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過幾日，便要小年了，街道上比往常熱鬧了許多。

走街串巷的小販，以及沿街的商鋪都滿是采買年貨的老百姓。

王二牛生的一張能說會道的嘴，而念珠也是個會說話的，二人隔著車簾子，竟聊得十分投機。

陸清歡聽得有趣，時不時的也插上一兩句，但多半時都是透過車窗的縫隙，打量著外面各色的行人商賈。

正瞧著熱鬧，街邊一處賣花的攤子，卻引起了陸清歡的注意。她總覺著那些花有些眼熟，卻一時想不起曾在哪見過。

想了許久，也沒有頭緒，而行駛的馬車很快就超過了那花攤，她也就沒再去糾結這個問題了。

到了義莊，拿到了賀蘭玄逸的初步驗尸結果，陸清歡卻有些頭疼——根據案發時間之內的失蹤人口卷宗，根本查不到這些碎尸的身份。

驗尸結果顯示，碎尸年齡在四十到五十之間，是一名身材偏胖的男子，除了發現的那枚金牙，還從碎尸塊的切口上發現了少許黑褐色的不明物體。

而賀蘭玄逸的判斷是，該死者被人殺死之后，使用利器分割成了一百多塊，具體多少因為時隔太久，尸體腐爛嚴重，已經無法確實考證。

而那一堆碎骨，賀蘭玄逸還在拼接當中，從發現的骨頭來估算，大概是三個人，且這三個人死亡的時間都不一樣，顯然并非是一次性作案。

對于這樣的驗尸結果，陸清歡已經相當滿意了。

至少她知道了最近發現的這個死者，應該是一位有身份的中年男子，至于為何從失蹤人口卷宗上查不到信息，只能說明兩點問題。

一點就是失蹤者的家屬并沒有報案，另一點只能是她所查時間有誤，漏掉了這個死者的信息。

不管是哪種，只消仔細再查驗，總會有線索的。

陸清歡讓王二牛將驗尸結果呈報回衙門，看林縣令有何吩咐，便領著念珠打算回府。

賀蘭玄逸見陸清歡只是來問了問驗尸結果，便要回去，心里有些說不清楚的失落。

“你……要回去了嗎？”

“啊？”陸清歡沒想著賀蘭會突然主動與她說話，略有些驚訝，張大眼睛回頭看向賀蘭，點了點頭，“是啊，快過年了，想上街逛一逛。”

賀蘭玄逸盯著陸清歡，見她衣衫并不算厚實，小臉凍得微紅，就連鼻尖都帶著嫩粉的紅色，長發在腦后挽了個丫髻，扎著紅色的絲帶，看起來就好似從年畫中走出來的瓷娃娃，嬌俏可愛。

一時看的愣了，竟忘了回答。

陸清歡見賀蘭玄逸只是愣神，并不理自己，以為他不再說話了，便要轉身離開，卻又聽賀蘭小聲道：“那你注意安全。”

說完，垂下眸子，一副形容落寞的模樣。

陸清歡忽然想起裴遠提過，賀蘭玄逸當年刺配時，家中人皆是病的病，死的死，偌大一個賀蘭家族，就只剩他一人。

快過年了，想必他是想家了罷！

揚了揚唇角，陸清歡露出一個粲然的笑容，望著賀蘭玄逸瞇著眼睛道：“賀蘭，大年夜那日，請我吃個飯唄？”

聲音清脆悅耳，卻聽得賀蘭渾身一震，他驀然抬頭，盯著陸清歡許久，才輕輕的點了點頭，“好。”

得了賀蘭玄逸的應諾，陸清歡心情十分不錯，帶著念珠興高采烈的出了義莊。

一出義莊，念珠便扯著陸清歡的袖子小聲嘀咕道：“娘子，你這是要去賀蘭醫生家中用飯嗎？”

“是啊，怎么了？”

“可……可……”念珠一聽，急的撓了撓頭，一臉為難的望著陸清歡，“賀蘭醫生從前是帶罪之人，雖然現在被赦免，總歸有案底，娘子不該和他走的這么近的！”

陸清歡擰眉瞧了一眼念珠，她當然知道賀蘭的身份，但是她并沒有覺得這是什么可恥的事情，不管賀蘭家族當年做了什么事情，導致全族獲罪，賀蘭都是沒有罪的，更何況他本身就是個善良之人，她又怎能另眼待人？

“念珠，這樣的話，我以后不想聽你說起，不管他從前是個什么樣的人，現在，是我的朋友。”

陸清歡少有的露出嚴肅的表情，讓念珠免不了心驚，一時竟然有些被她震懾住了，許久才弱弱的點頭，表示不會再提。

見念珠點頭應下了，陸清歡立刻露出笑臉，伸手揪了一把她的臉頰，一副耍流氓的姿態，笑嘻嘻的說道：“走吧，咱們上街逛逛去！”

念珠見陸清歡恢復了笑臉，剛才緊張的心情才放松了下來，將手中的帷帽替她戴上，整理好，主仆二人才往街上走去。

陸清歡逛街，其實不僅僅是想替桂娘幾人買些禮物，還因為之前拜托裴遠幫她張貼告示，她想出來看看成效。

她寫的雖然簡單，但這里的人都不曾見過英文，也不知道那些告示謄抄成什么樣了，不看一看終究是有些放心不下。

和念珠一路閑逛，一邊走一邊買，不多一會兒，念珠手中便抱滿了東西，就連陸清歡手中，也拎了兩個不小的紙包，里面包的多是一些糕點、零食，都是桂娘她們愛吃的。

念珠手中抱的，是幾匹布料，還有一些胭脂水粉，俱都是送給她們三人的。

念珠跟在陸清歡身后，低頭瞧了瞧手中抱著的一堆東西，心里暖暖的一片。這些東西，都是陸清歡特意買給她們的，而她自己卻什么都沒買。

從前的陸清歡對她雖然不錯，但到底性格驕縱，所謂的不錯也不過是少打罵一些，有好的東西也會賞她一些，像這樣買禮物送給她們，還是頭一次。

雖然知道這么想不對，但是念珠仍然抑制不住的覺得，陸清歡墜崖是一件好事。因為她的轉變，全都是從墜崖之后開始的。

見陸清歡不再逛街了，也沒有給自己買東西的念頭，念珠心里有些忐忑，覺得自己僭越了，忙問陸清歡道：“娘子，婢子瞧你過冬的棉襖舊了，不如去成衣店瞧瞧吧？”

陸府的娘子每季都會添置一些新衣，陸清歡的衣物并不缺，但是比之陸虞歌的衣裳配飾，也僅僅是不缺罷了。

對于念珠的提議，陸清歡并不太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