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恒非常了解蕊蕊的性格和她所有的過往，她能走到現在這一步，如此堅定地站在他的身邊，并給他承諾，她為這份感情做出的巨大犧牲和讓步，克服的重重困難和心理障礙，是一般人難以想象的。她對他的愛情，其熱烈深厚的程度絕對不次于他。他已經很滿意了，他決定，結婚的事兒，只要她不表示，他就決不再因此給她更多的壓力了。

阿恒決定07年春節他一個人回B城。這時候，穆媽媽來電話了。電話是工作日的上午，打到家里來的，很明顯這個電話不是找阿恒的，而是打給蕊蕊的。

她先是很客氣地寒暄，詢問了蕊蕊家里的情況，問不知道蕊蕊的家人什么時候有時間能到穆家來做客，又無意地提起，說是聽說蕊蕊原本也是B城人，她爽朗地笑著，“我還當是怎么回事兒呢！后來才知道，原來咱們兩家兒是鄰居，過年的時候要是聚聚那得多熱鬧。”

蕊蕊字斟句酌地說出了自己父母現在都在S市的現狀，又說了不打算回B城過年的想法，心里緊張得“砰砰”直跳。老太太接著說：“老人家需要陪伴，我很理解，畢竟我也是老人么，我么，就是喜歡孩子，”蕊蕊正在心里對她的話進行著繁忙的“翻譯”工作，接著蕊蕊又聽到了一句非常令人吃驚的話，“其實沒有大孩子，小孩子也挺招人疼，你過年要是忙，讓豆豆回來陪陪我也好！”

這下子蕊蕊真是“翻譯”不過來了！掛了電話后，她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答應了，又想到，這穆家人真是大度呀，還真的把豆豆完完全全當成了穆家的孩子！

阿恒回來后聽說了這事兒，并沒太往心里去，“你不用聽媽的，你想怎么樣就怎么樣，萬事有我。”后來又說：“家里過年確實比較熱鬧，有奇奇佳佳在，豆豆估計也能挺開心。不過，還是你說了算啊，我沒意見！”

蕊蕊前思后想，覺得實在是推卻不了穆家人的這份好意，最后就決定讓豆豆和阿恒一起回B城去。

蕊蕊對把豆豆交給阿恒是很放心的，別說阿恒和豆豆的關系好，就是那浩浩蕩蕩的“工作人員”隊伍，也讓蕊蕊覺得要是再有什么不放心，那自己就是心理有問題了！

她和阿恒同樣沒想到，真正的問題，其實并不是出現在這里。

穆家07年的這個春節，過得是熱鬧、歡樂、祥和的。可阿恒在后面的幾天里隱隱感到了一股暗流，說不清道不明，從媽媽躲閃的眼神里，從大哥探究的目光中，一點點地透出來，阿恒不知道是為了什么，也不在乎。

他只是心心念念地想早點回S市去，他這是和蕊蕊在一起生活后，第一次離開她。他覺得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遠沒有S市那生活了還不到一年的家，來得舒適安逸。尤其是到了晚上，他經常在大大的南房里走來走去，不知道該干點什么好，也不知道在找什么。他甚至都有點后悔，不該同意讓豆豆和保姆去和奇奇佳佳住東廂房了。

回B城沒幾天，他的煙量直線上升，而且又開始失眠了。他總給蕊蕊打電話，后來不好意思了，就哄著豆豆給她打。豆豆很不樂意，他說，我不太想媽媽。

的確，豆豆在這里生活得相當愜意，穆家庭院那么大，每天人來人往，孩子們還經常被帶去各種游樂場玩兒，在家的時候，他也愿意象個小跟屁蟲兒似的，跟在奇奇佳佳的后面，即使被兩個大孩子指使著干這兒干那兒，也很開心。

奇奇佳佳兩個人從小是吵鬧慣了的，現在有了豆豆，每到爭執的時候，就會對豆豆百般拉攏，豆豆總是搖擺不定，結果三個孩子的“政變”每天要上演好幾次，別提多熱鬧了。

到了正月十五，阿恒實在是堅持不下去了，不管豆豆的再三懇求，執意要回去S市去。在他走之前的晚上，穆宇寰踱進他的房間。

他知道，這幾天家人就有話要對自己說，現在是大哥一個人來，這說明這事兒很重要，因為每遇到重要的事兒，都是由大哥出面和他談，然后向媽媽轉述。

“豆豆這孩子，挺可愛的，”穆宇寰做了開場白，阿恒不語，他等著，他不明白這是句閑話，還是問題的主旨。“他長得挺像蕊蕊的，”阿恒還是不說話，因為他還沒聽出來。穆宇寰故作輕松地說，“這孩子真逗，總說他姓羅。”

阿恒明白了，“他是姓羅，沒錯。”

“他到底是誰的孩子？”穆宇寰的表情嚴肅起來。

阿恒想了想，這事兒原本就不打算瞞著家里人，由他來說清楚更好。他索性坐下來，原原本本、詳詳細細地給大哥講了一遍自己這場長達9年的戀愛，和其中的波折。

很多很多的細節和往事，一點點地在穆宇寰的腦海中穿成了線，變得清晰異常，他真沒想到，自己奉如珍寶高高在上的弟弟，談的這場戀愛，居然艱苦到如此程度！一時間他的心里百味陳雜，又驚訝，又心疼，又感嘆，又怨恨，對蕊蕊的印象和好感直線下降。末了他好不容易問了句：“阿恒，她就那么好？”

“嗯，我覺得為了她，怎么做都值得。大哥，我這輩子，就是她了！”阿恒毫不猶豫地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他知道這個時候他必須把話說死，他的宣言將是蕊蕊在穆家地位的保障。

“那羅永浩知不知道你們現在在一起？”

阿恒搖搖頭，“我也不太清楚，他到底知道不知道。不過當初那標書，他知道是我給蕊蕊的，也知道是我在幫蕊蕊和他離婚。大哥，羅永浩的事兒，你不用管了。”

穆宇寰“切~~~”地一聲，做了個蔑視的表情。阿恒知道這表情不是對自己，是給羅永浩的。他緊接著解釋，“其實這事兒吧，我覺得我做得也不太好，畢竟人家先是夫妻……”

穆宇寰揮揮手，打斷了他的話。阿恒知道，在家里他的任何檢討都會被直接忽略掉。就趕緊接著說：“其實羅永浩對蕊蕊很不錯，蕊蕊對他也是有感情的，再說這不是還有豆豆么，沖著豆豆的面兒，咱也不能對羅永浩怎么樣！”他還想說，羅永浩也不是那么好對付的，他也怕大哥吃虧，又覺得這話會傷了大哥的自尊心，就沒說。

穆宇寰比阿恒大15歲，再過幾個月就要過43周歲的生日了，雖然也是個感情挺細膩的人，不過和阿恒、蕊蕊他們在事情的理解上，畢竟是有代溝的。阿恒這幾句話說得又有點兒急了，沒做仔細考慮，這些話，在穆宇寰的耳朵里聽著處處別扭，可就進了心了。

哥倆兒這話也說的差不多了，穆宇寰就說，“你早點睡吧，明兒還得走呢，天冷路滑的，要不你就坐火車吧，對了，不是還有飛機么。”

“不用，這么近的路，去機場還不夠折騰的！更何況，我是什么駕駛技術呀！”

“6個多小時，你打算自己開？那不有司機么？”

“豆豆愛坐我開的車。”

穆宇寰這心里更堵得慌了！看看阿恒那高興中帶點兒得意的樣子，終是什么也沒說出來，走了。

出了南房，看到老太太在院子里站著，就說，“您跟這兒干嘛呢？這大冷天兒的，還不進屋去？！”

“啊？啊！我看看雪！”媽媽胡亂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