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楓窗小牘
- 百歲寓翁
- 8418字
- 2015-12-12 10:32:29
名畫李成以山水供奉禁中,然以子姓饒貲為宮市珠玉大商,不易為人落筆,惟性嗜香藥名酒,人亦不知,獨相國寺東宋藥家最與相善,每往,醉必累日,不特楮素,揮灑盈滿箱篋,即鋪門兩壁亦為淋漓潑染。識者謂壁畫家入神妙,惜在白堊上耳。
思陵神輿就祖道祭,陳設(shè)窮極工巧,百官奠哭,紙錢差小,官家不喜。諫官以為俗用紙錢乃釋氏使人以過度其親者,恐非圣主所宜以奉賓天也。今上抵于地曰:“邵堯夫何如人,而祭先亦用紙錢,豈生人處世如汝,能日不用一錢否乎?”
岳少保既死獄,藉其家,僅金五犀帶數(shù)條,及鎖鎧、兜鍪、南蠻銅弩、鑌刀、弓、劍、鞍轡、布絹三干余匹、粟麥五千余斛、錢十余萬、書籍?dāng)?shù)千卷而已。視同時諸將如某某輩,莫不寶玩滿堂,寢田園占幾縣,享樂壽考,妻兒滿前。禍福頓懸,不意如此。天道亦自有不可知者。
本朝歷凡十變,在建隆則曰應(yīng)天,在太平興國則曰乾元,在咸平則曰儀天,在天圣曰崇天,在治平曰明天,在熙寧曰奉天,在元祜曰觀天,在崇寧曰占天,未幾又改曰紀(jì)元,在紹興曰統(tǒng)元。
真宗時,賈昌朝撰《國朝時令》。初景中,丁度等承詔約唐時令為國朝時令,以備宣讀。最后昌朝又參以秦邕、高誘、李林甫諸家月令之說為《集時》。劉安靖撰《時鏡》,所書以四時分十二月,各系其事。孫屺撰《備用時令》,見賈昌朝所奏時令。見夫紹興中雖訪得之,非復(fù)舊本,乃以景歷書者日月之合疏列分度并取一二名數(shù),注字音于下,以備閱時之宜焉。
余少從家大夫觀金明池水戰(zhàn),見船舫回旋,戈甲照耀,為之目動心駭。比見錢塘水軍戈船飛虎,迎弄江濤,出沒聚散,忽如神,令人汗下,以為金明池事故如兒戲耳。至如韓蘄王困虜王天蕩,飛輪八楫蹈軍盤回江面者,更不知何如也。
熙寧元年十月,詔頒河北諸軍教閱法,凡弓分三等:九斗為第一,八斗為第二,七斗為第三。弩分三等:二石七斗為第一,二石四斗為第二,二石一斗為第三。
余始寓京邸,于紹興二年五月大火,僅挈母妻出避湖上。此時被毀者一萬三千余家。及家山中,六年十二月,京師復(fù)火,更一萬余家。人皆以為中興之始,改元建炎致此,然周顯德五年夏四月辛酉,城南火作,延于內(nèi)城,忠懿王避居都城驛,詰旦且焚鎮(zhèn)國倉,王泣禱而滅,計一萬九千余家。但臨安撲救視汴都為疏,東京每坊三百步有軍巡鋪,又于高處有望火樓,上有人探望,下屯軍百人及水桶、灑帚、鉤鋸、斧權(quán)、梯索之類,每遇生發(fā),撲救須臾便滅。
高廟在建康,有大赤鸚鵡自江北來集行在,承塵上,口呼萬歲,宦者以手承之,鼓翅而下,足有小金牌,有宣和二字。因以索架置之,稍不驚怪。比上膳,以行在草草無樂,鸚鵡大呼卜尚樂起,方響久之,曰卜娘子不敬萬歲。蓋道君時掌樂宮人以方響引樂者,故猶以舊格相呼,高廟為罷膳泣下。后北鳥持至臨安,忽死。高宗親為文祭之云:“金鉅絳裳,何意朱紫,乘軒駭散,纏羅斗死。不遠(yuǎn)長江,來自汴水,匪饑則附,曰忠自矢。謝跡云端,投身禁里,每呼舊人,以勵近侍。禽言若斯,鳥官誰似,云胡委羽,歸魂鶉尾。借號有鳥,來朝死雉,漸肯為儀,歷仍輝紀(jì)。尚饗。”宸翰灑灑,一時大手當(dāng)為置筆。
真宗皇帝祀汾而還,駕過伊關(guān),親灑宸翰為銘勒石,文不加點,群臣皆呼萬歲。其文曰:“夫結(jié)而為山,融而為谷,設(shè)險阻于地理,資手距于國都,足以表坤載之無疆,示神州之大壯者也。矧復(fù)洪源南導(dǎo),高岸中分,夏禹浚川,初通關(guān)塞;周成相宅,肇建王城,風(fēng)雨所交,形勢斯在。靈葩珍木接畛而揚芬,盤石檻泉奔流而激響。寶塔千尺,蒼崖萬尋,秘等覺之,真身刻大雄之尊像,豈獨勝游之是屬,故亦景貺之潛符,躬薦兩圭,祝汾陰而祈民福;言旋六轡,臨雒宅而觀土風(fēng)。既周覽于名區(qū),乃刊文于真銘,曰:高闕巍峨,群山迤邐,乃固王域,是通伊水。形勝居多,英靈萃止,螺髻偏摩,雁塔高峙。奠玉河濱,回輿山趾,鳴蹕再臨,貞氓斯紀(jì)。”
國朝開獻(xiàn)書之路。祥符中,獻(xiàn)書者十九人賜出身,得書萬七百五十四卷。宣和五年,三館參校榮州助教張頤所進(jìn)書二百二十三卷,李東一百六十二卷,皆系闕逸,乞加褒賞,頤賜進(jìn)士出身,東補(bǔ)迪功郎。七年,取索到王闡、張宿等家藏書,以三館秘閣中書比對,所無者凡六百五十八部二千四百一十七卷,闡補(bǔ)承務(wù)郎,宿補(bǔ)迪功郎。
余從祖姑婿陳從易得與太清樓校勘,天圣三年六月,陳以《十代興亡論》,妄加涂竄,同官皆降一職。
崇寧二年五月,秘閣書寫成二千八十二部,未寫者一千二百十三部,及闕卷二百八十九,立程限繕錄。政和七年十一月十四日戊戌,校書郎孫覿奏:四庫書尚循崇文舊目,頃訪求遺書,總目之外,凡數(shù)百家,幾萬余卷,請撰次增入總目,合為一卷。詔覿等撰次,名曰《秘書總目》。及汴京不守,悉為金虜輦?cè)ァ\囻{渡江,詔搜江浙閩粵載籍,四庫至四萬四千四百八十六卷,較崇文舊目多一萬三千八百十七卷,又思陵以萬幾之暇,御書“六經(jīng)”、《論浯》、《史記·列傳》,刊石立于太學(xué),典籍之盛無愧先朝。第奇秘闕逸較前少損,所增多近代編述耳。
余向從汴中得見錢武肅王鐵券,其文曰:“維乾寧四年,歲次丁巳八月甲辰朔四日丁未,皇帝若曰:咨爾鎮(zhèn)海鎮(zhèn)東等軍、節(jié)度浙江東西等道、觀察處置營田招討等使、兼兩浙鹽鐵制置發(fā)運等使、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太尉、兼中書令持節(jié)潤越等州、刺史上柱國彭城郡王、食邑五千戶、實封一百戶公囗:朕聞銘鄧騭之動,言垂?jié)h典;載孔悝之德,事美魯經(jīng)。則知褒德榮勛,古今一致。頃者董昌僭偽,為昏鏡水,狂謀惡跡,漸染齊人。爾能披攘兇渠,蕩定江表,忠以衛(wèi)社稷,惠以福生靈,其機(jī)也氛囗清,其化也疲羸泰。拯永粵于涂炭之上,師無私焉;保余杭于金湯之固,政有經(jīng)矣。志獎王室,績冠侯藩,溢于旗常,流在丹素,雖鐘繇刊五熟之釜,竇憲勒燕然之山,未足顯功。抑有異數(shù),是用錫其金板,申以誓詞,長河有似帶之期,泰華有如拳之日。惟我念功之旨,永將延祚子孫,使卿長襲寵榮,克保富貴。卿恕九死,子孫三死,或犯常刑,有司不得加責(zé)。承我信誓,往惟欽哉。宜付史館,頒于天下。”赍券中使,則焦楚钅皇也。
歐陽文忠公《樊侯廟災(zāi)記》真稿,舊存余家,其中改竄數(shù)處,如“立軍功”三字,稿但曰“起家”;“平生”曰“生平”;“振日”曰“目”;“勇力”曰“威武”;“雄武”曰“英勇”;“生能萬人敵,死不能庇一躬”曰“生能喑啞叱咤之主,死不能保束草附上之形”;“有司”曰“殘暴”;囗喑嗚叱咤四字,無茅曰使風(fēng)馳電擊,平北咆哮。凡定二十三字,書亦遒勁。時余家從祖囗鄭,故得其稿,今竟失去,不得與蘇公手書并存,惜哉!
紹興九年十月二十一日,詔皇太后宮殿名慈寧,三十日畢功,群臣上表云:“臣等言:德之大者,必盡萬物之報,以稱其禮;孝之至者,必得四表之心,以寧其親。天祚文武之隆,世基任姒之德,仰模太紫,前考異宮,宜昭揭于鴻名,以答揚于流澤。臣中賀,竊以東朝置衛(wèi),遠(yuǎn)存長樂之鴻名;中禁承顏,近著寶慈之茂實。皆以體王居于宸極,據(jù)寶執(zhí)于坤靈。廣一人欽愛之風(fēng),極萬世尊崇之奉,載新令典,允屬圣時。伏惟皇帝達(dá)孝通于神明,要道形于德教。紹復(fù)大業(yè),對越祖宗在天之靈;抑畏小心,躬蹈帝王高世之行。人與能而樂戴,天復(fù)命以中興。上推履武之祥,丕啟生商之慶。方且致天下之養(yǎng),用寅奉于母儀;成路寢之威,示日嚴(yán)于子道。臣等率吁眾志,懇款一詞,爰籍合于前章,極崇施于顯號,葉情文而并舉,煥典冊以增華。輦道中通,朝夕燕兩宮之奉;佩環(huán)入覲,時節(jié)奉萬年之觴。示垂褡于無疆,益儲休于有美。伏請建皇太后宮殿以慈寧為名。”時顯仁太后尚羈虜庭,讀此真堪為高廟泣下也。
雞冠花,汴中渭之洗手花。中元節(jié)則兒童唱賣以供祖先。今來山中,此花滿庭,有高及丈余者,每遙念墳?zāi)梗闇I潸然。乃知杜少陵“感時花濺淚”,非虛語也。
頃從臨安得見石晉授文穆王玉冊,文曰:“惟天福八年,歲次癸卯十月丙午朔六日辛亥,皇帝若曰:在天成象,拱辰分將相之星;惟帝念功,啟土列侯王之國。朕所以法昊穹而光宅,稽典禮以疏封。而況世著大勛,時推合器,探寶符而嗣位,仗金鉞以宣威。羽翼大朝,藩籬東夏,宜列諸侯之上,特隆一字之封。簡自朕心,葉于輿論。咨爾保邦宣化、忠正翊戴功臣,起復(fù)鎮(zhèn)國大將軍、右金吾衛(wèi)上將軍、員外置同正員檢校太師、兼中書令、杭州越州大都督、充鎮(zhèn)海鎮(zhèn)東等軍、節(jié)度浙江東西等道、管內(nèi)觀察處置、兼兩浙鹽鐵制置發(fā)運營田等使、上柱國吳越國王、食邑一萬七千戶、實封四千戶錢佐:為時之瑞,命世而生,負(fù)經(jīng)文緯武之才,蘊開物成務(wù)之志;英華發(fā)外,精義入神,亞夫繼社稷之勛,顧榮增東南之美。眷言祖考,志奉國朝,清吳越之士強(qiáng),執(zhí)桓文之弓矢。天資厥德,代有其人,荷基構(gòu)以克家,事梯航而述職。殊庸斯在,信史有光,是舉彝章,爰行盛典。土茅符節(jié),方推翼世之資;黻冕輅車,更重榮勛之禮。斯為異數(shù),允屬真王。今遣光祿大夫、檢校司徒、行太子賓客、上柱國太原縣開國男、食邑三百戶王交,使副正議大夫、行尚書吏部郎、中柱國賜紫金魚袋趙熙等,持節(jié)備禮,冊爾為吳越國王。于戲!周寵元臣,四履錫命;漢封異姓,八國始王。指河岳以誓功,俾子孫而襲爵。爾纂服舊業(yè),朕考前文,勿忘必復(fù)之言,更廣無窮之祚。懋昭前烈,爾惟欽哉!
余家藏《春秋繁露》,中缺兩紙,比從藏書家借對,缺紙皆然,即館閣訂本亦復(fù)爾爾,不知當(dāng)時校勘受賞銀絹者得無愧乎?后從相國寺資圣門買得抄本,兩紙俱全,此時歡喜,如得重寶,架橐似為生氣。及離亂南來,缺本且不可得矣。
東坡《歐公集序》云:“宋興七十余年,民不知兵,富而教之,至天圣、景極矣,而斯文終有愧于古。士亦因陋守舊,論卑而氣弱。自歐陽子出,天下爭自濯磨,以通經(jīng)學(xué)古為高,以救時行道為賢,以犯顏納諫為忠,長育成就,至嘉末號稱多士。歐陽子之功為多。”劉惰《司馬溫公文集序》云:“是文也,君天下者得之,足以鑒興衰、通治體;公卿大夫得之,足以為忠嘉、盡臣節(jié);士庶人得之,足以檢身厲行,為君子之歸。以至山顛水涯幽人放客得之,則浩歌流詠,斟酌厭飫,隨取隨足。”兩公之文,真不愧蘇、劉序言也。
國朝自建隆至靖康,自建炎至乾道,大赦凡一百二十有三,恩洽率土,可謂至矣。嘗讀神宗即位大赦詔曰:“夫赦令,國之大恩,所以蕩滌瑕穢,納于自新之地,是以圣王重焉。中外臣僚多以赦前事捃摭吏民,興起訟獄,茍有詿誤,咸不自安,甚非持心近厚之誼,使吾號令不信于天下。”其曰詔內(nèi)外言事按察司毋得依前舉劾,且按取旨,否則科違制之罪。知諫議司馬光上言:“切惟御史之職半以繩按百辟,糾植奸邪之狀,固非一日所為。國家素尚寬仁,數(shù)下赦令,或一歲之間至于再三。若赦前之事皆不得言,則其可言者無幾矣。萬一有奸邪之臣,朝廷不知,誤加進(jìn)用。御史欲言,則違今日之詔;若其不言,則陛下何從知之。臣恐因此言者得以箝口偷安,奸邪得以放心不懼,此乃人臣之至幸,非國家之長利也。請迫改前詔,刊去言事兩字。”帝命光送詔于中書。
周顯德中,嘗詔王樸考正雅樂,樸以為十二律管互吹,難得其真,乃依京房為律準(zhǔn),以九尺之弦十三,依管長斷分寸設(shè)柱,用七聲為均,樂乃和。至景元年九月,帝御觀文殿,詔取王樸律準(zhǔn)觀視,御筆篆寫律準(zhǔn)字于其底,復(fù)付太常秘藏本寺模勒刻石于廳事。博士直史館宋祁為之贊,其詞曰:“有周有臣,嗣古成器,弦寫音,柱分律位。俾授攸司,謹(jǐn)傳來世,上圣稽古,規(guī)庭閱視。嘉御正聲,親銘寶字,奎鉤奮芒,河龍獻(xiàn)勢。樂府增榮,乾華俯賁,用協(xié)咸韶,永和天地。”
元六年七月朔,皇帝既視文德朝,翰林學(xué)士拜疏于庭曰:“陛下即位,尊有德,親有道,昭舉賢良方正經(jīng)明行修藝文之士,欲以幸教天廠,甚惠。夫太學(xué)者,教化之原也。且先皇帝初斥三學(xué)舍,增弟子至三千員。惟圣上幸照臨其宮。”上以問丞相,丞相曰:“學(xué)士議是,今歲屢豐賀,海內(nèi)誠無事,而陛下聰明仁孝,好學(xué)出天性,不因是以風(fēng)動四方,則事尚何可為者。況祖宗之舊章,皆在可考,請下有司討淪以進(jìn)。”制曰可。以歲十月庚午,駕自景靈宮移,伏謁孔子祠,入門降輦,步就小次,由東階以升,奠爵再拜,禮官告禮成,然后退。幸太學(xué),詔博士皆升堂,坐諸生兩廡下,乃命國子祭酒講《書》之《無逸》,終篇,因而幸武成王廟而過。左丞相實從,于是率諸公賦詩以形容之,在位者皆屬和。十二月,許至太學(xué)。祭酒、司業(yè)仝其僚屬以謀之曰:“此太平希闊盛事也,太學(xué)何敢私有,必刻金石以傳之天下為稱。”且屬格非序其本末:“格非竊惟成周之隆,其人君起居動作之美,載于詩、聲于樂者,多出于左右輔弼之臣,而王之德意志慮,至設(shè)官而傳道之,不為區(qū)區(qū)也。今丞相諸公賦詩,與雅頌之作無異;祭酒欲傳之天下,與道王之德意無異,宜刻石不疑。元七年正月丁酉謹(jǐn)序。”此李公格非筆也。諸公詩皆七言,以章庠行王堂為韻。賦詩諸公為:呂公大防、蘇公頌、韓公忠彥、蘇公轍、馮公京、王公巖叟、范公百祿、梁公燾、劉公奉世、顧公臨、李公之純、孫公升、馬公默、范公純禮、王公欽臣、孔公武仲、陳公軒、吳公安持、豐公稷、趙公挺之、李公師德、李公階、王公誼、許公彥、孫公諤、蔡公肇、周公知默、傅公楫、宋公彬周、宋公商、吳公師仁、張公敦義、劉公符、陳公祥通、鄧公忠臣、李公格非,凡三十六人。
東坡謂食河豚值得一死。余過平江姻家,張諫院言南來無它快事,只學(xué)得手煮河豚耳。須臾烹煮,對余方且共食,忽有客見顧,俱起延款,為貓翻盆,犬復(fù)佐食,頃之貓犬皆死,幸矣哉,奪兩人于貓犬之口也。仍汴中食店以假河豚餉人,以今念之,亦足半死。
余家所藏《燕丹子》一序甚奇,附載于此:“目無秦,技無人,然后可學(xué)《燕丹子》。有言不信,有劍不神,不可不讀《燕丹子》。從太虛置恩怨,以名教衡意氣,便可焚卻《燕丹子》。此荊軻事也,有燕丹而后有荊軻也。秦威太赫,燕怨太激,威怨相軋,所為白虹貫日,和歌變征。我固知其事之不成,倚柱一笑,所謂報太子而成其為荊卿者乎?”余本孱夫,不能學(xué),亦不須讀,第不忍付之宵燭而錄之,以副子家卷軸。惜無作者姓名耳。
靖康已前,汴中家戶門神多番樣,戴虎頭盔,而王公之門至以渾金飾之。識者謂虎頭男子是虜字,金飾更是金虜在門也。不三數(shù)年而家戶被虜,王公被其酷尤甚。
政和四年,汝蔡有司上言:“連山巖石往往采擊,多變瑪瑙。地不愛寶,圣瑞非常,乞下詔封禁,以供御用。”時遣中使出采粗者以供屏牖,妝嵌而晶瑩成形,巧絕天工者,蓋充滿內(nèi)府矣。然此亦靖康預(yù)征也。山者以譬國家磐石之安,變?yōu)楝旇д撸R為南方火,當(dāng)國家以火德應(yīng)之;瑙者,惱也。變磐石之安為火德憂惱也。
宣和三年二月,新鄭門官夫淘溝,從助產(chǎn)朱婆婆墻外溝底得一銅器如壺,兩旁有環(huán),腹上有線,其色翡翠,間之以綠,其文曰:“綏和元年,供三昌為湯宜造三十煉銅黃涂壺,容二斗,重十二斤八兩,涂工乳護(hù)紋級樣。”臨主守在亟同守令寶省,第重六斤耳。漢權(quán)雖減,不宜如許,權(quán)知開封府王革上之內(nèi)府。
花石綱,百卉臻集,廣中美人蕉,大都不能過霜節(jié),惟鄭皇后宅中鮮茂倍常,盆盎溢坐,不獨過冬,更能作花。此亦后隨囗囗駕,美人憔悴之應(yīng)也。
先正有《洛陽名園記》,汴中園圃亦以名勝當(dāng)時,聊記于此。州南則玉津園,西去一丈佛園子、王太尉園、景初園。陳州門外園館最多,著稱者,奉靈園、靈嬉園。州東宋門外麥家園、虹橋王家園。州北李駙馬園。西鄭門外下松園、王太宰園、蔡太師園。西水門外養(yǎng)種園。州西北有庶人園。城內(nèi)有芳林園、同樂園、馬季艮園。其它不以名著約百十,不能悉記也。
王荊公《字說序》云:“文者,奇耦剛?cè)幔s比以相承,如天地之文,故謂之文;字者,始于一二而生于無窮,如母之字子,故謂之字。其聲之抑揚、開塞、合散、出入,其形之衡從、曲直、邪正、上下、內(nèi)外、左右,皆有義。皆出于自然,非人私知所能為也。”其言甚佳,奈《字說》多出私智,何耶?
程泰之《演繁露》云:“唐人婚禮多用百子帳,特貴其名與婚宜,而其制度則非有子孫眾多之義。蓋其制本出戎虜,特穹廬拂廬之具體而微者耳。卷柳為圈以相連鎖,百張百闔為其圈之多也,故以百子名之,亦非其有百圈也。其弛張既成,大抵如今尖頂圓亭子,而用青氈通冒四隅上下,便于移置耳。”若今禁中大婚,百子帳則以錦繡織成,百小兒嬉戲狀,非若程說矣。
太宗興國五年,涇州言定縣婦人怒夫前妻之子婦,斷其喉而殺之。下詔曰:“刑憲之設(shè),蓋厚于人倫;孝慈所生,實由乎天性。矧乃嫡繼之際,固有愛憎之殊。法貴原心,理難共貫。自今繼母殺傷夫前妻之子,及姑殺婦者,并以凡人論。”慶歷間,寧州童子年九歲,毆殺人,當(dāng)棄市,帝以童孺爭斗,無殺心,止命罰金入死者家。開封民聚童子教之,有因夏楚死者,為其父母所訟,府上具獄當(dāng)?shù)炙溃紫嘁詾榭神妫墼唬骸扒殡m可矜,法亦難屈。”命杖脊赦之。九重之上,乃能究極民情如此。
臨安有諺語,凡見人不下禮呼曰“強(qiáng)團(tuán)練”,余不知其所自來。后得之長老云:錢氏有國時,攻常州,執(zhí)其團(tuán)練使趙仁澤以歸,見王不拜,王怒,命以刀抉其口至耳,丞相元德昭救解云:“此強(qiáng)團(tuán)練,宥之足以勸忠也。”遂以藥附創(chuàng)送歸于唐。故至今以為美諺。
皇朝玉牒于至道,所載自太祖、太宗、秦王以下子孫凡六百六人,公主附之,書以銷金花白羅紙,黃金軸,銷金紅羅標(biāo)帶,復(fù)墨漆飾金匣紅綿裹,金鎖鑰。宗室始本支,次女氏,次始生,次宗婦,次宗女,次宮院,次官爵,次壽考,次賜赍,然秦王以下太祀本支第云同姓,惟太囗已來,稱宗室云。
慶元四年九月朔,太史言日食于夜,而草澤言食在晝,驗視如草澤言。嘉泰二年日食五月朔,太史以為午正,草澤趙太獻(xiàn)言午初三刻食三分,詔著作張嗣古監(jiān)視渾儀,秘丞朱欽則等覆驗,卒如大猷所言,史官乃抵罪。蓋自渡江后,歷差多矣。
范文正之同寅而失歡于韓魏公,程伊川之儒正而見誚于蘇子瞻,丁謂之小人而始薦于王元之,蔡京之奸邪而見取于司馬溫公,李丞相之拮據(jù)于建炎而有不展之譏,韓蘄王之威宣于金虜而有畏懦之議,皆不知其然而然者也。
乾德四年三月,遣僧行勤等一百五十七人訪經(jīng)西域。興國五年,北天竺僧天息災(zāi)與施護(hù)各持梵策來獻(xiàn),及中天竺僧法天有意翻譯,乃詔內(nèi)侍鄭守鈞于太平興國寺大殿兩度地作譯經(jīng)院,中設(shè)譯經(jīng)堂,其東序為潤文堂,西序為正義堂。七年六月院成,召息災(zāi)等三人入院,以所赍梵本各譯一經(jīng),命光祿卿湯悅、兵部郎張洎潤色,法進(jìn)等筆受綴文,慧達(dá)苛證義。七月十二日,息災(zāi)等各上新譯經(jīng)二卷,詔鏤版入藏。自是取禁中梵策藏錄半載者譯之,每誕圣節(jié)。五月一日即獻(xiàn)新經(jīng)。八年改譯經(jīng)院為傳法院,又置印經(jīng)院。十月甲申出新譯經(jīng)五卷示宰相。天禧五年十一月丁丑以宰臣丁謂、王欽若為譯經(jīng)使。四年十二月丙子夏,竦上《譯經(jīng)音義》七十卷。景二年九月,法護(hù)惟凈以華梵對參為《天竺字源》七卷。
《冊府元龜》,凡一千卷,三十一部,千一百四門。門有小序,撰自李維等六人,而竄定于楊億。其書止采六經(jīng)、諸史、《國語》、《國策》、《管》、《晏》、《孟》、《晏》、《淮南》、《呂覽》、《韓詩外傳》,及《修文》、《御覽》、《藝文類聚》、《初學(xué)》等書。即如《兩京雜記》、《明皇雜錄》等,皆擯不采。其編修官供帳飲饌,皆異常等。王欽若以《魏書》、《宋書》有索虜島夷之號,欲改去。王文正公謂舊文不可改。又如杜預(yù)以長歷推甲子多誤,皆以誤注其下而不改。帝下手詔,凡悖逆之事,不足為訓(xùn)者,刪去之。復(fù)親覽,摘其舛誤,多出手書詰問,或召對指示商略,凡八年而成。然門卷皆常目所見,無罕覯異聞,不為藝家所重。
張佛子名慶,京師人也,以淳化元年生,生三歲而父母俱亡,亦無伯仲昆季,遂養(yǎng)于外戚趙氏。洎長,因襲姓趙,亦未知自明。趙氏之鄰有郭榮者,世為右軍巡院吏,趙氏因以慶屬焉。郭氏告老,慶遂補(bǔ)郭氏之闕,實祥符三年也。慶之司獄,常以矜慎自持,好潔,獄囚必親沐之,暑月尤數(shù),每戒其徒曰:“人之麗于法,豈得已哉。我輩以司獄為職,若不知恤,則罪者何所赴訴耶?飲食、湯藥、臥具必加精潔。”常為其徒悔之曰:“若區(qū)區(qū)為此,乃欲要福乎?慶亦莫之顧也。”好看《法華經(jīng)》,每有重囚就戮,則為之齋素誦佛,一月乃止。囚有無辜者,欲私釋也,取具去,乃祝之曰:“若無舉,我愿以具贖若也。”坐罪,后遇囚得報,必自免其囚。獄有訛鞫者,慶以致誤于畫條令,美言以喻之也。不訊考而疑獄常決,獄官往往屬意焉。后慶年八十有二,無病而卒。其子亨,官三班借職。亨六子,洪左藏庫副使,鍔、、鐸,元豐五年同登黃裳榜,鎬、銳并顯薦聞,封陰德,有后乃如此。
轉(zhuǎn)運使盧之翰為李繼隆誣奏轉(zhuǎn)運乏糧,太宗怒召中使取之翰等三人首。時丞相呂端不敢言,樞密副使錢若水犯顏力諍之,翰等得免,黜為行軍副使。后之翰于都堂見錢,長揖不謝,呂丞相在坐,謂盧曰:“君言樞相更生耶?”盧大言曰:“錢公此舉,使明主不拒諫,大臣敢直言,律法無枉濫。所當(dāng)謝者在彼不在翰也。”呂為憮然。
《太玄》極為本朝儒舊詆議,然司馬溫公法之以著《潛虛》。邵康節(jié)每謂揚雄《太玄》不獨知歷法,且知歷理。
有仇生者,少與富鄭公善,后以失歡游于韓公之門。未幾,韓、富不協(xié),遷怒仇,謂背有所短也。及魏公卒,富公至,不往吊,且欲甘心于仇。或謂仇須面詣謝,仇曰:“刺骨之恨,豈送面可消。但富公正人,韓公君子,短正人于君子之前,能不入于妒婦之條乎?”富公聞之,于是釋然。所謂難以情求、可以理論也。第不吊韓公,至竟為富公身后名累。
余嘗見太子玉冊用珉玉簡六十枚,前后四枚,刻龍?zhí)罱穑炓越鸾z,籍以錦褥,盛以漆匣,裝以金華,飾以螭首。今請用珉簡七十五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