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指彌星城主?”影子舞蹈伸手摸了摸空盒子的那副壁畫,臉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那就有個很關(guān)鍵的疑點(diǎn)了,這個壁畫是在盒子開啟后才畫上去的話,那么彌星城主肯定知道這個地方,他就是那場災(zāi)難的幸存者咯?呵呵,總覺得回到了原點(diǎn),我們的木盒和一劍他們那邊的任務(wù)合成了同一條路線。”
林子月敲了下盒子上方的黑線條,說:“這個血尸的來源,究竟算是什么呢?算不上完全的病毒,也不像是單純的詛咒,它給我的感覺更像是是不完全的實(shí)驗(yàn)品,失控暴走后就被制作者拋棄了,當(dāng)時城主看著那木盒的表情也很微妙。”
兩人商議了片刻后,覺得向城主直接詢問不太保險(xiǎn),萬一彌星本人有所隱瞞,兩人也沒有確認(rèn)的方法,話題中斷后,石洞里陷入了沉默,水靈珠散發(fā)的光芒在洞中流淌著,林子月盯著墻壁上那些游走的藍(lán)光,感覺就像是被包圍在深海……或者,天空一樣的感覺。
林子月想到這里,不由笑了下:“我覺得,讓漂流城開始漂流的那個人,一定很懷念天空上的浮游島吧,所以弄了個水靈珠帶著一座城市,跟那座浮游島一樣到處流浪。”
“咱們先走吧,線索有了也沒必要在這里思考到底,萬一有人來了就不好了。”
林子月跟影子順著來時的溫泉離開了石洞,影子甩了甩濕漉漉的頭發(fā),不斷抱怨著,幸好兩人爬出來后,身上的水沒有幾分鐘便被系統(tǒng)刷新掉了,林子月跟影子一人含著一塊糖,誰都懶得說話,就一路沉默著漫無目的走在街上,影子時不時指向路邊的小攤,然后帶林子月過去看幾眼,林子月時不時戳戳影子,對著某個打扮奇異的玩家兩人一起感嘆。
兩人停在城中心的交易區(qū)一個小攤邊上,林子月在這個攤子上發(fā)現(xiàn)了一些半透明的藤條。
“嘻嘻,這位姐姐真是好眼力啊,這可是我們西甘盟最出名的特產(chǎn)呢!”帶著三葉草形狀帽子的女孩笑著說,雙馬尾隨著她拼命點(diǎn)頭一上一下?lián)u動著,女孩將周身的毯子裹得更緊了幾分,問林子月,“所以你要買嗎?給、給你便宜點(diǎn)的話……這十七根只要你三百金幣也可以噢!畢竟我看姐姐很親切嘛,這可是特別優(yōu)惠噢!”
影子一皺眉,這個女孩的說話方式讓他想起了一個人,灰蒙蒙,他正猶豫要不要阻止林子月進(jìn)行交易,卻聽到一陣喧囂聲傳來,影子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遠(yuǎn)處隱約有人在喊著些什么,然后等他再一扭頭,林子月已經(jīng)把裝著三百金幣的袋子交到了女孩手上,女孩拿了錢后把藤條往林子月懷里一塞就跑過了街角,很快消失在兩人視線了。
此時另一邊的喧鬧聲清楚地傳來了,有人在喊著“抓騙子”,一邊往這里趕過來。
“喂,你們看到一個自稱西甘盟的女人沒?!”幾個男子氣急敗壞地沖影子和林子月吼起來,“那家伙在這地區(qū)常年賣假貨,剛才有朋友說在這兒看到她擺攤了,你們看到了嘛!”
影子隨手指了下少女跑走的方向,幾個人立刻一邊罵著,一邊拐過那街角追了過去。
“假貨……誒?!”林子月想到自己剛收起來的那一打半透明樹藤,心里有幾分忐忑,她拿起一根查看屬性,卻只顯示了“特殊材料”四個字,她試著扯了下樹藤,結(jié)果沒用多大力氣,樹藤就被拉斷了,斷處還流了些透明的膠質(zhì)出來,林子月有種以頭搶地的沖動。
“真的是假貨啊啊啊!”林子月黯然地搓了下那透明的膠質(zhì),“根本就不是真的……按城主那里成品的藤椅來說,這個樹藤應(yīng)該超級柔韌啊。”
影子挑挑眉,拍了拍林子月后,拿過她手中的樹藤細(xì)細(xì)端詳起來。
“怎么了?”
影子搖搖頭道,把樹藤還給了林子月:“你先把這些東西收著,我覺得那個女騙子,可能認(rèn)不出這種東西本來的面貌,這說不定是妖界獨(dú)有的無根蔓。”
林子月聽了這話,又掐了掐手里的樹藤,又是一股膠質(zhì)從頂端流出,她不屑得撇了下嘴,但還是按照影子的話把樹藤收回了背包里。
“好煩啊!怎么就遇上這么討厭的人!有騙那么點(diǎn)金幣的時間,怎么不去排個副本?那個來錢的時間更快啊!”林子月踢開一顆腳下的小石子,煩躁地在墻邊走來走去,影子瞥了她一眼,知道她是為上當(dāng)?shù)氖虑槎婚_心,當(dāng)下拆開一顆糖塞到了林子月的嘴里,這個舉動很有效,林子月沒多久就安靜了下來,跟他并肩靠在墻上。
“你還真是……呵,感覺跟寵物一樣直白。”影子挑了挑眉道。
此時漂流城上方正“下著大雨”,與其說是下雨,其實(shí)是因?yàn)槠鞒亲叩搅说貏萆晕⒌忘c(diǎn)的地方,城市周身的河流高高涌起,再從天空落下進(jìn)入城市,就變成了這樣下雨一般的景觀,在這種“傾盆大雨”中,兩人被逼的只好在一處酒館模樣的屋檐下避雨,剛才還人來人往的廣場上,商販和客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沙沙”的雨聲中,一個似乎撐著傘的人影,踩著水洼向小酒館的方向跑來。
等人影走進(jìn)了,林子月看到那人手中撐著的并不是雨傘,而是一個巨型的三葉草,三葉草的下方,是一個綁著雙馬尾看起來有幾分熟悉的女孩,但是原來在帽子上的三葉草已經(jīng)不見了。
“啊。”女孩停在離屋檐幾步遠(yuǎn)的地方,不安地看向影子和林子月。
林子月拋了個鑒定術(shù),系統(tǒng)提示鑒定失敗,說明對方比自己等級高不少,她想了下自己那微弱的戰(zhàn)斗力,覺得先不要直接動手比較好,于是林子月看向影子,影子看見林子月求助的目光后哼了一聲,說:“不管,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沒能處理好,而且我不是說了嗎,很可能吃虧的是她,你才是占便宜的那個。”
林子月恨恨地踹了下影子小腿,瞪了女孩一眼后說:“反正我打不過你,你隨便!”然后氣哼哼得盯著自己腳尖,低頭沉默起來。
女孩似乎想說些什么,但是最后只是沖兩人彎了下身子,然后沖進(jìn)了酒館,很快里面?zhèn)鞒鰜沓臣艿穆曇簦趦A盆大雨的“沙沙”聲中,顯得有幾分飄忽。
林子月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她伸出手去,冰冷的水從天而降,落在自己掌心里,再傾瀉而下。
“你喜歡下雨嗎?”影子看見林子月整個胳膊都被雨水淋濕了,卻還是一臉淡然和安詳?shù)臉幼樱唤@樣問道。
“并不喜歡。”林子月這樣說著,臉上露出一個恍惚的笑,在雨中混雜著酒館里傳來的吵架聲,顯得有些詭異,“我總覺得雨就像是天在哭泣一樣,為了人世間的百態(tài)而哭泣。”
影子嘆了口氣:“唉,你這樣多愁善感可不是什么好習(xí)慣,不過是自然現(xiàn)象而已,何苦跟自己的心情過不去。”
“我知道,但是知道和感受是兩回事,就像是你知道人生不論怎么掙扎,都一定有終點(diǎn),但還是會想要活下去。”林子月說著,收回了伸出去的那只手。
影子沒有作聲,抬頭看著天上似乎沒有盡頭一般落下的水,似乎是在回憶什么。
就在這時,一個人從酒館的門口飛了出來,落在地上的泥水里,甚至咳出來點(diǎn)點(diǎn)血花,明顯是體力值劇烈下降的表現(xiàn),另一個壯碩的身影從酒館門口走了出來,是一個穿著短衫上衣和迷彩短褲的男子,他將那顆巨型三葉草丟在女孩身上,吼道:“就當(dāng)我沒有你這樣的侄女!快點(diǎn)給我滾!!”
那個綁著雙馬尾的騙子少女,身上淺綠色的連衣裙被泥水染得灰黑一片,她的淚水跟雨水混在一起,抽泣的聲音顯得特別無力,她抱著三葉草蜷縮在泥水里嚎啕大哭起來。
“我叫你滾,你是聽不懂嘛!!”站在門口的男人又吼了一聲。
林子月看不過去了,跑上去扶起了滿身泥污的少女,少女呆滯的目光跟林子月對視著,那種空洞的神情讓林子月心底一跳,站起來后少女神情恍惚地推開林子月的攙扶,一個人在雨中跑遠(yuǎn)了。
大雨落在林子月身上,她用濕透了的袖子隨意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撿起了地上漸漸縮小的三葉草傘,最后變成了一個三葉草發(fā)夾,在大雨的洗刷下,安靜得橫在林子月手上,幾乎占據(jù)了她半個手掌。
“別特么傻站著了,滾進(jìn)來吧,那邊那小子也是。”男人說完就轉(zhuǎn)身進(jìn)了酒館,林子月不太情愿得被影子拽著,手里緊緊握著那個三葉草發(fā)飾,跟在影子身后,兩人也走進(jìn)了酒館。
酒館里面空空蕩蕩居然一個客人都沒有,男人隨手一揮,讓兩人隨便坐,影子先一步坐在了吧臺邊上,林子月皺著眉頭不得不也坐了過去,男人隨手丟了兩個瓶子在吧臺上,瓶子滾到兩人面前。影子倒是很隨意就拿起桌上的開瓶器,撬開了瓶口后灌了幾口,林子月沒有理會吧臺上的瓶子,只是緊緊盯著在吧臺另一側(cè),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三號手雷,喊我大雷就可以。”男人這樣說著,一邊“砰”一聲撬開了一瓶啤酒,然后自己喝了起來。
“哦?這么說……你認(rèn)識四號電纜嗎?”影子挑挑眉,伸手將林子月那瓶汽水也拿過來撬開后,把瓶子放在了林子月面前,被林子月瞪了一眼。
“電纜……四號的大纜?以前的戰(zhàn)友,很多年沒見了,沒想到你們居然會認(rèn)識他。”大雷說到這里,臉上的憤怒神色消退了幾分,閉上了眼睛。
“剛才……把那個女孩從酒館里扔出去的是你吧。”林子月輕聲說道,面前的汽水帶著絲絲起泡的聲音,像是在應(yīng)和酒館外的雨聲一般。
“對待人渣當(dāng)然要有對待人渣的方法,騙人賺錢她憑什么說要接濟(jì)我……老大的兩個女兒被老二帶出來后沒一個好東西,我們兄弟恐怕都有愧于他。”
大雷一拳拳砸在吧臺上,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吧臺在他的拳頭下都有幾分顫抖。
“老二的拿手特技不就是偽裝和臥底嘛,大纜以前自爆黑歷史的時候,我聽他講過。”影子挑挑眉毛,又喝了幾口汽水。
林子月看著自己面前的汽水,雖然手握了上去,但并沒有拿起來喝,而是說:“可是那樣對待她也有些過分了吧。”
那個女孩在大雨中空洞無物的眼神,就像是……一個心死的人一般。
“那個女孩……那個女孩是真心想幫助你的,她被你嫌棄后,那種失魂落魄的樣子,你……”
“我知道啊!!我當(dāng)然知道啊!!!”大雷吼了起來,林子月閉上了嘴,“但是那并不代表我愿意接受那些臟錢!!老子特么是有底線的!!你們可以滾了,如果是為了跟我說這些才進(jìn)了酒館,你們可以滾了。”
林子月拿著手上的汽水,丟下了兩枚金幣后,起身就向酒館外面走去,影子看著她出去后,才對著大雷道:“抱歉呵,她就這樣有點(diǎn)小性子,明明是個連自己都無法拯救的人,卻懷著傻子般的執(zhí)著,想去幫助別人。”
“那算什么,活在這個世代的追夢者?還以為自上次世紀(jì)大戰(zhàn)后,這種人都滅絕了呢。”大雷冷笑著說,不過隨即又露出了郁悶的神色,“其實(shí)我也不懂為什么要把你們喊進(jìn)來,大概是因?yàn)椋俏乙娺^第一個被騙了,還會愿意幫助崽崽的人吧,那個小兔崽子……唉。”
“哦?你怎么知道她被騙了?”影子有點(diǎn)詫異。
大雷哈哈大笑起來,笑完才說:“她之前在門口的抱怨我可聽得一清二楚!我這人沒什么特長,就是耳朵比較靈來著,所以以前才作上了特殊傭兵的活計(jì)啊小子!”
影子敲了敲桌面,說:“關(guān)于那個崽崽……她是還有個姐妹?你能告訴我多點(diǎn)情況嗎?”
“你既然想知道,告訴你也沒什么,不過我勸你別跟這對姐妹扯上關(guān)系比較好,老二替老大帶出來的這兩個小兔崽子,一個比一個陰險(xiǎn)狠辣。本來這對姐妹是老大的女兒,結(jié)果傭兵團(tuán)在戰(zhàn)爭結(jié)束后就閑下來了,老大跑去外太空當(dāng)巡航員,留了一對女兒在家,我們這群人除了老大和老四都沒有家人,所以就想著一起撫養(yǎng)這對姐妹來著,但是結(jié)局……”
影子試圖忍住不笑,他已經(jīng)腦補(bǔ)起幾個大老爺們,圍著兩個小蘿莉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的情景了:“咳,你們的計(jì)劃,挺失敗的吧,啊對了,除了那個崽崽,她的姐妹叫什么?”
大雷狠狠灌了幾口啤酒后,深呼一口氣,說:“崽崽那個是大她三歲的姐姐,叫蒙蒙。”
灰蒙蒙……呵呵,越來越有趣了。影子瞇起眼睛,在柜臺上丟下了幾枚金幣后,沖大雷道了別,臨走時說道:“你有沒有想過,被家人所嫌惡的話,作為兒女的心里會產(chǎn)生什么樣的感情?”
大雷沉默著注視影子走出酒館,身影漸漸變得透明,消失在漫天的雨聲中,他閉上眼睛,想起了當(dāng)年那一對膽怯的小女孩放聲大哭,以及一幫大老爺們兒焦頭爛額的樣子。
大雷癱坐在吧臺后面,胸口隱隱悶痛。
林子月沖出了酒館,在雨中漫無目的地尋找著,結(jié)果在路過一個溫泉時,腳下被什么東西一拽,跌進(jìn)了溫泉。
“啊!!”林子月跌在水中后掙扎著想爬起來,結(jié)果混亂中似乎抱住了什么軟軟的東西,她維持好平衡后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正抱著那個女孩,兩人一時都有些不好意思。
“對不起!”林子月趕緊在水后往后蹬了一下,倒浮出了一段距離,兩人隔了半米后,她才攤開手,把三葉草發(fā)夾遞向少女。
“啊,謝謝。”少女接過發(fā)卡,臉上的表情緩和了很多,既不是之前跑開時空洞的樣子,也不像剛剛滿臉通紅,她將發(fā)卡在到胸口深的水面上一扣,三葉草在她手上發(fā)出了點(diǎn)點(diǎn)綠光,瞬間延伸成了兩片三葉草,一片在頭頂擋著雨,另一邊在下面浮在水上。少女爬上了下面那片三葉草后,沖林子月伸出手,將林子月也拉到了三葉草底下,兩人背靠背看著漫無邊際的大雨,在三葉草下面聽著連綿不絕的水聲,三葉草就像是隔開了外面的世界一樣。
“好像在你面前丟臉了,真不甘心啊,被人看到自己那副軟弱的樣子。”少女的聲音突然在背后傳來,林子月從發(fā)呆中回過神來。
“恩……還好吧。”林子月不知道接什么話好。
“教導(dǎo)我的那幾個大老粗啊,總是說不能在人前露出自己軟弱的一面,所以我拼命變堅(jiān)強(qiáng),但不論怎么做,都比不上姐姐那樣自信和聰慧,好不甘心,我好不甘心啊,自己就像是永遠(yuǎn)被姐姐踩在下面,大家都說姐姐乖巧,都說姐姐會做人,可是我……”少女一邊說著一邊又抹起了眼淚,“嗚嗚……騙人……騙人又怎么了!!姐姐將自己做的事情賴到我頭上,我從小就只能用謊言來保護(hù)自己,我……”
林子月轉(zhuǎn)過身,輕輕拍著抽泣的少女,心底暗嘆一聲。
“我除了騙人什么都……不會……嗚嗚,為什么要因?yàn)檫@種事情……而責(zé)備我啊!!”林子月將少女摟在懷里,搖了搖頭。
“因?yàn)槟阕龅氖虑椋瑐Φ絼e人了啊,雖然你自己可能沒有感覺,但是被你欺騙的人會很受傷,就像是……你被你姐姐欺負(fù)時的心情。”
在少女的哭泣聲中,林子月頭疼起來,自己在做些什么……也許真得跟影子所說的一樣,自己就是個白蓮花圣母病?安慰一個以騙人維生的騙子,自己也真是有夠惡心了。林子月嘲笑了下這樣的自己,但卻無法忍心把懷里的少女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