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仍由她握著,我靜默著并沒有說話,她抬起手抹去了她眼角處的淚痕,嘆道:“世萱妹妹,你我二人,也要心齊。”
我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回她道:“我明白。”
她抬眼望向我道:“我更希望,不論他日是后宮相處,還是依舊如現(xiàn)在府中同處,我們都能情若姊妹。”
然而,真的可以嗎?
可是這句話,我沒有真的問出口。
窗外的秋色正好,晴空無云,能望到府苑里的水池粼粼波光,溪邊楓樹漸紅,成排的翠竹已熙熙泛黃。
我也想著這生活能夠靜好無聲,可是卻偏偏。
“世萱妹妹。”寧尚珣叫了我一聲。
我回過神,對她宛然笑道:“姐姐,我想聽你再講講宮里的事。”
秋色平靜,光暈劃過寧尚珣有些淺白的臉頰,她替我一顆一顆地剝著葡萄放進(jìn)瓷碗里,她的手指纖長靈活,葡萄的皮在她手里輕易便被剝落,她掂起一顆遞給我,我接過,聽她繼續(xù)講道:
“紫禁城里有很多宮殿,住了這么些年,我也沒有全部去過。宮里頭娘娘也很多,她們見到我,總會笑著送我些果品或是首飾,性子活潑些的娘娘見了我,還會打趣我說‘這是咱們將來的小太子妃’,這時候我就臉紅著不說話,任由她們笑成一團(tuán)。
我還在皇后娘娘宮里住的那些時日,太子便已經(jīng)常來看我了,他還會帶上慈煥弟,慈煥弟是田貴妃的兒子,雖然田貴妃與皇后娘娘不和,但他們兄弟兩感情卻是很好,只是想不到如今……慈煥弟終是反了殿下。”
“靈王朱慈煥?”我驚愕問道,想起之前蕭赫對我說他的三弟王士遠(yuǎn)與他不合,起兵造反,他們這才挾持了王士遠(yuǎn)的一對子女,也間接造成了之后王士遠(yuǎn)之女王敏珧的慘劇,想必寧尚珣口中的朱慈煥便應(yīng)該是蕭赫所提及的三弟王士遠(yuǎn)。
寧尚珣點(diǎn)頭說道:“是,靈王朱慈煥想要在金陵稱帝,他這樣的性子,終是隨了他的母妃田氏,當(dāng)年在皇宮里,田貴妃已幾次對皇后娘娘不敬,欲要取而代之。”
“原是這樣。”我不禁嘆息道,轉(zhuǎn)念又想到,寧尚珣可能并不知道王士遠(yuǎn)的子女在蕭府的這件事情,因?yàn)槲冶銓⑦@原委都講于她聽,她聽罷也略有唏噓,嘆道:“可憐了那孩子,無端卷入了這場紛爭里。”
“蕭赫也因?yàn)檫@件事情自責(zé)不已,姐姐聽過便罷,回去也不要再他耳側(cè)提起了。”我囑咐道。
寧尚珣思忖片刻也道:“殿下尚來是心慈仁厚,這孩子無端夭折,對他來說定是要內(nèi)疚自責(zé)的,不過……”
“不過什么?”我疑惑問道。
寧尚珣神色略有尷尬,嘆道:“也是我在這胡亂講,不過,這孩子也算是賠了殿下了。殿下原是有個公主的,是庶妃劉氏所出,因是東宮里的第一個孩子,殿下格外珍視,連名號都早早給擬定好了,叫做定宜,小公主從生下來便身體一直健康壯實(shí),無任何病疾,一次吃了田貴妃送來的奶品,當(dāng)夜便吐奶夭折了,東宮上下苦于拿不出證據(jù),這事情便作罷了,只能當(dāng)定宜公主是因病早夭的。”說罷,寧尚珣又惋惜地?fù)u了搖頭道:“那是我第一次眼見宮中爭斗涉及人命,卻還是這么幼小的一條生命。”
寧尚珣的眼色里撩過哀戚,她仿似看到了紫禁城里狹長的城道下,她過往一步一步走過的身影。
我只是安靜地聽著她講,講我也曾住過的那座城池里的舊故事,高墻危閣,一朝一代,紛爭從未有過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