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動今日心
- 御寵嫡妃
- 雨落落
- 3464字
- 2015-12-01 17:57:20
聽聞蘇宛此言,房元禮雙瞳立刻緊縮,手掌收入月白常服之中。
今日能來暖園之人不是王公貴子便是侯門千金,對于三年之前的事情眾人心中皆是心知肚明,只是礙于房元禮現在位高權重不敢當面議論而已。
萬沒想到,一個嬌滴滴的弱女子竟然敢當房元禮的面直問:若大人如此,當如何是好!
三年之前陳氏王朝覆滅,若無房元禮大力襄助,汝陽王絕不會如此輕易的便能控制帝都,進而掌握天下。
只可惜雖然當年汝陽王與房元禮謀劃雖好,卻被長公主一把火燒了青宴臺,燒出了一個無法抹去的真相!
自從新朝開辟,國號更迭,雖然天下無人提及此事,但是所有人的心中都清楚,宰相房大人有能力,有才干,可是對于前朝與前朝長公主的背叛是他一生都無法抹去的污點!
原本安坐與案幾之后的霍靖聽到蘇宛此言亦是一愣,自己跟房元禮是不對付,但絕對不會在房元禮面前如此赤裸裸的直戳對方短處!
當年靖凰長公主自焚于青宴臺,給天下人燒出了一個真相,也給房元禮的心上燒出一塊不可觸摸的傷痕。
想到這里,霍靖不禁身子稍微向前傾了傾,看著站在廳中那面容清秀雙目之中閃著不屈之色的姑娘,不由想起當年那個溫婉善良、聰慧異常的長公主。
那雙明亮中帶著和藹的眼睛,那一抹常掛在她嘴邊淺淺的笑意,還有那清脆卻不失威嚴的聲音,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被自己深深的刻在心中,從來未曾忘記。
本以為如長公主這般天資縱橫、貴氣天生之人此生自己定然不會再見,萬沒想到今天晚上竟然讓自己碰到,這威武候家的小姐倒是有當年長公主一二分的膽氣。
蘇宛的話擲地有聲,滿園之人噤若寒蟬!
房元禮盯著蘇宛,而后雙手背到身后,緩步走向蘇宛。下擺輕動,玉佩環鳴。月白色的常服在月光照耀之下襯托的他如同漫步于白云之間的仙人一般瀟灑。
看著向自己走來的房元禮,蘇宛心中毫不畏懼。她本就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前世二十年的時間早已經將皇家的威嚴氣度深深的刻在她的骨子里。
當年面對汝陽王數萬大軍,她亦不曾后退半步,眼中更是從未出現過懼色。難道如今還會在這個負心薄幸之人面前退卻?要知道,當年,他可是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舉火自焚。
即便今世換個皮囊,但她的心卻還是三年之前令天下萬人爭相傳誦的長公主的心,何懼房元禮?
腳步已停,房元禮仔細的打量著面前之人。
淺紫挑金的曳地宮裝,剪裁的極是合身;繁復的飛仙髻之上并未插有各色金釵玉簪,雙頰之上也只是淡淡的暈了胭脂,如此打扮不僅未曾顯得寒酸反在今晚滿眼珠翠之中令人眼前一亮。
只是那鳳目之上眼角秀眉被炭筆細細描摹,襯得她鳳目之中光芒凌厲無匹。恍惚之間,房元禮只覺得站在自己面前的并不是這女子,而是昔日故人!
半晌之后,房元禮才回過神來,當年那人在自己眼睛底下被燒成一把白灰,自是再無復生可能。
這小姑娘雖與她有三四分神似,但就算是差了一絲也不是當年之人,自己無需多心,“生當作君臣,死亦為君魂。若當嵇康那時情景,元禮自然會慷慨赴死,絕不猶豫。”
此言一出滿園之人盡數叫好,交口稱贊宰相大人不愧是當朝第一忠臣,如此風骨這般氣節當為天下人之楷模!至于這稱贊之中有幾分是真情有幾分是假意,只有說話的人心中清楚。
月白常服纖塵不染,面前之人神色不變。
只是衣裳是否染塵一眼便能看出,良心存在與否卻無人能夠分辨。只是房元禮能如此大言不慚的當著自己的面說出如此冠冕堂皇之言,看來他的良心當年倒是丟的一干二凈。
衣袖輕動,蘇宛微微一笑,“大人如此忠于當今圣上,小女子佩服。”說著話鋒一轉,“有勞霍將軍與房大人二位親自點評,小女子琴曲已畢,還請諸位指教。”
方才話一出口蘇宛便覺不妥,以自己現在在威武候府都立足未穩的境地,實在不宜引起房元禮的重視,否則內外交困之下自己的大計定然會被延遲,得不償失。
故此一見房元禮回話蘇宛便順水推舟準備將此事就此揭過。
話音剛落,眾人還未說話便聽房元禮再次開口,“姑娘莫急,在下還有一事想要請教。”
蘇宛淡淡一笑,“房大人客氣,請教談不上。大人有事盡管開口,小女子定然知無不言。”
房元禮點點頭,看著蘇宛笑道:“在下昔日有位故友,也曾彈過廣陵散,幾乎與姑娘所彈曲調一模一樣,便是其中那抹紅塵貪戀之意都如出一轍,不知姑娘所彈何人所授?”
聽聞此言蘇宛心中一驚,自己方才只顧一鳴驚人,卻忘記在場眾人雖未聽過自己所續廣陵散,房元禮當年在寢房之中卻是聽過自己彈奏一回。
蘇宛再看向房元禮之時,卻見他面上帶笑嘴角微勾,但雙目之中冰冷至極卻是連半分笑意也無!
幸而蘇宛極為鎮定,心中雖驚,面上卻是半分異色也未曾露出,“小女子琴技乃是京城名家陳先生所授。方才續曲乃是昔年一時興起拙劣之作。若小女子所彈果真與大人那位故人如出一轍,大人定要將那位故人介紹給小女子才是。”
冰冷的目光在蘇宛的臉上游走,甚至連周圍的溫度都漸漸涼了下來。良久之后,房元禮方才淡淡的說道:“只可惜天妒英才,我那位故人英年早逝,姑娘與她卻是失之交臂了。”
方才房元禮一直緊緊的盯著蘇宛,若她果真是當年那人,聽到自己的問題神色定然會有變化,只可惜剛才自己剛才并沒有看到一絲異色,看來果真是自己多心。
說完房元禮轉身對上座的靜雅公主施禮然后坐了回去。
上位之上的靜雅公主微微頷首,手臂輕輕抬起,金色的袍袖在滿庭的燭火之中熠熠生輝,“本宮亦是覺得此曲甚好,慷慨處激昂有力,婉轉處綿綿不絕。眾位以為如何?”
前有房元禮霍靖兩人稱贊,后有靜雅公主大加褒獎,眾人自然不會如此掃興,異口同聲贊道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
只有大夫人看到蘇宛不僅未曾中計還得到公主褒獎氣的咬牙切齒。
蘇宛見此情景微微一笑,對靜雅公主施禮之后退了下去。
坐回之后,大夫人微笑看著一邊鎮定自若的蘇宛,即便是被長公主、房大人還有霍靖三人交口稱贊,蘇宛依舊面上毫無激動之色,好像這件事情本該如此。
看看蘇宛身后仍舊抱著畫卷的竹茹,大夫人眉頭微皺,隨后面上浮起一絲笑意,“宛兒彈得一手好琴,只是我怎么不知道你竟然還會彈琴?什么時候學的?”
之前大夫人跟蘇宛都生活在威武侯府之中,雖然蘇宛頂著一個名義上的嫡長女,但是只是空有名頭,而無實權而已。
大夫人在威武候府之中錦衣玉食前呼后擁,怎么會知道一個個已經失勢的嫡長女到底會不會彈琴?
聽到大夫人的話,蘇宛微笑頷首,“些許小事而已,不值得驚動大夫人。這些東西都是早年我在侯府之中無所事事之時所學的小道,今日斗膽獻丑,倒是讓夫人吃驚了。”
看著面前的蘇宛,大夫人忽然生出一種錯覺:這人絕不是之前的蘇宛!
之前的蘇宛自己見過,為人懦弱,幾次見到自己之后連話都不敢大聲說;可是如今坐在自己面前之人,那一身淺紫挑金的曳地宮裝在燈火映襯之下竟然隱隱發出光芒,讓人心中敬畏,不敢直視!
大夫人心中清楚蘇宛所說的定然是假話。這琴能排在君子四藝之首,非但對天分要求極高,就是平日也是得勤練不綴。最重要的是若非有名師指點絕對難成大器,可是剛才蘇宛口說乃是師承京城琴藝大家陳先生,如此名聲的人物進府自己怎么會不知道?
想到這里,大夫人雙眼微瞇,臉上笑意更甚,“原來如此!”說著大夫人點點頭,其后忽然話鋒一轉,“陳先生乃是京城名家,若是他上府中,我怎么不知道?”
早已知道大夫人定然會對此發難的蘇宛眼皮都未抬起,只是靜靜的看著右手之上的丹蔻,“如此小事自然不值得驚動大夫人。更況且先生每次進府都未曾報上真實姓名,只是跟門房通傳一聲便可,大夫人自然不會知曉。”
聽到蘇宛口口聲聲說道小事不敢驚動自己,大夫人心中有氣:這些都是小事,那什么才算是大事?
不過隨后大夫人眼珠微轉,一句話便切中蘇宛要害,“陳先生既然默默無聞在府上教你學琴,如此高風亮節實在值得欽佩。改日你我應當備下厚禮,一同謝過陳先生才是。”
此時廳中又有一名女子上前,言道要為公主獻上一副畫作。打開畫卷之后卻見是一副寫意山水,雖無出挑之意,但是有中規中矩之功,算得上是一副佳作。
看著那畫卷之上的墨色山水,蘇宛唇邊露出一絲意味莫名的笑容,“大夫人言重。先生既然隱去姓名教我,自然是不希望此事被外人得知。”
坐在一邊的大夫人輕理裙擺,雙眼微微看著蘇宛。
不希望外人得知?今日你在金釵宴上一鳴驚人,而且方才直言師承陳先生。此事明日定然是京城之中人人盡知,談何不被外人得知?想來此事定然有蹊蹺,所以蘇宛才不敢跟自己一同去拜見陳先生。
不過大夫人裙擺尚未理好,便又聽到蘇宛開口,“只是大夫人開口,我自然應該前去拜見一番,也不枉老先生多年教授之功。等今日宴會散了,還有勞大夫人多多費心。”
正在整理裙擺的大夫人五指一僵,上好的錦緞被攥的不成樣子。隨后五指一松,悄悄將手中錦緞抹平,然后點頭,“既然宛兒你同意了,那便挑個好日子,給陳先生送些東西過去。”
蘇宛沒有再說話,伸手端起桌上茶碗,挑金的袍袖微微晃動,有種迷離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