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皇叔這段時間都在外頭打仗,這次元宵節也好不容易趕了回來,他走過來抱起我,把我舉得高高的,讓我看到了在場所有人,他們或用艷羨、或是鄙夷的目光看著我,我別過頭,對十五皇叔道:“十五皇叔在外頭可要照顧好自己。”
這句話對十五皇叔很受用,他頗為感動地拍了拍我的頭,道:“東莪長得這么大了,十五皇叔不服老都不行了。”
“哪有,十五皇叔正值壯年。”
十五皇叔眼里有些傷感,望著我還有站在我身旁的多尼哥哥道:“瞧著你們一個個都長這么大了。”
阿瑪走過來也說道:“可不是,多尼都十四了,想當年,我和多鐸你十三歲就開始上戰場打仗了。”
十五皇叔長嘆道:“是啊,這一轉眼,孩子們都這么大了。”
一番唏噓之后,我們都坐定了,阿瑪特意讓承軒舅舅坐在我身邊,多尼哥哥也注意到了他,問我這是誰,我笑道:“這是我的小舅舅,叫李承軒,年紀和多尼哥哥你同歲。”
多尼哥哥起身行了禮,承軒舅舅忙道:“不不,您是豫親王之子,理應由我向你行禮。”
我用手輕輕推開他們道:“快吃東西了,還行什么虛禮。”兩人相視一笑,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剛開始吃不久,十二皇伯伯和傅赫勒也來了,來的還有碧鳶,見她的氣色,已經是好多了。我忙起身迎上道:“碧鳶姐姐,你身子可是已經恢復了?”
碧鳶莞爾一笑,臉頰上氤氳著淡淡的紅暈,她福了福身子道:“謝謝格格關心,碧鳶已經好了許多,這幾日已經可以到外頭走走了。”
“那就好。”我拉著碧鳶的手,道:“真是許久不見了,碧鳶姐姐和我坐一塊兒吧。”
碧鳶忙擺手道:“格格您這樣折煞碧鳶了。”
傅赫勒倒是死皮賴臉地笑著說:“碧鳶不愿意的話,那我這個做哥哥的就不客氣了。”說著便在我左側的空位上坐下,我忙推開他道:“你怎么這般不要臉?”
傅赫勒笑著道:“東莪妹妹,幾日不見,嘴巴真是越發的毒了。”他撫了撫下巴,“不過呢,為兄就是喜歡你這般潑辣。”
我用力地敲了一下他的頭,俯下身低聲對他講道:“當著碧鳶姐姐的面,我不希望以后你再說出這樣的話來,聽見了沒有?”
傅赫勒的眼睛瞇成一條縫,滿是邪意地看著我道:“東莪好像管的太多了。”
我別過頭,嘟囔著:“我只是不希望看到碧鳶姐姐傷心而已。”
碧鳶似乎聽到了我說的話,對我投來感激的一瞥。傅赫勒見我不愛搭理他,便也知趣地拉著碧鳶坐到了另一桌上。
晚宴結束后,外公一行人就準備回國賓館,我想到今天晚上京城里肯定會很熱鬧,便對外公說道:“承軒舅舅是第一次來京城,東莪想帶著他去逛逛可好?”
外公淡笑道:“去吧,承軒,可要早些回來。”
阿瑪還特意派了四個小廝跟著我們,我帶著承軒舅舅到了京城西邊的萬花樓,這里的點心遠近聞名,特別是藕香湯圓,連宮里頭的手藝都比不上它。
上了萬花樓,我們選了靠窗的位置,坐在這里正好可以看到樓下的舞龍舞獅表演,也可望到京城天空里的煙火。承軒舅舅看不懂滿文,我便拿了菜譜點了幾道小點心,承軒舅舅問道:“東莪經常來這里嗎?”
“也不是,有時候會和多尼哥哥來這里嘗嘗鮮。”
“你和你多尼哥哥很要好嗎?”承軒舅舅問道。
我點頭道:“嗯,很好,我都在豫親王府里住了好幾年了。”
“你怎么住在豫親王府里頭?”
“是啊——”我嘆道,有些難過地說到:“額娘死之后,阿瑪常在宮里頭,怕沒人照顧我,便讓我住到了豫親王府里,豫親王府里頭孩子多,我也便不會覺得孤單了。”
承軒舅舅聽我講完,也嘆了口氣道:“靜顏姐姐真是紅顏多薄命。”
聽到他提起我娘,我忙難過地說道:“額娘在世的時候過的一點也不快樂,她又走的那么早,沒來得及等我長大……”
承軒舅舅的手突然握住了我的手,他拿起桌上的筷子沾了水在桌上寫了一個“舅”字,說道:“在學漢字的時候,先生說‘舅’字上部為‘臼’,意為‘舂米的器具’,下部為‘男’,合在一起,便是能給你做飯的男子。東莪,你額娘雖然不在了,但你還有承軒舅舅,這次我們來京城,便是因為太后娘娘有意向要從朝鮮李家中挑選幾個男兒留職京城,倘若我被留下來了,以后便可以照顧到你。”
這一番話讓我莫名地感動,鼻頭一酸,眼淚還是沒有忍住流了下來,我用衣袖拂去,正巧點心送了上來,我忙道:“快嘗嘗看這萬花樓的手藝。”
我給承軒舅舅舀了一晚藕香湯圓遞給他,他吃了一個,贊道:“果真是中原美食,這等手藝,在朝鮮還真是吃不上。”
我破涕為笑,說道:“承軒舅舅若是想吃,以后東莪可以經常陪你來。”
“那我看你的多尼哥哥會不開心吧。”承軒舅舅淡笑道:“我看得出,他很喜歡你。”
我臉一紅,低下頭說:“東莪有喜歡的人了。”
“噢?可以告訴承軒舅舅嗎?”
我望著外頭明明滅滅的煙火,望著滿街繁華交錯的車水馬龍,望著亭臺樓榭中得星星光火,說出了我年幼時以為自己喜歡上的人:“東莪喜歡皇上。”
風掠過萬花樓高高的屋檐,掠過承軒舅舅手里的湯碗,掠過我們兩個人彼此尚年少的臉龐,我沒有看到的是,承軒舅舅臉上淡淡的驚訝與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