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齊諧記
- 古小說鉤沉
- 魯迅
- 2102字
- 2015-12-12 10:36:49
吳當陽縣董昭之,嘗乘船過錢塘江,中央,見有一蟻著一短蘆走;一頭回復向一頭,甚遑遽,昭之曰:“此畏死也。”因以繩系蘆,欲取著船頭。船中人罵:“此是毒螫物,不可長,我當蹋殺之,”昭意甚憐此蟻,會船至岸,蟻緣繩得出。中夜夢一人,烏衣,從百許人來,謝曰:“仆不慎墮江,慚君濟活。仆是蟲王,君若有急難之日,當見告語!”歷十余年,時江左所在劫盜,昭之從余杭山過,為劫主所牽,系余姚獄。昭之忽思蟻王之夢,結念之際,同被禁者問之,昭之曰:“蟻云緩急當告,今何處告之?”有囚言:“但取兩三蟻著掌中祝之。”昭之如其言,莫果夢烏衣人言云:“可急去入余杭山,天子將下赦今不久也。”于是便覺。蟻囗械已盡,因得出獄;過江投余杭山。旋遇赦得免。
太元元年,江夏郡安陸縣薛道詢年二十二。少來了了,忽得時行病,差后發狂,百治救不痊。乃服散狂走猶多劇,忽失蹤跡,遂變作虎;食人不可復數。后有一女子,樹下采桑,虎往取食之。食竟,乃藏其釧著山石間;后還作人,皆知取之。經一年還家,復為人。遂出都仕官,為殿中令史。夜共人語,忽道天地變怪之事。道詢自云:“吾昔曾得病發狂,化作虎,囗人一年。”中兼道其處所姓名。其同坐人,或有食其父子兄弟者,于是號哭;捉以付官。遂餓死建康獄中。
晉孝武太元八年,富陽民麻姑者,好囗膾;江北華本者,為人好囗鱉囗;二人相善。麻姑見一鱉,大如釜蓋頭,尾猶是大蛇;系之經一月,盡變鱉。便取作膾,報華本食之,非常味美。麻姑不肯食,華本疆令食之,麻姑遂囗一臠,便大惡心,吐逆委頓,遂生病。囗中有物塞喉不下,開口向本,本見有一蛇頭,開口吐舌,本驚而走,姑僅免。本后于宅得一蛇,大二圍,長五六尺,打殺作膾,喚麻姑別。復切魚為膾自食,以蛇膾與麻。麻姑得食甚美,苦求此魚。華本因醉,喚家人奉蛇皮及余肉出。麻姑見之,大吐,歐血而死。
江夏郡安陸縣,隆安之初,有一人姓郭名坦,兄弟三人。其大兒忽得時行病,病后遂大能食;一日食斛余米。其家供給五年,乃至罄貧,語曰:“汝當自覓食。”后至一家,門前已得囗飯,又從后門乞,其人囗曰:“實不知君有兩門。”腹大饑不可忍,后門有三畦韭,一畦大蒜,因囗兩畦,便大悶極臥地。須臾至大吐,吐一物,似龍,出地漸漸大。須臾,主人持飯出,腹不能食遂撮飯內著向所吐出物上,即消成水。此人于此病遂得差。
晉義熙四年,東陽郡太末縣吳道宗,少失父,單與母居,未有婦兒。宗賃不在家,鄰人聞其屋中碰囗之聲;囗不見其母,但有烏斑虎在其屋中。鄉里驚怛,恐虎入其家食其母,便鳴鼓會人共往救之。圍宅突進,不見有虎,但見其母,語如平常。不解其意。兒還,母語之曰:“宿罪見譴,當有變化事。”后一月日,便失其母。縣界內虎災屢起,皆云母烏斑虎。百姓患之,發人格擊之,殺數人;后人射虎中膺,并戟刺中其腹,然不能即得。經數日后,虎還其家故床上,不能復人形,伏床上而死。其兒號泣,如葬其母法,朝冥哭臨之。
廣州刺史喪還,其大兒安吉,元嘉三年病死,第二兒四年復病死。或教以一雄雞置棺中。此雞每至天欲曉,輒在棺里鳴三聲,甚悲徹,不異囗中。鳴一月日后,不復聞聲。
周客子有女,囗膾不知足,家為之貧。自至長橋南,見囗者挫魚作囗,以錢一千,求作一飽。乃囗囗魚,食五斛,便大吐之。有蟾蜍從吐中出,婢以魚置口中,即成水。女遂不復囗膾。
有范光祿者,得病;腹腳并腫,不能飲食。忽有一人,清朝不自通達,進入光祿齋中;就光祿邊坐。光祿謂曰:“先不知君,君那得來而不自通?”此人囗曰:“佛使我來治君病也。”發衣見之。因以甘刀針腫上,囗忽之間,頓針兩腳及膀胱百余下,然不覺痛。復欲針腹,其兒黃門不聽語,竟便去。后針孔中黃膿汁嘗二三升許。至明曉,腳都差,針亦無孔。
余杭縣有一人,姓沈名縱,其家近山。嘗一夕,與父同入山;至夜三更,忽見一人著紗帽,披絳綾袍,云是斗山王。斗山在余杭縣。
余杭縣南巷中,有一人,佚其名,路入山,得一玉肫。從此以后,所向如意;家遂殷富。
廣陵王瓊之為信安令,在縣忽有一鬼自稱姓蔡名伯喈,或復談議,誦詩書,知古今,靡所不諳。問:“是昔蔡邕不?”囗云:“非也!與之同姓耳。”問:“此伯喈今何在?”云:“在天上,或下作仙人,飛來去,受福甚快,非復疇昔也。”
正月半,有神降陳氏之宅,云:“我是蠶神,若能見祭,當令蠶桑百倍。”今人正月末作囗糜,為此也。
東陽郡朱子之,有一鬼恒來其家。子之兒病心痛,鬼語之:“我為汝尋方,云燒虎丸飲即差汝覓大戟與我,我為汝取也。”其家便持戟與鬼,鬼持戟去。須臾還放戟中庭,擲虎丸著地,猶尚暖。
國步山有廟,有一亭,呂思與少婦投宿,失婦。思食逐覓,見大城,有廳事,一人紗帽馮幾。左右競來擊之,思以刀斫,計當殺百余人,余者乃便大走,向人盡成死貍。看向廳事,乃是古時大囗,囗上穿下甚明,見一群女子在囗里;見其婦如失性人,因抱出囗口,又入抱取在先女子,有數十,中有通身已生毛者,亦有毛腳面成貍者。須臾,天曉,將婦還亭,亭長問之,具如此答。前后有失兒女者,零丁有數十。吏便斂此零丁至囗口,迎此群女,隨家遠近而報之,各迎取于此。后一二年,廟無復靈。
張然滯役多年,婦遂與奴私通。后歸,奴與婦謀然;狗注睛舐囗視奴。然曰:“烏龍與手,應聲湯奴。”奴失刀仆,然取刀殺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