蘭從歌兒身上，還檢出了另一種毒，這種毒本身也是無毒的，只是和睡夢草混在一起，會產(chǎn)生劇毒……”

“怎、怎么會？”陸謹(jǐn)嚴(yán)和林氏頓時臉色大變。

一貫冷靜自持的林氏，氣息稍顯不穩(wěn)，她下意識的不愿意相信陸清歡，于是急忙問裴遠：“她說的是真的嗎？”

當(dāng)然是假的，不過裴遠很配合的點了點頭，沒有否認(rèn)。

林氏的平和再也維持不下去了，她相互交疊的雙手死死的捏著手帕，額頭的青筋微微凸起，望向陸謹(jǐn)嚴(yán)，慌亂的哭道：“怎么辦？怎么辦？我的歌兒……”

陸清歡朝裴遠使了一個眼神，二人退出了房間。

兩人沒有走，只是站在廊下，靜靜的看著逐漸西沉的夕陽，聽著外面時不時傳來的炮竹聲以及小孩子嬉鬧的聲音，表情放松。

陸清歡從小就不曾體會過闔家團圓的感覺，直到和阿離認(rèn)識之后，每年大年夜都是她們二人相守，這才讓她覺得自己有了家，有了家人。只是如今到了周朝，她的這些所謂的家人待她如此薄情寡義，不知道阿離又是一番什么樣的境況……

陸清歡看著青瓦縫隙中，被積雪覆蓋著的一株枯草，心里莫名的疼痛起來。

正在陸清歡覺得臉頰被寒風(fēng)吹的有些木的時候，忽然肩頭一重，一陣暖意瞬間將她包裹起來。陸清歡轉(zhuǎn)頭，詫異的看向裴遠，良久才出聲道：“謝謝你。”

裴遠啟唇一笑，曲起修長如玉管的食指，輕刮陸清歡的鼻尖：“若是謝我，不如以身相報？”

“咳……咳咳……”陸清歡著實被裴遠的話給嚇著了，瞪圓了眼睛瞧著他，直到看見他臉上滿滿的都是捉狹的笑意，這才確定他不過是捉弄自己。

裴遠見她這般模樣，笑容中閃過一絲酸澀，隨即故作委屈的說道：“難道我在你眼中這般差勁？按照話本子里的場景，你不該是滿臉羞怯的答應(yīng)下來嗎？”

陸清歡翻了一個白眼，這廝確定不是猴子派來搞笑的嗎？

“沒想到咱們不食人間煙火的裴御史，竟然還有看話本子的癖好？”

“呃……”裴遠總算知道什么叫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不過是想逗她開心，沒想到反被她逗弄了！

剛才還悲傷的情緒，很輕易的就被裴遠驅(qū)散了，二人正說笑著，一名侍衛(wèi)前來稟報，說是找著那名女婢了。只不過，她已經(jīng)死了。

裴遠和陸清歡相視一眼，二人立即起身前往那女婢被發(fā)現(xiàn)的地方。

那是陸府一處荒廢的園子，平日都是鎖著的，不讓人進入，去不知這女婢怎的就躲了進去，最后選擇了投井。

二人趕到園子里的時候，女婢已經(jīng)被打撈了上來，被放在清掃過積雪的地面，因為被水浸泡過，所以浮腫的厲害，根本辨不出原來的模樣，只能根據(jù)她身上的衣著，猜測她就是那名有投毒嫌疑的女婢。

裴遠查看過，這名女婢并沒有什么外傷，根據(jù)瞳孔反應(yīng)以及鼓脹的腹部，初步推測應(yīng)該是溺水而亡。

“你怎么看？”見陸清歡沉默不語，裴遠想要問她的意見，轉(zhuǎn)移她的注意力。

陸清歡搖頭，她現(xiàn)在什么想法都沒有，只想把罪魁禍?zhǔn)鬃嵋活D。

這名女婢與她無冤無仇，犯不著冤枉她。若是憎恨陸虞歌，下毒就不該是睡夢草，這樣說來，很明顯是受人指使，目的也不過是嫁禍給念珠，陷害她罷了。可正是因為背后指使者的私心，卻害一條無辜的性命枉送，可氣可憎！

裴遠吩咐人去請了賀蘭過來，不論這個女婢到底是不是投井，總要驗一驗，才知道結(jié)果。

也許，還能找出什么線索。

二人便在院中等待賀蘭玄逸的到來。

這處院落因為年久失修，又經(jīng)久無人出入，所以這里顯得極其的陳舊、腐朽。唯獨院中幾株紅梅，不懼積雪，依然開的如火如荼。

陸清歡以前是不喜歡紅梅的，因為她覺得梅花就該是清淡的，高雅的眼色，紅色太過俗艷。可是不知道為何，如今站在這荒蕪的院中，陸清歡第一次覺得，艷麗的紅梅，如此美不勝收。

她摘下一朵紅梅，放在掌心，花紅膚白，微風(fēng)一掃，漫天花瓣殘雪飛舞，襯得她宛若花仙精靈。

裴遠下意識的走近她，從她掌心拈起那朵梅花，別在她的耳邊，輕聲道：“我后悔了……”

“后悔什么？”陸清歡正覺得耳邊癢癢的，想要摘掉那朵花，卻聽到裴遠無頭無尾的一句話，便奇怪的問他。

裴遠搖頭，不欲多說，恰巧賀蘭玄逸走了過來，于是他飛快的轉(zhuǎn)身，與賀蘭說起了案情。

賀蘭粗略的檢查了那女婢的尸體之后，確認(rèn)死亡時間并沒有多久，約摸是兩個時辰之前的事情，因為天氣寒冷，尸斑都未完全顯現(xiàn)，于是他派人去提一桶熱醋過來。

用熱醋將尸體熏蒸了一會兒，那女婢身上立刻顯現(xiàn)出一些不同尋常的斑痕來。

等到具體檢查了一遍，賀蘭玄逸給出了結(jié)論——女婢的確是溺水而亡，但肩背部有一處淤痕，明顯是人為導(dǎo)致，也就證明了她并非自愿投井，而是被人推下去的。

很顯然，這名女婢被人滅口了！

兩個時辰之前，正是裴遠來陸府的時間。

也就是說背后指使者看見裴遠來了，知道這件事遲早會查出來，于是殺死了投毒的婢女，以防自己被暴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