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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魚會上鉤

三人出了閣亭,冥棧容看了看蘇子,不怎順眼,冷道:“還不滾?”

蘇子一臉難言,解憂把六方鎖給了他,拿出哄小孩的口吻:“去玩吧。”等人一走,解憂看著冥棧容道:“自詡翩翩君子,名中帶容,卻連這點容人之量都沒有,浪費你爹娘取的好名。”

“君子也有喜惡,”冥棧容冷不防道:“這種人偷雞摸狗,說話顛三倒四,還狗仗人勢……”那混混就是仗著有她撐腰,他很不爽道:“要本二公子對他笑臉相迎,當(dāng)本二公子是什么很賤的人嗎?”

解憂沉道:“你至少客氣些。”

“對這種人客氣,只有藺之儒能做到吧,在他眼中,人無三六九等,他來了幾天,義診一分不收,怪不得,能做你的神仙哥哥,說真的,我都想給他修座廟。”

冥棧容是世子,還有不被人所知的身份,除了父母,他從不缺少什么,且最不缺的就是錢,可他再有錢,也不會給不相干的人施舍一分,他的眼中,平等就是個笑話,有些東西天生就是他該有的,別人沒有,怪天怪地,也怪不到他。

冥棧容道:“可惜,你的神仙哥哥,他說不了話,是個啞巴。”

解憂眸色深黑,快要三月了,春暖花開,她眼底卻是望不到盡頭的寒冷,就這樣清清涼涼地看他。

見她神色,冥棧容莫名心顫。

皇甫衍走后,院子周邊沒了探子,她獨自走出院落,他找到時,只見她把一人冷狠踏在腳底,彎刀架在那人脖子上,腳下人顫得苦苦求饒。

邊境很亂,多是不匪之徒,許是劫財,又或許劫色,總之,這個人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她,他心口跳到嗓子,以為她制服了人,會大發(fā)善心放了。

可是……

她干那票時,便是這樣的眼神,他當(dāng)時震驚到一言不發(fā),她站起來,卻面不改色,跟沒事人一樣,把血刀隨手一丟,走在最前面回了院子,在門口,她平平常常地回頭問:“今天晚上,我們吃什么?”

他不確定,她當(dāng)時瘋沒瘋。

可他快要瘋了。

默默叫人把尸體處理干凈,他花了很久才接受這件事,安慰自己,她那時一定是發(fā)病了吧,可她發(fā)病向來都是害怕生人,那會兒真的很正常,他又給她找借口,她不會濫殺無辜,一定有苦衷。

事后幾天,他憋不住問及,她淡淡的說:“哦,你說那個人?”她沒怎么回想就直說:“他說了一句話,我不喜歡,讓他閉嘴也不聽,非要臨死了,才假惺惺求饒,你說,這人是不是很賤?”

賤不賤的,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她很清醒,自殘的傷好得七七八八,也不需要人照顧了,他幾個半夜翻來覆去睡不著,很怕她知道什么,拎著刀,在門口等他出來,然后剁碎了他。

她看出他什么心思,吃飯時,同他說冷笑話:“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世子爺,你只把門上鎖,是不行的,窗子,也別忘了。”

他真是怕了她!

與其說他離開,不如說是逃生。

冷顫完,冥棧容自覺后退一步,不知是‘神仙哥哥’四個字,還是‘啞巴’兩個字,讓她聽不得,她手上沒有厲刀,但那幽亮的眼眸中,已經(jīng)無形化了一把。

冥棧容再退一步,又忐忑又奉承道:“……啞巴又怎么了,藺神醫(yī)是真君子,本二公子自愧不如。”

一夸藺之儒,她神色漸漸退了,冥棧容心里后悔,明知她性情陰晴不定,還要作死招惹,真是活該。

解憂收回目光,看似瀟灑樂觀隨意不正經(jīng)的世子,骨子里是很無情的人。

從做人的道義上講,他不殺人放火,不奸淫擄掠,也不始亂終棄,他是傳統(tǒng)意義的好人,可他很冷血。

啞巴。

是有點刺耳。

解憂轉(zhuǎn)身去了龍海王跟前,龍海王夫婦幾十年來都是同吃同住,哪怕王妃纏綿病中,老夫老妻仍是同塌而眠。

白日里,龍海王偶爾出去走走散散心,又或者就在隔壁廳房做他自己的事,這會兒,壽誕宴席散盡,官中的各種務(wù)事郡主管著就行,他這把年紀(jì),早也沒什么摯友攀談,只能孤獨地在池塘邊悠閑釣魚,以此打發(fā)這漫長又無聊的時間。

龍海王道:“一起釣會魚。”

貼心侍衛(wèi)給了她一把魚竿。

解憂陪著坐下,舉得累,就把竿放一邊,釣魚需要安靜,等了很久,她問:“三叔,這塘是不是忘了放魚?”

龍海王哈哈大笑了聲,道:“這里的魚都被養(yǎng)刁了,狡猾得很,見到鉤子就知是陷阱,怎可能上鉤。得再等等。”

解憂覺得在點她,往后靠了靠輕軟的背座,蹙眉道:“帝相和,我看了數(shù)遍,只知武帝和萬相二人惺惺相惜,共創(chuàng)大國盛世。三叔,恕我才疏學(xué)淺,恐怕是再悟不出其中還有何道理。”

晉國建后不久,沒有任何理由,這書就不容許大肆宣傳。

這本倒是真禁書。

龍海王盯著魚塘,道:“你可知,林曉武是誰?”

解憂把她所知道的林曉武說了遍,龍海王嘆道:“傻孩子,你聽好了,林曉武,她是你的母親。”

“林曉武,我母親?”

解憂離了背座,向前微傾,只覺腦子轟然,重復(fù)了遍。

龍海王恍然想起從前的孫女也是這樣不可思議,他很欣賞她們知道真相后的震驚,面容蒼色,卻笑道:“很意外嗎?”

解憂以前只聽父皇說過,母后曾女扮男裝入軍營,還叫她別把這事說出去,她一直都挺守口如瓶,但不知,她的親娘竟還有個兼職寫書的身份。

從未聽人提過。

“……我爹,他知道嗎?”

“他不知道,”龍海王頓了頓,悠聲道:“你娘被迫困在后宮,一時斷了下文,再沒出書,后來,你娘偶然見你爹挺喜歡她的書,便主動交代,你爹這才終于清醒,他三次拜訪無終,心心念念想請出山的林老先生,已經(jīng)被他用卑鄙無恥的手段困在了后宮。”

解憂:“……為什么是卑鄙無恥?”

她對這段蠻感興趣的。

以前老爹說的故事都很感人啊,一直說她娘是為了他困于后宮。

“……”

龍海王冒然說多了,正常來說,舞女刺殺,是應(yīng)該打入天牢,賜個死罪什么的,但他那個大哥一反常態(tài),丟下文武百官,把人家抱入寢宮,一看就是要干點齷齪事,他們兄弟幾個一邊唾棄這種行為,一邊就全湊在門口聽,甚至想,若那女子喊‘救命’,他們要不要破門勸一勸?好歹也是東海國君主,帶頭干這種奸淫擄掠的事,讓底下人效仿怎么辦?

房間里什么事都沒發(fā)生,年少成名不可一世從無女人的東海君主并沒用強(qiáng),只是,低聲下氣又小心翼翼又軟磨硬泡地問人家叫什么名。

那女子迫于淫威,冷冰冰地說了個名:“冰儛玥。”

雖然這次沒干成,但第二天就強(qiáng)制給名分封妃,都不問問人家愿不愿意,還強(qiáng)橫說:“老三,失而復(fù)得,我這心里七上八下,總覺不真實,不行,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別想從我手里搶走!”又嘆氣:“……管不得那么多,先婚后愛,也行。”

不怪那女子對大哥沒丁點好臉色,讓大哥天天睡冷榻。

“……這不重要。”

龍海王含糊過去。

解憂忽然就想,果然不能輕易相信男人嘴里的深情,哪怕是親爹!

呼了口氣,久久消化完,解憂心頭很是不解,皺眉道:“我母后為何要化名林曉武,用男子的身份寫書?”

龍海王搖頭道:“你錯了。”

解憂道:“什么錯了?”

“林曉武,這三個字,從來都沒有用男子的身份,”龍海王冷靜道:“你讀過她寫的書,哪一本,哪一個字,有說過她林曉武是個男子?還是個老先生?”

這句話問得解憂振聾發(fā)聵。

她半天回答不了。

龍海王的笑聲夾了絲冷意,輕蔑道:“你也瞧見了,世人就是這般沒道理,一個從未見過的神秘人,卻不知不覺,被貼上了不屬于她的標(biāo)簽。”

諸多書封上,只有林曉武三個字,當(dāng)解憂首次見到這個名字時,似乎也當(dāng)場默認(rèn)了寫書人的性別。

當(dāng)?shù)谝粋€人這么默認(rèn)時,后面的人也跟風(fēng)而至,三人成虎,人云亦云。

沒人會相信這是年輕人寫出來的書,也沒人愿意相信,這竟是女人。

解憂臉上,從一串疑惑、奇怪、震驚,迅速變成了耳根通紅,慚愧羞語,當(dāng)意識這種默認(rèn)的可怕之處,又有點心酸憤恨,憤過后,卻是無盡的失落和悲哀。

林曉武。

聽起來不像女子的名么?

……林曉武,林曉武。

她默默讀了幾遍,發(fā)現(xiàn)沒什么拗口,叫得挺順利的,知道這個名字是女子之后,她越想越覺得,這完全可以是女子的名字,沒什么毛病。

不。

這就是女子的名字!

龍海王放下魚竿,動作緩慢,幽幽道:“現(xiàn)在,你讀懂帝相和了么?”

解憂平靜的心又激起浪伏。

心中有根弦錚了下。

在這瞬間,突然懂了,這本書的特別之處,并不在于是林曉武寫了它,也不在于里面寫的朝政盛世,她想過很多種這書被禁的可能,懷疑武帝殺子非明君,懷疑萬相睡了武帝寵妃有傷風(fēng)俗,但從來沒想過,還有這樣一種震撼的可能性。

這……

太難以置信了!

魚塘泛起了水花,一圈圈的蕩漾開,解憂驚起,手忙腳亂,一把抓起,竿子才沒被魚拖進(jìn)水里。

魚,到底還是會上鉤。

她看著蕩漾的水面,遲遲不收。

魚兒在水里死命掙扎扭曲,尾巴甩出的水花濺到龍海王身上,他不在意地輕輕一佛,笑道:“這魚上鉤,越折騰,鉤子卡得越緊,就算放了,魚嘴血肉模糊,它也活不了多久。”

解憂緊緊握著魚竿,心頭砰砰直跳,快要壓不住,堵到了嗓子。

她一直以為龍海王隱忍蟄伏,是想讓冥棧容娶她,然后造反做皇帝,冥棧容也一直這么以為的。

可是,錯了。

她明白了皇甫劦為何徹底禁這書,為何會那么怕她,為何,想要她死!

盡管,這似乎有些荒謬。

但又……未嘗不能。

解憂喉嚨間咽了咽。

任由那條魚掙命,放了是死,抓了是死,但這樣被活活吊死,似乎更殘忍,貼身侍衛(wèi)皺著眉。

這位公主……

外表雖柔,內(nèi)心深處,卻狠的一批。

魚塘很快平靜了,手里的竿子也輕松了,解憂斜后看了看,侍衛(wèi)與她對視,深諳其意,退到遠(yuǎn)處。

塘邊,一男一女,一老一少,一個玄黑威嚴(yán)沉穩(wěn),一個朱紅明艷清冷。

靜坐片刻,解憂把竿子放到一邊,有些事,她必須清楚地知道,平靜道:“琉璃,是三叔的人么?”

“是,也不是。”龍海王模棱兩可道:“她到底忠于誰,我也未可知了。”

“綺里遏渠中毒身死,”解憂望著翻白肚死透了的魚:“跟三叔,是否有關(guān)?”

韓馀夫蒙說過,先汗死在名為雪里屠的毒下,是皇甫衍所為,解憂半信半疑,她覺得綺里爾朱不可能下毒弒父,而這種毒,冥棧容有。

“綺里遏渠那老匹夫總賊心不死,他不好好待在他的漠北,偏要南下,找死也是活該,”提到那罪魁禍?zhǔn)祝埡M趵淠樀溃骸耙粋€擄掠你的虎狼之徒,你難道要為其死找出真兇?”

解憂忽有個可怕的想法。

綺里遏渠的死亡,他們每一個人,都有出刀,到底死在誰的手中,可能他們自己也不知道了,她也不知道,真兇,哪還有什么真兇,她也是推動的一份子。

人死了,所有人都得到了結(jié)果。

沉默了許久,解憂再面無表情地問:“遺書被篡改,也是三叔指使?”

“龍海與奴桑,一東一西,相隔萬里,老夫再有本事,怎能伸那么長,還知道那老匹夫?qū)戇z書?”龍海王笑了聲。

遺書篡改不是長久密謀,而是當(dāng)機(jī)立斷,單憑一個琉璃,不可能有這樣的想法,只有身在奴桑,知曉事事,才能迅速做出如此決斷。

這么多年,只有冥棧容在她眼前時常晃悠,琉璃對冥棧容也很親近,解憂總以為,背后人是龍海,可上次府中刺殺,白衣女子對冥棧容沒點客氣之色,冥棧容也說不知道,她就疑惑了。

“如果不是龍海,請三叔告訴我,”解憂很冷靜地看著塘中撲騰過后的泥水,眼中漸漸清濁:“他們,是誰?”

龍海王眸色蒼然,沉吟片刻才說。

“公主可知,梟鷹羽?”

……

貼身侍衛(wèi)站在不遠(yuǎn)處,只看見老爺子和公主這對叔侄在池塘邊聊了一個下午。

沒人知道,會聊什么。

“三叔。”

解憂叫了聲,她身邊從小沒什么親人,在皇宮那種地方,活得很悶,很孤獨,也很寂寞,她是個很喜歡到處交朋友,也喜歡玩樂的人,可是,朋友只知她表面,從無窺見過她的內(nèi)心深處。

解憂也會評價自己,偶爾虛偽。

她身上有很多秘密,和父皇的秘密,不能說的,她從來沒說。

人與人的交心,會毫無防備戳破最堅硬的壁壘,直擊靈魂深處。

危險,也致命。

“三叔,真要這么做?”

“公主,”龍海王慵懶地靠著背座,微笑道:“這竿握在你手中,是收,是放,我如何能左右。”

…………

一大早,解憂去書樓路過東園,昨日是正宴,今明兩日有流水席,任何人都可以上門,有些人會帶禮,也有人白吃白喝,當(dāng)然,也會有些人見不得朱門酒肉,黎民饑苦,于是心懷不滿,借機(jī)鬧事,姜且一整天都耗在那守著。

龍海王對鬧事的人并不嚴(yán)懲,他只希望,在他的壽誕上,有人能吃飽喝足。

在書樓逛了會兒,翻了好幾本林曉武的書,少時她不喜歡讀晦澀難懂的文字,如今倒是改了毛毛躁躁的性子,能閑靜下來,看到這些還能流傳下去的書籍,她居然有一絲慶幸,林曉武若是女子,只怕她都沒機(jī)會拜讀,這些書早跟其他一樣,永不見天日了。

但又覺得,她有這樣一絲慶幸的念頭,如同在玷污女子。

她瞄到一本特別的書。

書名《一個傳說·上》,署名林曉武,作于東明三十四年三月。

這是……親娘剛生下她后所作。

此書非禁書,只是在書樓角落里,無人翻看,有點積灰,她撣了撣塵,翻開第一頁,有點頭大。

……這什么東西?

……是鬼畫符?

……還是文字?

她硬著頭皮翻了兩頁,這才看到有字,剛看了一句,她兩眼一閉,怕是眼花繚亂,再睜眼,頭皮又一次發(fā)硬。

字,看得懂。

連起來,不懂。

她深深呼吸,翻閱幾頁,試圖揣摩親娘這是在寫什么。

看著看著,不知怎的,彷佛那一串串文字在她眼里跳動,自動排列組合,她一下豁然開朗,開始理解那些詞的用意,深感大撼。

‘傳說,此為異世……八國侵亂,風(fēng)雨飄搖……吾于太祖母膝懷,聽其少時亂世……吾而立,常懷緬……’

那個異世……

有點離譜,有點離奇,有點匪夷所思,又足引人入勝,她讀了來,仿若正站在云海之巔,仰望另一片神奇的天地。

就是看完后,費腦費眼,還有點神志不清,解憂揉了揉穴位,把書帶出書樓,準(zhǔn)備有空繼續(xù)看,恰見徐銀楹酒醒,在院子里無聊地踢小石子。

大壽一過,過兩天估計就要啟程回金陵,這幾天事多,也不知道瞎忙什么,都沒好好出去玩過,于是,找冥棧容要了點銀兩,解憂帶她上了街頭。

今日有人新婚大喜,兩匹白馬開路,上面正是穿著喜服的新郎新娘,新娘子手里捧著花,新郎也嬉鬧著給人撒糖,后面敲鑼打鼓,抬著數(shù)十箱子。

圍觀群眾自動讓路,兩人也往旁邊退了退,徐銀楹抬手接了兩個糖,分一個給解憂,新奇道:“龍海姑娘成親,居然是騎在馬上?”

有人道:“前幾年,郡主和小姑爺就是這樣大大方方游街,說是不分嫁娶,惹得各家女子紛紛效仿,覺得騎馬英姿颯爽,就都不坐轎子了。”

“坐在轎子里規(guī)規(guī)矩矩地,肯定悶得慌。我也想騎馬嫁人,多威風(fēng)啊!”

徐銀楹興奮至極,都快忘了,她真要嫁人,連頭冠上面放珍珠還是放花絨都沒有選擇權(quán)。

解憂沒打擾興致,剝開糖:“大小姐嫁人,一匹馬怎么夠,我讓全金陵的馬兒都來給你助興,那才威風(fēng)。”

“……”徐銀楹默了一下,道:“可是,那場面,想想也太奇怪了吧。”

解憂看著她,一笑:“你居然不想想,我怎么能讓那么多馬聽話?”

徐銀楹拍她肩膀,予以肯定:“我不知你有什么辦法,但你肯定有辦法,我相信你。”

解憂道:“那你要不要?”

徐銀楹把糖吃了,小聲道:“……還是別了。金陵的馬少說有幾千,它們一鬧,我豈不是又惹禍了。”

迎親一過,兩人繼續(xù)往前,又見一紅綢高樓,底下?lián)砹艘蝗簹g笑的女子,樓上男子舉著彩色的繡球,在兩手間倒來倒去,似乎在思量給誰合適。

解憂也驚奇:“男子拋繡球?”

有女子道:“咱們拋的是彩球,并不是要招親嫁娶,只圖個開心熱鬧,若是中了,主家會給彩頭。”

徐銀楹不過腦道:“既然這樣,那我就去搶了,給你爭彩頭。”

解憂沒反駁,開心就好。

女子道:“不過,不知這公子是否有心儀之人,若是這位公子想博佳人一笑,倒被我們搶了,多不好意思啊……”

剛說完,彩球拋出,姑娘們一擁而至,徐大小姐不甘承讓,也擠了進(jìn)去,輕點腳尖,一手抓到彩球吊穗,但不知被誰打了下胳膊肘,彩球丟了出去。

徐銀楹氣個半死,又鉆進(jìn)人群。

彩球幾接幾落,徐銀楹正要再次抓到,卻被人搶先了一手,徐銀楹抬頭去瞧人,愣了下。

眾姑娘也愣著,沒去搶了,樓上公子見此,差點站不穩(wěn),悻得旁邊人扶了扶,仆人道:“這男的忒不要臉了吧,怎么也來搶少爺?shù)牟是颍 ?

蘇子輕輕落下,倒騰著彩球,不理會旁人目光,諷道:“堂堂未來大將軍夫人,怎么還學(xué)人搶繡球?”

徐銀楹道:“關(guān)你什么事,給我。”

去搶,他從左手倒去右手,徐銀楹摸向鞭子,今日出門,特意帶了。

蘇子見她要來真的,轉(zhuǎn)手就把彩球給了解憂,解憂覺得這慕似曾相識。

唯一的區(qū)別是,姑娘們不來搶,好像已經(jīng)花落她家。

解憂沒久留,又給了徐大小姐。

徐銀楹心道,她本來就是給解憂搶的,正要還回,卻見蘇子身邊出來一個常阿四,兩人像是約好出來玩一樣,徐銀楹知道,閆大哥帶人跟在她們身后,這會兒也在人群里,轉(zhuǎn)身就去把彩球遞他。

“閆大哥,給你。”

摸著手里彩球,閆可帆卻看了眼解憂,只一瞬,他又抬頭看樓上公子,公子腿還軟著,旁邊仆人疑道:“哎,這人真漂亮……不知是男是女……”

在人群里找了找,目光鎖定了公子中意的佳人,閆可帆稍一運轉(zhuǎn),彩球無誤送去,佳人接了,似乎也松了口氣,微笑對他點頭示意,往樓上公子看去,臉上也洋溢著幸福,公子被佳人矚目,滿血復(fù)活,奔著下樓。

一群人湊完熱鬧,趕緊離開,解憂有點要事,要去醫(yī)堂,徐銀楹和常阿四異口同聲道:“我跟你一起去。”

徐銀楹哼道:“你跟去做什么?”

常阿四吸了吸鼻子,道:“昨夜偶感風(fēng)寒,去抓點藥,有公主在,藥錢不知能不能便宜點。”

一群人浩蕩去了,今日醫(yī)堂已正常開門,常阿四去旁邊抓藥,解憂等人去了后院,蘇子猶猶豫豫跟去,卻見后院一群人正滅了火,燒的正是上次那間制藥爐房。

沙苑在緊急處理這事,解憂擔(dān)憂地問:“藺大夫人呢,他沒事吧?”

“少爺沒事,”沙苑見公主應(yīng)該是來找少爺,多說了幾句:“王家的公子不知得了何病,發(fā)得急,道觀剛剛遣來人,請了少爺去,公主若——”

“等等。”蘇子突然打斷,捻眉道:“你說,藺神醫(yī)被誰請去了?”

“王公子,”沙苑看了看解憂,補(bǔ)充道:“監(jiān)軍使王遜之子。”

“不是,我不是問這個,”蘇子對官職沒興趣,這大概也是藺神醫(yī)沒法拒絕的理由,他道:“這個王公子發(fā)病,為什么是道觀遣人來請?”

“王公子住道觀養(yǎng)病。”沙苑轉(zhuǎn)頭又看他,奇怪道:“你問這做什么?”

蘇子摸下巴道:“那道觀叫什么?”

沙苑耐心道:“蓬萊觀。”

蘇子疑道:“藺神醫(yī)一個人去的?”

沙苑回道:“有醫(yī)堂的人跟隨。”

“藺神醫(yī)真就這么去了?”蘇子嘖道:“你不是他跟班么?你怎么不跟著?”

“我本來是要跟去,”沙苑看著后面黑煙,好歹救下,沒被燒個精光,皺眉道:“只是這火起得突然,少爺?shù)男难荚诶镱^,我怕——”

“壞了,這回真壞了!”蘇子忽既仰天長嘆,頻頻搖頭,嘆氣道:“我看你們那醫(yī)堂的人,跟著也沒個屁用。”

眾人一頭霧水,不知他何意。

徐銀楹道:“藺大夫只是出去診病而已,你又在這里嘀咕什么。”

沙苑預(yù)感不妙,解憂也覺出問題:“你把事說清楚。”

“你們什么都不知道,還得我來告訴你們,”蘇子呵道:“那蓬萊觀根本就不是什么道觀,老大,那天,我其實本來是想去給你求符辟邪,不是偷偷去干壞事,然后就發(fā)現(xiàn),這個道觀很古怪——”

解憂冷眉道:“說重點!”

“你還記不記得,上次那個給銀花的老頭?”蘇子道:“我跟你說,他就是那個蓬萊觀的觀主!”

沙苑沒明白銀花是什么意思,只見公主突然神色一凜:“沙苑,藺大夫要出事了!你快找人——”

話沒說完,沙苑已經(jīng)不見了影子,移動速度之快,讓解憂驚詫。

難怪郡主一見面,挺關(guān)注他,說他是藺之儒身邊的高手。

龍海的監(jiān)軍使連長寧郡主都要敬讓三分,其子恐怕也不好惹。

當(dāng)下沒想太多,怕沙苑應(yīng)付不來,解憂急出醫(yī)堂,隨便拽了匹路過的馬,問清蓬萊觀位置,又奪了閆可帆的劍:“閆將軍,請你去告訴姜且一聲,我去了蓬萊道觀,這劍先借一用!”

閆可帆還沒反應(yīng)過來,為何她聽了銀花兩個字,就這么著急,只見她吩咐完,人已騎了數(shù)里。

他想了想,不放心,叫十一去王府通知人,街上找不到其他馬,便和沙苑一樣,用輕功抄近路趕去。

徐銀楹覺得有大事,不能少了她,她輕功不如,十里路就喘氣了,事從緊急,當(dāng)即征用一輛路過的馬車,蘇子想著藺神醫(yī)肯定有自保能力,不著急,便坐了徐大小姐的馬車。

常阿四抓藥回來,門前空空如也。

人呢?

…………

蓬萊觀。

藺之儒下了馬車,便由觀童引入內(nèi)房,觀主沒讓醫(yī)堂的人進(jìn)入,藺之儒也沒在意,有些病難以啟齒,難免不讓外人在場,進(jìn)了房,觀主在一旁候著,揮揮手,觀童也退下了,觀主把門緩緩關(guān)上。

藺之儒立在房中,瞧向那張床,床邊紗帳皆落,那位著病的王公子在里躺著,只伸出一只手在外,藺之儒有點意外,只聽大家小姐就醫(yī)避嫌,沒見哪家公子也有這放紗的規(guī)矩。

沒多想,他端正坐下,搭上了脈,片刻后,他隱隱皺眉,此人脈象虛浮不定,跳動卻又快,很像……

正想著,那只手一把抓住他。

藺之儒一愣,低頭,沒掙開。

王公子覺察他力氣不大,忍不住笑道:“哥哥的手,怎比女子還軟呢?”

那只手又松了,拾起遮擋的床簾,藺之儒見其模樣,似乎二十二三歲,眉濃貌秀,王公子一身衣襟全開,肌膚細(xì)白,人也慵懶地半躺,不過,臉色白里透紅,想來近日不僅嗑藥過度縱欲,而且還……

即便得了病,也羞于求醫(yī)問藥。

王公子見之容貌,不禁喜道:“哥哥果然是仙容玉璧,這個詞真是取得好,如此絕色,怎能不令人愛——”

說著,另一只手要碰他臉。

藺之儒微微避了下,他知道有些人愛好不同,也尊重那些人的選擇,卻是沒想有朝一日,自己還有這樣的處境。

“哥哥躲什么?怕我吃了你?”王公子笑得開懷亂顫,忽既道:“當(dāng)然了,哥哥若是想要,也可以吃我。”

他笑瞇瞇地,要去摸他胸膛。

藺之儒騰身而起,王公子撲了空,也不惱,幽幽笑道:“待會兒,哥哥會愿意的,這么美的事,還會求著我。”

藺之儒看了看斜方的觀主。

“藺公子不必害怕,當(dāng)下無其他人,不會有人聽見,也不會有人看到,”仿若在說就算他不愿意,叫破喉嚨,也沒人應(yīng),觀主和藹可親道:“老朽只在旁,您若是嫌老朽礙眼,老朽出去便是,待會兒,若要叫了老朽,便再進(jìn)來就是。”

藺之儒很快明白。

他們是一伙人。

王公子覺得奇怪,平常男子見了這種,或是大哭大鬧,或是唾罵,或是羞憤無顏,這位金陵神醫(yī)卻仍是穩(wěn)懷不亂,仿若不覺得這是大場面。

王公子道:“好哥哥,你怎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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