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蘊筱開完會，我才曉得她叫我來，無非是先斬后奏拐我晚上陪她出席一個小型聚會，我以為她又忽悠我，沒想到真有部大制作電影將在年中啟動開拍，收到風聲的各家影視公司相繼找機會把旗下藝人資料送去篩選。

或許是我很久沒在公開場合露面，炒作的新話題減少，人氣自然沒之前高，張蘊筱想借這次機會順便結交一些圈內同業尋找合作機會。娛樂圈的局兒向來是博大精深，而當晚出席聚會的人均是整個項目的幕后投資方、導演制片，她將我逐一介紹給他們，煞費苦心。其實有些人并不認識我，耳尖聽見‘霍天曄’三個字，眼睛就發光，看來我要在娛樂圈里走的順風順水還得靠霍天曄。

由于今天是5·20反正沒事，我早早放了圖圖的假，她跟我這么久還沒有休息過。圖圖是九五年的也才二十一歲，年齡雖小卻識分寸，很有做經紀人的潛質像極了剛畢業時的張蘊筱，我挺看好她的。其實前段時間就發覺圖圖情緒低落，后來從只字片語中知道是感情事，我倆平時只談工作，其它的也沒時間聊，所以她的事本不該我一個外人多嘴，最終還是不忍。

“你喜歡他嗎？”我問。

圖圖羞赧猶豫點頭。

“那你確定他也喜歡你嗎？”我再問。

她臉上的笑漸漸黯淡，咬唇點頭。

我大概明白，這是單戀：“認識多久？”

圖圖回答，高中同學。

我聽后道：“那就算了。”

圖圖一臉詫異，用疑惑的眼神望著我。

“認識這么久還沒捅破，有意思嗎？”我反問。

圖圖臉色唰一下紅了，微微慍色，講：“同學嘛。要是說了，他不喜歡我怎么辦？多尷尬，搞不好以后連朋友都沒的做。”

我聽后輕笑，要是幾年前的我也這么想，可現在或許是年齡大了，很多事就看淡了。

“只能說明你不是真正喜歡他。你要是真喜歡他，難道連向他告白的勇氣都沒嗎？”我的話很直接，不想繞圈子：“喜歡就找個機會說吧。不管他喜不喜歡你，反正你喜歡他就對了，既然想和他在一起丟一次臉有何不可，不然趁早死心。”

圖圖有些難為情，可能是我太將自己的觀念強加于她了。

“圖圖，當然我說的也不全對，我只是不想你遺憾。或許多年后，你會發現現在看似重要的東西，其實并沒有那么重要。”

“萬一……萬一他不喜歡我怎么辦？”圖圖急了。

我望著她，暗戀中的姑娘總讓人心疼：“誰叫你喜歡他呢？”

她聽后失望，陷入沉思。

我笑笑，道：“人要是喜歡肯定在乎，所以喜不喜歡很容易辨別，特別是男人。”

圖圖不再說話，她一向聰明自然明白我的意思，而我此刻的心被自己的一番話說得郁悶起來，表面看似什么都懂，可一到關鍵時候就慫。

眼下思緒凌亂，屋里參加聚會的人個個紅光滿臉，我心不在焉不時低頭盯著手機，看是否有易煬川發來的微信或他的微博更新，可惜沒有。我又不想去關注網上關于他的報道，生怕看見他與楊希茜的消息反倒給自己心里添堵，趁張蘊筱跟別人聊天時偷偷溜出去，畢竟屋里的人一個也不認識，呆著尷尬。聚會場地后有個高雅寧靜的小院，最近幾天下雨，所以偏涼，此時月色皎潔，薄云微移，這夜寂寥甚冷清，屋內卻燈火交輝，我不免唏噓，以往要是碰到這樣的宴會，霍天曄一定會在我身邊，他絕不讓我離開他半步，怕我無聊或遇到意外。

人年齡大了，老愛東想西想的瞎回憶。

現在才體會到當初完全不理解對方的霸道舉動竟是滿滿寵溺，或許張蘊筱說的對，我早就被霍天曄寵得忘記了自己所處的位置，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他的忍耐。

“吱……”身后落地門被拉開。

我驀然回頭意外看到蔣夢涵，此時她婉笑示意，幾個月沒見，長長的黑發已換成隨性的括號頭更添嫵媚女人味兒，似乎胖了一點，如果不是凸起的肚子，我不會相信她將為人母。

“你也來了？”蔣夢涵笑盈盈，即便懷孕依然端莊大氣。

我點頭，踱步迎上去攙扶。

她一手撐著腰，一手握著我的手臂，看來相當吃力：“沒辦法懷了倆，比一個辛苦。”

我聽后驚喜：“雙胞胎？”

她粲然默認，猶如天上繁星閃爍照亮整個夜空。

最終，我倆坐上了柔軟舒服的布藝沙發，還好有小亭子擋風，不太冷。她的助理遞來靠墊和薄毛毯小心翼翼給她蓋上以免受寒，雖然夜色已深，但蔣夢涵整個人充滿溫和幸福氣息。其實我很好奇，她怎么會出現在這里？仔細一想，原來之前那些人見到我后交頭接耳并不是全因為霍天曄，而是知道蔣夢涵會隨張孰霆出席今晚的聚會顧忌我倆尷尬的關系，畢竟一個是霍天曄的‘前緋聞女友’，一個是霍天曄的‘前未婚妻’。

“聽說你簽了張蘊筱？”蔣夢涵突然問起。

我點頭，在她面前我總是過于自卑緊張。

“沒想到小川也跟了她。”蔣夢涵自言道。

我一聽‘小川’，猜是指易煬川，從她的語氣判斷貌似兩人關系很熟，但思來想去也沒發現以前有什么關于蔣夢涵和易煬川的報道，那他倆私下怎會有交集？

“你真打算演戲？”自己的沉思被蔣夢涵一臉認真打斷。

我被問住了，這個問題還未考慮過。

“你相信緣分嗎？”蔣夢涵看出我的顧慮，轉眼又莫名其妙問道。

我望著她，懷揣不安。

“我相信。”蔣夢涵莞爾一笑，她緩慢撫摸隆起的肚子抬頭凝視我，解釋：“從我第一眼看到你時就相信，終于明白霍天曄為什么要將你留在身邊，因為他太在乎你了，害怕你消失。”

這個話題讓我厭煩，忍不住誚笑糾正：“他是怕趙月亮消失罷了。”

蔣夢涵盯著我的眼睛，眼神中閃過一絲黯淡卻很快消失，微笑講：“說實話，我也沒想到他會和哈妮娜在一起。”

蔣夢涵的話讓我摸不清頭腦，不知道她今晚到底要說些什么。

“我以為他不會放棄，可沒想到他竟然放手，說明他希望你能過得好，他成全了你，放你走，這不是你這么多年希望的嗎？”張蘊筱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狠狠撞擊我的心臟。

我希望的？自己一怔，愣住。

“沒錯，他愛趙月亮，甚至勝過愛他自己。當年趙月亮的死讓他發瘋，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整整一年后突然離開，霍氏集團也因此群龍無首內部大亂，還好有杜逸、歐鉑鋮、秦敦新背后支撐才等到霍天曄回來重新掌舵霍氏。”

我聽到這，終于明白之前謠傳霍天曄遠走丹麥的真正原因并不是和蔣夢涵吵架，而是為了趙月亮的死。

“小滿。”蔣夢涵竟然喚出我的真名：“你不要再怨恨他了，他不是有心的，那是因為他太愛趙月亮了。”

我眼睛紅了，酸楚涌上心頭。

“其實，他也沒騙你，只是有些事沒全告訴你罷了，可如果一開始你就知道所有事，我相信你也不會離開他的。那次他當著那么多人宣布你是他的未婚妻時我就徹底明白，自己再怎么做也無濟于事，他永遠也不會接受我。”蔣夢涵眼神篤定隨和淡然：“你雖然長得像趙月亮，但連我都能辨得出你不是她，霍天曄也沒那么傻。”

此刻，我握她的手像觸電般瞬間松掉，冰冷。

“他向你求婚不單單因為你長得像趙月亮，而是他終于能擺脫以前的陰影重新愛上一個人，可是這個人從來都不曾愛過他，甚至連一點點感情都不愿給他，反而憎恨他。”蔣夢涵的神情透著難以割舍的心痛：“霍天曄的家世和成長環境不用我多說，你應該知道，所以像他這類人很多事情與想法只會藏在心里，可你是他在這個世界上除了趙月亮以外最在乎的人，正因為趙月亮的緣故，他才不知道該怎么去正視你倆的感情，或許他也很困惑，困惑怎么會放不下你，這是一種別于對趙月亮的情愫。小滿，他困留了你七年唯一能做的是沒有藏著你，而是大大方方將你帶到世人面前承認你的存在，這是趙月亮在世時也沒有得到的。”

我聽不下去了，早已剜心錐痛，這個痛不是為自己，而是為蔣夢涵。原來她一直都知道我和霍天曄的事，而她對霍天曄的感情竟深藏的那么壓抑，以前是因為趙月亮不能說，后來又是因為我不能說，而現在更沒有說出口的機會。

眼神落在她隆起的小肚，萬般無奈，淚差點溢出，趕緊側頭怕被她發現，可耳邊依舊傳來蔣夢涵不高不低的聲音，淡淡透著惋傷：“當我每次看到你時就會想起趙月亮，嫉妒這世界上為什么會有這么一張完美的臉，她是那么的漂亮，我曾經也希望自己能變得跟她一樣漂亮，這樣霍天曄就能多看我一眼，哪怕是一眼，讓他知道我也愛他，而不單是趙月亮。不怕你笑話直到她死后我都一直在等，本以為自己是有機會的，可當我看見你時才醒悟霍天曄的心里永遠都是趙月亮又怎么容得下我，自己這些年就算再怎么去努力，也得不到他一眼的注視，我們終究只能是朋友。”

我靜靜聽著，感受著她對霍天曄那份說不出口的愛。

“你為什么不去爭取？”自己忍不住著急問。

蔣夢涵聽后淺笑搖頭，凝望亭外月色，道：“很多事不是爭取就能得到的，何況是感情，古人講兩情相悅，那么一廂情愿注定沒有結果。”

我緘默陷入無盡傷感。

蔣夢涵反倒勾唇笑，輕摸小腹：“現在好了，終于有借口不再讓自己胡思亂想了。”

我低頭哽咽，微顫問：“你愛他嗎？”

她一開始不懂我的意思，可順著我的眼神落在屋內張孰霆身上，頓了頓抿笑答：“其實……我也不知道愛不愛他，起碼他很愛我。”

我的臉頰在夜色中抽搐，蹙眉心痛。

原來我和她都有自己不愿放棄的人，可現實總歸是現實，無能為力的沉痛。

“小滿，當你真正愛一個人的時候，或許你就會原諒霍天曄對你做的一切。”蔣夢涵在夜風中突然問起：“你有愛過的人嗎？”

原來她并不知道我和戴奕新的事。

如果是在一個月多前，我肯定會回答，戴奕新，可現在別說是愛了，我連自己喜歡誰都不知道，這個世界上又有誰喜歡我？

長夜漫漫，愁心綿綿，我只想找個沒人的地方大哭一場。這時張孰霆從屋里走出來了，我起身禮貌示意，這是我倆第二次見面，張孰霆是怕蔣夢涵在外面受到寒氣特意提醒她進屋，隨后蔣夢涵小鳥依人般在張孰霆攙扶下回去，留我一人呆于亭內靜坐。望著他倆離去的身影正如蔣夢涵所說，張孰霆很愛她，我挺她高興，至少她遇到了一個真心待她的人，足以。

而我呢？

未來的路，怎么走，無人知，無人訴，無人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