檻菊愁煙蘭泣露,羅幕輕寒,燕子雙飛去。明月不諳離恨苦,斜光到曉穿朱戶。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欲寄彩箋兼尺素,山長水闊知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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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大的馬車上一人占據著一邊坐著,伊默閉著眼睛靠在車廂上,微風撩起那旁的轎簾吹在她的臉上,葉洛看著她沉默了半晌還是終于開口:“那個,其實我知道的,你怎么可能會做那種事。可是……”他似乎說不下去了,長嘆了一口氣“蘊棠,我也是身不由己。”
伊默緩緩張開美目定格在他糾結的眉眼上,那里面有很多情緒,懊悔、遲疑、害怕、慌張種種情緒都快讓她看不分明了。終于,她開口道“恩,知道了?!?
氣憤又是一時尷尬。
沈洛定定的看著她又開口道:“從來你就最喜歡海棠花,今日就連著額頭都紋了海棠的花鈿么?”說著,沈洛伸出手去似乎想要觸摸她被風掀開的額角。
伊默微微偏頭錯開他的手,透過窗戶看向窗外,然而她的眼睛并無焦距完全不知道定格在哪個地方。沈洛錯愕的看著她的側臉,手在空中停滯了半晌終于放下。
“蘊棠,你想要跟我說什么?你告訴我好不好?”沈洛終于還是問出口。
“云郞,如果我們從來沒有相遇,你會怎么樣呢?”伊默將遮住了視線的頭發撥到耳后,終于轉過頭來直視著他的眼睛問道。沒等沈洛開口她又道“我做了一個夢,夢到了,你原本應該走過的人生?!?
“不會有那樣的,你說的是如果,如果本來就是不存在的!”還沒等伊默開始講述她的話就被打斷,沈洛伸手握住了她放置在膝蓋上的手。
伊默笑笑,也沒抽出手來只繼續說道“在那里,你安安穩穩的度過了成年,讀書打獵,直到及冠才從桃花村回到京都。在京都的一次賞花游園會上,葉家三小姐對你一見傾心。很快在兩家掌家夫人的聯絡上你們家到葉家提親了”
“怎么可能?夢境都是相反的,這太荒謬了?!鄙蚵蹇粗氯粝萑牖貞浝锏纳袂?,慌張起來。
“你聽我說完。”伊默勾起唇角,抽出右手伸出食指抵在他的薄唇上“你們很快完婚,婚后第二年,葉三小姐懷孕了。你很開心,親手為孩子設計金鎖,滿大街為這個三小姐。哦,不對,是沈夫人尋找好吃的,吩咐下人為夫人準備最柔軟舒適的料子做衣裳?!?
聽到他的說辭,沈洛不自覺又想搭話但是女子纖細的手指帶著微涼的溫度給他溫熱的嘴唇一種微妙的觸感,他終是沒有開口。
“后來,你們有了一兒一女,孩童繞膝頤養天年。你也會有侍妾有通房但卻一生未曾與結發妻子紅過臉發過火,所有的人提起來都要嘆一句難得?!币聊f完了話對著他勾唇一笑“云郞啊,這才是你的人生啊,是你離開我本該正軌的人生??吹饺~小姐的那一刻我就懂了,終究是我欠他的,所以現在的這一切,我也合該一起還給她的?!?
“伊默,你別想多了,你不過是思慮過重罷了。我,我原是許諾過你的,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背棄你的。你說的那種情況怎么會發生呢?!我怎么可能會如此?”沈洛把她的手指撥下來握在掌心里。
伊默不再說話了,笑著對他搖了搖頭。一縷發絲從肩頭滑落下來落到兩人交握的手上。
不知在車上沉默了多久,兩個人一行也少有交流,終于在一個黃昏,馬車晃晃悠悠停下,沈洛下車,看著滿天的桃花“蘊棠,咱們回家了。”
伊默借助著沈洛的攙扶跳下馬車“咱們順著這河邊走一走吧,今晚回以前的木屋住吧,我好想念那個地方?!?
“好”
“云郞你還記得嗎?我以前問你,如果注定一段感情沒有結果,是不是還要繼續。”伊默裊娜的走在沈洛身前突然回頭笑顏如花的對他笑到。
沈洛顧忌著腳下微有泥濘的路,略一錯神思索的停頓了一下道“那時候啊,我應該是說過無懼亦無悔的吧。”
伊默笑著“對啊,你那時候就是這樣的,少年意氣一往無前的神色?!?
再往前面走兩步就看到前方的那塊熟系的大石上已經鋪上了一塊軟墊,一方矮幾陳放著一把琴,尋夏早早地到了侍立在一旁。沈洛有一時無措,打量著這一切。
“這像不像我們初相識的時候?”伊默勁直走過去盤腿坐下,拍拍自己身邊空出的一大塊“可惜就是琴不是之前的那一張了,我的夕窈也已經不在了,而我們,也和當年不一樣了?!駲谟衿鰬q在,只是朱顏改’……終究是不一樣了”伊默撫摸著矮幾上那一尾瑤琴手指輕輕拂過琴弦“云郞,你還想聽我彈琴嗎?”
不等沈洛回答伊默已經自顧自撥弄起來指尖輕挑,流暢的樂聲欣然入耳。
沈洛坐下來看著她依舊水仙一樣蔥蘢的纖細手指,那個時候的他們啊……回憶如同潮水一般翻涌而至,他還記得每每翻墻跑出來就為了和伊默呆一兩個時辰,伊默并非次次都能遇見的,但是偶爾的那么十次外出中有四五次能跟伊默在一起就會無比喜悅,他們一起賞花喝茶,下棋彈琴……
那時候的點點滴滴走馬燈一般一幕幕閃過眼前,等沈洛回過神來才發現琴聲早已經斷了,伊默挺直著腰身手無力的隨意搭在琴上,一頭海藻般亮麗的長發披散下來更是襯的面容格外的蒼白。
“你怎么了?伊默”沈洛注意到女子已然無神的眼睛眨了一下長長的羽睫抖了抖,還沒反應過來時伊默猝然歪下了身子。
“伊默!”沈洛連忙上前接住她,扶到手里的時候才驚嘆的發覺這段時間,懷里的這個人清減了多少,明明好端端的人躺在懷里,卻像是只接住了一瓣落花,那點分量幾近于無。可是他也記得這個女子在最初嫁給自己的有段時間還在琢磨說自己好像豐腴了很多,而那時自己將她摟起來在懷里的時候分明是沉重的,滿滿的像是已經擁抱住了所有。
沈洛為她撥弄了一下鬢邊的發絲,恍惚地望著女子慘白的面容,一時間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他砸吧了一下嘴唇,感覺一陣苦澀從胸腔深處蔓延上來,爬過咽喉、齒根、舌面,最后像把熬過數十遍的藥渣含在舌尖,苦得再嘗不出任何的甜味來。
伊默靜靜地聽著周圍的風聲、落花聲、流水聲……她默默地躺在男子懷里,漫無邊際的幻想著如果二人未曾有過相遇,那,沈洛依然會坐擁如花美眷有著幸福安詳的一生。而自己大概就是順著那一場火災離開,待回想起這一場經歷時便已是滄海桑田。二人互不交集各自安好,待數年后桃村的人想起來時只會說“啊,村子里原來以前還有過一戶古怪的姓伊的人家?!币驗椴徽J識不動真情也自然不會知道,原來人心真的會變。
紅淚箋成何處與?天涯渺渺路悠悠。清水寒潭落葉浮,忍將往事下眉頭??v然桂魄都圓缺,況復萍蹤不去留?孤枕偏生蝴蝶夢,吟鞋怕上鳳凰樓。此情應是長相守,你若無心我便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