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時霍天曄已經離開,昨晚的事便未放在心上。
可是我突然就莫名其妙的認命了。
一夜之間低下了自己多年來倔強的頭,心中的不憤、怨氣、沖動,煙消云散。或許是知道自己累了,跑不動了。這些年,不管是明里暗里跟霍天曄反抗,最終敗得最慘的還是自己,我已經沒有力氣再抵抗,甚至動一動眼皮都覺得累,事到如今能保全戴奕新和張蘊筱已算萬幸,捫心自問自己又離得開霍天曄嗎?
七年,比自己跟戴奕新在一起的時間還長,我騙得了別人,騙不了自己。
過完春節,氣候逐漸轉暖,南方的回南天快來了。我已經在家寫書閑了兩個多月,每日十點半起床,晃蕩吃完午飯,下午又無所事事,晚飯后擺弄手機至凌晨兩點,運氣不好時翻來覆去拖到四五點,聽著煩躁的雞叫聲我發誓這輩子一定要將雞吃得徹徹底底,可霍天曄最近似乎也很忙,平時給他發微信和打電話要么不回復,要么一回便隔很長時間,總是聯系不上,好不容易出現一兩次又繼續消失數月,我只能通過魏巍了解他的行蹤。
“霍總……他?”我欲言又止。
魏巍的回答倒挺正常:“小滿小姐,霍總目前很忙。”
一聲岔生生的‘小滿小姐’令我錯愕,以前不都喚‘夫人’嗎?我很尷尬,不知道該如何結束這通怪異的電話。
“有事嗎?”魏巍問。
“沒…沒事。”我趕緊掛斷了電話。
翌日,熬夜等到霍天曄回來,他卻直接倒床睡去,第二天醒來身旁又沒人了,從那晚起他每逢出席公開場合便不再帶我,貌似我們之間出現了似有似無的隔閡,時間一長才發現霍天曄從回國至今一次也沒碰過我,俗話說小別勝新歡,但他以往軟泡硬磨的手段完全消失。我很郁悶,難道是自己年老色衰,可也才二十九歲。又或者是霍天曄真的想我離開他?但怎么可能!回想那晚他的態度的確是認真的,可前段時間明明叫我為他生孩子,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我一時猜不透他的心思又怕自己理解錯了,東想西想反把自己套住。
“給我找點事做吧。”我撥通了張蘊筱的電話。
她有些蒙圈。
“天天在家無聊。”我坦白。
張蘊筱不耐煩道:“別玩了,我還有事忙。”
“別掛!”我急了:“張蘊筱,我真的很無聊。”
“無聊就寫小說,我可沒你那么閑。”張蘊筱懟回來。
“寫不出來,寫不出來……”我在電話里軟磨硬泡。
張蘊筱經不起糾纏,好聲好氣問:“那你想怎么樣。”
“給我找點事,什么都行。”我趕緊央求。
她聽出我的意思卻又不講明,故意磨人:“什么都行?霍天曄知道嗎?”
我郁悶回答:“不用管他。”
“不管他?”張蘊筱音調調高:“得了,別給我挖坑。”
這先斬后奏,她消受不起。
“張蘊筱……”我裝著哭喪哀求,眼睛真快擠出幾滴眼淚:“我求求你,求求你。”
啪!電話竟被這丫頭給掛了。
轉眼沒過幾日,新聞就出來,爆料稱我跟霍天曄再一次和平分手。張蘊筱這次倒沒來八卦,連她都不相信的謠言卻偏偏越傳越熱鬧,有憑有據甚至連我和霍天曄近日共同出席活動的大小場次、時間、地點逐一排列出來,貌似也沒錯,霍氏夫婦幾乎沒有合體,最終連我自己都在懷疑我們是否真的分開了,霍天曄方未對此作出任何回應,這種模棱兩可的態度仿佛默認了事實,我陷入被動。三日后,霍天曄突然早早回家,他依然直接進入書房,隨后魏巍也跟進去,二人很久都沒出來,屋內無任何動靜,我按捺不住這幾日的郁悶,心想兩人就算討論工作也差不多完事了便輕敲房門,門很快被魏巍打開。
我瞅了瞅里面,小心翼翼問:“我可以進去嗎?”
魏巍擋在門縫間并沒有讓我進去的意思,微側耳貌似正等待屋里人的指令,兩秒后他回答:“抱歉,霍總正在處理公務。”
“真的?”我疑惑問。
魏巍點頭,我無奈退后,房門關上。
又過了一個小時,我在大廳待不住再次走到書房前敲了門,魏巍那張百年不變的冰山臉出現門縫間,我剛想開口問,他面無表情搖頭,自己失落地踮起腳想往里面看,門竟又被他關上。轉眼已經是晚上十點,我再次來到書房前正準備敲門卻顧慮地收回手,顧慮他們還在談事,可當自己快走到樓梯口時竟轉身折回直接敲門,敲了第三下,魏巍終于來開門了,這次不等他開口,我直接要求:“我要見霍天曄!”
“小滿小姐,霍總還在處理公務。”魏巍重復。
“處理公務,我也要見,耽擱不了他多長時間。”我態度強硬。
魏巍察言觀色很厲害,他自然承擔不了我胡攪蠻纏的后果,只道:“請稍等一下。”
房門關上,等到再次啟開,剛好過去一秒鐘。我終于踏進霍天曄的書房,平時這地兒很少讓我進來。霍天曄的書房很大,三面墻上全是各類書籍,中外文全是首版,唯一的南邊安裝了滿墻的屏幕用于操控關注各國股市走向以及與他人的聯系指揮。而此時的霍天曄如魏巍所說正在辦公,桌上擺滿著大大小小的文件,當然全部排列有序,霍天曄并沒有因為我的進來而停止手頭上的工作,他緘默專注的神情令我有了退縮之意,自己是否真的來的不是時候,或許現在出去還來得及。
“霍總,小滿小姐來了。”如果不是魏巍在身后打破這該死的沉默,我寧愿當自己隱身。
“我……”我緊張地有些顫抖。
不料,霍天曄卻截了話:“條件?”
他雖沒抬頭看我,可劉海下的眸光透著寒瞬間令整個房間溫度驟降。
“條件?什么條件?”我不明白。
書房里只有紙張被翻動的聲音,霍天曄落筆輕捷,放下剛審完的文件又拿起另一本翻看。
“出去。”他的話語簡短卻傷人。
魏巍退后已經為我打開書房門。
“霍天曄!”我討厭他的斥責,紋絲不動要求道:“魏巍,麻煩你先出去,我有事跟霍總談。”
魏巍或許得到了霍天曄的指示,他退出書房,房門關上。
“我又做錯什么?”我站在原地,憤憤不安。
“沒有條件就離開。”霍天曄繼續審閱公文,面若冰霜。
“你在說什么!我完全……”自己剛想上前一步卻又被霍天曄制止。
“出去!”他聲音厲言,態度強勢冷漠。
“霍天曄!”我滿心委屈,激動地上前幾步為自己抱不平,怒目質問:“我只是想跟你談談最近的事,你為什么又對我愛理不采?你當我是什么,難道還跟以前一樣呼之來招之去?”
霍天曄似乎受夠了我的胡攪蠻纏,終于抬起頭,那一刻劉海下的眼眶內除了冷漠便是暴戾,甚至有一團氤氳的黑霧從他身后慢慢擴散,陰森恐懼的黑暗中他仿佛在笑,笑得詭異猙獰,我不由自主往后退縮。
“以前怎樣?”霍天曄微闔眼瞼,幽幽地問:“現在又怎樣?”
“我以為……我們……”我望著黑暗中的霍天曄早已不見那晚依偎而眠的溫柔動情,取而代之是高高在上的睥睨霸氣,桀驁冷血的幽冥之主。自己原本想說的心底話在此時被震懾而止,雖然害怕卻還是說出內心掙扎的想法:“如果……如果霍總厭煩我了,麻煩知會一聲。”
后一秒,霍天曄放下公文,熟稔轉動精致的鋼筆,臉微露擾色不解道:“看來你真的忘了,我已經答應你離開,是你賴著不走。”
這話一出,我怔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
他什么時候答應讓我離開的?猛然回想難道那晚的話是真的!那么他剛才反復提及的條件是指……我頓時醒悟。
“消息是你放出去的!”我警覺望著霍天曄問:“你是真要跟我分手?”
霍天曄沒有否認。
“為什么!我需要一個理由。”我一時接受不了這突如其來的轉變大聲質問,下一秒又陷入毫無頭緒的困惑,自己這是怎么了?一直以來所期望的不就是離開霍天曄嗎?為什么當聽見他說放我走時心情會如此糟糕,我極力克制內心的沖動,忍痛問:“霍天曄,你這么糟蹋我很開心是嗎?”
“不然呢?”霍天曄不假思索地給出答案。
書房間里安靜,只剩我急促不堪的呼吸,他的話像把利劍狠狠刺進我心里,血崩四濺卻動彈不得。
“趁我沒改變主意前馬上消失。”霍天曄最終不耐煩地低下頭,可我依然能感覺到那雙眼睛充滿陰鷙尖銳的怒光,字字重如玄鐵。
自己寒心結舌,失魂杵于原地。
“魏巍!”霍天曄突然大喚一聲,表情兇狠悍然。
“小滿小姐,請!”魏巍立馬從外面打開房門。
我虐心訕笑,是我錯了,是我太心軟了。終于明白魏巍為何改口,自己不再是‘夫人’了,而是曾經伺候過霍天曄的X小姐之一,所謂的條件也是嫌我日后糾纏的好處費,自己在霍天曄眼里跟SC拿錢走人的BZ又有什么區別。
“這么說,我應該感謝霍總的放過。”我忍著眼淚,咬牙不允許它們掉下來,離開前眼角帶笑道:“霍天曄,這是您說的話,您一定要記住。”
而此刻黑暗中的霍天曄根本不在乎我的情緒,漠然置之。
我心灰意冷拔下手上的戒指忿戾一甩,轉身走出書房,盛怒之余收拾行李離開霍家大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