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殤
夜色降臨,萬籟俱寂。
竹屋內,煙霧裊裊,一切安然。
她輕聲說道,“小商,在上古時代,九尾狐是…”
男子將她緊緊攬入懷中,就像護住了自己唯一的珍寶。“所以你要把握好機會,我很寶貴的,你可不能錯過了。”
睡顏安詳,他在夢中輕喃,儛參。
屋內燭影搖曳,她顫著手撫著他的弦月眉,眼角已是濕潤,眼前的輪廓亦開始朦朧。“渪商,你就是我一直尋找的陽光啊。”
然而,剪燭擱西窗,留人人難留,伊去何從?
…
火紅色的萬丈光芒,瞬時刺破了蒼穹邊緣上的那淡淡的魚肚白,掠去了晨曦的最后一抹黑暗。
他們看著她,神色或恐懼,或厭惡,或淡漠,唯獨沒有憐憫。
看著那些統一的服飾,她不禁自嘲,儛參,你真是罪孽深重,為了抓你,連仙族之人都來了。
那巫師的臉上充斥著五顏六色的涂料,看上去甚是猙獰。“原來你一直藏在這里,伾然山脈妖氣甚重,竟能遮住你的煞氣。你倒是讓我們好找。”空靈的聲音傳至耳旁,眼前之景,心中之境,卻是一片凄涼。
巫師轉身看向于那浮于半空中的男子,“未殤仙君,此女就是煞星轉世,若是不能一舉拿之,那就是世間的大患啊。”
男子垂下眼簾,微風拂過,眨眼之間,他已是著地,離儛參只有幾步之遙。
眼前的女子,就是帝君下令拘拿的女子。可是,他卻感受不到她身上的半點煞氣。為何?
“你就是極煞之人?”他問道。
她抿起嘴角,笑言,“我是。”
他突然嘆了一口氣,揮袍之間,一面偌大的鏡子憑空出現在眾人面前。
“這是悔殤鏡,虛無時空的大門,進去的人,沒有誰能再走出來。”
他的話說得很明白,而儛參已是了悟。
儛參抬腳走向那面鏡子,若是這樣做便是對她的救贖,她無話可說。
小商,我要走了。
突然,一股強勢的力道從她的身后傳來,那人伸出手緊緊環扣住她的腰。因為力度之大,儛參幾乎是撞入他的懷中。
熟悉的溫度,倏地溫潤了她的眸子。
“你以為,區區迷煙,就能迷暈一只修行多年的狐貍?你以為,我可以輕易地將你從吾的心里拿出來?”
他的聲音很輕,就像怕驚動了什么般,但一字一詞,皆重重地扣在了她和他的心里。“儛參,你不是說,此參商非彼參商嗎?”
你是要違背你對我許下的諾言嗎?
“渪商,放手吧。”對不起。
“我陪你,好不好?”他沙啞著聲音,滾燙的淚珠順著他的臉頰滑下,落在她的脖頸上,直至冷卻。
害怕,恐懼如洪水泄堤般涌上他的心頭。“儛參,你想走,我便和你一起離開。”
“渪商,這里很好。”我儛參,何德何能,能夠讓你如此相待。
“南山的梨花雖然謝了,說不定等我回來后,又是開得正盛。”
儛參掙脫了他的懷抱,卻依舊背對著他。
她怕,一旦回頭,臉上那已干的淚痕,會被重新打濕。
渪商閉上了眸子,袖下的雙手緊握成拳。
儛參,你知道的,伾然山脈境內,梨花只開在若緣山,而南山的梨花已經有三百年未曾開過了。你要我等到哪年,才是花開的季節?
而她已是穿過了鏡面,悔殤鏡也漸漸淡化著它本身的青銅顏色,似是如泡影般,觸之則散。
渪商怔怔地望著鏡中那模糊的背影,“儛參,你死了,我豈能茍活?”
轉瞬之間,盡是滄桑。
隱約之間,他好像回到了竹屋,似是聽到她說,“小商,在上古時代,九尾狐是祥瑞的象征,它的出現是天下太平的征兆。”
“答應我,要好好的活著,為你自己而活,也就是為我而活。”她的話語,如擊筑鈴音,繞梁不絕。
他緩緩開口,朝著那顏色近乎透明的鏡子,“好,我答應你。”
渪商閉上了眼睛。我會等到南山開滿梨花,若是你還不來,就算窮盡天涯,翻遍海角,吾也要找到你。
待那金色的眸子再次睜開,卻是一片寒意。
突然,金色的光柱拔地而起,圍繞了整座伾然山脈,繼而以伾然山脈為中心,猛地向周圍擴散,最后形成一偌大的半圓拱弧,緊緊罩住了伾然山脈。
事情突然的轉變,以及那耳旁傳來的轟隆響聲,都不禁讓眾人覺得訝然,甚至是顫意。
一青衣女子從空中落下,直接趕向未殤仙君的身旁,“未殤仙君,這…”未殤抬手,打斷了青衣女子欲往下說的話。
“涵芷仙君,這次,是我們錯了。”
我們的無憑執念,讓一個女子再也不能與三界六道有任何瓜葛,也讓她再也不能與自己深愛的人相守。錯了啊。
“她不曾傷害過無辜生靈,何錯之有?不曾誅天弒神,又何罪之有?”渪商開口說道。為何你們要逼她到如此地步?
他的聲音似是在發顫,“吾以血系命之,仙族之人永不得踏入伾然山脈半步,逆之者,形神俱滅,永生永世不得遁入輪回之道。”
“你們給不了她最后一片凈土,那我來給。”他看向未殤,“都道眾生平等,原來只是一場浮夢。”
而那巫師,早已是癱在地上,那可是上古的妖獸,九尾狐啊。
渪商轉身,在經過巫師的身旁時似是頓了頓腳步,“伾然山脈眾妖聚集,妖氣極重,若是你們人族敢踏入這里百尺,是生是死,皆由天命。”
這是我為她,守的最后一片方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