廈門的Moment

北京人能侃,上海人能算,廣州人能吃,輪到廈門人,似乎不知道要用什么詞形容。誠然,廈門人很溫和,以至于沒有明顯的特質,除了張口說話有“臺客”之嫌,基本上很難被人認出;他們很愛干凈,幾乎有了“強迫癥”的意味,看到城市臟了比看到自家臟了還難受;他們還很熱衷公德,幾乎視同城市名片,在這里,排隊是自然的,讓座是必然的。
在這座城市,有時候很難分清,到底看的是風土,還是人情。于是,用淺淺的一天,來窺視這座城市,以及這座城市里的人。

晨起,功夫茶
06:00~10:00
morning Amoy

泡茶,也是許多廈門人的習慣,即使是不大喝茶的人,家中也備有茶具。茶,是廈門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觸目可及的茶館自是不必說了,行到街頭巷尾,常見市井中有小桌小椅擺著,三五好友便用茶香泡過光陰。有陌生人來了,邀你入座,同飲一杯,那是廈門人與泡茶相生的天然江湖做派。
去洽談生意,也會見到室內擺著一套精美的茶具,茶香裊裊間心胸開了,生意也在茶的溫潤間得到了一個圓滿的共識。
的確,山間水傍,常見人們圍坐于石桌邊,泡上一盞香茶、聊幾句閑話、打數局撲克,時間過得分外愜意。
市井中有這樣的說法:“抽啦叭煙,聽南音樂,泡功夫茶,其樂無窮。”“功夫茶”其實與練武功或閑工夫并無關系,而是因其制作方法,品飲技藝而得名。
泡功夫茶多用小巧且造型典雅的孟公壺。功夫茶裝茶也是很有講究的,在壺中裝入六七成茶葉,并在中層配入三分之一茶末,使茶味香濃,這稱為“觀音入殿”。沖泡功夫茶時要將水壺提高,“高山流水”才能使茶味更快釋放;斟功夫茶講究低、快、勻、盡;飲功夫茶需分三口品之,正所謂三口方為品者也。
而茶之英譯,也自廈門話中茶字讀音而來。歷史,可以追溯到16世紀。廈門人愛泡茶的傳統淵源可見一斑。也許正因為如此,很多廈門人都認為,有茶的地方才有溫馨的感覺。
午后,鼓浪嶼
14:00~18:00
good afternoon

午后的陽光灑滿優雅的鼓浪嶼,空氣中有某種昏黃和暈眩的感覺在悄悄醞釀。
所喜歡的紅色建筑物,在街道的盡頭靜默,安閑地看著這個喧囂的世間。站在日光巖上,視線從鼓浪嶼略顯奢華的屋頂上掠過,對岸的廈門好似另外一個世界。
小島之上,民居和游覽的景點相互包嵌著。窄巷悠然,行色悠然。
平平無奇的石板小巷,或許是最讓人感嘆的風景。每條羊腸小徑都有自己的名字,卻又互相纏繞,七彎八繞的小路經常在下一個拐彎處讓人竊喜,因為,跳進眼簾的,也許是黃家別墅,也許是西歐小筑,也許是海天堂構。
大部分的別墅架構雖在,亦物是人非。很多都已雜草叢生。除卻這些破敗的讓人有些辛酸的建筑,能行走于幽靜的小巷間偷得浮生半日閑,足矣。
島上的人,似乎也是悠然地過著日子。一把藤椅,幾個老友,往鳳凰樹的樹蔭下一坐,聊天,打牌,下棋,似乎便能消磨大半個下午。
這些悠閑消磨時光的人,似乎有一種情愫維系著,平靜而親切。認識島上一人,向他問及葉氏麻糍―“門對著門住了幾十年的街坊了”;黃金香肉松―“叔叔,記得要給我朋友打折哦”;泉州路魚丸湯―“我和老板兒子一起打架長大的……”誠然,鼓浪嶼是很小的,雞犬相聞,卻也因為小,鄰里之間,早已融成一片。
曾經去過鼓浪嶼上的一處浴場,曰“大德記”。順著一扇偏僻的小門,一條蜿蜒的樓梯下到浴場。細滑的沙灘上幾乎尋不到隨意拋棄的雜物。潮水退去,一些白色的貝殼在蜜色的沙中冒出頭來,分外醒目。坐在這里,背靠著碧海、藍天、綠樹、紅瓦,傾聽潮起潮落的從容,仿佛時光流逝,而有些東西卻可以停滯。
黃昏,環島路
14:00~18:00
sunset

黃昏時候沿著環島路的海邊走,找塊礁石,靜靜地吹風,看夕陽西下,看遠處漁船駛過,心里一片寧靜,黃昏的海,寧靜而溫婉。
白城的那段環島路,綠化帶上有一段石刻的《鼓浪嶼之波》曲譜,車來車往,留意者甚少。這首歌,雖以鼓浪嶼為名,卻以憂懷臺灣為質,意義比得上余光中的“一張窄窄的船票”。
珍珠灣之后的一段路,沿途都是高大的草叢,藏著燈紅酒綠的大排檔,也藏著古樸的漁村。村落中,既有慈濟宮,也有媽閣廟;既有漁家織補,也有藝術結伴。
華燈初上的太陽灣,岸邊點點漁火,岸上海鮮排檔亮起霓虹,相互輝映。沙灘上銀光閃爍的漁網、紅漆斑駁的漁船,則保存著古老漁村的記憶。
還要再往前,便有“一國兩制”的大標語,也有萬馬奔騰的銅雕塑。有人會告訴你,天晴的日子里,站在這頭,可以看見那頭。
環島路,綠樹成蔭,天風海韻,應該是記憶中最美麗的一段。雖然這段路上有屢禁不止的燒烤攤,更有死纏爛打的賣花女孩,然而以后不管在何地,只要能夠看到海,看到沙灘,總會想起廈門的環島路,總會想起路上的碧海白沙,還有,沙灘上升起的點點風箏。
日落,醬油水
14:00~18:00
sunset

做醬油水的排檔,是廈門夜市的一大特色。有名一些的大排檔,在亮燈時分,門前就已經人頭攢動,稍晚幾分鐘,都有可能找不到位子。
記得袁枚的《隨園食單》中記載的水族單,條條列目,烹制海鮮最常使用的,便是醬油。由此可見,醬油調料,更容易激發海鮮的原味特質。
醬油水,很多人都對這個名稱大惑不解,其實不過就是醬油加上水,澆開后放入海鮮一起煮罷了。“醬油水”不用油煎不用火烤。適合廈門人的不溫不火,淺唱低吟,由此形成了獨特的“醬油水”文化。
“醬油水”的魚是小魚,這樣味道才能透進魚肉,所以只能烹小鮮。圓的像梭子魚,扁的如葉子魚,小滋小味,精細。吃那些小魚要有耐心,肉不多,吃的是味道。
“醬油水”樸素簡單,沒有更多的造型、雕琢,色彩也簡單,兩片紅辣椒,幾葉綠蒜苗,有紅有綠,但也不是大紅大綠,而是很節制的,點到為止,像五六月廈門街頭盛開的鳳凰花,絢爛一下,點綴一下,便悄悄退隱。好比廈門人做事,有時也偶露崢嶸,讓人刮目相看,但卻無意讓聚光燈長駐,也不會處處爭先,還是那樣寵辱不驚,自得其樂。
吃“醬油水”,只適合配啤酒,白酒不適合,因為太烈,只會把清鮮味掩蓋。一如廈門人的行事,不事張揚,不溫不火。
虹夜,南音樂
18:00~24:00
night

中山路,這張廈門老城區的名片,因為沿街的騎樓,而愈顯聲名。
騎樓,將歐陸建筑與東南亞氣候特點相結合,底層與二樓之間形成走廊,自不必擔心逛街時的突降暴雨亦或烈日驕陽。
這里的騎樓,被縱橫的小巷分成零碎的網狀,到處可以看到簡易的海鮮市場,古老的木門板,還有那靠在門板上打盹的阿婆。
騎樓背后,都有一些故事,一段歷史,一種文化。就如同推開深巷中騎樓下的某扇木門,走上吱吱呀呀的木樓梯,撥開頭頂晾曬的衣服,突然見到某個南音社團,那種感覺,仿佛在說:“騎樓是市井的味道,卻帶著文化的氣息。”
其實,南音是很古老的樂種,其起源的年代至今未見歷史文獻的證明,因而眾說不一。但就目前較為一致的看法,認為南曲蘊藏于唐,形成于宋元,發展至明清兩代已是非常繁榮。
當多數人沉迷于流行音樂時,更多的人已經模糊了傳統音樂的面目。
一度認為,南音,無論如何,是不能夠在廈門這座現代都市中繼續存活的。卻有一次,無意間在鬧市區邂逅一處南音劇院。
劇院看起來更像是閩南古厝。紅磚,石窗,斑駁木門,彩繪漏檐,只是在屋檐下搭出了一個簡易的戲臺。而劇院的門前,就是一棟氣派的酒店,包圍著它的,是一眾高級住宅區。
聽南音,是應該在晚上的。只有周圍的一切沒入黑暗,借著霓虹燈的光芒,劇院方顯出本身的璀璨。院外,是嘈雜的交通噪音,院內,是咿咿呀呀的板胡琵琶,頗有一種曠古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