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斛之法,方尺而圓其外,旁九厘五毫、其實十斗,積百六十二萬分,二千龠之實也。不言深而言方者,無分寸之別也;圓其外者,亦相生之數也。其上為斛,其下為斗,左耳為升,右耳為合。云耳者,謂升合如耳形,附于斛之左右也。今胡瑗之升合皆方制之,而斛方一尺,深一尺六寸二分,是以方分置算而然也。龠其狀似爵者,謂圓如爵也。今之龠方一寸,深八分一厘,亦以方分置算也。
上三下二者,謂斛在上并升合為三也,斗在下并龠為二也。圓而函方斛之形也,上下皆然也。今上以圓函方,下為方斗而已。左一右二者,升在上而左,合在上、
龠在下而俱右也。今合、龠俱在上而龠俯。自聶崇義失之于前,而胡瑗、阮逸踵之于后也。夫斛非是,而欲考正黃鐘,安可得也!
燕龍圖肅判太常寺,建言:今之樂太高。始下詔天下,求知音者。李照言樂比古高五律,而胡瑗、阮逸相繼出矣。李照之樂,以縱黍累尺,黍細而尺長,律之容乃千七百三十黍。胡瑗以橫黍累尺,黍大而尺短,律之容千二百黍,而空徑乃三分四厘六毫。空徑三分四厘六毫,與容千七百三十黍,皆失于以尺而生律也。
阮逸又欲以量而求音,皆非也。最后有成都房庶者,亦言今之樂高五律,蓋用唐樂而知之。自收方響一、笛一,皆唐樂也。其法以律生尺,而黍用一稃二米。是時,無二米黍,據見黍為律。雖無千七百三十黍之謬,與三分四厘六毫之差,然其聲才下三律,蓋黍細爾,其法則是矣。王原叔洙、胡瑗大不喜其說。朝廷但授庶試秘書省校書郎,不究其說而止。庶,玄齡之后,其為人簡脫,嘗與鄉薦,然好音,宋子京祁、田元均況皆薦而召之。是時,丁正臣亦收牙笛二,與庶笛同。予嘗于雄州王臨處得北界笛一,比太常樂下四律、教坊樂下二律,猶高于唐樂一律。又嘗于才元處得并州銅尺一,比太府尺長三分,以之定律,與唐樂聲同。太府尺定律與北界笛同,二者必有一得也。若得真黍,用房庶法為律以考之,其為至當不疑矣。真黍,一稃二米者。世嘗言王樸為知樂,而不知樂之壞自樸始也。
初,太常鐘磬皆無款志,樸用橫黍尺制律,命其鐘磬而志刻之。太祖患樂太高,和峴用影表尺八寸尺也,故樂比唐為高五律矣。今太常鐘最大者,聲中唐之黃鐘,志刻乃云林鐘,余鐘率皆如此。李照則多鑿舊鐘以合其律,而鐘磬又不如樸時,雖非本聲,而其器尚完也。惜哉!司馬君實內翰光于予莫逆之交也,惟議樂為不相合。君實以胡璦一黍廣為尺,而后制律;予用房庶一黍之起,積一千二百黍之廣為律,而后生尺。律之法曰凡律圍九分,以尺而生律者,律為十分三厘八毫矣。以其不合,又變而為方分,其差謬處不可一二數也。以律生尺,九十分黃鐘之長,加十分以為尺。凡律皆徑三分,圍九分,長九十分,積實八百一十分。自九十分三分損益之,而十二律長短相形矣。自八百一十分三分損益之,而十二律積實相通矣。往在館閣時,決于同舍,同舍莫能決,遂奕棋以決之,君實不勝,乃定。其后二十年,君實為西京留臺,予往候之,不持他書,唯持所撰《樂語》八篇示之。爭論者數夕,莫能決,又投壺以決之,予不勝。君實歡曰:“大樂還魂矣!”凡半月,卒不得要領而歸。豈所見然耶,將戲謔邪,抑遂其所執不欲改之耶,俱不可得而知也。是必戲謔矣。(按:《宋史》稱鎮于樂尤注意,獨主房庶以律生尺之說,與司馬光辨難,凡數萬言。神宗時,嘗詔鎮與劉幾定樂。鎮曰:“定樂必先正律。”帝雖然之,而劉幾即用李照樂加四清聲,而奏樂成,詔罷局,并賜鎮。鎮曰:“此劉幾樂也,臣何與焉。”至哲宗朝,乃請太府銅尺為之,逾年成,比李照樂下一律有奇。帝及太后御延和殿,召執政同閱視,下之太常。樂奏三日而鎮逝。)皇中,再定雅樂。胡瑗鑄十二鐘,大小輕重如一,其狀類鐸,為大環,鑄盤龍、蹲熊、辟邪其上,謂之旋蠡,而平擊之,故其聲郁而不發。又陜西鑄大錢,民以為患。是冬,日食心宿,劉羲叟謂予曰:“上將感心腹之疾,是與周景王同占也。”予初不信然之,尋使契丹,還至雄州聞上得心腹之疾矣。歸問其故,羲叟曰:“景王鑄大錢,又鑄無射,而為大林,所謂‘害金再興’者也。是時,日亦食于心,而景王得是疾,故曰與景王同占。”噫!羲叟而不言,則左丘明所載伶州鳩之語為誣矣。是羲叟不獨為知術數,其發揚丘明功亦為不細。羲叟字仲更,澤州人,以修《唐書》授崇文院檢討,未及謝,瘡發背而卒。
《周禮》:“雷鼓鼓神祀,靈鼓鼓社祭,路鼓鼓鬼享。”康成云:“雷鼓,八面鼓也。靈鼓,六面鼓也。路鼓,四面鼓也。”鼓之數不見于《經》,然神有尊卑,則其數有多寡隆殺,理或然也。必漢時尚然,所以康成云也。幾面鼓,猶言幾兩車、幾區宅、幾廛田也。而唐開元中,蜀人有繪圖以獻者,一鼓而為八面、
六面、四面,既不可考擊,乃于縣內別置散鼓,國朝仍之,郊社宗廟設而不用。景中,馮章靖公言雷鼓、靈鼓、路鼓并當考擊,而散鼓請準乾德四年詔廢不用,然不言鼓之制非是,甚可怪也。
自唐開元時,父卒眾子在,嫡孫不傳重,以其不襲封也。然不知至于服紀則有所不齊。國朝亦著于禮令。景中,石資政中立卒,眾子在,嫡孫不傳重。未幾,而眾子卒,其家奏:“嫡孫合與不合傳重。”下禮院議。于是宋景文公判太常,不疑、次道與予為禮官,景文公遂令三人各為議狀。不疑曰:“初當傳重,不傳重誤也。宜改正之,使追為服。”次道則用江都《集禮》以為當接服,若曰:“父死眾子在,嫡孫不傳重,眾子死,嫡孫接服,嫡孫死,眾孫接服,是一尊親為兩等服也。”予謂:“石氏之孫宜依禮令不傳重,且為本服。自今而后別著令,父死眾子在,嫡孫傳重,然后得禮之正。”又為不疑難曰:“石氏子當傳重,就令石氏子于服中犯刑,如何處之?必以見行法、見行禮處之也,豈可旋更禮法,使變期服而傳重,加以重刑也。”又為次道難曰:“眾子死,嫡孫接服,嫡孫死,眾孫接服,是何異家人共犯,止坐尊長,尊長方決而死,乃令次家長接續,足其杖數邪,是無此理也。”然景文從次道議,仍請著為令。其后,眾子在,嫡孫請傳重者,聽傳重;其不請者,則不傳重。豈禮之意哉!
故事,武臣不持喪。韓玉汝奏請持喪,下兩制、臺諫官議,唐子方介為御史中丞,其屬皆不欲令持喪。是時,會議于玉堂后廊,子方曰:“今日不可高論也。”歐陽永叔勃然曰:“父母死而令持服,安得為高!”孫夢得坐予旁,不覺嘆曰:“俊人也!率然一言,亦中于禮。”兩制與臺諫官,竟為兩議以上。遂詔閣門祗候、內殿崇班已上持服,供奉官以下不持。是則官高者得為父母服,官卑者則不為服,無官者將何以處之乎。
殿前司捧日、天武軍司,龍衛步軍司,神衛馬軍司,謂之上四軍。合左右廂,廂各三軍,每軍五指揮,各有都指揮使一員,都虞候副之。又有第四軍,以處所退年高者,無都指揮使,止有都虞候。殿前司又有神勇、宣武、驍騎各上下軍二十指揮,又有寧朔、驍勝各十指揮,虎翼左右各三軍,軍各十指揮,并有都指揮使、都虞候。馬軍司有云騎、武騎各十指揮。步軍司有虎翼左右各三軍,軍十指揮,每軍各有都指揮使一員,都虞候副之。遇轉員,各以次遷補。凡遷至軍指揮使、遙領團練,員溢,即上落軍職為正、副使之本任。其老疾若有過,為御前忠佐馬步軍都軍頭、副都軍頭,隸軍頭司;甚者,黜為外州軍馬步軍都指揮。
禁衛凡五重:以親從官為一重,寬衣天武官為一重,御龍弓箭直、弩直為一重,御龍骨钅朵子直為一重,御龍直為一重。凡入禁衛一重,徒一年至三年止,誤者減二等。傅卞嘗誤入禁衛,定私罪,永叔再為論奏為公罪,得應制舉。
周諫議湛善射弩,十發十中的,隔屋射亦然。嘗謂予曰:“其法雖由審固,然亦自有神用。今以架服弩,施箭其上,往往不中,至于用神之專,無不向的,非神用而何。”
元昊叛時,楊侍讀偕進神劈陣刀,嘗以步卒五百人試于殿廷。其法,外環以車,內比以,刻獸狀,設機使開闔,所以驚馬,亦以御箭,當時人皆非笑之。其后王吉陣于兔毛川,賊以鐵鷂子束陣,弓弩不可施放,乃以劈陣刀披其甲、
豁馬兼,馬奔逸,墮崖壑死者不可勝計。自陜西用兵,惟兔毛川勝捷者,由劈陣刀也。鐵鷂子,賊中謂之“鐵林”,騎士以索貫穿于馬上,雖死不墮,以豪族子親信者為之。
范恪在陜西亦為有功,常挽一石七斗力弓,其箭鏃如鏵,謂之鏵弓。箭羽間勒其官稱、姓名,往往一箭貫二人者,賊甚畏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