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沒有婚禮了
- 光芒紀(jì)(全集)
- 側(cè)側(cè)輕寒
- 8218字
- 2015-11-10 11:26:39
葉深深的人生,面臨著巨大的災(zāi)難。
“你毀了我的婚禮。”
“青鳥”服飾的大小姐、執(zhí)行董事路微,靠在沙發(fā)上,冷冷地對著面前的葉深深下了定語。
葉深深尚未消腫的臉在聽到這句話之后,因為悲痛而變得更加難看:“路董,我真的、真的很抱歉!我真的很想在婚禮前將您的絹花送到……”
“你毀了我的婚紗,也毀了我的婚禮。”路微打斷她的話,看也不看她一眼,繼續(xù)用森冷的語氣說,“絹花送不到,我可以忍,但你毀了我的婚禮,你覺得我能原諒你?”
葉深深愕然地看著她,因為緊張與驚懼而變得結(jié)結(jié)巴巴:“婚禮那個……我……我真不是有意要撞上顧先生車的!我只是太焦急了,急著要送花給您,所以我就沖出去了,沒想到會毀了您的婚車,更沒想到——”
“更沒想到,就因為你這個蠢貨令成殊不快,連婚禮都取消了!”路微的目光終于轉(zhuǎn)了過來,盯在她的身上,聲音愈發(fā)陰冷,“葉深深,你橫穿馬路的時候怎么沒被撞死啊!”
腫著半張臉的葉深深緊抿住自己的雙唇,呼吸也急促起來:“路董,我、我很抱歉!很抱歉讓您的婚禮推遲了,但您的婚禮總會有再度舉行的一天,那件婚紗上的絹花,我也會很用心地去彌補重做——”
“沒有婚禮了。”路微冷冷打斷她的話。
葉深深半張著口,愣在那里。
“沒有婚禮了……”路微喃喃地,又重復(fù)了一遍。然后,她終于再也控制不住,抓起面前茶幾上的杯子,朝著她狠狠摔了過去,“沒有婚禮了!推遲改期只是借口,我已經(jīng)沒有婚禮了!”
葉深深驚恐而困惑,看著面前這個一貫高高在上的路大小姐。她坐在沙發(fā)上,一瞬間繃直的背,顯示出巨大的絕望與憤懣:“我費盡多少心血,路家又花了多少力氣你永遠都不可能知道!全都沒有了!就因為、因為你這個混賬橫穿馬路!”
杯子砸在葉深深的胸口,茶水淋漓地潑了她一身,茶葉掛滿她的衣襟。
葉深深一動不動,只低頭向著她繼續(xù)道歉:“路董,我知道這都是我的錯,但我求您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是真的、真的很想留在青鳥工作……”
“滾!滾出去!”路微指著大門口,怒吼。
葉深深還是低著頭,在她面前深深鞠躬:“我知道我錯了,可請您不要解雇我,我媽媽在青鳥當(dāng)縫紉工十幾年,我從小就跟著她在車間里長大,現(xiàn)在我畢業(yè)了,也很想和她一起在這里上班,繼續(xù)為青鳥——”
“老金!”路微根本不加理會。
葉深深的雙臂被人卡住,是后面趕上來的司機老金將她拖了出去。
她的雙手無望地在空中揮舞,還不肯死心:“路董,我真不是故意的……”
然而她的話還沒說完,早已被老金推搡出了大門。她還企圖掙扎一下,然而老金揪著她的衣領(lǐng)和頭發(fā),直接就將她摔在了外面的馬路牙子上。
被摔出路家的葉深深狼狽不堪地爬起來,氣得渾身顫抖,又覺得自己膝蓋和手肘痛極了,一時無法起身,只能蹲在別墅門口,抱著自己那個PU的包,悶不作聲地縮在路邊樹蔭下。
路微的司機老金隔著門看了看她,見她還沒走,便大聲與保安嗤笑:“伙計,你說她蹲在這兒干什么?”
保安叼著煙冷笑:“估計現(xiàn)在的小姑娘膽子不小嘛,還學(xué)會脅迫了?”
老金頓時火大,偏著頭朝她大喊:“走走走!再敢堵在這里,我直接開車把你撞出去!”
葉深深咬緊下唇,往旁邊挪了挪,卻堅決不肯離開。
砰的一聲巨響從樓上傳來,老金嚇得一閃,保安看看上面,小聲說:“砸東西呢。”
他才恍然大悟,正在猶豫要不要上去看時,卻發(fā)現(xiàn)有車子緩緩開過來,在外面停下。
老金一看那車子,頓時跳了起來,趕緊打開門迎了上去,堆著一臉諂媚笑意:“顧先生,您來啦?趕緊看看我們家小姐吧……”
顧成殊點頭,下車從后座搬出一箱資料。
老金趕緊接過:“我來我來!”
顧成殊將資料交到他手中,目光從蹲在門外的葉深深身上掃過。
葉深深蹲在小小一塊樹蔭中,可憐兮兮地抬頭看他。那張臉還有幾處尚未消腫,青青紫紫的,簡直不堪入目。再加上還沒擦去的眼淚和死死咬住的下唇,就像一只狼狽不堪的小獸。
顧成殊的目光在她身上定了一瞬,然后便轉(zhuǎn)過去了,大步走進了路宅。
老金已經(jīng)狗腿地將資料放在了樓下客廳,顧成殊到樓上敲門:“路微,我是顧成殊。”
里面停頓了一下,然后傳來路微的嘶吼:“你走!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了!”
顧成殊便放下了自己的手,隔著門說道:“好,本想借此機會將一切說清楚,從此再無瓜葛,不過既然你不需要,那么就這樣吧。”
他轉(zhuǎn)身要走時,想想又敲了一下門,說:“關(guān)于你家上市的資料我已經(jīng)全部整理封存好,放在樓下了。箱子最上面是資料目錄以及進展,你有空的話看一下是否完整,免得交接出錯。”
說完,他便轉(zhuǎn)身下樓,毫不猶豫。
等他走到大廳時,樓上的門被猛地打開,路微撲了出來,狀若瘋虎地趴在樓上欄桿大吼:“顧成殊,你無恥!你混蛋!”
顧成殊腳步停了一下,又仿佛沒聽到,只抬了一下手,示意“再見”。
見他頭也不回,路微立即沖下樓梯,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尖叫出來:“你把我一個人丟在教堂,只叫伊文傳句話就通知我不結(jié)婚了!顧成殊,你這個王八蛋!”
“抱歉。”他不咸不淡地說,回身將她的手腕抓住,抽回自己被抓緊的手。除此之外,什么表示也沒有。
路微攥著空出來的手,頭發(fā)凌亂,眼圈通紅,神情瘋狂狼狽:“我為這個婚禮所做的準(zhǔn)備都泡湯了!所有的賓客就這樣散了!全城的人都在看我的笑話!我路微……我、我現(xiàn)在是業(yè)內(nèi)所有人嘲笑的對象!”
顧成殊神情平淡,說:“那么到國外去避一段時間好了,我?guī)湍阌啓C票和酒店。”
他輕描淡寫的態(tài)度讓路微全身都顫抖起來,仿佛怒火在胸臆燃燒,她抬起手,狠狠一巴掌向他扇去。
預(yù)想中啪的一聲并沒有出現(xiàn),顧成殊抓住了她的手腕,見她另一只手還要抬起,便將那只手也握住,拖著她按在沙發(fā)上,俯身看著她,低聲說:“你失態(tài)了,路微。”
路微拼命掙扎,然而他的手腕力量那么大,她根本掙扎不開,只能狠狠地瞪著他。漸漸的,那雙兇狠的眼中漫上了水汽,終于再也無法控制自己,那張猙獰扭曲的面容變成了茫然悲慟。
顧成殊放開她的手,任由她曲起手肘捂住自己的眼睛。他直起身轉(zhuǎn)過身去,說:“再見吧——不,希望沒有機會再見面了。”
路微瞪著他離去的身影,外面熾烈的日光照得天地一片泛白,他仿佛就要消失在那個明亮的世界。她不由自主地用顫抖而哽咽的聲音說:“或許,我們再派一次請?zhí)盐覀兾赐甑幕槎Y繼續(xù)下去,一切就都算沒發(fā)生過……”
他停下腳步,卻頭也不回:“我們根本還沒舉行婚禮,何來的繼續(xù)?”
“就這樣……就這樣結(jié)束嗎?”她虛弱地問,見他毫無反應(yīng),又深吸了一口氣,目光落在旁邊的一箱子資料上,咬牙問,“連……青鳥上市的事情都不幫我們弄完?”
他依然沒回頭,只抬腳向臺階下走去。
路微跳起來,撲到門口大吼:“顧成殊!俗話說買賣不成仁義在,你真打算就這樣把我丟開了?!”
“是啊,你也知道我們之間是買賣。”顧成殊終于回頭,站在階下看著門口的她,不動聲色地說,“那么我承認,這樁交易是我中途毀約。”
路微頓時噎住了,眼眶通紅,只是胸口的憤懣一直涌動著,阻止她倔強地吞下自己的眼淚。
“但是路微,在買賣過程中,受到欺騙的一方終止交易行為是非常合法也非常正常的。欺詐的一方并沒有資格在事后糾纏受害方,甚至企圖質(zhì)問受害方為何要停止受自己侵害。”顧成殊平淡地說完,微微揚起下巴看著她,等待她的辯解。
“我欺騙你,我欺騙你什么了……”路微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我母親要找的人,并不是你。所以即使我要結(jié)婚,對象也不是你。”他的目光終于開始變得冷峻鋒利,嗓音也變得更加低沉,“如果你無法給出證據(jù)反駁我的話,那么我會認為,你捏造了我母親的遺言。”
然而沒有,因為沒有辦法回擊。
路微臉色慘白,用力呼吸許久,硬生生壓下自己的悲憤與恐懼,用顫抖的手拉住他的衣袖,以哀求的口氣問:“成殊,畢竟我們是差點兒牽手步入結(jié)婚禮堂的人,難道我們之間,真的不存在任何感情嗎?”
顧成殊的目光定在院子的樹冠之上,風(fēng)吹過來葉面片片翻轉(zhuǎn),反射著燦爛明亮的光線,讓他微微瞇起眼睛。
他語帶嘲譏,緩緩說:“并不存在。”
路微全身脫力,簌簌發(fā)抖地靠在門上,不敢置信地盯著他,盯著這個本應(yīng)成為她丈夫的人,口中一字一句吐出如此冰冷的話語。
“我早已與你開誠布公談過,我要和你結(jié)婚,有很多原因,但和感情無關(guān)。而且,我選擇與你結(jié)婚最重要的理由是什么,你也十分清楚,很可惜,你知道我是什么樣的人,卻還企圖欺騙我。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知道葉深深的存在,你卻還來問我,我們之間是否存在感情。”顧成殊唇角微微上揚,吝惜地露出半抹笑意,“那么我問你,你自己認為呢?”
路微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她只是流著眼淚,用自己也無法控制的尖銳聲音,問:“所以呢?所以你不會和我結(jié)婚是嗎?你準(zhǔn)備去找誰?郁霏?還是……還是葉深深?”
葉深深。
這三個字陡然從路微口中吐出,讓一直蹲在外面發(fā)呆的葉深深乍然一驚。她下意識地抱緊自己懷中的包,無措地站了起來,不明白這兩人提到自己是為什么。
透過院子的柵欄和灌木,她看見站在日光下的顧成殊,就像蒙著一層燦爛白光。這么灼熱的天氣,這么明亮的身影,他的聲音聽來卻冰冷入骨:“你說對了,就是葉深深。”
葉深深正在情緒低落恍惚中,壓根兒沒聽清前一句,只知道他們的對話中居然提到了自己。她又疑惑又忐忑地探頭,企圖探聽一下他們談?wù)撟约旱脑蚴鞘裁础?
然而路微再也說不出話,只能死死地握著雙拳,拼命咬著自己的下唇,支撐著不讓自己倒下。
顧成殊轉(zhuǎn)過身向自己的車走去,打開車門時抬眼看見了旁邊的葉深深。
她正尷尬又緊張地抱著自己的包,局促地站在門邊,顯然對于自己把兩人的對話聽到耳中又被當(dāng)場撞見這種事情窘迫不已。
顧成殊的目光在葉深深身上停了片刻。她穿著一件蹭臟了的雪紡印花連衣裙,版型糟糕,走線歪斜,蕾絲微微卷縮,懷中抱著廉價包,腳上的涼鞋也明顯是地攤貨。小小的樹蔭遮不住她站著的身軀,她臉頰蹭了幾塊灰,鼻尖上蒙著一層細細的汗珠,尚未消腫的臉在陽光下曬得紅紅的,加上幾塊瘀青,實在是不堪入目。
他凝視著她,張了一下唇,似乎想要說什么,但終究還是放棄了,只是面無表情地上車,重重關(guān)上車門離開。
葉深深莫名其妙地看著他離開,然后又迅速想起自己蹲在這里的原因,趕緊沖進門向著路微跑去:“路董,請您再考慮一下我——”
話音未落,老金已經(jīng)干脆利落地抓住了她的手臂往外一推。
鐵門轟然關(guān)上,她差點兒被卡住鼻尖,不得不退了一步。
她大急,隔著鐵門看見路微腳步虛浮地走上臺階,她趕緊扒著鐵門大叫:“路董,路董求求您了……”
聽到她喊叫的聲音,路微終于回過頭來,她甚至還疾步跨下臺階,指著葉深深的鼻子,面容扭曲地大叫:“葉深深,你給我閉嘴!”
路微是青鳥的大小姐,也是執(zhí)行董事,向來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優(yōu)雅冷淡,葉深深從未見過她如此猙獰的表情,一時嚇得說不出話來。
“這輩子……我路微最恨的人,就是你!”路微咬牙切齒,目光恨不得在她身上剜出幾個血洞來,“葉深深,你是想看我笑話,還是想在我面前耀武揚威?”
“我……”她莫名其妙,沒有聽見剛剛兩人吵架內(nèi)容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憑什么在她面前耀武揚威。
“你要是還想活命的話,以后不要在我面前出現(xiàn)!”
葉深深嘴唇顫抖,用力咬了咬,才又顫聲說:“可、可是我之前在青鳥實習(xí)——”
“滾!給我滾!”路微失控地大叫,甚至沖上來,狠狠地踹了鐵門一腳,踢得沉重鐵門一聲悶響,她自己也是披頭散發(fā),毫無半點往日的淑女風(fēng)范。
葉深深終于退了幾步,然后狼狽逃走。
在青鳥工廠門口徘徊了許久,葉深深終于鼓起勇氣走進大門,繞到辦公樓。
前臺的妹子看見她,頓時臉色大變:“深深,你來啦!”
“嗯,我……來上班。”葉深深呆呆地捂著自己腫脹的臉,“我的實習(xí)期還沒結(jié)束嘛,前幾天陳主任還說,我很有希望留下來的……”
“前幾天有,但現(xiàn)在沒有了。”妹子深表同情地看著她,“今天早上陳主任讓我將你從工作餐名單中剔掉了。”
葉深深愕然睜大眼:“這,這意思是……”
“工作餐都沒有了,你說呢?”妹子反問她。
葉深深急了,三步并作兩步,快步?jīng)_向設(shè)計部。
設(shè)計部的門關(guān)著,但磨砂玻璃后還是清楚地顯現(xiàn)著一個高挑的身影,她正在激動地質(zhì)問面前的人:“路董婚禮失敗,關(guān)葉深深什么事?憑什么就把葉深深給開了?”
葉深深站在門外,聽著她的聲音,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錢宋宋,她最好的朋友之一。當(dāng)年設(shè)計學(xué)院的三個人——錢宋宋、孔雀、葉深深,如今一起畢業(yè),也一起在青鳥實習(xí)。因為三個人形影不離又都很勤奮,所以并稱“加班敢死隊”、“拼命三人組”。
陳主任的聲音傳來,不疾不徐,打著官腔:“哎,小錢,你別激動嘛,小葉是實習(xí)期,走或留都是正常的。”
“可我們這批一起來實習(xí)的,別人都留下了,只有最具才華也最勤奮的葉深深被踢出去了,原因居然是她沒修復(fù)好路董婚紗上的絹花,這是正常的?”
葉深深也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緩緩地靠在后面的墻壁上,努力壓抑自己的呼吸,怕一不小心眼淚就要掉下來。
陳主任無可奈何:“小葉嘛,工作還是出色的,不然之前那么多老員工都沒把握的絹花,路董也不會特意要她去弄嘛……誰知她會搞成這樣呢?現(xiàn)在路董都發(fā)話了,她不被開除誰被開除?”
“路董怎么了?她身為董事,這樣憑借私怨處理員工難道對嗎?”宋宋質(zhì)問。
“小錢!”陳主任終于也提高了聲音,“路董的話就是青鳥的規(guī)矩,你看得慣看不慣,我們都是按照規(guī)矩辦事!我還告訴你吧,路董剛剛打電話說了,她已經(jīng)在業(yè)內(nèi)放出話,誰要是招收葉深深,誰就是跟她過不去、跟青鳥過不去!所以有本事你別找我們?nèi)肆Y源部的碴兒,自己去找路董!”
宋宋停頓了兩三秒,然后砰的一聲,撞開門走了出來。面容上因為憤怒而涌起的紅暈,加上她披散的頭發(fā),看起來就跟一頭要戰(zhàn)斗的獅子似的。
她的身后,嬌小的孔雀追了出來:“宋宋!深深都這么慘了,你難道也要把自己搞得——”
說到這里,她抬頭看見站在走廊中的葉深深,頓時愣了:“深深……”
葉深深望著她們,勉強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我……我來拿自己的東西,你們不用為我擔(dān)心了。”
陳主任一眼看見了她,便說:“小葉,把你的東西都理一理吧,來辦手續(xù)。”
葉深深咬住下唇,含糊地應(yīng)了一聲。
宋宋暴躁地跳起來又要去吵,孔雀死死地拉住了她。葉深深也抓住她的手腕,搖了搖頭。
她抬起手肘捂住自己的眼睛,只輕輕地說:“算了,都是我運氣不好。”
葉深深抱著自己的東西,走出青鳥的大門。里面裝著她在青鳥半年所用的零碎物品,拿在手中輕飄飄的。
外面是夏日炎熱,她們坐在公交車站等車。
葉深深長長出了一口氣,說:“宋宋,孔雀,謝謝你們還幫我說話,我……真的很感激……”
宋宋身材高挑,性格爽直,抬起手臂一把攬住她的肩:“謝什么啊,我們可是同進同退的三朵花啊!”
孔雀嬌小纖細,她一手挽住葉深深的手臂,一手拉過宋宋,三個人圍抱在一起,什么也不說,卻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設(shè)計學(xué)院三朵花,錢宋宋、孔雀、葉深深。
其實葉深深一直覺得,她們?nèi)齻€人應(yīng)該叫“窮瘋了三人組”才對。
錢宋宋,爸爸一個家,媽媽一個家。離婚時爸爸要了弟弟,媽媽要了房子。沒人要的錢宋宋說你們走吧,反正每個月給我錢就好了。結(jié)果爸媽靈犀相通,18歲后就不約而同地遺忘了給撫養(yǎng)費這件事,即使女兒剛考上大學(xué)。
孔雀,三個姐姐一個哥哥。生下兒子之后媽媽欣喜若狂表示不再生了,結(jié)果又不小心懷上了。所以爸媽說,孔雀你命真不錯,要感激我們把你生下來。本來孔雀要像自己的三個姐姐一樣,初中畢業(yè)輟學(xué)打工供養(yǎng)哥哥的,結(jié)果一不小心考上了重點高中,拿了獎學(xué)金還能補貼家里幾頓肉錢。再一不小心考上了大學(xué),她去努力打工賺錢居然還能給哥哥繳學(xué)費,現(xiàn)在畢業(yè)后家里更是讓她連哥哥的生活費都包了。
葉深深,爸媽離婚后,媽媽在青鳥做縫紉工養(yǎng)大她,她的學(xué)費是借的,生活費是擺地攤賺的。
所以,在入學(xué)之后的第二周,設(shè)計學(xué)院這三個窮瘋了的女生,穿越了夜市的茫茫人潮,擺著地攤相遇了。命運讓她們相視而笑,火花四射。第二個學(xué)期,三個小地攤就變成了一個大地攤。
畢業(yè)后她們又一起向青鳥投了簡歷,來到這邊準(zhǔn)備開始人生新起點,永遠都做相親相愛不分離的三姐妹。
誰知道,葉深深竟然要第一個離開。
葉深深坐在公交車站,將臉靠在紙箱子上面,被太陽曬得發(fā)燙的硬板紙貼在微腫的臉上刺刺地痛。
孔雀轉(zhuǎn)頭看著她,問:“臉還痛嗎?應(yīng)該不會留疤痕吧?”
葉深深喃喃說道:“還好……你們以后可千萬記得,不要橫穿馬路啊。”
明明這么悲劇,宋宋卻還有心思開玩笑:“所以說,遵守交規(guī),人人有責(zé)。”
葉深深有氣無力地撞了她一手肘。
“那你今后怎么打算?”孔雀關(guān)切地問。
“不知道啊……設(shè)計學(xué)院的學(xué)費這么貴,幾年來我和媽媽拼命努力,才剛剛還完助學(xué)貸款。”她捂著臉,茫然地望著面前的車來車往,“幸好……幸好這事沒殃及我媽。”
“廢話嘛,你老媽可是縫紉一班的班長,在青鳥十幾年了,誰不說你媽是整個青鳥最好的縫紉工!”宋宋說著,又撇撇嘴,“當(dāng)然你本來也是青鳥最好的設(shè)計師。”
“我才剛開始實習(xí)呢。”葉深深說著,又埋下頭去,“前幾天吳老師給我打電話,說方圣杰工作室最近要招幾個助理,他可以推薦我的作品去參加評審。我本來放不下我媽媽,有點兒猶豫,現(xiàn)在我想去試一試了。”
“吳老師一直很賞識你的!”宋宋眼睛亮亮地,抓著她的手問,“那個方圣杰是不是29歲就擔(dān)任Mcq的設(shè)計總監(jiān),號稱國際上取得最高成就的華裔設(shè)計師?”
葉深深點頭:“是啊,聽說他去年辭去總監(jiān)的位置歸國之后,在北京成立了自己的設(shè)計室,現(xiàn)在要招實習(xí)助理呢。”
一直默不作聲的孔雀在旁邊說:“這個我也聽說了,好像很難進去,因為應(yīng)征的人實在太多了,據(jù)說還要專門組織初試復(fù)試呢。”
“還是孔雀知道得多!”宋宋佩服地望著她,“雖然我熱愛八卦,可你的八卦比我的質(zhì)量高多了!”
“因為我和辦公室接觸多啊。”孔雀皺眉說,“所以我聽說,路董也將自己的設(shè)計送過去了。”
“是什么設(shè)計?”宋宋立即問。
“是一件黑襯衫……”孔雀看了看葉深深,又艱難地吐出下面的話,“就是深深之前交上去的那一款。”
“我靠!”宋宋頓時勃然大怒,捶著椅背就跳了起來,“她趕走了深深,把深深搞得這么慘,居然還拿著深深的設(shè)計去當(dāng)敲門磚!”
葉深深只覺得胸口氣息噎住,她咬著下唇,胸口起伏,卻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孔雀嘆了一口氣,拉拉葉深深的衣服,說:“沒辦法呀,我們進入青鳥的時候就簽過合同了,在職期間設(shè)計的所有衣服,放棄自己的所有權(quán)益,全部歸青鳥設(shè)計室所有。而路董是青鳥的董事,又是青鳥設(shè)計室的組建者和負責(zé)人……再說,深深那時候也拿過錢了,去還你家的房貸了吧?”
葉深深默然點頭,含糊說道:“所以,我希望渺茫……那件黑色襯衫,是我這幾年來最好的設(shè)計之一。路微本來在業(yè)內(nèi)就已經(jīng)很厲害,人脈又廣,我……拿什么和她爭呢?”
“你怕什么啊?一定要去參加那個評審!”宋宋恨鐵不成鋼地跺腳,說,“既然你可以拿出那么好的設(shè)計,就一定能拿出更好的!用你的實力碾壓她!”
葉深深靠在紙箱子上,默不作聲。
見她這副氣息奄奄的模樣,宋宋嘆了一口氣,只能憤然說:“那個路微真是混蛋!不講理!橫行霸道!”
葉深深按著自己的額頭,低聲說:“我想不通的是,她恨我干什么呢?我承認我是有錯,但悔婚的人是顧成殊呀!”
孔雀也點頭唾棄:“身為一個大男人,都和人確定結(jié)婚了,教堂也租了,婚紗也訂了,賓客也請了,卻突然臨時反悔,把人家丟在教堂里,這算什么啊?”
“對,路微不是好東西,顧成殊也是個頂級渣男!他胡搞一通,別把別人拉下水啊!現(xiàn)在把深深害成這樣!”宋宋更加不滿,“對了,那個顧成殊是干嗎的?路微這么厲害的人,在他面前卻毫無勝算的樣子。”
孔雀遲疑著說:“我前幾天去辦公室送文件,聽他們說顧成殊是做什么風(fēng)投的,有人叫他天使來著。”
宋宋嗤之以鼻:“那種混蛋也配叫天使?”
“不是,這個是叫天使投資人,就是扶助一些有自己創(chuàng)業(yè)的想法但是缺乏本錢的人,給他們投資,幫助他們創(chuàng)業(yè),到處撒錢的。”
葉深深無精打采地點頭:“就是放高利貸的。”
孔雀自己也似懂非懂地給她們科普:“應(yīng)該有區(qū)別吧。第一,‘天使’不要利息;第二,將錢投給對方之后,如果對方經(jīng)營不善,‘天使’會從各個渠道幫助對方;第三,對方如果能賺到錢,‘天使’才會取走自己應(yīng)有的回報。”
“這么偉大的事業(yè),聽起來真的像天使啊。”宋宋拍著大腿下定決心,“以后我要是需要錢的話,也找他借個萬兒八千的,反正賺不到錢他會自認倒霉,賺了錢呢讓他抽成就好了。”
“你以為向他借錢容易啊?代價肯定很大的好不好?”孔雀白了她一眼。
“反正我們最好還是別和這種人打交道。”見她們不知道扯到哪兒去了,葉深深下定語。
公交車已經(jīng)來了,葉深深站起身抱起箱子,準(zhǔn)備上車。
就在此時,她的手機震動。她看了看來電顯示,一手抱著那個半空的箱子上車,一手接起電話:“喂,媽媽……”
宋宋和孔雀站在公交車站向著打電話的她揮手,等著車子開走。誰知就在車門要關(guān)上的一剎那,葉深深卻忽然臉色大變,抬腳就跨下了車,硬生生從即將關(guān)閉的車門中擠了出來。
宋宋趕緊接過她的箱子,問:“怎么了?”
葉深深臉色蒼白,低聲說:“我媽媽……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