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我已經(jīng)睡過了，在你的床上?！鳖櫖B竹彈彈自己的長衫，愜意地說。

相比狠，他不怕；相比奸，他更能不怕。

這個世道，男人就有無限的縱容的資本，而他恰恰是個男人。

顧珺竹沖著傻眼的凌煙呵呵地笑了。

凌宇飛和張巧華在飯后就各自回自己的房間休息了，他們把大好的時光留給了兩個年輕人。

凌煙看著時不時嘚瑟一下的顧珺竹，心里一動。

祖父和母親幾乎不出門，對外界的信息知之甚少，既沒有能力也沒有精力幫她解決問題。族人靠不住，朋友自己沒有，內(nèi)外交困之時，她不可能孤軍奮戰(zhàn)。

即便她是豬，也需要豬一樣的隊友。

她有了一個新的主意，要和顧珺竹談一筆交易。

凌煙陰險地看著顧珺竹。

“阿嚏！”顧珺竹打了一個噴嚏。

沒來由地，他也馬上看了看凌煙。兩人四目對視中，他感到了奇怪，每次想到她的時候，他就會打噴嚏。

這就是被人惦記的后果。

幸或不幸，顧珺竹已經(jīng)被高傲的凌煙低賤地納入了如她一樣聰明的豬的隊伍了。

“娘，我回來了?！蓖饷?zhèn)鱽砝顙寖鹤拥慕泻爸?

終于，該來的人都到齊了，該辦的事也該辦了。

凌煙打開門，第一時間阻止了李媽母子相擁哭泣的悲慘場面，立刻將兩個人叫進了屋內(nèi)。

顧珺竹坐在一邊，若有所思。

李媽母子面面相覷，不知所以然。

“李媽，昨晚你去了哪里？跟誰在一起？”凌煙一開口，氣勢逼人。

李媽一聽凌煙的話音，就明白自己露餡了。

身為凌府的奶媽，凌家沒有虧待過她。要不是為形勢所逼，她也不會背叛凌家。

李媽“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哭著向凌煙交代了事情的經(jīng)過。

一個月前，一個陌生的男人用兒子的性命為要挾，脅迫她利用在凌家的身份，抄錄下凌家所有的地契。

凌家失火的當晚，又有人抓走了兒子，威逼她將凌家人接到自己家，再次查找他們隨身攜帶的東西。

“他是誰？”凌煙問。

“不知道，每次都是他來找我，在家門口畫一個圓圈做記號，晚上我就到城門口去見他。”李媽急速地回答。

“一直都是他找你的？”凌煙追問。

“不是，一個月前的那個人好像是姓張，個子比他低，我有一次聽見他旁邊的人叫他老張?！崩顙屖箘呕貞浿?

凌煙看看顧珺竹，他搖了搖頭。

“你認識么？”凌煙又問李媽的兒子。

“不認識，大小姐您放過我娘吧，她都是為了救我性命，求求您了?！崩顙尩膬鹤右补蛳铝?，不住地磕著頭。

聽見兒子的話音，李媽的淚水再也忍不住了，“刷”的一下流了出來。她一把抱住兒子，把頭埋在兒子的懷里失聲痛哭。

這邊李媽哭，那邊凌煙的鼻子酸酸的。

父親慘死留給她的痛，就像李媽現(xiàn)在害怕兒子喪命的痛一樣，讓她心中只有怕，沒有恨。

孩子是娘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是娘的命根，是娘的一切。

為了孩子，娘什么都能做。

凌煙猶豫了，對李媽母子的所作所為，她既痛恨又同情。

思慮再三，凌煙拿出顧珺竹帶來的銀子，全部塞到了李媽的手中：“李媽，這里不安全，我家不像從前，能保護你們。我手里銀子不多，幫不了你大忙，不如你們先離開這里一段時間，到外地做個小買賣什么的吧?！?

李媽哭著問：“小姐該恨我才對，為什么幫我？”

對啊，她為什么幫她？一邊的顧珺竹默默地想。

凌煙輕聲說：“兒子的性命不是比什么都重要嘛?！?

如果他有這樣的理由她幫不幫他呢？顧珺竹又想。

“那你們怎么辦？靠什么生活呢？”李媽擔心地問。

還算有良心，顧珺竹心想暗暗地說。

“有‘玲瓏閣’能餓死我么？”凌煙爽到了極點顧珺竹閉上了眼。

送走了李媽，凌煙正眼看著顧珺竹，顧珺竹也同樣看著她。

這次，顧珺竹先開口了。

他左手有節(jié)奏地敲著桌子，一臉壞笑：“你很大方，剛到手大的錢又沒了?！?

凌煙反唇相譏：“顧少爺給的錢太少?！?

“也對，應(yīng)該給你四百兩?！鳖櫖B竹記憶猶新，想到了漫天飛舞的銀票。

“那小女子先謝過顧少爺了?！绷锜煵慌卤饶樒?，她的臉皮沒有限度，可厚可薄，視人而定。比如這一刻，她就非常配合的樣子，嬉皮笑臉，無心無肺。

顧珺竹抬眼打量了一下凌煙，眼前女子內(nèi)心明明很苦悶，哪來的心氣自娛自樂呢？不知是臉皮厚還是缺心眼，還是永遠就這么分不清輕重緩急呢！

“要我干什么？”他又問。

“你是不是幕后黑手？”凌煙突然問。

“為什么這么想？”顧珺竹思維敏捷，馬上猜透了凌煙這番話的緣由?？伤徽f透，他要借這個機會考考凌煙，看看她到底有沒有真才實學(xué)。

凌煙受過高等教育，邏輯思維能力不弱，短時間就從李媽的回答和自己身邊發(fā)生的事情中捋順了相對應(yīng)的關(guān)系，她有條不紊回答著：“第一，我家所有地契都被你拿走了，那個人在查的也是我家的地契；第二，你和那個姓張的都是一個月同時出現(xiàn)的。時間、地點、事件都吻合?！?

“那又怎樣？”顧珺竹很平靜，沒有因為被凌煙懷疑產(chǎn)生任何不滿和抵觸。

“如果你是幕后黑手，請告訴我原因。如果不是，我需要人幫忙，你可以么？”凌煙直言不諱?！?

“不是，不能。”顧珺竹敲著桌子的手指停住了。

屋內(nèi)寂靜無聲，兩人四目對視。

“確定不可以？”凌煙重復(fù)一遍。

顧珺竹想都沒想，再次否定了：“確定。”

凌煙兩眼上翻，白眼珠堵住了整只眼睛，她又生氣又失望，自己不過是在一廂情愿。

原來自己被豬一樣的隊友嫌棄了。

半響后，她語氣訕訕：“知道了，請回吧?！?

一直觀察凌煙的顧珺竹對這個女孩強大的心里嘆為觀止。

她反應(yīng)極快，總是說出一些想不到的話。有時候明顯的怒氣沖天，像個暴躁的小女孩；有時候又不卑不亢，這時才是凌家養(yǎng)育出來的大家閨秀；還有時安時處順，佛性禪心，猶如遲暮的老人。

百色千姿的她總給他耳目一新的感覺。

顧珺竹希望她會大喊大叫，甚至?xí)笏吘挂呀?jīng)到了凌家山窮水盡的地步了，任何自尊都是無用之談。

他抱著這樣的心態(tài)，慢慢踱著步子走到了門口，凌煙沒有出聲。他又慢慢走到院門前，凌煙依然沒有出聲。

顧珺竹回頭一看，果不其然，她根本沒有跟出來。

這么倔強，她會有吃虧的一天么？

顧珺竹不再猶豫，快步離開了。

走出凌家大門之后，他沖著顧塵兒吩咐：“叫人去查，我要在最快的時間內(nèi)知道結(jié)果。”

顧珺竹不敢答應(yīng)凌煙，父親牽涉其中，顧家牽涉其中，他有顧慮，有擔心。

他該何去何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