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看著蘇離手機里那幾十條語音，隱隱約約想起剛剛那些宣泄，整個人都不好了。

“那個，剛剛有點喝太多了，額，那個，對了，你怎么來了？”小雅說起話來都結結巴巴。

“你們倆醉成那樣了，反正我也沒睡，就過來看看，看看老同學。”蘇離還是這樣，多麻煩的事情到他這里就變得淡然隨意。

“能給我聽聽我們都發了些什么嗎？”小雅至今都沒敢正視他的眼睛，誰知道剛剛都說了些什么烏七八糟的東西。

“好啊?！彼咽謾C遞過來。

小雅放到耳朵邊，從第一條開始聽起來。

“傻子，要按住說啊....蘇離，我是小雅，關小雅。哈哈...咦，怎么沒有人說話?。俊?

“蘇啊，我是肖驍，你吃散伙飯的時候是不是.....”

“是不是跟小雅說過，說過要親親她啊......”

“蘇離，肖驍肯定聽錯了，是不是，你哪會那么說.....”

“我們以前那么好......我毀了啊，我混啊......”

......

開始聽到的是肖驍和自己兩個人的聲音從手機里交錯地傳出來，慢慢地，聲音只剩下了自己的哭喊，直到聽到那句“蘇離啊，我tm是混蛋啊?！彼龔氐妆罎⒘恕?

語音已經放完，但她還是把手機貼在耳朵上，遲遲不敢放下來。她現在幾乎是背對著蘇離，只恨不得找個十八層地洞鉆進去。

太丟人了！

蘇離側頭看著小雅的反應，忍不住笑出聲：“聽完了嗎？我怎么記得好像也沒有那么多要聽那么久?！?

小雅放下手機，長舒一口氣，緩緩轉過身體對著他，擠出自以為最自然的笑容和最端莊的聲音說：“對不住了，剛剛喝得有點過，說話說的亂七八糟，也不清楚，那什么，要不，你刪了？留著也占空間?！?

蘇離趕緊接過手機，故作疑惑：“不清楚嗎？我剛剛聽還挺清楚的啊，哪條不清楚，我再放一下。”

小雅仍然又羞又惱，但是木已成舟，挽救不了了。她只能放松下來，苦笑道：“好丟人哦。這么多年不見，我居然以一個，醉鬼的樣子出現。天啦?！?

刻意強調了醉鬼兩個字讓蘇離忍俊不禁：“有肖驍就有意外，尤其是你，和肖驍。不過你放心啦，你看上去都沒怎么變，絕對不是醉鬼?！?

“真的？”小雅捧捧自己的臉，開玩笑道：“我可以理解成，你是在夸我仍然很青春？”

蘇離笑笑：“那當然，就是這個意思?！?

兩人都舒心一笑，小雅總算不緊張了，笑道：“你也沒怎么變呢，很多同學都發福很嚴重。你好像還壯了一點點。是在健身嗎？”

“嗯，偶爾啦，跑步比較多，前段時間還參加了半程馬拉松?！?

“哇，厲害，跑完了？”

“嗯，跑完了。”

“第一次跑？”

“這已經是第五次了。第一次跑是大三的時候，那次跑到一半是真痛苦。不過最終還是挺下去了?，F在覺得輕松多了，有機會去跑全程的?！?

小雅豎起兩個大拇指，感慨：“還是這么有毅力，我這輩子跟長跑肯定是無緣了?！?

蘇離笑道：“你以前對跑步也沒興趣的，不過你那時喜歡打羽毛球把?！?

一提羽毛球小雅樂了：“那是，我上大學還比過不少賽呢。那個時候，參加羽毛球俱樂部，經常和小伙伴一起玩?，F在玩的少了，不過還是會去參加比賽。”

“我以前羽毛球上還能跟你平手，現在肯定不行了。”蘇離一邊說一邊搖著頭，頓了一下好像又想起什么：“我記得你以前很喜歡看小說，有一陣很迷瓊瑤。”

“哈哈哈”小雅想起那時候和肖驍一直罵對方無情無恥無理取鬧，忍不住大笑起來：“是啊是啊，太二了?！?

“我最近還挺喜歡看東野圭吾的推理小說，你呢？”

“看啊，我很喜歡他，白夜行不錯，我最喜歡解憂雜貨鋪，里面......”

“不要劇透，我正要去看解憂呢?！?

“這樣啊，可是我最喜歡劇透了。其實呢，里面也沒有說什么，就是幾段故事的穿插......”小雅故意含含糊糊地喊著要劇透，其實什么也沒說。

小雅沒有想到，這么多年過去了，兩個人的聊天居然沒有尷尬，原來，很多愛好沒變，很多默契還在。

小雅知道了蘇離現在大學當老師，目前是他們院最年輕的講師；知道了他現在很少打籃球了，但是愛上了攀巖。前段時間，因為沒有活動開，有半邊胳膊拉傷，當時還以為半身不遂了呢；知道他每年會去旅游一次，更巧的是當年他大學畢業去的是大西北徒步，居然和自己當年畢業旅行去的是同一個地方......

小雅說：“對了，你還記得高二社會實踐，我們賣玫瑰花時，有一個叔叔讓我們給她老婆送花。嗯，忘記姓什么了，就記得當時就給30塊錢，我們走了很遠才送到。記得嗎？”

蘇離笑道：“當然記得，那是情人節嘛。那個阿姨在水電站，我們倆走了有一個多小時呢。你當時添油加醋說了一堆。”

小雅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道：“嗯咯。前年過年的時候，我見到他們倆了。阿姨挽著叔叔，看起來特別恩愛。我當時就跟姜.”小雅頓了一下，繼續說：“跟我一起的人吹牛皮說：當年要不是我，他們感情搞不好都破裂了。也十年了呢，他倆看起來都沒什么太大的變化，我居然一眼就認出來了，太神奇了。”

蘇離笑道：“你也不算吹牛啊，搞不好就是當年那朵花讓他們和好如初呢?！?

小雅道：“我記得當時大家都不愿意去，嫌走太遠，就你愿意一塊去?！?

蘇離輕輕嘆一口氣，情不自禁很快地接了一句：“當時你做什么我不愿意一起的呢？”說完覺得突兀，趕緊轉移話題：“你還記得我們去桐山采茶嗎？”

“當然記得了，那么美的桐山，山清水秀，那山那水哪是外面能比的?！毙⊙趴桃夂雎缘魟倓偹蔷?，順著說：“老師也挺能折磨人的，當時背著那大棉被啊累得要趴下了，記得我爬不上山的時候，還是你幫我背東西上去呢，那一刻覺得你簡直是活菩薩降世啊?！?

“我可是覬覦已久要幫你忙的呢?！碧K離看著小雅‘啊’的表情，笑笑繼續說：“還記得我、肖驍、吳磊跟幾個男生打架嗎？”

“恩，當然記得了，現在腿上還有傷疤呢?！毙⊙趴聪蛏嘲l的肖驍，笑道：“我估計那可是肖驍這輩子打過的唯一一次架。哈哈?！?

“哈哈，是啊，那也是我為數不多的幾次架呢。你當時摔得比較厲害，我們也算為你出頭吧。你當時也挺讓我吃驚的，摔成那樣，不哭不鬧的，還想勸架，一直站著，果然是一代女俠。”小雅嘿嘿笑兩聲，聽蘇離繼續說：“說起山清水秀，還有馬撒尿啊，現在想想，其實那個瀑布挺小的，可是當時都把我們驚呆了?！?

“說起那，我前幾年還去過一次，不過現在已經被開發了，寬寬的水泥道，到處都是小攤小販、旅游指示牌，哦，還有新修的小涼亭，人也很多，不是去看小瀑布的，是去看人頭的。挺可惜的?！?

“這樣啊，人一多，自然的風味兒就淡了，味道也變了。”

“恩，是啊。那時我們和王姝關系還不錯呢，她好像就是那天跟吳磊表白被拒絕的吧。要不是去的那兒，我肯定也忘了。”

“嗯，后來你們的吵架還挺壯觀的。”

“壯觀嗎？應該叫慘烈吧?！?

“因為王姝、崔雯啊你那時候可沒少生氣?！?

“哈哈，別提了，感覺好丟人，那么小就會爭風吃醋了。說起王姝，后來聚會見過一兩次，也都能聊聊天了，她也覺得當初自己挺傻的。小時候嘛，都太意氣用事，只會站在自己的角度去想。比如我，那時性子太沖動了，什么都往前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武俠小說看多了，老是感覺自己是正義的一方，要讓對方受到懲罰?！?

“其實挺可愛的，如果不是這樣，得少多少故事多少回憶?！碧K離好像想到什么似的，不由抿嘴偷偷笑起來：“以前有人說周杰倫壞話你都急眼。說起來，你第一次聽他的歌還是我放的呢。那時候我倆都是最早到學校的，那天放的時候你還說他長得跟鬼一樣，誰知道后來那么迷他?！?

“哈哈哈哈，那時候他長得可不就像鬼嗎？哈哈。你現在還在聽他的歌嗎？”

“早不聽了。你呢？”

“我也不聽了。倒是偶爾會聽聽他以前的老歌?！?

......

兩個人一直不停歇地說著，似乎在把分開后發生的事情一次吐個干凈，但又很默契地避開了身邊的那個他和她；又似乎要把以前的故事重新回顧一次，但又很默契了避開了當年的那些親密。

人的記憶就好像被一把把有密碼的鎖封住，而掌握鑰匙的永遠不是自己。

以為自己都忘了，沒想到再見到你時，那一幕幕又都清清楚楚的跑出來。

正說著，肖驍在沙發上扭動起來，沙發和他衣服摩擦的聲音沙沙沙聲音在安靜的夜里尤為突出，兩人以為他醒了，結果他翻個身，嘴里喊了一句：“混蛋“，然后又沉沉地睡去。

蘇離指指他，問小雅：“失戀？”

小雅努努嘴，點點頭表示無奈。

蘇離看著他，似陷入某些回憶中，又似在安慰著：“大哭大醉一場，會好很多，時間會淡化痛苦的?！?

小雅從側邊看向他的臉，他柔和的臉上多了歲月雕刻的硬朗，高高的鼻梁襯得眼睛更加深邃，以前是一汪清潭，內斂陽光，現在則更像深遠的夜空，多了故事多了神秘。唯一不變的，是他的那淡然的氣質。

“蘇離啊”小雅輕輕喚道。

“嗯”他回過頭，看著她。

“我，我一直欠你一句對不起?！逼鋵嵾@一句說出來，一點也不難。

......

兩人霎時都沉默了，蘇離驚訝了一瞬，很快恢復了正常。

他微微一笑，將手機舉起來，在兩人中間晃了晃：“你剛剛其實已經說了，而且說了好多遍，我接受了?！?

此時，兩人對望著，笑著。

他的笑燦如星空，她的笑輕松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