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掉吵吵鬧鬧的傭兵頻道,林子月抬起頭,看到黑白仔還是呆呆盯著自己面前的半空中,明顯還是在跟那幾人說些什么,不過跟自己沒什么關系了,那邊的杰克終于跟克里斯和瑪利亞道完別,瑪利亞趴在克里斯的懷中抽泣著,克里斯從懷里取出一個木盒交到了杰克手上,杰克接過后便向林子月這邊走來。
“啊,那位先生不會是因為我的話生氣了,就出去了吧?”注意到沙發上只剩下兩人后,杰克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林子月搖搖頭:“沒有啦,他只是出去透透風而已,你不用放在心上的,你跟他倆都聊好了嗎?”
“恩,其實也沒什么好說的,我還是打心底覺得父親當年的行為太過分了,但是……他終究還是我父親,不是嗎?”
“你能想開再好不過了,那我們這就走吧,崽崽,別聊了,走人啦。”林子月拍了拍黑白仔后,黑白仔才突然回過神來似得,然后跟著林子月去和克里斯兩人告別。
“那么杰克就拜托閣下了。”瑪利亞仍然在抽泣,克里斯輕輕拍著她,這樣跟林子月說著,“希望你們的旅途能一路順利。”
“啊,你們也要保重啊,這個惹禍精就交給無一吧。”林子月笑了笑。
“還有,審判者在尋找的薇雅大人……”克里斯開口時,林子月才突然想起來自己最初答應幫助他時的目的,“她已經不在人世了。”
林子月嘆了口氣:“居然是這樣子嗎……我也猜到可能是這種結果了。”
克里斯繼續說起來:“如果你想去找她的話,有三種選擇,一是前往冥界,二是前往深淵,三是直接讓尋找她的人放棄,我想會拜托你這件事情的人,恐怕是個住在蝴蝶精靈湖畔附近的人類吧?薇雅大人的過去我還是有所耳聞的。”
林子月點點頭,卻不知道說什么好,薇雅的結局……究竟是什么樣子呢?
“不過如果審判者大人有興趣的話,可以去絕天峰那里,那是她去世的地方。”
“絕天峰……?”
“是的,”克里斯微微一笑,“就在華山雪峰之中,最矮的那座就是絕天峰了。”
林子月皺起眉頭,“華山雪峰”讓她覺得相當熟悉,但是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到底是哪兒,她決定稍后在傭兵小隊里問問影子和一劍。
大門在幾人身后關上,屋里的克里斯抱著瑪利亞坐到沙發上,長長地舒了口氣,像是放下了擔子一般,雖然未來會發生什么都不清楚,但是或許這樣也挺好的吧。
那個神出鬼沒的大人……還有他名下唯一的審判者和另一個有些奇怪的少年……這樣把杰克交給他們,自己與其說是放心,倒不如說是讓命運來決定會發生的一切吧。
不……或許也是,讓他們來決定會發生的一切。
雖然他們的目標迷茫,時不時還會猶豫,但是他們確實往前前進著呢。
也不知道在前面等待他們的究竟是怎樣的未來,不過自己給杰克的東西,應該足夠保護他,然后幫上審判者大人了。
“咱們直接出城嗎?”杰克這樣問著,從克里斯給他的木盒里抽出來一張淺綠色的面具后戴在臉上,面具內側是深棕色,外側是跟青草般的嫩綠,上面畫著些繁復的花紋,眼睛處是兩個形狀扭曲的洞口,剛好能露出杰克的雙眼。
“恩……先去港口一趟。”林子月一邊打量著杰克的面具一邊回答道。
黑白仔好奇地伸出手去敲了敲杰克臉上的面具,問:“你戴著這個做什么?不會很悶嗎?”
杰克聳聳肩,表示這是克里斯的吩咐。
“這東西沒有看上去那么厚重,就像是跟皮膚融在了一起一樣,而且對于視線也沒什么影響,那個男人可能是為了保護我吧,大概……吧。”杰克這么說著,語氣雖然不是很和善,但眼中卻泛著暖意。
“這種親子劇場惡心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影子嘟囔道。
“好啦,你就少說幾句!”林子月戳了戳影子的胳膊,影子撇撇嘴,真得沒有再嘲諷了。
杰克不屑地說:“哼,看不出來啊。”
黑白仔眼角跳了跳,面不改色擠到了林子月和影子中間,抱著林子月的胳膊走了一路,都不肯撒手。
直到一行人來到海邊,有幾個人或坐或站待在那間小木屋前,邊上立著的燒烤架上烤著海鮮,那幾人零零散散地說著話,其中還有人端著啤酒杯時不時仰頭喝上幾口。
“哦,回來了呢,妹子!!這邊!!!”遠遠地就看到有人從座位上跳了起來,沖著林子月揮起手,林子月這才想起來,之前自己拿著人家的草帽還沒還,立刻小跑過去。
替女子把草帽在頭上帶好,林子月跟海盜團眾人介紹起影子和黑白仔,但是當介紹輪到杰克的時候,她稍微愣了愣,還是影子開口幫她解了圍:“這是我們護送任務的NPC,大家不用太在意。”
杰克沒有吭聲,也不知道是在系統自帶的屏蔽下沒聽到,還是因為不想搭理影子。
“所以姓林的你是有傭兵團了……那加我們公會如何?進會送副會長哦?”許鐘崎斜靠在一張搖椅上,叼著一根燒烤用的竹簽含糊地說著。
“副會長?誰啊?”林子月本來是跟黑白仔和影子一同坐在長椅上,黑白仔被灰蒙蒙拽進了屋里,說是有話要說。
“當然是小灰啦!看她跟你那么親近,都快倒插門了好嘛!?你究竟給了她多少好處啊?”一個有些發悶的聲音在角落響起,林子月扭頭看過去,發現居然是被綁起來的非常帥和葵花點穴手。
“喲!老葵好久不見啊。”林子月沖老葵揮揮手。
老葵苦笑著應道:“好久不見,可惜這樣子沒法招待你了……感覺時隔許久啊?”
“確實很久了呢……”林子月想起當初第一次下副本,遇到了那么多亂七八糟的事情,還是十級出頭的自己,現在也快三十了,“我還記得那時候你跟包子一起走的噗哈哈,然后因為那個實話謊話的機關,你還被禁言隊伍里聊天來著呢。”
“哈哈哈,包子現在怎么樣啦?你倆居然沒在一起玩啊。”
“這個說來話長……”
“嘿!你倆要敘舊到什么時候!”許鐘崎不耐煩地打斷了林子月,被人無視讓他非常郁悶,“我說那邊的階下囚有點自知之明啊喂!!別以為有系統保護我整不了你!”
非常帥聽到這句話立刻炸了毛:“許小子你越來越皮呼了哈!?當初明明是我們先在天際海成立的,收保護費都得有個先來后到吧?更何況是與技能行會的交易任務!!!為了這件事我們對你們新興的公會一忍再忍,結果你們倒好!”
“好了,小帥!!”老葵打斷了非常帥激動的吶喊,狠狠拽了下兩人手上被綁在一起的繩子,當做對非常帥的小警告。
“老葵!你看他們啊!!越來越得寸進尺了呀!!”非常帥掙扎了幾下,不滿地嚎叫著。
木屋的門被推開了,灰蒙蒙黑著臉和黑白仔一起走了出來,黑白仔眼眶有些發紅,但是情緒卻緩和了很多,灰蒙蒙滿臉郁悶,在路過非常帥身邊的時候還狠狠踩了他一腳。
“嗷!!!!”非常帥喊得非常大聲,似乎受到了什么及其非人的虐待,好幾人都翻了個白眼給他,幻世的痛覺削弱,再怎么踩那痛感也是不痛不癢啊。
“閉嘴!我踩得有那么痛嘛!”灰蒙蒙本來發黑的臉色開始泛紅,臉上的陰云散去了些。
“很痛很痛很痛啊……”非常帥嘟囔道,偷眼去瞧灰蒙蒙的表情,其他人看著這一幕不由得都哈哈大笑起來。
即使是站在墻邊的杰克,看到非常帥滑稽的樣子,也有些忍俊不禁,倒是影子板著憋得通紅的臉沒有笑起來,似乎是為了保持在許多人面前的冷酷形象。
接著一群人有說有笑地聊著天,在邊上被綁著的兩人強烈抗議下,他倆終于被解開了,也毫無隔閡地拿起燒烤啃起來,甚至似乎相當習慣這種氛圍一般,這讓林子月頗為好奇,明明之前還是打得難解難分的一群人,現在居然就能這樣坐下來把酒言歡,她感到相當不可思議。
“恩……你問我們跟黑手會有什么過節啊……我完全不知道誒,嘿嘿,抱歉哈。”戴著草帽的女子揉了揉后腦勺,沖林子月抱歉地傻笑起來,呼氣中帶著一股濃濃的啤酒味,一無所獲的林子月只好繼續問下一個人。
“因為他們黑啊。”那個看上去總是很無聊的少年咽下嘴里的燒烤,這樣回答道,然后就一副不想多話的樣子,專心解決著自己面前的燒烤了,于是林子月只好再轉向其他人。
“啊,老大跟黑手會的關系啊……讓我想想,那時候還是幻世剛公測沒多久的事情……”灰蒙蒙一邊做思索狀,一邊輕輕點著自己手上裝著汽水的啤酒杯,臉上露出了淺笑,“這樣想想也算是孽緣吧?這一群家伙……”
幻世公測前非常帥就跟老葵認識,自然約好了要一起玩耍,等到進入游戲時竟然意外地分到了同一個主城,兩人上了三十級時歡天喜地地召集了一幫子兄弟,一起成立了黑手會,作為幻世里的共同幫會,他們作為天際海第一個幫會,從技能行會領到了不少特殊的公會內任務,然后行會福利倒是吸引了不少人加入,其中就有剛進幻世時,特別低調的許鐘崎和他的基友同花順撲克。
后來幫會不到一個月就壯大起來,自然而然就在飛速發展的時候,出現了利益不均衡的問題,老葵傾向于維護當初一起成立時的一幫子兄弟,而新加入的人們形成了以許鐘崎為首的小集團,幫會因為志向不同,分裂成兩個針鋒相對的部分,最終許鐘崎在新一期公會任務分發下來的時候,自己等人分得太少領了為理由,趁機在公會里散播起了流言,原有的矛盾在進一步刺激下,新人和老人徹底分化,然后獨立了出去,重新組建起另一個公會,“天際海賊團”,許鐘崎憑借自己強悍控場技能,當上了老大,并且招攬到了那個戴著草帽的女子草帽蒙,以及她的男朋友研究狂魔半瓶子醬油,在天際海跟黑手會對抗起來。
但是兩個公會有個默認的規矩,就是不許影響到其他普通玩家的日常生活,兩個會長,葵花點穴手和最強海盜許鐘崎,都意外地在這方面維持了某種男子氣概,很有誠信地一直在試圖影響兩方摩擦時,對其他玩家的影響,甚至一度在天際海城內弄了執法小隊般的東西,不僅維護著自家人的事情,甚至維護著當地居民和玩家們的利益,雖然每次兩個公會見面都免不了轟轟烈烈打一架,但是損害總是被盡量壓縮到最小,場地往往也是選擇沒有什么人的地方,甚至連砸壞的小攤兩邊都會平攤賠償。
或許也正是因為是游戲,大家一邊拼命算計多少得失,一邊打得熱火朝天,卻一邊玩鬧著彼此起哄。
正因為曾經是朋友,就算之后立場有所不同,但兩個公會間都有著絲絲縷縷的個人聯系,所以每周技能行會的任務,就在兩個幫會大大小小的戰爭統計中決出,但是獲勝的那一方將會負責舉辦安慰宴,結果就在這樣的情況不斷繼續中,兩個公會的感情……或者說孽緣,反而越來越深了。
就像現在這幕一樣。
草帽女靠在眼鏡男身邊,兩人擠在長椅上不知在嘀咕些什么,草帽蒙滿臉狡猾的笑容,眼鏡男頻頻推著眼鏡似乎是在緩解自己的局促和尷尬,黑白仔、非常帥、許鐘崎和同花順撲克正在打牌,杰克坐在一邊興趣盎然地圍觀著,甚至還在幾人的攛掇下跟著打了兩把,邊上的老葵和另外一人不知道在說什么笑話,指手畫腳地比劃起來,此時兩人正笑成一團,灰蒙蒙捧著啤酒杯坐在林子月和影子邊上,有滋有味地說著過去兩個公會間的事情,臉上也染上了幾分紅暈,笑呵呵地看著一群人鬧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