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南少林越遠,龍天便越安全。現在,他幾乎已經聽不到關于自己通緝令的信息了。所以,即使龍天出現在城市大街上,也沒有人會注意到他。
雖然如此,龍天還是決定盡量少在人群中露面。
他繼續北上,很快想到了去處——龍隱村。
龍天對于這個在他十六歲時突然出現的所謂的故鄉說不出來是何感覺,那是龍家的源頭,這毫無疑問,對龍天來說是最重要的地方。然而,除了“龍隱村”這個名字及從伯叔那兒聽到的一點兒零星的信息之外,再無其他。他怎么強迫自己,也難以生出多少感情。之所以要去那兒,一者是好奇想看看真正的家是什么模樣,二者是想念分別許久的親人。自從在鳳天城一別之后,龍天與他們便再沒聯系,不知曉他們過得如何,是否平安。這是他最擔憂的。
龍隱村也并非默默無聞,找份稍微詳細些的地圖便能看到其位置。確定目的地后,龍天馬不停蹄地趕往那兒。
中華大地地域遼闊,人們通常習慣將其分成東、南、西、北四個區域,盡管如此,每個區域仍是廣闊無比,令人難以名狀。
地域中央橫亙著一條跨越數千里的巨大山脈,名為青龍嶺,南北方即以此為界限。
青龍嶺形如其名,酷似一條翹首東望的巨型臥龍,它低伏著頭,默默注視著未知的方向。龍隱村處在龍頭的位置上。
一路上遍觀山川,時而巍峨壯麗,時而平緩秀美,江流濤濤,奔騰不息。
大半個月之后,龍天終于抵達了目的地。他先進入長守城,這座中等規模的城市是離龍隱村最近的一座。
進龍隱村的路還算寬闊,因為村內的人也時常出村,來到長守城里。不過此時路上基本上沒有什么行人。
龍天不是第一次見識巨大山脈的雄偉狀闊,但此刻也由衷地感到震撼。人在這些動轍數百上千米的高山面前,一種渺小感油然而生。
高山多密林,這兒的森林也充滿了歲月的痕跡。路兩側皆是密不透光的枝葉,數十上百年的古木隨處可見,枝干虬勁挺拔,歷經風霜仍屹立不倒。
時有鳥叫蟲鳴,嘹亮的聲音在山間傳向四方,碰到障礙時生出陣陣回響。
“駕——!讓開!”
一陣馬蹄聲在龍天身后響起,他回頭一看,一個與他年紀相仿略小些的少年跨在馬背上,使勁揮舞著手中的長鞭。
馬蹄聲在寂靜的山林間回蕩,像一首富含英節奏的曲子。當快馬接近龍天時,他稍稍往旁邊移了移,讓出道路。
在經過龍天身旁時,那少年不知是否是故意的,甩了下鞭子,正好朝龍天臉上甩去。
啪!
在鞭子差一點兒打到臉上時,龍天一伸手抓住了它,可他沒怎么用力,這時鞭子中傳來一股巨大的力道,嗖的一聲一下子將鞭子末端從龍天手上抽走了。
少年瞥了眼龍天,冷哼了一聲扭頭遠去。龍天攤開手掌,上面留下了一條鮮艷的紅色血跡。
龍天神色很平靜,雖然有些怒意卻不至于立馬沖過去找那少年算帳,這種小事就算了吧,沒什么大不了的。龍天心中暗道。
大道向遠處延伸,遠遠望去,仿佛一條不斷縮小的狹小天空將綠色的森林一分為二,是眼前唯一獨特的東西。
更遠的地方,云層上方的高峰隱隱約約,令人無法分辨距離那兒真正有多遠,可望而不可及。
過了不久,龍天又聽見了一陣馬蹄聲,這次的聲音有些雜亂,應該不止一匹馬。龍天停下來,站在一邊。身后不遠處一輛馬車漸漸向他駛來。
馬車很華麗,前面套著兩匹強壯而有力的馬,一位車夫專心致志地駕著車。后面的車子覆蓋著繡滿圖案的絲綢,頂端是結實的弧形,閃著亮光。
當馬車駛到龍天旁邊時,停了下來,柔軟的簾子被一只更加柔軟的手掀開,伸出一位年輕婦人。
“小兄弟,請問你剛才看到一個孩子騎馬過去嗎?”婦人略帶微笑,從容大方,指著前方向龍天問道。
“看到了。”龍天點點頭,心里推測這個婦人應該身份不低,普通人坐不起這樣豪華的馬車,也沒有這種優雅的舉止。
等馬車遠遠消失后,龍天才又繼續踏上行程。在這條深山古道中行了數十里,一直到正午,他終于到達了目的地。
龍隱村,將其稱之為村實在是太小覷它了,近四萬人的規模,儼然一座小型城鎮,決不是普通的村莊能夠比擬的。
在這里,龍天沒有見到來回穿梭的士兵,也沒有什么流氓地痞,可想而知,村里百姓的生活應該十分安定。
村子外圍都是最普通身份地位最低的下層人的住所,這在哪兒都一樣。
逐漸向村子中心深入,房屋越來越豪華、氣派,已經不是普通人能住得起的了。街上人來人往,兩旁叫賣聲不斷。在這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龍天想要找人卻感到無從下手。正當他徘徊不定時,突然眼前一亮,露出了難以至信之色。
他竟然看到了龍浩!確實是五弟龍浩!一年不見,他的樣子卻變化不大。龍浩剛從一個鋪子里走出來,在他旁邊還有一個中年婦人。
龍天見兩人十分親密地交談著一路走去,便沒有上前,只是在不遠處跟著。他們最后到達一座府邸的大門前,門口兩個守衛見到兩人時,卑恭地彎腰行禮。
莊嚴的府門,兩側高高的圍墻,和村子外圍的房屋完全不是一個等級。能住這種地方的人非富即貴,絕不會是普通老百姓。
龍天想上前去叫住龍浩,以便一同進府,但他猶豫了一下,兩人馬上消失了。
想了一下,龍天最終趁人不注意時,從一處的墻上越了進去。
府內守衛較少,龍天小心翼翼穿過幾處廊門,來到了一個像是院子的地方。院子較寬敞,加上入口處有幾棵樹,視線并不廣。
但龍天聽到有人在說話,是女子的聲音,這聲音讓他心里一動,激動起來。
“這是……”龍天尋著聲音走了幾步,果然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龍櫻和單喬兒。
“誰!”正當龍天要出去相見時,卻聽到龍櫻一聲喝斥。正是朝著他的方向。
“小櫻,是我。”龍天連忙走出來。
龍櫻一驚,足足過了兩秒才反應過來,驚呼道,“阿天!”
“是我。”龍天笑著,朝向單喬兒,后者還呆呆地張著小嘴,“怎么了喬兒,不認得我了么?”
“龍天哥?真的是你!”單喬兒大叫道,震驚中更多的是欣喜。
“貨真價實。”龍天很高興,兩個自己關心的女孩子似乎都毫發無損,仍然美麗動人。
“你是什么時候回來的?我一點兒消息也沒聽到。”龍櫻關切地問。
“這個嘛,其實是……”龍天隨即將自己進村,偶然中碰到龍浩以及翻墻來到府內的經過說了遍。
聽完后,單喬兒呵呵笑了起來,“這是你的家,不用偷著進的。”
龍天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忙轉向其他話題。“其他人都還好吧,這一年過得如何?”
“都還好。和你分開之后,我們花了兩個月趕到這兒,一路上平安無事。只是……”說到這兒,龍櫻慢慢低下了頭,有些說不下去。
“溪水村不在了之后,我本以為回到這里會有一個新的家,可沒想到這兒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樣好……這大半年里都沒什么,可就在三天前,定海他……”
“定海怎么了?!”龍天握住龍櫻肩膀,看到她的眼淚滴落下來。
龍櫻抬起頭,止住涰泣,緩緩說道:“他受到襲擊,差點沒命……”
“什么!他現在怎么樣了,快帶我去看看!”
三人在府里轉了幾個彎之后,龍櫻推門走進一個房間。
房間很寬敞,很整潔,龍天一進去立刻看到大哥龍定海靜靜躺在床上。
龍櫻慢慢走到床邊,小心掀起蓋在龍定海身上的被子的一角,露出了他的左手臂。
龍天看到,龍定海的左手衣袖自上臂開始干癟下去,只剩下一條空蕩蕩的袖子。
定海的左手沒有了……龍天呆呆站在床前,盯著大哥那僅剩下小半截的手,直到它再次被被子遮蓋住。
退出房間后,三人一聲不語,龍天側身看了看房內的龍定海,輕聲自語,“怎么會這樣……”
“你們在這里做什么?”這時,一個中年婦人從一個轉角處朝三人走了過來。
這位婦人并不十分美麗,但從她的言行舉止中卻表現出一種特殊的魅力。
“阿天,這是定海母親。”龍櫻向龍天介紹道,同時她也對婦人介紹了龍天。
“這就是三妹的孩子阿天么?”婦人仔細打量著龍天,似要把他從頭到腳看個透徹。而龍天也一直迎著她的目光,不表露絲毫神情。
“我去看看定海,對了,爺爺回來了,你們正好可以帶阿天去大廳見他。”婦人轉而對龍櫻說道,隨后便輕聲推門去探望龍定海了。
“那我先回去了,你們倆去見龍爺爺吧。”時隔一年,單喬兒仍是輕聲細語,沒有多大變化。
“好,那一會見。”龍天點點頭,然后跟著龍櫻走開了。府院很寬敞,兩人轉了好一會兒才來到大廳。
“……實在是可惡!”龍天和龍櫻兩人遠遠地就聽到了一聲怒吼,是從大廳里面傳來的。
龍天緊隨妹妹的腳步之后,一道邁了進去。
映入眼簾的是精致的上等檀木桌椅,繡滿鳥獸花紋的絲綢簾布,還有精雕細琢玉石裝飾品。
“大伯,我回來了。”龍天走到龍睿面前。
龍睿錘打桌子的拳頭還未離開桌面,但見到龍天后,猛地站了起來,“阿天!”
“是我。”龍天點了點頭,而后轉向大廳正中央的那位老人,“爺爺。”
椅子上的老者須發灰白,身披一件絲綢長袍。
“你就是龍俊的孩子?”龍千山從椅子上站起身,緩緩走到龍天面前,他的步伐穩健,依然十分硬朗。“回來就好!”