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睡覺的時候,我害怕地緊緊摟住多尼哥哥,淚水順著領口流淌到了他脖頸上,他輕聲拍著我道:“東莪,不要哭,不要哭……”可是我卻止不住地想流眼淚,他壓低了聲音說:“東莪,你這樣哭會把下人們都驚動的。”說著,他把我摟進了懷里,我的頭深深地埋在了多尼哥哥的臂彎里,我聽到他的心跳,感受到他淡淡的呼吸聲,我抬起頭,黑暗中,柔和的月光照過窗檐,照亮了多尼哥哥淳澈的眼神,我看著眼前的這個小小少年,像是終于尋求到了可以避風的港灣一般,雙手揉著他的衣袂懇求道:“多尼哥哥,你一定要保護我。”
“東莪,多尼哥哥不是向你發過誓?”多尼哥哥反問道。
我沉默了一會,才喃喃道,“可是誓言也會反悔……”年幼的我卻愈來愈不敢選擇相信別人,愈來愈害怕我會被生活所擯棄,我如同在深淵中,找不到救命的稻草。我望著窗外的一色銀白雪景,心中卻滿是充斥著無奈的荒涼,我才幾歲年紀,卻有著和同齡孩子不一樣的心智。
多尼哥哥的下巴抵在我的頭上,我聽到他認真地說道:“我愛新覺羅多尼說過的話,絕不反悔。”
我這一生信錯過太多人,到頭來,也只有我的多尼哥哥,一直對我不離不棄,每次我在絕望時、在想放棄時、在生死徘徊時,也只有他,一直站在我身邊,陪伴我、守護我,一次一次,陪我度過難關。
第二日睡得很沉,剛從迷糊中醒來,便聽到巴克度在門外用力地敲門,邊敲邊喊:“多尼哥哥!姐姐!宮里頭來人要叫我們過了晌午入宮呢,你們兩個怎么還不起床?!”
多尼哥哥起身開門,看到巴克度一臉興奮地站在門口,道:“聽說科爾沁的孟古青格格來了,宮里頭的人叫了豫親王府里的幾個孩子一道去。其他幾個兄弟都已經準備好了,就多尼哥哥你最慢了。”
多尼哥哥有些不屑地道:“孟古青格格是誰?她一來就需要這么興師動眾么?”
巴克度壓低了聲音朝著多尼哥哥輕聲講道:“多尼哥哥這話在宮里可不能說,這孟古青格格可是太后娘娘的親侄女,她的父親親王吳克善,就連皇帝哥哥都要忌憚他幾分呢。”
多尼哥哥想了片刻,才到:“我想起來了,幾年前她也來過一次,聽說她是皇太后欽點的未來皇后娘娘。”
聽到多尼哥哥這么說,我心里卻頓感涼意,想到那個清秀俊逸的少年,想到他淡漠的神情,想到他穿著明黃色龍袍高高在上的樣子……
多尼哥哥見我出神的樣子,把整理好了的衣裳遞給我,說道:“東莪準備準備,晌午吃過飯,我們一起去。”
我突然無端鬧起脾氣來,把自己的衣服全部摔在了地上,朝著多尼哥哥吼道:“我才不去!”
多尼哥哥對我突如其來的態度有些無奈,不知我又為何發這樣大的脾氣,他和巴克度面面相覷,巴克度幫我撿起衣裳遞給我,說道:“姐姐,攝政王特地帶了話來,說要見你,他很久沒有見到你了。”
聽到是阿瑪讓我去,我鼻子忽覺一酸,心里也軟了下來,接過巴克度手里的衣裳穿上,巴克度的手里突然晃出一支精致的簪子,他笑著道:“姐姐,昨兒個我和海娜妹妹出去,叫她給我挑了個這個發飾,送給你,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我接過發飾,上面是一只翩翩欲飛的鳳凰,海娜是巴克度一母同胞的親妹妹,她年紀比我還小上幾歲,定是不懂事,覺得鳳凰好看,便選了它。我望著鳳凰的頭部鑲嵌著的潤紅色的玉石,流光熠熠,很是漂亮,雖是民間集市之物,做工并不精致,但我心里想到今天要去見那個未來的皇后娘娘,便固執地把發飾戴在了頭上。
過了晌午,宮里特地來了馬車,把豫親王府里一窩的孩童全部接進了宮里頭,我和多尼哥哥、巴克度、海娜還有如裕福晉坐在一輛馬車上,一路上打鬧說笑,辰光消磨,不多會便到了宮里,如裕福晉把我抱下來馬車,忽的聽到身旁有幾個福晉提高了聲調議論道:“如裕妹妹,你可真會討好人呀,海娜可比這東莪小,你倒好,抱著東莪下馬車,讓這海娜自己下,今兒個海娜的額娘不在這,要是在這兒,可真要心疼死了呢。”
我看向她們,她們也惡眼相瞪,依勒敏福晉走過來,故作好心地抱起海娜,對如裕福晉故意冷言說道:“巴結人也不是這么巴結的,別以為你的多尼有了東莪,你就可以把我們姐妹幾個踩在腳下面。”
如裕福晉面色尷尬,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說,卻也不敢頂撞比她份位高的依勒敏福晉。我想到平時如裕福晉對我的好,心里氣不過,起身走過去,用力地推了依勒敏福晉一把,她沒有站穩,抱著海娜重重地摔了下去,巴克度眼疾手快,從她懷里一把抱過海娜。
其他幾個福晉見依勒敏福晉重重地摔了一跤,忙手忙腳亂地把她扶起來,這一跤她確實摔得不輕,臉上被地給蹭破了,滲著血,她剛起身就沖上前,用力地拉著我的頭發,吼道:“你個沒娘的欠教養是不是?!今天我就替你死去的娘好好教訓你!”
“給我住手!”不遠處傳來十五皇叔凌厲的聲音,我見勢忙朝著十五皇叔呼救:“十五皇叔,依勒敏福晉打我……”
十五皇叔忙把我從依勒敏福晉手上奪過我,當著眾人的面,重重地甩了依勒敏福晉一個耳光。
十五皇叔的眾福晉皆禁聲不語,一道下跪行禮,依勒敏驚愕地望著十五皇叔亦說不出話來,委屈的淚水從她兩頰不斷落下,她卻仍倔強地站在原地不肯下跪行禮。
我得意地朝著她做了個鬼臉,一轉過頭卻突然發現有個人怒目地站在我面前——是阿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