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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求薦書蒙師爭館 避仇人縣尹辭官

詩:

枉自孽孽朝夕余,名韁利鎖總成虛。

事到頭來遭折挫,路當險處受崎嶇。

利己損人終有害,察言觀色永無虞。

水萍尚有重逢日,豈料人無再會時。

話說張秀,自洛陽回到金陵,又住了一二年光景,身邊還剩著有五六十兩銀子。見陳通死了,他好似失群孤鳥,無倚無依。卻便意回心轉(zhuǎn),竟不思量花哄,指望立業(yè)成家。來到袁州府九龍縣,干了一個吏員,后來衙門里賺得些兒錢鈔,就在那里娶了一房妻小。只是一件,有了幾分年紀,縣中一應公事,懶于承值。忽聽得新任陳府判帶署縣事,點卯不到,出火箋拿捉,便去換了公服,竟到縣中參見。

陳府判道:“你就喚做張秀?今日十五是點卯日期,你這吏員,卻有多大職分,公然傲坐在家,藐官玩法,就不來參謁,卻怎么說?”張秀聽得他是金陵聲音,即便把金陵官話回答了幾句。陳府判見張秀講的也是金陵說話,把他仔細看了兩眼,心中暗想道:“看他果然像我金陵人物。想我父親在時,常說有個張秀,與他交好。莫非就是此人?”便喚他站起來,且到府衙伺候。你看那兩旁吏書,好似丈二和尚摸頭不著,竟不知什么分曉。

這陳府判理完了縣事,回到府衙,即喚張秀過來,問道:“我適才聽你講話,好似我金陵聲音。你敢不是這袁州府里人么?”張秀道:“小的原是金陵人,因在此作客多年,消乏資本,就在本縣干納前程,多年不曾回籍去了?!?

陳府判道:“你既是我金陵人,必然知我金陵事。我且問你,那監(jiān)前有個陳進員外,可知道他么?”張秀道:“小的知道,那陳進員外還有一個兄弟陳通。向年小的在金陵時節(jié),原為刎頸之交。那陳通已身故多年。小的到這袁州,將及二十載,至今音信查然。但不知陳進員外至今還在否?”陳府判道:“那陳進你道是誰,就是我親父,今已棄世了八年。這樣講起來,我與你是通家叔侄了。”張秀聽說,吃了一驚。陳府判分付快治酒肴,即便取巾服來,張押司換了。張秀不敢推辭,只得領諾。酒至數(shù)巡,便問陳府判道:“令堂王氏老安人同之任么?”陳府判掩淚道:“老叔不須提起,老母已棄世多年?!睆埿銍@道:“哎,原來王氏老安人已過世了?!?

陳府判道:“敢問老叔,曾帶有尊嬸來否?”張秀道:“拙荊也就在袁州府里娶的。”陳府判道:“老叔,小侄有句不知進退話兒,未識肯見納否?”張秀道:“自當領教?!标惛械溃骸靶≈肚耙蛉嗡鲞f,并未得攜一親友同行,老叔若不嫌官署凄涼,敢屈在我衙內(nèi),朝夕也得指教一二。尊嬸在外,待小侄逐月支請俸糧供應,不識意下何如?”張秀道:“謹當領教。但恐老朽龍鐘,不堪職役。”陳府判笑道:“老叔太謙了些?!?

原來張秀做過多年押司,衙門徑路最熟,上司公文怎么發(fā)落,衙門弊竇怎么搜剔,都在他肚里。不上半年,把陳府判指引得十分伶俐,上司也會奉承,百姓也會撫養(yǎng)。

一日,陳府判對張秀道:“老叔,我孩兒今年長成五歲,甚是頑劣,欲要請一個先生到衙里來教習他些書史,史恐這里袁州府人語言難辨,卻怎么好?”張秀道:“這近府城大樹村中,陳小二官店里,有一個秀才,姓王名瑞,是我金陵人,原是筆下大來得的。他在此寄寓多年,前者曾對我說,那里鄉(xiāng)宦人家,有好蒙館,替他作薦一個。今令郎既要攻書,何不將些禮物,聘他進來就是。”陳府判道:“若又是我金陵人,正是鄉(xiāng)人遇鄉(xiāng)人,非親也是親了。”便寫下請?zhí)?,封了十兩聘禮,著兩個衙役,竟到大樹村里陳小二家聘請。

恰好那王秀才正出門去探望朋友,不在寓所。兩個衙役便問陳小二道:“你這里有個金陵王相公,還在此寄寓么?”陳小二道:“還在這里。只是適才出門探友去了,二位尋他何干?”衙役道:“我們非別,本是府新任陳爺差來,接他到衙里去訓誨公子的。你與他先收下請?zhí)诖恕_€有一封聘禮,待我們親自來送?!标愋《闾嫠障抡?zhí)瑑蓚€衙役作別就行。

卻說他客樓上有一個江南秀才,姓李排行六十四官,因此人便喚他做李八八。這李八八原是個庠生,因歲考了五等,恐怕家中親族們譏誚,便棄了舉業(yè),來到袁州府里,盡有兩年,靠弄些筆頭兒過活。他聽得陳府判差人請王瑞去教書,心中暗忖道:“古怪,我老李想子兩年的館,再沒個薦頭,這是誰人的主薦?弗用忙。我想,兩京十三省,各州各府,那處不是我江南朋友教書,難道倒把金陵人奪擔子個衣飯去?終不然我還是肚才弗如這娘嬉,人品弗如這娘嬉?也罷,趁他出門未回,古人話得好,先下手為強,后下手為殃。有采做沒采,去鉆一鉆,不免去與我表兄陳百十六老商量,就求他東翁楊鄉(xiāng)宦老先生寫封薦書,去奪子渠個館來,卻弗是好?!?

你看他連忙去帶上一頂孝頭巾,著上一件天青布道袍,急忙忙來到楊鄉(xiāng)宦家。只見陳百十六老正在那里吃午飯,見李八八走到,便站起身來,道:“表弟來得恰好,便飯用一碗。”李八八笑道:“我小弟正來與表兄商議,要奪別人個飯碗,撞得個好采頭,弗要錯過了,定用吃一碗?!?

李八八正拿起碗箸不上吃得兩三口,陳百十六老問道:“表弟,你剛才話,要奪何人個飯碗?”李八八便把碗箸連忙放下,搖頭道:“表兄,弗用話起。我那陳小二店里,有個金陵秀才,喚做王瑞。弗知是何人薦渠到新任陳三府公衙里去教書,早間特著兩個衙役,拿了一封聘禮,一個請?zhí)麃斫忧?。表兄,我想這個館甚是肥膩,一年供了膳,十數(shù)兩束脩,定弗用話的。小弟仔細思量,兩京十三省,各州各府,城市鄉(xiāng)村,十個教書先生,到有九個是我江南朋友。難道把一塊肥肥膩膩的羊肉,白白的喂在狗口里?因此特來要表兄轉(zhuǎn)達楊東翁老先生,替小弟話個人情,求他發(fā)一封書去,把小弟作薦一作薦,大家發(fā)頭一發(fā)頭?!标惏偈蠐u手道:“表弟,這個實難奉命。你曉得我楊東翁不比別個鄉(xiāng)先生,開口定用一名水手,白話定弗能夠?!崩畎税说溃骸氨硇?,話得停當,小弟便把半年束脩,作了薦館錢罷?!?

陳百十六老道:“表弟,我表兄到有一個絕妙計較。你只用一季館資,送子我表兄,就得停妥?!崩畎税说溃骸氨硇?,我表弟做人到也是大量的,只要身去口去,弗過一年,只用馱頭二兩到家去,與老媽官買些鞋面線索,其余的都馱擔來送子表兄便歇。”陳百十六老道:“表弟,你曉得君子一言,如白染皂,也勿用再話。只是一件,你明日回家去,切弗可對別人話,我表兄除你的貫頭。”李八八道:“表兄,俗語話得好,吃酒圖醉,放債圖利,薦館圖謝。表兄若弗思量除些貫頭,如何肯替我表弟用一番氣力?”

陳百十六老笑道:“話得有理。表弟你不知道,我楊東翁的書柬,都是我表兄替渠發(fā)揮,如今把楊東翁出名,替你寫一封薦書送去,弗怕渠個館弗是你表弟坐?!崩畎税说溃骸氨硇謧€話,我小弟同你先去發(fā)頭,便好潤筆。”陳百十六老道:“表弟,我同你是至親兄弟,怎用個話?你到先去阿太廟里,許下一個大大愿心。停妥了,再作成我表兄散福罷。”李八八笑道:“表兄,個一發(fā)弗用得話?!标惏偈系溃骸氨淼埽虏灰诉t。只管白話,倒耽誤了工夫。我替你及早揮下一個書稿,你快去設處幾錢盤纏,把下書人買酒飯吃?!?

李八八欣然應允,轉(zhuǎn)身就走。來到下處,只得把一件截腰綿襖當了二錢,便轉(zhuǎn)身來見陳百十六老道:“表兄,書曾停當么?”陳百十六老道:“寫停當了。表弟,絕好利市,一個字也弗用改。把草稿看一看?!崩畎税私舆^草稿,從頭看了一遍,點頭歡喜道:“表兄,妙得緊,妙得緊。話得極明白,寫得極委曲,必然穩(wěn)取荊州?!北阆蛐渲腥〕鲢y子,道:“這酒飯銀子兩錢,還圓二三厘,倒是一塊白臉松紋,一厘搭頭弗搭。表兄,到要尋思一個會答應的人去下書,才見我表兄表弟之情?!标惏偈蠐u頭道:“你表弟個事,就同我表兄個事一般,再弗用話得。”

你看他走出門,不多時便去央了一個下書人來。李八八那里等得回復,隨后跟了同去。來到縣前,只見陳府判正待出門拜客。下書人就在大門首跪稟,道:“稟上老爺,家主楊鄉(xiāng)宦送薦書在此?!标惛新犝f,不知什么分曉,便分付住了轎,把書接在手,拆開一看,呵呵冷笑道:“這些小事,可惜廢了你家老爺一個大人情。你去拜上老爺,說我衙署寂寥,館資菲薄,適間已接一位金陵相公到了,萬分不能從命。我這里不及回書,只說多多拜上罷?!?

這李八八在旁聽說,吃了一驚,打發(fā)下書人先回,看他氣沖沖竟到府門上,問道:“老哥,陳三府接一個金陵相公進衙坐館,曾到了么?”門上人道:“適才到了,還坐在賓館里。老爺分付,拜客回來,才請相見。”

李八八聽說他在賓館里,便走進去。只見王瑞果然坐在那里,他便向前假意問道:“王兄,在此何干?”王瑞道:“小弟蒙陳三府寵召,特來坐館。因三府公拜客未回,在此相候?!崩畎税吮愀目诘溃骸坝羞@樣事,老兄,你也是我同袍中朋友,難道弗曉得,古人話得好,搶人主顧,如殺父母。這館是三府公請我小弟坐的,是何人又作成了老兄?”王瑞笑道:“李兄,你既是吾輩朋友,還去想一想看,那三府公既然請了老哥,何必又將聘禮請?zhí)?,來接小弟?”李八八道:“你就馱請?zhí)铱??!蓖跞鸨阆蛐渲忻稣執(zhí)?,道:“你看還是請你的,是請我的?”李八八曉得自家非禮,接過請?zhí)兜梅鬯椤?

兩個在賓館里,爭得不歇。但看著:

這一個,擦掌摩拳,也不惜斯文體面。那一個,張牙努目,全沒些孔孟儒風。這一個,顏面有慚,徒逞著嘴喳喳,言談粗暴。那一個,心胸無愧,任從他絮叨叨,墜落天花。一個道,你搶人主顧,仇如殺害爹娘。一個道,奪我窩巢,類似襟裾牛馬。一個道,我江南人,不甚吃虧。一個道,我金陵人,何嘗怕狠。

他兩個正未絕口,恰值陳府判拜客回來,正要落縣理事,聽得賓館中鬧嚷,便問道:“那賓館里什么人喧嚷?”把門人道:“就是老爺適才接來那位金陵相公,與一個江南生員,在那里爭館廝鬧?!标惛邢氲溃骸斑@敢是楊鄉(xiāng)宦薦書不效,故來尋趁了?!狈指蛾庩柹骸翱鞌f那江南生員出去。好生伺候那位金陵相公,待我理完縣事,再請相見?!?

陰陽生拿李八八亂推到賓館門首??此瓪鉀_沖,連忙又到楊鄉(xiāng)宦家去,見陳百十六老道:“表兄,有這樣事,館到弗曾奪得到手,先丟了二錢敲紋。小弟想將起來,終不然我江南朋友再弗要出來教書了?表兄,趁他此時還在賓館,我有個道理,館就坐子渠坐,只去邀幾個鄉(xiāng)里朋友,拿渠出來,打一個半死,慢慢再話個道理。”陳百十六老道:“表弟話得好,先打后商量。不然,明日我江南朋友得知,到話得弗好看。”李八八道:“表兄,個弗用話?!?

你看他,不用一餐飯間,去尋了無數(shù)鄉(xiāng)里親戚。你道是些甚么人?卻是那東村內(nèi)的趙皮鞋,南城里的陳泥水,西街上的張木匠,北橋頭的李裁縫,各帶了幾個徒弟,約有四五十人,都打著江南鄉(xiāng)語,一個個摩拳擦掌,齊集在賓館門前。

原來陳府判此時正理完縣事,恰在賓館里與王瑞相見。陰陽生看見那一伙人,連忙稟道:“稟上老爺,適才那個江南生員,又帶領了一伙江南人,在大門上,口口聲聲要與王相公廝打哩?!标惛袑ν跞鸬溃骸班l(xiāng)親莫要著忙,那江南人最是放肆,惹著他便使一通氣力。”分付皂隸:“快走出去,把那隨從來的,捉幾個進來處治他便了?!痹黼`走出大門,便扭了兩個進來。陳府判喝聲:“打!”每人打了三十。

你看外面那些人,首初時個個嘴硬,后來聽得捉將進去便打,大家嚇得就如雪獅子向火,酥了一半,跑的跑,躲的躲,各自四散走了。李八八見眾人走散,恐怕嚴究起來便難擺脫,連忙走回下處,收拾了衣包,也不去與陳百十六老作別,急急逃回家去不提。

陳府判分付:“把這兩個快趕出去?!蹦憧矗@兩個人也是晦氣,白白的打得兩腿通紅,哪里去討一毫調(diào)理?噫,正是:

是非只因多開口,煩惱皆由強出頭。

這陳府判迎王瑞到了衙里,先與張秀相見,整酒款待,再令孩兒出來拜見。王瑞自得張秀作薦進去,每日完了功課,便去奕棋飲酒。陳府判若有疑難事情,就來請教他們兩個。不上署得縣事半年,到賺得有幾千銀子。這也是他會奉承上司,上司也作成他。

一日,送京報來說:“九龍知縣已有官了,姓金名石,系金陵人,選貢出身?!标惛邪迪氲溃骸拔医鹆曛褂挟敵跖c我做對頭、奪秀才的那個金石,終不然再有個甚么金石,與他一般名姓相同?且住,明日待他到任之時,若果是這個金石來做知縣,卻也是冤家偏遇對頭人,便與他慢慢算一算帳去。”

不想到任果然是他。陳府判交了堂印,便掇起當年夙恨,也不管他上任吉辰,便對金知縣道:“鄉(xiāng)兄,還記得向年馬上剝衣巾,當堂請題目的時節(jié)么?”金知縣曉得冤家湊巧,遂躬身回道:“知縣本一介草茅,判尊乃千尋梁棟。當年雖觸雷霆之怒,今日須馳犬馬之勞。在判尊則不念舊惡,在知縣已難贖前愆。罪甚彌天,噬臍何及?!标惛械溃骸班l(xiāng)兄,豈不聞古人云,一葉浮萍歸大海,人生何處不相逢?”說不了,便呵呵冷笑一聲。這陳府判見他初到,又不好十分激觸,只把這兩句話兒打動了他,便起身作別,各自回衙。

金知縣自知撞著對頭,卻難回避,次日備下一副厚禮,寫了一個晚生帖子,送到陳府判衙里。陳府判見了,一些不受,就把帖子上寫了幾句回出來,道:

昔日秀而不實,今日冤家路窄。

一朝萍水相逢,與君做個頭敵。

金知縣看了,便嘆道:“早知今日,悔不當初。昔年原是我與他做對,沒奈何,忍恥包羞,這也難怪他記恨到今。怎知冤家路窄,他今是個府官,我是個縣官,若不見機而去,后來必要受他一場恥辱。正是識時務者呼為俊杰,知進退者乃為丈夫。不如明日拜辭太府,送還縣印,早早回避前去,卻不是好。”這金知縣計議停當,次早正值知府升堂理事,你看他果然捧著印上堂拜辭。知府驚問道:“金縣尹,你蒞任未及一旬,便欲辭任而歸,其中緣故,令人莫解?!苯鹬h事到其間,不敢隱諱,只得把陳府判當年事情,一一備說。

知府聽罷,便笑道:“金縣尹,豈不聞冤家兩字,宜解不宜結(jié)。你做你的官,他任他的職,兩家便息了是非。就待我去見三府公,講一講明,與你們做個和事老罷。”金知縣道:“知縣記得書中云,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又云,禮貌衰,則去之。今日雖承太府款留,明日終被一場譏誚,反為不美。知縣只是先酌遠謀,毋貽后悔?!敝畯娏舨蛔。娝偎目噢o,立心要去,卻又不好十分攔擋,止得憑他起身去任。

這陳府判見他去了,恰才的:

撇卻心頭火,拔去眼中釘。

依舊署了印,帶理著九龍縣事。這也是他官星當滅。未及一月,京報到來,說他已罷職了,這陳府判雖是罷了職,卻也心遂意足,想那切齒之仇已釋,生平之愿已伸,便無一些慍色,遂與張秀商量道:“老叔,小侄相屈多時,晨昏有褻,于心甚為欠欠。稍有白金二百兩,送上老叔,聊為進京干辦前程之費。倘得個好缺出來,那時千乞還到金陵一往,以敘通家交誼之情?!睆埿闶障裸y子,即便躬身拜謝。兩個各淚汪汪,不忍別去。正是:

流淚眼觀流淚眼,斷腸人送斷腸人。

張秀辭別出來,回家遂與妻子商量進京一事。那王瑞見張秀辭去,他也再四推辭。陳府判那里肯放,即便打點船只,收拾同回。噫,這卻是:

大限到時人莫測,便教插翅也難逃。

這也是他們該遭水厄。恰值七月二十三夜,坐船正泊在三浙江中,忽遇風潮大變,可憐一齊溺水而亡。

張秀哪里曉得陳府判一家遭此異變,竟帶了妻小,擇日進京。

畢竟不知后來如何得他溺水消息?進京干得甚么前程?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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