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翔直視著他的眼睛，“有多喜歡？可以為了踢球放棄學業，放棄工作嗎？”

左澤張張嘴卻說不出話來，有多喜歡呢？喜歡到可以放棄其它的一切嗎？他答不出來，皺起眉思索著。

高翔也并不需要他的回答，他是在問左澤，也是在問自己，他把杯子放下，“知道嗎？我以前也是這樣，心里只想著踢球，從大一開始我的生活除了踢球就是看球，我為了可以去校隊踢球天天苦練，甚至通過關系去找負責校隊的教練。”

他說著苦笑起來，“我在這兒四年了，校隊基本上一年換一個教練，都是學校的體育老師。如果你去跟他說你想進校隊，想打比賽，那些教練不會告訴你就算給你10號球衣，讓你場場首發都不會有人注意你，不會告訴你中國不是歐洲沒有遍地的球探。他們只會暗示你他想讓誰進誰就可以進，想讓誰打比賽誰就可以打比賽。然后收點好處，丟給你個號碼，等到大學聯賽開始時才會出現在球隊。不了解的人看到新聞大學聯賽SD財經奪冠還以為是多牛的球隊，可是左澤你看，這就是校隊。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足球俱樂部像我們這樣的肯定是進不去，這真的是我唯一的踢球機會，所以我把全部心思都放在校隊里，到處去拉贊助，籌備和其它球隊的比賽，到現在我同屆的都拿了各種證書，聯系好了實習單位，我呢每科都勉強及格，六級沒過，只是實習，我都看不上的單位還對我挑三揀四的。”

高翔說著把杯子里的酒一飲而盡又要了一杯。

左澤這次沒有阻攔也陪著一口口喝著悶酒，聽著高翔的話，他好像看到了自己的未來，這段時間他對校隊確實很失望，可是就像高翔說的他們這種沒有經過系統訓練的半吊子專業球隊肯定沒人要，就算找人砸錢進去了又能怎樣，還真想一球成名嗎？

再退一步說就算想找人砸錢都沒人也沒錢！

左澤越喝越郁悶。

他聽高翔又說道：“后來我其實也放棄了，不放棄又能怎樣呢？我又把踢球的夢想寄托在看球上，我是魯能的球迷，只要主場比賽我其它事都放下也要去看，去年魯能雙冠，我追去客場看，看著他們就好像是看到自己，讓他們代替我去踢球，去奪冠。可是看過，笑過，爽過后，又感到無比悲哀，中國足球難道就這樣了，中超決賽球場都坐不滿，就說魯能吧，教練是外國人，場上主力前鋒羅麥多外國人，中場巴力斯塔外國人，連守門員都是外國人。沒人想這是為什么，沒人想要真正發展足球運動，滿中國數數有幾個足球學校，有哪個俱樂部愿意投資在青年隊，想贏就請外援，在歐洲三流球隊都混不好的球員來咱們這里拿高薪受追捧。這就是中國足球，想想我也沒什么好抱怨的，還能怎樣？這樣的環境里空有一腔熱情有個屁用。左澤我勸你別把希望寄托在校隊、足球上了，好好想想自己的前途吧。別到時候像我這樣，折騰三年多了一事無成。”

兩人不再說話，吃著烤串喝著悶酒，各自想著心事。

九點多，街上人漸漸少了，兩人也相互攙扶著向學校走去。高翔喝高了，他一邊走著一邊唱著歌《我們是冠軍》，高翔說他六級沒過，可用英文唱歌卻唱出了好聽的韻律，“我們是冠軍！我們是冠軍！”

他一直重復著，“我已經謝幕，帷幕將要落下。”高翔聲音哽咽起來，又重復了一遍，“我已經謝幕，帷幕將要落下。”

他歪斜著身子一屁股坐在路邊商鋪的臺階上，哭了起來。

左澤喝得不少卻還保持著清醒，看著一米八幾，說話做事已經有了大人模樣的高翔像個孩子一樣傷心的哭著，心里也酸酸的。

好一會兒高翔才調整好自己的情緒，他從臺階上站起來擦擦眼睛，對左澤說：“讓你看笑話了？我過兩天要去實習單位了，我家里幫我找的，在老家的一個小單位，已經打點好了，估計畢業就留那兒了。本來這次比賽想要好好打一場，作為自己的告別賽，誰知道是這個結果，這就是我什么事都干不好，以后和足球也不會再有什么關系了，最多在電視上看看球賽發發牢騷，以后娶個媳婦生個孩子，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高翔跟左澤說著目光卻看著遠方黑暗的街道，左澤聽出了他的無奈與妥協，心中感慨萬千。他倆站了一會兒，高翔才說：“行了，不說了，今天謝謝你陪我喝酒，回去吧。”

一路上兩人誰也沒有再開口，快到學校時高翔突然停下來，他把手抄在兜里，腳下碾著一粒石子，眼睛看著自己的腳尖，不知道在想什么。

左澤不知道他又怎么了問道：“高翔，你是不是難受？想吐嗎？我去給你買瓶水。”

高翔抬頭看向他搖了搖頭又過了會兒才開口，“兄弟，對不起，不要讓我影響你，我做不到的不代表你也做不到。我總是說沒有好的環境，沒有好的機會，可是如果萬事俱備還需要我們去奮斗嗎？左澤，別像我一樣總是妥協，總是給自己找理由，總是對自己說就這樣了。如果你自己都說自己就這樣了，你還能有什么成就。”

左澤確實已經受了高翔的影響，心里一直在想著他的話，想著他和自己一樣的夢想，想著自己有可能的結局。這時聽到這些話，是呀放棄是多么容易，在今晚之前不是已經想過多次了嗎？

剛才聽到高翔近四年來的經歷不是已經為自己找到更好的理由，更有說服力的借口了嗎？他想到高翔開始的問題，‘有多喜歡？’有多喜歡呢，喜歡到不管什么時候都不會忘記，不會妥協，喜歡到會不顧一切的去為之奮斗嗎？左澤心里翻江倒海，想要努力理出頭緒。

高翔這時抬起頭對左澤說，“左澤，喜歡什么就去爭取，去奮斗，別讓別人對你的夢想指手劃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