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長從湖邊回到軍營后便接到了去軍部開會的通知，來不及休息便帶著警衛員去了軍部，過兩天才能回來。根據王旅長臨走時的交代，張帆這兩天主要是休息，這走走那轉轉，看看軍營和社會環境的變化。

回到軍營的第二天早晨，太陽還沒露臉，張帆就把熟睡的英子鑿了起來：“都什么時候了還不起床，昨天說領我到建立自救會組織的村里看看，快晌午了還怎么去呀？”

英子先是滿口答應，然后起來打扮，一連串早晨起床的程序進行完后，再一看表才六點鐘，看看外面，黑布隆冬的什么也看不見。自言自語地說道：剛什么時候就叫起兒呀，不行，再睡會兒。念咕完，和衣躺在了床鋪上。都說“和衣擁被不成眠，一枕萬回千轉。”英子的這個回籠覺睡得還是真香，香的使張帆都不好意思驚動她了。

姐倆沿著湖邊朝北走去。前幾年沿湖衍生了好多樹，經過幾年的自然生長，湖邊也算是樹林茂密，遮天蓋地了。走在湖邊兒的大都是依湖而居的人，外地人來這里的寥寥無幾，也正因為如此，湖水才那么透徹，樹木才那么蔥蘢，每當微風吹過，湖面會掀起層層漣漪，在夕陽的照耀下，閃閃發光，像魚鱗，像碎金，看后使人心曠神怡。英子不時彎腰撿起瓦片兒拋向遠方，頓時，湖面上便激起一串串微小的波浪，好象追逐遠方嬉鬧的孩子，一排一排的向岸邊沖去，接著又嘻笑地退了回來，由此激起的水珠晶瑩剔透，賤到手上，給人一絲涼意，使人精神振奮。

“張帆姐，將來轉業了，你有什么打算，回家？還是在外面找一份工作？”英子走著走著突然向張帆提出了這個問題。

張帆聽后沒有立即回答，她想了想，說：“英子，剛才你提的問題是全體現役軍人都應該考慮的問題。大家在部隊不可能呆一輩子，復員回家是早晚的事兒，復員后干什么，這個問題好像在你的心里憋了好長時間，大膽地提出來是好事兒，說明我們的英子成熟了，有長遠打算了，你的心思我明白，為自己將來復員后做打算。我的態度是，一旦部隊下命令讓我復員回家，三個字：聽安排。再多說一點兒，就是聽部隊首長和地方政府的安排，不論叫我干什么，都會義無反顧的，并且一定要干好它，這就是我的想法和態度。”

英子直了直眼，似懂非懂地說道：“我聽張姐的，反正你到哪我就跟你到哪。”

“你是大人了，該有自己的主張了，現在的形勢你是清楚的，雖然國民黨的殘余勢力有時還制造一些麻煩，但這只是茍延殘喘，作最后的垂死掙扎，他們的任何行徑都阻擋不了新中國前進的步伐。現在，揚眉吐氣的中國人民正挺直腰桿，為更加美好的未來而忘我工作著。英子，我們這代人趕上了抗日戰爭，解放戰爭，將來可能還要趕上什么大的運動，比起那些為新中國的建立而犧牲的前輩們，我們是幸運的，我們要倍加珍惜。”張帆一口氣說的英子豁然開朗。

“我想你復員后可以當自由演講家，到祖國各地演講去，喚起國民熱愛新中國，熱愛新生活的熱情。”

“如果我真的如你所愿，決不會忘了你這個小妹妹，因為是你的一句不經意的鼓勵才成久了我演講家的夢，我一輩子都感謝你。哈哈哈，什么演講家不演講家的，剛才咱們說的都是笑話，面對現實吧。”

姐倆說笑的來到了湖北側的一個不大的村子，村東頭的第一家是張帆經常來的一戶人家，她與這個家庭的成員建立了深厚的感情。當她倆推開柴門走進院子時，一個弓腰駝背的大娘正在籬笆旁摔打稻谷，見有人進來，不能直起來的腰，愣是往上提了提，說：“你們找誰？”

張帆快步走到大娘面前：“大娘，您不認得我了？”

大娘往前湊了湊，睜大已經被耷拉下來的眼皮遮上一半的雙眼，看了看眼前兩位身著綠軍裝的姑娘。突然像是想起來了，滿臉的皺紋剎那間舒展開來：“你們姐倆不是咱們部隊的領導嗎？記得記得，快請進。”

幾個月沒見，大娘不但黑了，身子也瘦了許多，滿臉的五線譜更深了。還是那三間土房，墻基已經堿蝕斑駁，墻壁上的泥巴已經脫落了很多，有的地方都透了天兒。泥摸的房頂，上面長滿了厚厚的雜草，七彩野花隨風飄舞。屋門已經掉了一半，就立在矮墻旁。在大娘的引領下，姐倆緩步來到大娘的臥室。說是臥室，實在找不到溫馨的地方，炕上鋪著半截子炕席，剩下的一半鋪的是稻草；堆在炕角兒的被子簡直就是一堆亂棉花，看不到被面被里了；黑乎乎的墻壁，透天兒的屋頂，紙糊的窗欞，一刮風咕咚咕咚亂響，吵得人很難入睡。

“大娘，怎么沒見大爺呀？”張帆問。

“大爺下地了。”

“下地了，下地干什么去了，您自己在家不害怕嗎？”

“怎不害怕，前兩天來了十幾個土匪，一看我家沒什么值錢的東西，就抓走了僅有的兩只老母雞，把我氣得差不點兒看不到你們。”

“要是大爺在家就不怕他們了。”

“是啊，你大爺不會回來了。”

“他不是下地了嗎，總會回來的。”

“你大爺死了，就是上個月的事兒。我們這一帶管人死了叫下地，聽說這個說法還是從外地傳過來的呢。”

“對不起大娘，又提起了您的傷心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