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之中，國公夫人與三夫人正坐著說話，國公爺和三老爺的小妾姨娘們有的坐著有的站著，都小心翼翼地陪著臉色，丫鬟們簇擁在她們身旁，排場不比宮里的娘娘遜色。

國公夫人長相端莊，看外表二十四五歲出頭，氣度雍容華貴，只是顴骨略高，未免顯得有些刻薄不能容人。

程蘊走進來，她連一個眼角余光都沒有給，依然笑著與三夫人說話。

對于這種要給自己難堪的人，程蘊一點都不想做表面功夫，沒有在大廳里看到有自己的位置，遂走到國公夫人面前，在對方說完一句話后，不客氣地開口詢問：“國公夫人，請問叫我過來有事嗎？”

她的時間很寶貴，拿來浪費會心疼。

國公夫人正欲發表看法，遭到程蘊插話，看也不看她，繼續話題：“聽說那離國歌姬展紅袖唱功極佳——”

“國公夫人！”程蘊切斷她的話。

第二次被打擾，國公夫人終于抬頭看向程蘊，眉頭皺起。

她的忠實狗腿子李嬤嬤見此，立刻瞪著眼睛罵道：“有娘生沒娘養的小蹄子，不愧是妾侍所出，見到國公夫人居然不施禮問候？！”

身為下人，居然辱罵小姐？

蝶舞的眉頭也皺了起來，意識到程蘊在國公府里的地位確實如資料所言，即便得到定國公寵愛，依然不被國公夫人接納。

她側目窺了程蘊一眼，見程蘊臉上沒有表情，想起郭簡被揍的經歷，毫不猶豫地上前一步，揮手“啪——”地一聲打在李嬤嬤臉上，將她扇得眼冒金星，腮幫子高高腫起。

“小姐身份尊貴，是這國公府的主子，豈能容你這狗奴才辱罵！”蝶舞壓根沒看國公夫人的面色，再次揮手給了一耳光，令得李嬤嬤臉上的兩個巴掌左右對稱，冷笑道，“難道你家主子沒教你知道尊卑貴賤？”

這兩巴掌又快又狠，李嬤嬤被打懵了，等回過神來想還手，蝶舞早已回到程蘊身旁，低眉順眼一副乖巧模樣。

從前的十一小姐是怎樣的，蝶舞不想知道。

她是公子派來照顧十一小姐的，十一小姐被欺負，她絕不會任由他們放肆，兜頭兩巴掌打下去，心情酸爽極了。

難怪程蘊要對郭簡動手，什么嘴炮都比不上兩巴掌來得厲害。

看到李嬤嬤被打臉，程蘊的心情也很好，覺得收下蝶舞真真是個好決定。

“國公夫人，我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您身邊的奴才這么厲害。庶出的小姐也是小姐，只因妾侍所生，不如嫡出高貴，所以活該被罵？”

她在國公夫人張嘴前說話，一雙眼靜靜地看著對方，說話對象卻換成李嬤嬤：“我是定國公的女兒，你罵我小蹄子，可將父親和國公夫人看在眼內？如此口出狂言，依國公府的規矩，當亂棍杖斃，暴尸荒野，以儆效尤。”

程蘊微笑著，語氣淡然，仿佛在談論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非是逼迫國公夫人主動懲罰李嬤嬤。

“您是國公夫人，對這府里的規矩再清楚不過，我說的對不對，您只會比我更清楚，大家說，是吧？”

除了跟著程蘊過來的程涵和蝶舞，沒有一個人敢應聲。

李嬤嬤是國公夫人從娘家帶來的親信，跟隨在國公夫人身邊二十年多年，感情深厚不用多說，是楊嬤嬤想比都比不上的。

看著站在面前一點都不顯得咄咄逼人卻在行逼迫之事的程蘊，又瞧了臉生的蝶舞和程涵一眼，國公夫人的臉沉了下來，就像大暴雨前遮天蔽日的烏云，內有恐怖雷霆在醞釀。

“我倒不知道，才幾天功夫，你居然變得如此牙尖嘴利。”

她輕輕摸著懷中小狐貍柔順的毛，隱約覺得自己錯過了一些要緊的事。

“定國公府的規矩不可費，但李嬤嬤是發高燒燒暈了頭才會胡言亂語，扣她半年例錢，再罰她掃三個月院子，想必下次不會生病了還硬撐著伺候我。”

輕描淡寫幾句話，國公夫人將事情揭過。

“夫人，老奴……”李嬤嬤哭喪著臉跪下來。

這怎么成，她被打了兩巴掌不止，居然還要扣例錢罰去掃院子，等她掃完院子回來，說不定國公夫人已經被挑撥得失去了對她的信任。

身處高位多年，李嬤嬤的心思是怎樣，國公夫人不用想也能知道。

“難道你想挨幾棍子再回去躺著？”她看了李嬤嬤一眼，很是失望，“蠢貨，連十一小姐身邊的丫頭都比你聰明，你說我要你何用？”

李嬤嬤渾身一冷，再也不敢多話二句，乖乖地退下。

“且慢。”程蘊出聲，看著國公夫人道，“您大度不計較，我卻不能輕易放過辱罵我的人，畢竟有一就有二，今天她罵了我和父親，明天也許連您也跟著罵了，這樣的人，留在身邊只會釀成禍患。”

李嬤嬤此人，在她的記憶里有很深的烙印。

整個定國公府下人數百，李嬤嬤是不多幾個令原來的十一小姐心生畏懼的，因為欺負她欺負得最狠的就是這老虔婆。

與李嬤嬤比起來，還珠格格里容嬤嬤的那些手段都弱爆了。

被程蘊出言拂了面子，國公夫人的臉色變得極冷，就像細小雷電外露的層層烏云，馬上就要降下雷神劈裂人間的暴錘。

“程蘊，你對本夫人有意見？”她生氣了。

“夫人言重，我并非對夫人有意見，而是為夫人好。”程蘊說。

國公夫人更生氣了。

好一個口口聲聲為我好，你能說出這番話，又怎會不知道李嬤嬤是我身邊的老人，與我感情深厚？

瞧見李嬤嬤還在那傻站著沒走，坐在一旁的三夫人、小妾姨娘們則端著看戲的姿態，國公夫人冷笑一聲，勃然動怒：“都沒長耳朵嗎？一群沒用的蠢貨！來人，把她給我拖下去，賞十棍！”

李嬤嬤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夫人！”她噗通一下跪下來，哭著喊道，“老奴冤啊，那小蹄子挑撥幾句您就信了，這是把老奴……”

好一個專拖后腿的豬隊友，若是就此放過這個機會，簡直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程蘊微微瞇了眼，側頭看向程涵，櫻粉色的唇開合著，聲音漠然無情：“阿涵，殺了她。”

“二十棍！”國公夫人在同一時刻下令。

習武的婢女們一擁而上，正打算將李嬤嬤拖出去實施懲罰，一陣起于無名的風卻將她們全都推開。

迅雷不及掩耳之際，她們只能見到一柄利器寒光微綻，輕輕松松地掠過李嬤嬤那起皺的脖子，艷紅鮮血頓時狂飆而出。

快、準、狠三個字，被程涵發揮得淋漓盡致。

在李嬤嬤的鮮血尚未濺落地面之時，他已經回到原來的位置，正把拔出的劍插回鞘中，渾身不帶一點狼狽。

在此一刻，整個正屋寂靜無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