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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 耳食錄
  • 樂鈞
  • 3260字
  • 2015-12-03 16:38:21

有頃,六娘去,四娘笑而撫谷曰:“我見猶憐,何況妮子?慎毋作閨態向人。”谷不敢應。群婢皆粲然而笑,四娘叱之使退。谷知其無他,因諦視之,始驚其艷,殆與七娘伯仲矣。然心念七娘登山涉水,險難備嘗,不獲一當,安忍負之,反顏作仇人藁砧?且又不敢問其消息,凄然泣數行下。

將近五更,群雞亂叫,四娘不自持,說以同寢。谷辭不獲,將從之。一婢踉蹌來告曰:“七娘子提兵至矣!”四娘駭而奔,諸婢從之。遂聞戶外馬蹄聲、戈戟聲、士卒喧呼聲。七娘戎妝而入,執谷手泣曰:“阿郎阿郎,幾落賊婦之手矣。今賊婦安在?”谷曰:“逃矣。”七娘曰:“若是,不可緩,縱虎貽患。妾當了卻之,再與郎歡聚。”即上馬揚鞭,領眾而去。

谷倚戶目送,頃刻寂然。樹間曉鳥啁啾,東方已白矣。凝視立處,乃荊棘之叢,所倚者枯樹也,大數十田,高數丈,空中而露杪。四圍松柏蒼蒼,杳無人跡。驚絕呼號,山靈響答。

良久,尋至一村,見其居人室廬、衣冠、言語皆不類今世。見谷皆大駭。一白髪叟引谷至其家,以筆墨問答,惟文字尚同。乃知離家不計程,已渡大海而西矣。其地乃西方絕國,向嘗有人至京師,三年乃能達。谷遙望鄉國,揮涕傷心。叟問故。谷具言其狀。叟曰:“危哉!此飛天夜叉也,我國多有。不劘其齒牙,幸矣!”谷且恐且悲,知不可驟返。

居數月,當事者知之,聞于國王。王狀貌丑惡可怖,相見甚敬禮。見其愛女,女悅之,達意于王。王喜,乃納谷為婿。女貌頗類其父,而賦性善淫。成婚三月,谷不堪命,因念為異域鬼。不如葬夜叉之腹。

遂私尋其故處,空山如故,枯木依然,徘徊浩嘆,謂人面終不可覩矣,忽村郭房舍見于當前,悉符爾夜所見,七娘袨服華妝,旖旎而出,見谷即掉頭欲入,若不相識。谷急前相呼,致詞白表。七娘曰:“聞已知我形跡,那得不畏而復來耶?”谷曰:“雖知之,亦何害?情好固在,愿終憐我耳。”七娘笑曰:“真無賴之徒也。”遂納之。

谷問:“四娘及群婢安在?”七娘笑而不答。叩之不已,乃謂曰:“實告君:吾乃芙蓉館掃花女也。以誤觸花根,謫汲水人間,澆花三年,故與君遇于溪畔。君靈臺不戒,牽緒巫云,本當斥逐遐陬,永沈異壤,然好學可嘉,得從未減,故為此以相戲耳。一切所見所歷,皆吾幻設。此地本非絕國,亦無國王,王亦無女,女亦不嫁君,況乎四娘,群婢頃剡之現示者哉?孽海茫茫,回頭是岸耳!”谷駭然狀地謝罪。

七娘引與登樓,遙指樓下曰:“此去君家不遠矣。”復緣梯而下,則人物最光,悉失所在,乃立于舍旁之溪上耳。恍如夢覺,趨歸書帷,硯水未乾,爐煙初燼,止頃刻之間耳。自是閉戶讀書。謹身寡過,識者以為有道之士焉。

非非子曰:以求女而擯絕國,以好學而恕狂且,則谷不能效劉、阮之尤,而女能推石、丁之意也。夫在昔已有子高瑤英共游事,則芙蓉片土,亦花里送郎之地矣。而谷竟山是獲譴,豈其不幸歟?嗚呼!士君子守身克念,暗室無欺,一念之差,豈不遠哉?豈不危哉?

哭笑疾

昔吾鄉一人有笑疾,視人顏色舉動少異,即大笑不止。復一人有哭疾,與笑者殆稱合璧。每兩人相遇,便各發其疾。笑者見哭者之哭,則大笑。哭者見笑者之笑,則大哭。愈哭愈笑,愈笑愈哭。聞者往觀,填衢塞巷。數十里之外,多有至者,亦或笑或哭。各因其哀樂之所感,而從旁駭嘆者,亦十之五六。群狗聞人聲鼎沸,又從而狺狺不休。于是笑聲、哭聲、眾嘩聲、千百狗吠聲,哄然數里。兩家親朋勸慰,言語皆不聞。笑者至于痰喘氣索,哭者至于淚盡咽乾,猶相對張口拭目不少止、但無聲而已。日暮,觀者漸散。家人強牽其臂歸,閉之室中,乃已。

婦失裈

有男子御其妻歸寧者,及山僻之間,婦欲小遺。時遠顧無人,即大樹下溺焉。忽若有捉臂而褫其裈者,竟失裈,驚怪而歸。

洎夜分,夫婦方寢,聞剝啄聲甚急,且呼其名。夫起應之,歸止之曰:“日間事甚怪,今誰何夜呼?姑勿出。”夫不可,遽往啟關。婦愈疑,尾而燭之。駭然一聲,而夫踣地上,不復作聲。急視,已無首矣。大哭呼鄰里,須臾畢集。驗其創。殊無點血,非斧刃所剒,若石磨去者然。俱莫明其故,以聞于令。

令鞫知婦溻失裈事,曰:“是必觸妖物作祟也。”遂命導肩輿至其處,周視良久。復命就溺處掘地驗之,深丈馀,得大石。綆石出之,則婦裈裹其夫首宛然在也。碎其石,血涔涔滴,腥聞數里。

非非子曰:閨中人少溲野外,取禍之道也,否亦取辱。噫!孰使之然哉?君子蓋無惡于石。

捕魚仙

捕魚仙者,不知何許人也,出捕魚得仙,故云。

仙性憨而誠。家近大溪,捕魚為業。兄某甲客于邊地,十馀年末歸。仙竭力本母,未嘗缺乏。

一夜宿溪畔,聞鬼語曰:“明午鐵拐仙人過此,吾輩當遠避,”仙嘗聞里老談說,知鐵拐乃八仙之一,并識其狀類丐者,因跪而俟之。

次日午晌,果見一丐者蓬頭跣足,蹣跚而來,瘡穢臭惡,不可向邇。仙候其過,抱其足,乞大仙度世。丐者笑曰:“爾知我仙乎?視爾緣分,”因探葫蘆中得藥一丸,如櫻桃大,謂仙曰:“是爾造化,尚帶得此丸,可將去。”仙拜受之,視丐者,忽不見。

仙得丸,喜極玩弄。歸以告母及鄰人,人咸嗤之。后偶以丸置魚甕巾,魚死者盡活,仙益喜。每魚死,輒以丸活之,用是賣得數倍利,鄉之人始聞其異矣。有譎者私計是丸殆莫仙丹也,以投魚,活魚,若以咽人,當不死;謀奪之。仙覺而吞之,忽點首大悟曰:“原來如此!”自是言未來事,無不奇中,而神施妙用不可測識矣。

一日,謂母曰:“兒當迎兄歸,計明日可到。”母雖知其術,猶未甚信。仙別去,明日兄果歸。母驚問其得歸狀,兄曰:“弟昨暮省我。我以離家久,初猶不識,叩其姓字,乃知弟也。大怪其來,弟乃言來迎我。我辭以程遠費乏,不然,且早歸。弟笑曰:“無慮也,頃刻即至耳。”我深嗤其妄。弟言:“試一行,何害?”固令我附肩上,堅戒閉目。時已四更馀,但覺風聲貫耳,云氣侵肌,迅鳥奔馬莫喻其速,殆凌虛也。終食之間,倏已投地,令我開目,曰:“兄可步行以歸,吾訪青城山人去,不日亦返。”言訖不見。我視其地,依稀記是某村,去家十馀里,遂尋路得歸。今見阿母,猶疑夢中也。”母告以吞丸之事,于是咸知仙蓋已仙云。

數日,仙歸,曰:“母于兄弟闊絕多歲,今得聚首,良可樂也。當大會賓客親朋,以賀斯遭。第舍宇太隘,當少謀之。然明日便可召客,毋迫于事。”至明日,舍外甲第大啟,杰閣重門,雕欄曲榭,廣十馀畝。供帳之盛,埒于公侯。酒肴歌舞,莫不極精盡妙。鮮衣盛飾,進母及兄。客至,罔不駭異,見所未見也。慶宴三日,遠近來觀。

先是,溪旁有高塔,名會仙塔。新宅甫成,適當門庭之要。仙漫言當移之他所,乃不礙車馬輻輳。言罷,伏幾而寐。有頃,客且至,兄乃呼之。仙醒而慍曰:“適移塔南海之岸,安置末正,兄乃促我歸,亦缺事也。”兄趨視門外,塔已不見。后有鄉人游南潛,見塔于岸上,“會仙”二字依然,雖欹側而終不傾塌,蓋仙故為之,以留奇跡也。

后辭家人入武夷山,遂不返。其捕魚敞笱,一日風雨之際,忽化為青龍,騰空而去。

髑 髏

余偕數君子看花豐臺,飲于賣花翁,座中相與說鬼。羅兩峰述一髑髏事,亦可發一噱也。

揚州有狂夫,從數人行郭外。道有髑髏甚夥,或侮之,輒被祟,詈罵有聲。于是相戒無犯。

狂夫大言曰:“咄,是何敢然!”就一髑髏之口溺焉, 巳戲曰:“吾灑汝!”溺畢,疾行數步。夸于眾曰:“田舍奴,我豈妄哉”旋聞耳后低呼曰:“拿酒來!”狂夫愕然,詰于眾,眾未之言也。行數武,又呼如前,眾亦未聞。少頃,又呼曰:“頃云灑我,何誑也?”聲漸厲。始信為髑髏之祟,漫應之曰:“汝欲酒,第隨以來。”髑髏曰:“諾!”于是寂然。

既入城,共登酒家樓,列坐呼酒,虛其一位,設匕著杯杓,以饗髑髏。眾每飲一觴,則以一觴酹之。酒注樓下,泛濫如泉。叩其“醉乎”,則應曰:“死且不朽,卮酒安足辭哉!”髑髏飲既無算,眾皆厭之,次第散去,惟狂夫不能自脫,頗為所苦。久之,髑髏且醉,狂夫紿以如廁,急下樓,取金質酒家,不暇論值,悄然而遁。

已聞樓上索酒甚急,酒家保往應,杳不見人,大駭,以為妖。空中喧呶曰:“我何妖?奴輩招我來飲。乃避客而去耶?須為我召來!”意甚怒,酒家諭之曰:“招汝者誰?避汝者誰?酒徒千百,我烏知之?汝既相識,曷弗自尋?索之于我,汝殊憒憒!”于是髑髏語塞,忿恨而去。

嘗見雜劇中扮一嗜酒鬼,掛壺于襟,出杯于懷,且哭且飲,亦髑髏之流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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