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護,字君卿,歷游五侯之門。每旦,五侯家各遺餉之。君卿口厭滋味,乃試合五侯所餉之鯖而食甚美。世所謂五侯鯖,君卿所致。
胡廣本姓黃,五月生,父母置諸囗中投之于江;胡翁見囗流下,聞有小兒啼聲,往取,因以為子。遂登三司。廣后不治本親服,世以為譏。
張衡之初死,蔡邕母胎孕,此二人才貌相類,時人云:邕是衡之后身。
陳元方遭父喪,形體骨立,母哀之,以錦被蒙其上。郭林宗往吊,見錦被而責之。賓客絕百許日。
傅信字子思,遭父喪,哀慟骨立,母憐之,竊以錦被蒙其上。林宗往吊之,見被,謂之曰:“卿海內之俊,四方是則;如何當喪,錦被蒙上?”郭奮衣而去。自后賓客絕百許日。
傅信忿母,母羸病恒驚悸,傅信乃取雞鳧滅毛,施于承塵上;行落地,母輒恐怖。
鄭玄在馬融門下,三年不得見,令高足弟子傳授而已。融嘗算渾天不合,召鄭玄,令一算,便決,眾咸駭服。及玄業成辭歸,融心忌焉;玄亦疑有追者,乃坐橋下,在水上據屐;融果轉戒,欲敕追之,告左右曰:“玄在土下水上據木,此必死矣?!彼炝T追。竟以免。
孔嵩字仲山,南陽人也,少與囗川荀囗未冠時共游太學。囗后為荊州刺史,而嵩家貧,與新野里客傭為卒。囗時出,見嵩,下駕。執手曰:“昔與子搖扇俱游太學,今子為卒,吾亦痛哉!”囗命代嵩,嵩以傭夫不去。其歲寒心若此。嵩后三府累請,辭不赴。后漢時人。
魏郡太守陳異嘗詣郡民尹方,方被頭以水洗盤,抱小兒出,更無余言。異曰:“被頭者,欲吾治民如理發;洗盤者,欲使吾清如水;抱小兒者,欲吾愛民如赤子也。”
孫策年十四,在壽陽詣袁術,始至,俄而外通:“劉豫州備來。”孫便求去,袁曰:“劉豫州何關君?”囗曰:“不爾,英雄忌人。”即出,下東階,而劉備從東階上。但得轉顧視孫足行,殆不復前矣。
管寧嘗與華子魚少相親友,共園中囗菜,見地有片金,揮鍤如故。與瓦石無異;華提而擲去。
諸葛武侯與宣王在渭濱,將戰,宣王戎服蒞事;使人觀武侯,乘素輿,著葛巾,持白羽扇,指麾三軍,眾軍皆隨其進止。宣王聞而嘆曰:“可謂名士矣!”
蜀人伊籍稱吳土地人物云:“其山囗巍以嵯峨,其水囗渫而揚波,其人磊囗而英多。”
孫休好射雉,至其時,則晨往夕還。群臣莫不上諫曰:“此小物,何足甚耽?”囗曰:“雖為小物,耿介過人,朕之所以好也?!?
豫章太守顧劭,是丞相雍之子,在郡卒。時雍方盛集僚屬圍囗,外信至而無兒書;雖神意不變,而心了有故。賓客既散,方嘆曰:“已無延州之遺累,寧有喪明之責邪?”于是豁情散哀,顏色自若。
魏武云:“我眠中不可妄近,近輒斫人不覺,左右宜慎之。”后乃陽凍眠;所幸小兒竊以被覆之,因便斫殺。自爾莫敢近之。
魏武將見匈奴使,自以形陋,不足雄遠國,使崔季囗代當坐;乃自捉刀立床頭。坐既畢,令人問曰:“魏王何如?”使囗曰:“魏王信自雅望非常,然床頭捉刀人,此乃英雄也?!蔽和趼勚?,馳遣殺此使。
楊修字德祖,魏初弘農華陰人也,為曹操主簿。曹公至江南,讀曹娥碑文;背上別有八字,其辭云:“黃絹幼婦。外孫蒜臼?!辈芄娭唤?,而謂德祖:“卿知之不?”德祖曰:“知之。”曹公曰:“卿且勿言,待我思之。”行卅里,曹公始得,令祖先說。祖曰:“黃絹色絲,‘絕’字也。幼婦少女,‘妙’字也;外孫女子,‘好’字也;蒜臼受辛,‘辭’字也。謂‘絕妙好辭?!辈芄碓唬骸皩嵢绻乱??!彼自疲河兄菬o智隔卅里,此之謂也。
董昭為魏武帝重臣,后失勢。文明世,入為衛尉,乃厚加意于侏儒。正朝大會,侏儒作董衛尉啼,面言昔太祖時事,舉坐大笑,明帝悵然不怡,月中以為司徒。
何晏字平叔,以主婿拜駙馬都尉。美姿儀,面絕白,魏文帝疑其著粉;后正夏月,喚來,與熱湯餅,既啖,大汗出,隨以朱衣自拭,色轉皎潔,帝始信之。
辛恭靜見司馬太傅,問卿何處人?囗曰:“西人?!碧祽晳蛑唬骸霸谖黝H見西王母不?”恭靜囗曰:“在西乃不見西王母,過東已見東王公。”太傅大愧。
夏侯太初從魏帝拜陵,陪列松柏下,時暴雨霹靂,正中所立之樹,冠冕焦壞,左右睹之皆伏,太初顏色不改。景王欲誅夏侯玄,意未決,間問安王孚云:“己才足以制之不?”孚云:“昔趙儼葬兒,汝來,半坐迎之。泰初后至,一坐悉起;以此方之,恐汝不如?!蹦藲⒅?。
王經少處貧苦,仕至二千石,其母語云“汝本寒家兒,仕至二千石,可止也?!苯洸荒苤?。后為尚書助魏,不忠于晉被收。流涕辭母曰:“恨昔不從敕,以致今日。”母無戚容,謂曰:“汝為子則孝,為臣則忠,有何負哉?!?
劉靈字伯倫,飲酒一石,至酲復飲五斗。其妻責之,靈曰:“卿可致酒五斗,吾當斷之?!逼奕缙溲浴l`祝曰:“天生劉靈以酒為名,一飲一石,五斗解酲,婦人之言,慎莫可聽。”
嵇中散夜燈火下彈琴,忽有一人;面甚小,斯須轉大,遂長丈余,黑單衣囗帶。嵇視之既熟,吹火滅,曰:“吾恥與魑魅爭光。”
嵇中散夜彈琴,忽有一鬼著械來,嘆其手快,曰:“君一弦不調。”中散與琴調之,聲更清婉。問其名,不對。疑是蔡邕伯喈──伯喈將亡,亦被桎梏。
嵇康素與呂安友,每一相思,千里命駕。安來,值康不在。兄喜出迎,安不前,題門上作“鳳”字而去。喜不悟,康至,云:“鳳,凡鳥也。”
陳協數日輒進阮步兵酒一壺。后晉文王欲修九龍堰,阮舉協,文王用之。掘地得古承水銅龍六枚,堰遂成。
胡母彥國至相州,坐廳事斷官事。爾時三秋中傍搖扇視事;其兒子先從容顧謂曰:“彥國復何為自貽伊戚?”
鄧艾口吃,常云艾艾。宣王曰:“為云艾艾,終是幾艾?”囗曰:“譬如鳳兮鳳兮,故作一鳳耳?!?
鐘士季常向人道:“吾少年時一紙書,人云是阮步兵書,皆字字生義,既知是吾,不復道也。”
滿奮字武秋,體羸,惡風,侍坐晉武帝,屢顧看云母幌,武帝笑之?;蛟疲骸氨贝傲鹆溜L,實密似疏?!眾^有難色,囗曰:“臣為吳牛,見月而喘。”或曰是吳質侍魏明帝坐。
孟業為幽州,其人甚肥,或以為千斤。武帝欲稱之,難其大臣,乃作一大秤掛壁;業人見,武帝曰:“朕欲試自稱,有幾斤?”業囗曰:“陛下正是欲稱臣耳,無煩復勞圣躬。”于是稱業,果得千斤。
諸葛靚字仲思,在吳,于朝堂大會,孫皓問曰:“卿字仲思,為欲何思之?”曰:“在家思孝;事君思忠;朋友思信。如斯而已?!?
陳壽將為國志,謂丁梁州曰:“若可覓千斛米見借,當為尊公為佳傳。”丁不與米,遂以無傳。
蔡洪赴洛,洛中人問之,曰:“人皆以洪筆為鋤耒;以紙札為良田;以玄默為稼穡,以禮義為豐年?!?
蘇易簡文房四譜一云:“晉蔡洪赴洛,洛中人問曰:“吳中舊姓何如?‘囗曰:“吳府君圣朝之盛佐,明時之俊刈;朱永長理物之宏德,清選之高望;嚴仲弼九皋之鴻鵠,空谷之白駒;顧彥先八音之琴瑟,五色之龍章;張威伯歲寒之茂松,幽夜之逸光;陸士龍鴻鵠之徘徊,懸鼓之待槌,此諸君以洪筆為鋤耒,以紙札為良田,以玄墨為稼穡,以義禮為豐年?!弊⒃疲骸俺鰟⑹闲≌f,又出語林?!?
裴秀母是婢,秀年十八,有令望,而嫡母妒,猶令秀母親役。后大集客,秀母下食;眾賓見,并起拜之。囗曰:“微賤豈宜如此?當為小兒故耳?!庇谑歉改改瞬桓覐鸵壑?。
夏少明在東國不知名,聞裴逸民知人,乃裹糧寄載,入洛從之。未至家少許,見一人著黃皮褲褶,乘馬將獵。少明問曰:“逸民家若遠?”囗曰:“君何以問?”少明曰:“聞其名知人,從會稽來投?!迸嵩唬骸吧硎且菝窬骺筛鼇??!泵魍?,逸民果知之;又嘉其志局,用為西門侯。于此遂知名。
李陽性游俠,士庶無不傾心。為幽州刺史,當之職,盛暑,一日詣數百家別;賓客與別常填門,遂死于幾下。
中朝有人詣王太尉,適王安豐大將軍丞相在坐,因往別國,見李寅平子,還謂人曰:“今日之行,舉目皆琳瑯珠玉?!?
王夷甫處眾中,如珠玉之在瓦石。
裴令公目王安豐:“眼,爛爛如粓下電?!?
和嶠諸弟往園中食李,而皆計核責錢;故嶠婦弟王濟伐之也。
劉道真年十六,在門前弄塵,垂鼻涕至胸。洛下年少乘車從門過,曰:“年少甚蒙洝”劉便隨車問:為惡為善爾劉曰:“令君翁亦蒙,母亦蒙。”
劉道真遭亂,自于河側牽船。見一老嫗采桑逆旅,劉謂之曰:“女子何不調機利杼,而采桑逆旅?”女囗曰:“丈夫何不跨馬揮鞭而牽船乎?
道真嘗與一人共索袢草中食,見一嫗將二兒過,并青衣。調之曰:“青羊將兩羔?!眿炧碓唬骸皟韶i共一槽?!?
劉道真子婦始入門,遣婦虔劉聊之甚苦,婢固不從,劉乃下地叩頭,婢懼而從之。明日語人曰:“手推故是神物,一下而婢服淫?!?
賈充問孫皓曰:“何以好剝人面皮?”皓曰:“憎其顏之厚也?!?
吳主孫皓字孫賓,即鐘之玄孫也。晉伐孫皓,皓降晉,晉武帝封皓為歸命侯。后武帝大會群臣,時皓在座,武帝問皓曰:“朕聞吳人好作汝語,卿試為之,”皓應聲曰:“囗”因勸帝酒曰:“昔與汝為鄰,今與汝作臣。囗汝囗春”座眾皆失色,帝悔不及。
王武子與武帝圍棋,孫皓看。王曰,“孫歸命何以好剝人面皮?”皓曰:“見無禮于其君者則剝其皮?!蹦伺e棋局,武子伸腳在局下,故譏之。
王濟字武子,太原人,又魏舒字陽元濟陰人,二人善射,名重當時,并仕晉。
王武子性愛馬,亦甚別之,故杜預道王武子有馬癖,和長輿有錢癖。武帝問杜預:“卿有何癖?”對曰:“臣有左傳癖?!?
王武子葬,孫子荊哭之甚悲,賓客莫不垂涕??蕻?,向靈座曰:“卿常好驢鳴,今為君作驢鳴?!奔茸?,聲似真,賓客皆笑;孫曰:“諸君不死,而令武子死乎?”賓客皆怒。須臾之間,或悲,或怒,或哭。
戴叔鸞母好驢鳴,叔鸞每為驢鳴,以樂其母。
中朝方鎮還,不與元凱共坐預征吳還,獨榻,不與賓客共也。
洛下少林木,炭止如粟狀,羊囗驕豪,乃囗小炭為屑,以物和之,作獸形,后何呂之徒共集,乃以溫酒;火囗既,猛獸皆開口向人,赫然。諸豪相矜,皆服而效之。
羊稚舒囗冬月釀酒,令人抱囗暖之;須臾復易其人。酒既速成,味仍嘉美。其驕豪此類。
劉實詣石崇,如廁。見有絳紗帳大床,茵蓐甚麗,兩婢持錦香囊。實遽反走,即謂崇曰:“向誤入卿室內?!背缭唬骸笆菐??!睂嵏颍耸貛舅M錦囊,實籌。良久不得,便行出。謂崇曰:“貧士不得如此廁?!蹦巳缢麕?。
石崇廁常有十余婢侍列!皆佳麗藻飾,置甲煎沉香,無不畢備;又與新衣,客多羞不能著。王敦為將軍,年少,往,脫故衣,著新衣,氣色傲然。群婢謂曰:“此客必能作賊!”
石崇恒冬月得韭齏,為客作豆粥,咄嗟便辦。王愷乃密貨帳下都督;云是囗韭根,雜以麥苗耳;豆難煮,豫作熟豆,以白粥投之。
石崇與王愷爭豪,窮極綺麗,以飾車服。晉武帝,愷甥也,每助愷。以珊瑚高三尺許,枝柯扶疏,世間罕比。愷以示崇,崇視訖,以鐵如意擊之,應手瓦碎。愷聲色俱厲,崇曰:“此不足恨?!蹦嗣∩汉?,有三尺光彩溢目者六十七枚。愷悵然自失。
潘石同刑東市,石謂潘曰:“天下殺英雄,卿復何為?”潘曰:“俊士填溝壑,余波來及人?!?
潘安仁至美,每行,老嫗以果擲之滿車;張孟陽至丑,每行,小兒以瓦石投之亦滿車。
士衡在坐,安仁來,陸便起去。潘曰:“清風至,塵飛揚?!标憫曕碓唬骸氨婙B集,鳳皇翔?!?
陸士衡在洛,夏月忽思竹囗飲,語劉實曰:“吾鄉曲之思轉深,今欲東歸,恐無復相見理?!毖源艘?,復生三嘆。
陸士衡為河北都督,已被閑構,內懷憂懣;聞眾軍警角鼓吹,謂其司馬孫掾曰:“我今聞此,不如華亭鶴唳?!?
宗岱為青州刺史,禁淫祀,著無鬼論甚精,莫能屈。后有一書生葛巾修刺詣岱,與談論,次及無鬼論,書生乃振衣而去曰:“君絕我輩血食二十余年,君有青牛奴,所以未得相困耳;奴已叛,牛已死,今日得相制矣?!毖越^而失。明日而岱亡。
明帝數歲,坐元帝膝上;有人從長安來,元帝問洛下消息,潛然流涕。明帝問何以致臣具以東渡意告之。因向明帝:“汝意謂長安何如日遠?”囗曰:“日遠,不聞人從日邊來?!本尤豢芍?,元帝異之。明日,集群臣宴會,告以此意。更重問之,乃囗曰:“日近?!痹凼唬骸盃柡喂十愖蛉罩孕埃俊编碓唬骸芭e目見日不見長安?!?
晉明帝年少不倫,常微行,詔喚人以衣幘迎之。涉水過,衣幘悉濕。元帝已不重明帝,忽復有此,以為無不廢理;既入,幘不正,元帝自為正之,明帝大喜,
晉成帝時,庾后臨朝。諸庾誅南頓王宗,帝問:“南頓何在?”囗曰:“黨峻作亂,已誅?!钡壑屈h,曰:“言舅作賊。當復云何?”庾后以牙尺打帝頭云:“兒何以作爾語。”帝無言,惟張目熟視,諸庾甚懼。
初溫嶠奉使勸進,晉王大集賓客見之。溫公始入,姿形甚陋,合坐盡驚。既坐,陳說九服分崩,皇室弛絕,晉王君臣莫不囗欷;及言天下不可以無主,聞者莫不踴躍,植發穿冠。王丞相深相付托,溫公既見丞相,便游樂不往曰:“既見管仲,天下事無復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